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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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狱-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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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道周慢慢进得屋来,笑道:“黄某是适才才到周府的,并没有跟踪你们。不过,叶兄将殿下藏于这深山中达一年之久,不是更不光明正大了吗?!”

叶思任道:“这么说,黄先生果然已听到我们说的那些话了?”

黄道周道:“你们说的话,我听不听其实都无关紧要。但大明的皇统,却不能由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来承继的。想必对这点,叶兄心里比我还要清楚!”

叶思任看了一下朱一心道:“那么,黄先生对那朱聿键就真有把握了吗?须知在这种事上,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如今必须有个铁腕人物出来支撑局面,国祚才能中兴。唐王他是这种人吗?”

黄道周叹道:“其实,我也只是在勉为其力而已。这次若不是唐王诚意相邀,老夫倒是很想回闽南家乡,开坛讲学,何必出入于轻淡如烟的功名之间?那郑家父子在海上的势力,叶兄又不是不知。从长江口到闽海一带,除了‘松江帮’勉强可与之比肩之外,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对手。而闽中多山,与外面隔绝,要出战,只能靠水路。但愿我朝能假借郑家的势力,以图中兴。现下只要请七皇子让出玉玺来,唐王在福州登基之后,将之号令四方,则我大明帝国的恢复,便指日可待了。那时大家都是中兴功臣,凌烟阁上,自然少不了叶兄。这个叶兄但请放心。”

叶思任道:“叶某可没有上功劳簿的兴致,倒是很想与先生谈论文章考据。先生的朴学功底,当今没几人能望你项背的。”

黄道周捻须微笑道:“文章都是死的,学问却是活的。”

修流这时冷笑着对黄道周道:“周老先生,倘若朱兄真的让出了那玉玺,那他就性命难保了!”

53 假痴不癫

 53 假痴不癫

三人下得楼去,在府里找了一圈,却不见周修洛的踪影。那时月白风清,东方将欲破晓。三人来到后院,突然间听到竹林旁的茅厕里传来一阵低泣声。修流听了,便是他二哥周修洛。

修流敲了下茅厕的门,问道:“二哥,是你在里面吗?”只听得茅厕里传出一阵慌乱的声音。随后周修洛开门走了出来。他打了个咳嗽,问道:“干嘛都围着茅坑干什么?我正在解手呢!看你们昨晚忙了一夜,你们都醒了吗?”

修流心下正在疑惑,叶思任却笑道:“二哥真是大智若愚,倒是我们显得懵懂了!”修流看了眼叶思任,问周修洛道:“二哥,原来你没疯?!”周修洛道:“三弟,谁跟你说我疯了?我说过我疯了吗?”叶思任叹道:“二哥若不装疯,他的性命也就难保了。关山难越,又值天下大乱,二哥能从川中回到闽中,已是不易。如今在江湖上做人,须得先关照好自己了。不过,二哥这次是连我也给骗过了。”

周修洛道:“我在绵阳府治上,直干了九年。当初离开北京赴任时,修流还是个小孩,整天只知道骑射武艺。现在终于懂些事体了。”修流笑了一笑,心下里热乎。

周修洛道:“温老爷子,叶姑爷,三弟,咱们且到爹爹的楼上去说话。”四人来到“迎风楼”上坐下,周修洛问朱一心道:“殿下,悬念道长回来没有?”朱一心道:“估计这几天要回来了。”修流问道:“二哥一家在川中可安好?”

这时周修洛眼圈红了,他哽咽道:“我妻儿全被张献忠的部众杀死了。去年冬张献忠在四川称逆,我一家人全被杀死,只剩下我一人逃出川巴,辗转东下,后来又跋涉回到闽中,没想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父亲跟姨太太的棺榇摆在后堂中。我自思我为人子,为人父,却不忠不孝,不慈不悌,当时便想一头撞死。不过,后来还是忍着羞辱,活了过来。”

修流挂着泪道:“二哥为了能在家中为父母守灵,因此便装疯卖傻了?!真是苦了你了!只可惜爹爹不能再见上你一面了!”周修洛道:“三弟,我在回家的路上,什么苦没吃过?!我做过乞丐,吃过别人的残羹冷炙,在垃圾堆里捡过臭鱼头,熬到头来,不过就是想回到家来,见上老父一面而已!可是没想到,老父却已经走了。”

修流不觉又垂下泪来。叶思任与朱一心都低下头去。叶思任道:“二哥,那么岳父跟姨太太的棺榇现在哪里?”

周修洛道:“这事幸好还是悬念道长帮了大忙。他们都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我想爹爹原先也是这样想的。”他看了眼朱一心,问道:“殿下,你是成祖的第几代孙?”朱一心愣了一下,道:“你问的是朱棣吗?好象是第十一代孙吧。”

周修洛冷笑道:“殿下,我们周家其实并没有欠你们朱家什么,但是两百多年下来,我们周家的性命,却都搭在了你们朱家身上。而你轻松的一句‘不想登基’的话,却把我们周家两百多年的心血,全都给断送了。我觉得我们周家冤了!”

修流与叶思任脸色都是一紧。朱一心吃惊道:“周先生,这话怎说?”周修洛道:“反正现在该来的人都来了,该走的人也都走了,我不妨带你们去个地方。到了那里,你们便知道我方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样的份量了!”

他带着众人来到后院,那里有一个大石臼,宽约八尺,少说也有两,三千斤重。修流跟叶思任看了,都有些不解。周修洛道:“这石臼放在我们家已有两百多年了,从来没有挪动过。一是因为等闲几条大汉无法搬得动它,二是因为我们祖上就曾立过规矩,除非是发生了重大的变故,否则我们族中谁人都不能去动它。说起来,它该算是我们周家的陵墓了,也只有留守周家庄的子孙传人,才能葬在里面。”

修流道:“二哥,我却如何不知这个秘密?”修洛道:“这事只有咱们周家每一代的长子才知道其中的秘密的。当初大哥在北京,看看局势危急,便让个贴身人给我送来一封书信,我才知道了这事。”

叶思任道:“如此沉重的石臼,几个人如何挪得动?”

修洛道:“这里面有个机关,但是只有看守咱们这家的长辈一人知道,他在临终前,再将这机关的秘密告诉给下一个传人。去年大哥殉难时,不在爹爹身边,但是不知爹爹为何没将这秘密告诉三弟?!”

叶思任想到周修涵与修流的父子关系,心下暗自叹息一声。修流自然也猜到了其中几分缘故,想道:“难道爹爹早已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了,因此不愿将这秘密告知于我?”于是眼睛便有些湿润了。

周修洛道:“在这不甚起眼的石臼下面,却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下面所藏的东西,足够做重建一个大明王朝的资用了!朱家如此器重我周家,我周家只好肝脑涂地了!”

修流与叶思任,朱一心三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三人心里都在想着,这周修洛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在装疯?!因为这事有点荒唐了。

54 让玺

 54 让 玺

叶思任听了这话,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觉得,此时的修流,比他想象的要成熟的多了。

不想朱一心却从怀里掏出一块印绶,重重敲放在桌上,说道:“这劳什子便是玉玺了,叶先生,周先生,还有这位黄先生,你们拿着便是!”

黄道周见了那用黄帛包裹着的玉玺,忍不住惊笑一下。他正要伸出双手去拿那玉玺,叶思任却一把按住他的手道:“黄先生请慢。先生知道这玉玺的份量吗?”

黄道周愣了一下。叶思任道:“我大明立国至今二百七十六年,黄先生请掂量一下,你跟郑家父子,还有唐王,真拿得起这颗玉玺吗?!”

黄道周听了这话,慢慢缩回了手。他对着玉玺凝想了良久,突然嗵地一声便朝朱一心跪了下来,随即泪流满面了。

朱一心吃了一惊,不知所措。黄道周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二话没说,喀嚓一下便将自己的左手拇指斩断下来,随即点了自己左臂上的几处穴道,而后脸色苍白地以右手执拿起还在淌血的左手拇指,异常盛重地递给了朱一心。叶思任跟修流都看得耸然动容了。

朱一心哪里敢去接?他大惊道:“黄先生,你把玉玺拿去便是,何必如此自残?!我从小就欣赏你的字画,你断了手指,今后如何写字作画?”

黄道周落泪道:“殿下,微臣可以没有自己的躯体,但是微臣却不能没有大明!我黄道周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区区微命,算得了什么?!文章字画,都是身外之物,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叶思任与修流见了,心下感慨万分。朱一心捧起玉玺,抖抖缩缩地交给了黄道周。

这时,楼下有一人慢慢走上楼来,慢条斯理地说道:“黄老兄,你这苦肉计演得也真是煞费苦心了!就凭这一招,你既可以换得玉玺到手,又在朱聿健面前立了一大功,表白了自己的忠心。此后就连郑家父子也不敢小瞧于你了!妙,妙哉!”

修流跟叶思任道:“原来我温师叔没睡着。”叶思任笑道:“这种时候,他要能睡着的话,这世上的人都可以睡上好觉了!方才我还以为在门外窃听的人是他老人家呢?”

温眠踱进屋来,拿起黄道周的那根断指,放在手中看了看,道:“早些年,我在江湖上自号‘血雨腥风’,但是做事还没有残酷疯狂到黄老兄你这种样子。黄兄,你连自己的命都不爱惜,这般做贱,你还能舍身去复国吗?实际上,在你的想法中,功名荣誉更甚于你的生命。只是可惜了这一只好手指!倘若你方才砍下来的是右手指,那么这天下就少了字画两绝了!你这是何苦?!”

黄道周笑道:“知我者,睡翁也!但是睡翁只说对了一半。大丈夫立世,难道不求功名,却去沉溺于酒色财气不成?!字画文章,只是修养与寄托而已,不过没有了国,这功名也就无从寄托了,因此黄某只想顶天立地,想做条汉子。黄某这辈子生是大明人,死也是大明鬼!”说着,他瞟了一眼叶思任。

修流道:“师叔,姐夫,朱兄,那么这玉玺还要给黄先生吗?”

叶思任笑道:“流儿,一个人连命都不要了,他还有什么事干不成的?!更何况是黄先生。”

黄道周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叶兄这话说的爽快!咱们改日再作长谈。但愿那时国势已经有些起色,黄某当与叶兄大醉一场,然后做画写字,共抒平生本事。”

叶思任笑道:“叶某正好还有几个关于汉代郑玄的疏解要向先生请教。”

黄道周又朝朱一心跪拜了一下,便拿着玉玺走了。叶思任跟朱一心道:“朱兄弟,从此之后,你的生命便要打折扣了。你现在只是平民一个,黄先生是条硬汉子,虽说他不会对你存有异心,但却有很多人不把你当平民看待。你须记住了,自此之后,你不能离开‘悬念’道观一步。江湖不是你涉足的地方!”

他顿了一下,惨淡一笑道:“殿下,你以为你逃出了皇宫,这身心便清静了吗?!你命中宿定已经无处可逃了!便如叶某,冷眼看了这世道十几年,你放不下的东西,仍旧还是放不下。”

朱一心听了,心下打了个冷噤,道:“叶先生,修流兄弟,我该回山了。”叶思任道:“你还是等到悬念道长回来后再上山吧。倘若你再为人所劫持,这局势不知该如何收拾了!”

温眠在一旁冷冷道:“其实,这一趟我们本都是不该来的。看来我们都不是做大事的人。但凡成大业者,须得心狠手辣。老夫年轻时自号冷雨风,但也是心慈手软。如今本来已经复苏的一腔热血,却因为当事人的勘破红尘,又被冻结了。叶老弟,我明日去会过师兄之后,便回焦山去了。周家的人,死得真是不值得!”

修流听了这话,眼睛不禁又红了。温眠顾自下楼睡觉去了。朱一心默然无语。修流起身道:“姐夫,现在我该去找我爹娘的棺榇了。我二哥已经疯了,悬念道长又不在,父母的棺榇之着落,着实让人心下不安。”

叶思任想了想道:“我们现在就下楼去,看看二哥他在干什么?”

55 密室

 55 密 室

周修洛道:“这大石臼的下面,是个洞口,也就是机关所在。”

修流记得,他从北京回来的那几年,每年秋天的时候,庄客们都围着这个大石臼舂捣橄榄,而到了过年的时候,庄上男男女女们便围着这大石臼舂年糕。每当这时,他都要围在石臼边,看庄客们操作。那石捣子有上百斤重,庄客们站在长长的木杆的另一头,一踩一放地捣着臼子,那石臼子却纹丝不动。

他再看了一下那石臼,沉甸甸地撂在那里。看来也幸好有悬念道长的帮忙,不然只凭周修洛一人的气力,即使使出吃奶的力气,却如何能挪动得半分?。

周修洛道:“大家都不是外人,本来一齐下去看看原也无妨,只可惜悬念道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石臼也只有他老人家能挪得动得了!”

叶思任听了,跟修流道:“流儿,你去看看,不知温老爷子醒了没有?要是你我再加上温老爷子他,咱们三人可能就可以挪开这石臼了。”

修流马上便去喊了温眠来。温眠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起身来先放了两个响屁,抹了下脸,到了后院,看到众人正围着那石臼,脱口便问道:“你们想舂米还是怎么的?这种事也要叫我来?不是还有那些庄客吗?老夫已经有三天没正儿八经地睡过觉了。”周修洛笑道:“我们是想请老爷子帮个忙,把这个大石臼挪开。”

温眠打量一下他道:“周二公子,你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的疯了?本来以为你是装疯,听你这话,怎么又觉得是真的疯了?这石臼下难道还埋着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成?”

周修洛笑道:“老爷子,正是这话!”温眠看了下叶思任,见他正微笑着,于是说道:“好吧,咱们一起来试试看看。我倒想知道这下面埋的是什么宝物。”他说着,双手按在石臼上,推拿了一下道:“叶老弟,这石臼的底座有些古怪,沉得很,好象是金银之类铸成的。”

周修洛道:“不错,那石臼底盘便是用十成足的黄金铸成的。”修流听了,呆了一下。温眠道:“你们周家搞什么名堂?用黄金做石臼?这黄金看来足有五百多斤重,没想到这周献还有这么多的家产。叶老弟,你过来帮我一把。”

叶思任道:“难怪周家祖上要用皇金做底盘。黄金沉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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