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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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狱-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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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香味十足.

他出了闽北,取道江西,又经南昌,遂弃马买舟北上,终于在五天内赶到了九江.他在庐山下的茶坊中呆了三天三夜,出来时满脸黥黑,二十多担茶终于炒好了.他雇了一只船,沿着长江,顺流而下.放眼望去,只见江上满是官船,也都是顺流而下,船上载着官军,打着"明"字旗号.他有些不解,问了舟子,舟子道:

"武昌屯军正在闹粮慌,左良玉都候正率领数十万大军,顺江而下,要去南京抢粮."

叶思任吃了一惊,心想,国势已颓丧如此,这左良玉居然还作乱东下,跟马士英一伙较劲.看来大明局势,的确已然天蹦地裂.他望着茫茫大江,眼中不觉蓄泪了.

他十六岁上便中了秀才,二十岁到南京参加乡试,高中第二名,一时在江南成为佳话.不过因生性散淡,懒于应酬,他便不思在仕途上进取.他觉得身在官场,犹如泥菩萨过江,一不小心,便会散落水中,因此不愿踏入仕途,缠身俗务.倘若当初他入京参加会试,或名列三甲,也未可知.他父亲叶中和对他生气痛心的也是因为这事.

当年他弃仕从商时,官场上正值崇祯皇帝即位后不久,国势还没有沦落到目下如此糟糕的地步.那时从朝中到地方,官场上的各阶级正在进行清洗与大换血,人们在经历魏阉奸党的高压之后,企望着新朝廷有所作为.不料便在崇祯元年,西北大灾,十三路盗贼揭竿而起,本已疲惫的官场又遭重创,病入膏肓.这是叶思任踟蹰于仕宦门槛的重要原因.他对灾民的处境深为同情,但却不满他们乘危做乱,将灾难无限制地扩大到整个国家.

历崇祯在位十七年,并非没有曙光出现,但一切似乎都已积重难返了,王朝的机遇,与大批兢兢业业,忍辱负重的士子们失之交臂.崇祯年间,英才倍出,但理政与判逆的冲突,却形同水火.一边人是想在仕宦上重振旗鼓,一边人却是在国难中混水摸鱼,做着改朝换代的清秋大梦.后来他历身于江湖,发现至少有一打以上的人想做皇帝,然而凭他们的学识修养,连个秀才可能都考不中.

面对这种局势,做官无疑就象是活受罪了.而江南一带经济发达,商业兴隆,因此他便弃政从商了.

不过,痛定思痛,如今看来,可能这还真是个错误的选择.随着时局的恶化,他现在渐次觉得,人生在世,除了陶冶个人情性之外,毕竟还须去承担关怀天下苍生的一些责任.   

看着江面上漫游着的船队,他想,如果照目前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再过一些日子,那么江南一带,恐怕也摆不下几张清静的茶桌了.

这时,一艘大船突然快速朝这边驶过来,船头上一位军官高声喊道:"喂,你们是干什么的?没看到大军正在东下吗?快快闪开."叶思任道:"我们是卖茶的,正要赶回江南去."说着,那船已经靠近前来.

那军官道:"原来是个茶商.我们这些当兵的,都在前方卖血打仗,你们这些奸商倒好,却在四处大发国难财.这船茶叶我们没收了."

叶思任听了,心下好笑,让那舟子只管放船前行.那军官火了,拿出弓来,搭上箭,嗖地一声便朝叶思任背后射过来.叶思任头也不回,反手一抄,便将箭绰住,道:"你们回去告诉左将军,就说倘若他到了南京,他的故友江南叶思任,改日定然上门去拜访他."

说着摇了摇橹,轻舟似箭一般向前驶去.那军官跟一帮士卒,呆呆的站在船头,看着小船渐渐远去.

33 弓作霹雳弦惊

33 弓作霹雳弦惊

修流在山洞中面壁温习反思"豢虎心经",到这天刚好满一个月.他吃力地站起身来,觉得身上一股真气,有如波涛汹涌一般窜腾着,他忙收聚了下丹田,那股真气便倏然而定了.而在一个月前遇到这种情况时,他至少要花一个多时辰去调节.

他仰首打量了一下罅隙处射进来的阳光,觉得有些刺眼.洞中生涯,简直是度日如年.他已经足足有一个月时间没有走出山洞了,每日的食物,都是"黑旋风"捕捉了山中野味回来,他再用火熏烤了吃.有时悬念的那几只猴子,也会给他送些果子来.

他走出山洞,耀眼的阳光刺得他一时睁不开眼来.他缓了一会再张眼,只见那黑旋风正蹲在洞边,埋头睡着,见他出来,便伸了个懒腰.忽然他记起悬念道长一个月前吩咐的话,悬念要他面壁完之后,就将那块青石板震毁,以免留下,贻害后人.

他又进入洞中,在石板前站了一会,正要运劲击出,突然他想到,这石板上的心经不是自己所刻,自己若将它毁了,岂不落得个卸磨杀驴的恶名?况且撰刻这篇心经的前辈的用意,肯定是要后人中有资质的人去修习,自己既受好处,便不能辜负那位前辈的心意.

于是他把青石板移了下来,摆放成原状.然后在石台前,默默地谢了那位不知名的前辈.他出得洞来,看到天上有一只大老鹰正在阳光中悠悠盘旋着,便取出弓来.看到那张硬弓,他又想起了父亲,已经分手两个多月了,不知家人们可好?

他拉开弓,搭上了箭.那鹰飞的约有几十丈高,阳光又刺眼,他瞄好角度,对照了一下眼神,猛地一箭射出.只听弓弦砰地一响,那箭破空呼啸而上,如闪电一般,啪地一下正射中那老鹰.老鹰带箭坠下,垂落到山谷中去.

修流没想到自己的臂力一下子增强了这么多,而且在拉满弓的时候,也不觉得特别的费劲.他扛起一只黑旋风昨晚上捕猎到的肥麂子,便往"悬念观"走去,黑旋风在他身后跟着.

悬念这一个多月下来,每隔三天,便会在猴子给他的果食提篮里,放上一张纸条,引导他温习心经.那次悬念到深山中云游回来之后,修流便想拜他为师,受到了他的断然拒绝.悬念道:"你我既是有缘,还要这些师徒虚名做甚?你有这份闲心,还不如多给老夫烹两壶茶?"

来到"悬念观",见那悬念正脱光了上身,瘦骨嶙徇地欹躺在竹榻上睡午觉,肩背上插着一个脏兮兮的拂尘.修流对此已经见多不怪了.悬念的身边坐着一个瘦弱的后生,正一边给悬念打着竹扇,一边捧着一本书大声念着.悬念打着呼噜,不时拿拂尘在背后搔抓几下.

那后生以为悬念睡着了,便停顿一会.没想到悬念闭着眼道:"臭小子,你想偷懒?老夫即便睡着了,也照样听得见.快接下去念."

修流没见过那后生,呆了一下.那后生正是朱一心,他突然见到修流后边的黑旋风,吓了一跳,忙笑着问悬念道:"于道长,这黑厮不会是只老虎吧?"悬念道:"慌什么?少见多怪.这畜生它不会吃了你的.就你这把瘦骨头,它还没有什么胃口呢."

修流道:"道长,这位兄长是谁?"悬念道:"你管他是谁.他是老夫前几天刚刚收留的一个书僮."修流放下麂子道:"黑旋风昨晚逮捕到一只肥麂,今天刚好我修习满月了,我便带过来孝敬你老人家."

悬念睁开眼看了一下那麂子,道:"看上去一身的好肉,本来够得上老夫吃个十天半月的,现在观里多了张嘴,恐怕只够吃五,六天了.你小子把'豢虎手迹'石板震碎了吗?留着它可是个祸患!"

修流道:"晚辈没将它震碎,我把它又摆放回原处.晚辈知道辜负了道长的意思,但是受人之恩,岂能无端毁人心血.请道长恕晚辈不恭."悬念"唔"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修流道:"晚辈后来发现,那手迹落款处写的是'天知'两字,却不知这'天知'是何人?我观摩了三天,发现这两个字中,实际上蕴含着一套极为精妙的剑法.'你看那天'字下边一个人,'知'字左下边也是一个人."

说着,他拿起一根竹枝,刺出一着,而后腾身而起,自上而下又刺出一着,接着双腿敞开呈"人"字形,拿捏着竹枝不动.

悬念仰身道:"却又作怪,你最后这一招为何不刺出?"修流道:"这着是以静制动,可以有三十六种变式."悬念叹了口气道:"真有你的,周献这老儿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他站起身来,走到院里,随手抱起一块大石板,便向修流掷去,道:"臭小子,接着了."

修流运了口气,右掌猛地击向石板,只听轰然一声,那石板便碎裂成片了.朱一心在一边看了,目瞪口呆.

悬念道:"你的内力已经练成,这'天知剑'也已透悟.好了,你回家去吧,是你爹那老醋缸要你回去的.前几天你那个卖茶的姐夫叶思任来过一次,带来了这年轻人.自此之后,你不许再上山来."修流慌忙问道:"是不是我家又出事了?"

悬念道:"你家有你爹撑着,能出什么鸟事?那陈知耕老儿若再上你家门来寻事,你将他们全都宰了算了.你爹做了一辈子的和事佬,到头来管个屁用.记住了,臭小子,该出头时便须出头,人生在世,千万别做缩头乌龟.忠义仁侠之道,也须少放在心上,免得日后惹事生非.你下山之后,以后不许让我再见到你,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在山中之事,以免扰我清静.老夫这两天正在听这臭小子讲诵话本《平山冷燕》,这其中的情事,真是妙极.有空叫你爹也去翻翻这类书."

他转头跟朱一心道:"愣什么愣?臭小子,接下去念."朱一心迟疑着道:"道长,下面这一段不好启齿,写的是男女床第之欢,不念也罢."

悬念道:"念,管它是什么,只管一字不漏地念来."

朱一心正要往下念,悬念突然对修流道:"等等.方才空中有一只老鹰掉落谷中,是不是你放的箭."修流道:"正是."悬念道:"能在三十多丈高的空中射中老鹰,准头不错,可惜你用的只是膂力,因此力度尚嫌不够,不能出神入化."

他亮着上身踱出观外,指着百步远处一棵碗粗的松树道:"现下你朝那棵松树射上一箭给我看看."修流搭上箭,嘎地一下拉满了弓,嘭地射出,那箭没入松树约有五分.

悬念道:"你这是硬射,不是巧射,把弓箭给我."修流将弓给了他,他看了一下,道:"这可是张好弓,有四石力."修流道:"这弓是几年前家父退隐时,蓟辽总督洪承畴所送,原是一个满洲将军用过的."悬念冷笑道:"洪承畴不是一张好弓,却是一枝带毒的利箭."修流道:"不知道长这话何意?姓洪的已于前年降了满洲人了."悬念道:"你日后便知."

悬念似是轻松地挽满弓,然后一箭射出.只听噗地一声,松树上却看不到了箭.修流心下狐疑道:"道长会不会射偏了?"悬念道:"你过去看看那箭在哪里."

修流来到松树前,只见树上有个指头大的小洞.他大吃一惊,道:"道长,难道你的箭是穿树而过?"悬念捻须微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年飞将军李广任北平太守,戍守边关,深夜归来,见到前面有一团黑影,以为是只老虎,便以左手为拒,右手成附,奋力一箭射将过去.第二天他再到那地方看了,原来却是一块石头,那枝箭头部没入石中.你好好琢磨一下吧,如何巧用内劲,琢磨透了,再射不迟."

修流道:"多谢道长点拨."

34 惊变

34 惊 变

修流带着黑旋风,欢天喜地下了山,来到自家周府门前,只见府里静得要命,大门虚掩着.他进了门,一下便看到门房的周拐子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了.他心下一凉,慌忙奔上了"迎风楼",只见太公歪靠在竹榻上,嘴边凝血.他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便跪爬到太公身前,摸了摸他的手,却早已经僵硬冰凉了.

修流大叫一声,痛哭失声.他将太公抱下楼去,放在厅堂后,然后来到方氏房里.那方氏也已断气多时了,脖子上受了一刀,凝着血块.修流跪了下来,哭着把方氏抱到厅堂后,随即便朝周菊房里冲去,却见不到她的人影或尸体.

他在府中跑遍了,全府上下几十个人,也没见到一个活口.他清算了一下,府里上下只有四个人不见尸身,一是周菊,一是丫环莺儿,还有周发和赵管家.他又到全府前后周边找了一遍,一边喊着周菊,却哪里有半个人影?

那厅后放着一部黑檀木棺材,正是几个月前太公为方氏准备的.几个月过去,没想到全家人竟然会这么惨地死去.修流先将太公入殓了,而后到庄上叫了几十个庄户,随他去城里.庄户们还不知道周府发生了这等惨事,听了后全都呆住了.

修流到了城里,找到棺材店,问店老板道:"老板,你们店里眼下有多少部棺材?"店老板道:"估计有四十部."修流道:"你全都给我送到西村陈知深老爷子府上.另外,你再连夜赶做三十六副上好的杉木棺材,一副黑檀木棺材,让你店里的伙计跟我带来的这些庄客,一起送到周家庄去,越快越好."

店老板哭丧着脸道:"一天内赶着制作这么多付棺材,实在有点吃力.周府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小兄弟,你不会是消遣在下吧?"修流道:"这是做你这种生意的人该问的话吗?!老板,明天早上六更卯时前你若还没把棺材送到周家庄,你就多准备一副,留着给你自己用."

店老板心想,自己在做棺材行当以来,还没碰到过这么好的生意.不过,这钱也实在是赚得太缺德了.于是他慌忙到后面去布置作工,又派人出去收购木材.

修流独自一人来到西村陈家府上,要看门的去叫陈知耕出来.看门的见他满脸杀气,慌忙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府里出来的却是陈绶年.他冷笑道:"臭小子,你居然还有脸上我家来?我爹不想见你,快给我滚开,我不想在我家门前跟你算帐,免得人家说我陈家以大欺小.有种的明天你在你家里等着."

修流一听这话,怒火更炽,大声道:"闲话少说,快去请我师父出来."

陈绶年冷冷地道:"你小子算老几?我爹今天没有闲心见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们陈家一只手腕!"修流道:"黑旋风咬断了你大哥一只手腕,你们却杀死了我全家.此事我欲跟师父了断."陈绶年呸了一口道:"你们那是活该!"

修流正要走上前去,这时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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