《凉城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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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 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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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声,像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小小的音符,轻轻地从豪华雪色帘幕深处幽落出来。
  咳声也是命令,两名奔袭者马上勒住了战骑,停刀顿剑,不敢稍动。
  雪色轿帘深垂出轻轻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道:“‘突派’掌门‘凤尾香罗’薄姑娘、‘缩派’掌门‘碧文圆顶’夜先生,不愧是相父座前最得力的干将,这么精彩的联手袭击可能整个‘京师’都不多见了罢?”
  车中人只不过说了这寥寥数句,已经微见喘息,似乎体力不支,大病新愈。
  发出闪电快刀的“突派”掌门“凤尾香罗”薄几重道:“多谢谬赞,轿中可是‘守缺公子’温少爷么?咱们‘三十六派’虽是一向与大公子少见,可是倾仰很久了!”
  使出快剑的“缩派”掌门“碧文圆顶”夜深缝沉默不语,显然是不擅辞令。
  “是你们逼我的,我不想的。”轿中人道:“这里的事由我处理,两位请便吧。”他的声音虽轻、气息虽弱,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有令人莫敢不从的威仪。
  薄、夜二人对视了一眼,不敢有违,两匹快马载着各自主人向“京师”方向直驰下去,急骤的蹄声很快沉寂下去。
  雪色马车织金绣银的轿帘,轻轻地一挑,露出一截雪藕般的腕子来,洁白细腻、骨肉匀停,而腕子上套着的三个金光闪闪的镯子随风轻轻荡着,更显得妩媚动人。
  骡车抱着马鞭的车夫直看得痴了,嘴角的口水忍不住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银色马车驾车的雪衣少女微垂的英眉皱了皱,蓦的挥手一拂长袖,隔着丈余的距离将骡车车夫“哎呀”一声扫跌到路边的泥水沟里去。
  挑起轿帘的是个明艳的女子,她探身向外望了一望满地的泥泞,皱了皱厌恶的眉色,回头道:“脏得很,公子爷要亲自下车么?”她的声音清脆,每发出一个字符,鬓上的环佩就“叮铃”作响,更显得娇媚可人。
  轿中人又咳了一声,没有说一个字。
  驾车的雪衣少女连忙跳下车来,迅速将一大块雪色的地毯轻轻铺在车前的地上。
  这地毯的质地与编制工艺也极为精美,想必是来自“波斯”一带的外域精品,价值千金;然而雪衣少女将这珍贵之物铺入泥泞之中,却连眉头也未皱一下,能有这么大奢侈排场奢侈,除了富家天下的“岭南”温家“守缺公子”温辞之外,世上恐想必再无人有此气场和排场。
  有一只细瘦干净的手臂轻轻搭在明艳女子的香肩上,这明艳女子细声道:“公子爷,小心一些,外面风大。”
  温辞轻轻移步下来,那是个清瘦单薄的年轻人。
  他的脸更是白得惊心,他的身体也纤弱得惊人,他整个人都裹在银裘里,他的两只手不停地在轻轻颤抖,他的眸子里满满的病容和倦色。
  雪衣少女神态恭恭谨谨,垂手侍立在温辞的身侧,为他遮挡呼啸的北风。
  温辞拱拱手向已经没了车夫的骡车轿中道:“轿中可是名动江湖的冷家三姑娘么?”他的神态非常谦和,温文有理。
  然而他只不过刚刚做了这么一个简单的拱手动作,就开始轻微地喘息了起来。
  骡车上的小轿帘子,微微地在风里抖着,却无人应答。
  温辞微微笑了一下道:“我是温辞,是你哥哥冷北城四个半朋友中的一个(参见《杀手楼》卷第一章),我受义父蔡相所托,向三姑娘姑娘请教一招,姑娘既然不愿移莲驾相见,请恕温辞要得罪了。”
  骡车轿中静悄悄的仍无动静,只有骡子打着鼻响。
  温辞回身道:“杖来。”
  明艳女子神情肃穆,双手捧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雪杖”,递给了主人。
  一杖在手,温辞的病体突然如标枪般立得笔直,他的手不再颤抖,眉宇间的萎靡之色瞬间消逝,代之的是如雪的杀气,映得他身侧的两名侍女眉目生寒。


第四章 新浪驿: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

  一杖,仅仅一杖。
  一招,仅仅一招,足以令天地失色的一招,温辞已经发出了他的“雪杖”。
  天地变色的一招,若非亲眼所见,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这个久病积弱的年轻人,能发出如此声势惊人的一剑。
  杖风一起,已经将骡车的轿帘卷起,轿中人在那一剑里闷“哼”一声,然后,杖风息落,温辞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轿帘卷处,露出“曾是寂寥”金烬暗鲜血淋漓的尸体,温辞那一杖,竟将他洞穿!
  冷若雅不在轿中,中杖的却是自愿受死的金烬暗,那么冷若雅何在?
  温辞发觉轿中人不是冷若雅时,他收硬生生地收回了那一杖,附在杖上的巨大内力反撞回来,令他内脏受了极重的伤。
  明艳女子抢上来扶住主人的左臂道:“公子爷,您怎么样?”却骤见温辞的脸有极度失血的惨白。
  温辞喘息道:“楚楚,我没事……”
  他的背无力地靠在车旁,显见疲累之至,而他身另一侧雪衣少女却苍白着脸心痛得几乎要哭出来:“冷若雅,你出来!”
  温辞突然道:“翘翘,不用唤了——”
  确实不用唤了,因为冷若雅已经出现。
  刚刚被雪衣少女翘翘挥袖扫落沟中的车夫已经重新站了起来,而且甩掉了一身满是泥污的衣衫,虽满面疲惫、满身风霜但仍掩不住柳眉杏眼、粉腮朱唇的天生丽质,可不是冷若雅?
  若雅向温辞深施了一礼道:“丫头为了避公子一杖而被迫易容改扮,连累金大哥枉死、公子受伤,实在心中愧疚。”
  温辞面色惨白地笑道:“温辞受蔡相所托,向姑娘请教一招,而今已践约而来,一招已发,使命已了,温辞也该告辞了。”
  冷若雅面容整肃道:“公子的手下容情,丫头一定会如实向北城哥哥回禀。”
  温辞喘息道:“我们‘温家’上一代有一位很重要的人物,因‘党争’祸连开罪朝廷而被投入天牢,求到蔡相门下,几经斡旋才得开释,所以‘温家’就欠了蔡相一个人情。我应允为相爷您做一件事,无论何事、无论对错,倾力为之。
  此次温辞推脱不过蔡相所托,向三姑娘出手,已是极为惭愧,希望北城兄能体谅温辞的难处。”
  一招过后,恩情已了。
  温辞动情的道:“这般北风欲雪的天气,要不要温辞送你一程?此去‘京师’,路途凶险,要不要温辞呵护你纤弱的双肩?”
  冷若雅道:“谢谢守缺公子好意,不必烦劳了,来的路是一片风雨,往的路更是风雨一片。千山万水我独行,公子不必远送。”
  ………………
  寒冬,夜冷,梅花,幽香。
  肖剑手中的茶将冷,他的心也渐渐地变得冷。
  案上已经摆放了六面金牌,一日之内,又是三道求援信号,一道比一道紧急。
  他忍不住低低地咳了两声,便感觉到有人轻轻地将一件狐氅,披在自己的背上。
  肖剑别过头去,就看见遥遥一张清瘦乖巧的脸和充满了关切柔蜜的眼神,肖剑道:“谢谢你,遥遥——”
  染兮遥没有回答,他只抿着薄唇垂手侍立。
  一阵风掠过,枝上的梅花飘落了数瓣,点缀得雪地惊心的艳。
  肖剑举首望了望阴沉的天色问道:“遥遥,什么时辰了?”
  染兮遥尚未开口回答,一只白色寒鸦陡的大叫着自沉沉夜色中直直冲下——
  第七道金牌消息:“守缺公子”温辞“搜狐泊”只出一招,无功而返。
  第八道金牌消息传来的时候,肖剑刚刚坐下来享用染兮遥为他精心准备的夜宵,这是他三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
  他的手握着夜光杯,杯里是暗红如人血的葡萄酒。
  苍白的手,精美的杯,殷红的酒,迷离的唇。
  所有的消息肖剑都未禀告左相李纲大人,他和遥遥说,还没到最危急的紧要关头。
  第八道求援金牌是由跑过“腾讯堂”的一头野狗衔来,而这只通灵性的野狗放下金牌就倒下了。
  染兮遥仔细地检查了后道:“犬儿是‘新浪驿’老蔡的军犬,它中了‘屈派’的‘三春白雪’之毒,能支撑到‘腾讯堂’已是天大的奇迹。”
  肖剑淡淡地道:“既然‘屈派’的‘三春白雪’归青冢已经出手,他的老搭档‘伸派’的‘万里黄河’绕黑山也一定会在。”
  紧接着,第九道消息飞来,金牌是一张附在一支雕翎箭上,由一张十二石的强弓直射到“腾讯堂”的水磨青砖墙上。
  第九道金牌消息是:冷若雅已连夜投入“新浪驿”!
  肖剑自言自语道:“新浪驿……新浪驿……”
  什么时候该禀报左相大人?
  肖剑在等待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金牌消息。消息来的时候,就该是是终极谜底即将揭晓的时刻。
  他仍在等待中——
  冷若雅已经不能再等!
  在奔向“京师”的一路上,她已经先后扮作了走江湖的郎中、讨饭的乞丐、送信的驿差、卖唱的艺伎、走镖的恶汉、逃荒的老婆婆,甚至有一次还扮作回娘家门的新娘子……
  然而,无论她的易容术如何的精妙,她的每一次乔扮改装都给敌人识破,很明显,自己的身份和行动路线已被敌人完全掌握,左相大人身边一定有内奸!
  她只有一路躲、一路拼、一路逃——
  躲不过就只有拼、拼不过就只有逃、她现在就逃进了“新浪驿”!
  冷若雅已经太累、太困、太饿、太渴、太倦、太乏、太伤。
  “权力帮”高手一波一波的攻击如附骨之蛆,躲不开、甩不掉、避不迭、斗不尽,她心里只剩了最后一线希望——
  援军。
  两天两夜的时间里,冷若雅利用不同的范式,通过不同的渠道,已经向“京师”发出了的九道求援金牌;而且她敢肯定凭着李相一方布置在京畿外围密若蛛丝的消息传递网,自己的救急信号一定能及时传到左相府“腾讯堂”。
  然而,时间已过去了两天两夜,没有援军的丝毫消息。
  她等得太久,她的耐心、希望、斗志和招牌式笑容,正在一寸寸消退,她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援军还没有到?
  难道李相的军机重地“腾讯堂”也被“权力帮”的高手所攻陷?
  “新浪驿”是“京师”北路最大的一个军方驿站,负责把守驿站的驿官是满脸大胡子的老蔡,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副手,老蔡叫他小蔡。
  小蔡不爱讲话,偶尔傻兮兮的笑,总是不敢正眼去看美丽的姑娘,若雅却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亲近感。
  老蔡摸着自己的大胡子道:“三姑娘,驿站把守的兵卒,算上我们爷俩一共四十二人,每个人都经过李相大人严格筛选的精壮乡勇,以一当十毫无问题,三姑娘到了我的地盘,就没人敢动你,今晚你就放轻松好好休息一下,没什么可紧张的,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
  冷若雅一点也放不轻松,更开心不起来。
  她知道,眼前这些古道热肠、体魄强壮的乡勇,无论如何也敌不过奸相蔡京手下形形色色的“权力帮”高手。
  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平安的熬过今夜,不要在“新浪驿”发生恶战,就算接战,也尽可能地不要殃及这些无辜乡勇驿卒。
  房屋简易的驿站,越接近黎明越有些冷。
  驿站里熊熊的火堆已经渐渐黯淡下去,四周也断断续续想起了高高低低的鼾声。
  为了保护三姑娘,老蔡下令所有的乡勇驿卒都守着火堆旁熟睡的冷若雅枕戈待旦。随着黎明的即将到来,篝火渐暗,一部分勇卒也熬不住地昏昏入睡。
  冷若雅睡的很香,也很死,连日来的奔波和厮杀,已使得她疲倦得无法自控。
  她的梦也很甜,梦里‘凉城’的月光很美,北城哥哥的手也很暖。
  北城哥哥轻轻地道:“晓雅,这一次任务,太辛苦你了,看你的脸色也清减了许多……”
  若雅仰望兄长日见憔悴的脸庞,难过的道:“哥哥,我是若雅,不是晓雅……”
  “你骗人!”北城哥哥突然大叫起来,他的满头银发根根竖立,他面目狰狞的一掌向若雅劈面劈来——
  “啊——”
  新月陡得一惊,她从噩梦中惊醒!
  ——还好,那是一个梦……
  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件事,冷若雅就是极为迅速地探手入怀中去,她确定贴身收好的“蔡相手书”,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胸前粉色兜肚的一个暗袋里,她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放下心来。
  此刻,她才发现小蔡蒙着头,已经枕着她的小腿睡着,她笑了。
  冷若雅刚刚要去挪动小蔡的肩膀,打算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蓦的,驿站外远远的放哨军犬突然叫起来——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由远及近,次第传过来,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惊人!
  冷若雅猛地一惊坐起,将“相思刀”紧紧握在手中,是他们来了么?


第五章 淘宝洞: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冷若雅按刀在手,猛然惊起。
  就听驿站外所有的狗叫声,又都嘎然停止了,就像沉夜里有个深山野林的巨大兽人,猛的把所有的军犬脖子都齐齐掐住了一样;或者就像有一个面目狰狞屠夫,用一把极锋利的柴刀,一挥就把所有狗的脖腔都齐齐割断了一般,驿站的警戒猎犬都没法再叫出声来。
  冷若雅忍不住从心底深处,打了一个突,那股来自内心深处,彻底的森森寒意,正从若雅的心底,迅速地升上来。
  驿站外,是一片空旷的野地,月光正凄清得惊人的艳。
  冷若雅淡淡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很难为这个女孩子在这个山穷水尽的时候,还会笑得出来,即使她笑得很有些无奈。
  若雅理了理鬓边垂落的几丝秀发,轻轻走了出去,她按刀环顾四野:“你们要找的东西在我身上,驿站里的人都是无辜的,有事你们冲着我冷若雅来!”
  月光很冷,映得驿站里的青石地面,有着不同寻常的惨白。
  东方天际已微微泛白,冷若雅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见明天早晨升起的太阳。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野地里没有一点回应,只有十数条驿站饲养得军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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