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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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狱-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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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三兄弟都看得呆了。

陈知耕半晌才回过神来,这时两行热泪,从他的老眼中漫出。他跟温眠道:“师弟,方才流儿的这一招威势,我只在当年师傅给我们演示时见过一次。看来你对他的调教,比我要好。”

温眠笑道:“师兄,我其实没教过你徒儿一招一式。这是他自己的悟性使然。”

这时,忽然有人鼓掌说道:“周兄的这招‘风入穴’,果然已经出神入化,精妙无比,与在‘栖凉别院’时相比,增色不少。妙,妙啊!”

58 索剑

 58 索 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踱出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面带微笑,身挎长剑,手摇纸扇。修流与温眠看了,那人便是由尾。修流道:“由尾,前天我们救了你,你却将船偷开走了,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

由尾笑道:“修流兄,我又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但在下既然千里迢迢上闽中来办事,总不能丧身海中吧?!这笔人情,以后定当报偿。况且,那些船象是海盗的,没想到你们跟海盗还有关系!”

修流冷笑一声。陈家兄弟见来人便是由尾,都紧张起来。

由尾朝温眠跟陈知耕鞠了一躬,道:“既然今天‘睡翁’跟陈老爷子两位前辈都在,我想事情便会有结果了。”

温眠道:“由尾,你的师傅鼎木丘先生尚且不信小人之言,为何你却屡次硬要强出头?!”

由尾笑道:“睡翁不知,我师父不日也要来闽中的。不过他本是个固执的人,他情愿芒鞋布衣,徒步自浙东跋涉到闽中来。我只是早来了一步而已。”

陈知耕笑道:“大家不妨借一步说话。”说着,便将众人让入府中。

陈大年已在府中安排了几桌酒席,请了一些闽中武林高手来。席间,温眠悄声跟陈知耕道:“师兄,你知晓由尾这番到闽中来的意思了?”

陈知耕道:“他不就是来报当年釜山之仇的吗?今日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当年日本人可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温眠冷笑道:“师兄,也许你是想错了。事情可能比你预料的还要麻烦。你给我说句实话,你的家里,有没有一柄当年在釜山大战时夺得的日本人的古剑?”

陈知耕想了想道:“我当初的确在战场上夺得了一柄日本人的剑,但这剑我早已在犬子大年及笈时,送给他了。既是他是上门来讨剑的,只要他礼数周到,我让大年把剑拿来还给他便是,俗话说,君子不夺人所爱。我陈某堂堂正正,岂能因一把剑在东洋人面前失了面子?”

温眠听了,舒了口气道:“如此便好。江湖上一些旧事,当泯即泯。”

陈知耕于是起身道:“列位,今天来的这位由尾先生,是东洋来的武士。众所周知,四十来年前,我大明为了援助高丽李朝,曾经倾全国之物力,军力,跟东洋人在高丽南部曾经激战数年,后来终于将东洋人赶下了海。”

说到这,他跟对座的由尾道:“由尾君,可有此事?”

那由尾怔了一下,觉得十分的难堪。此时他若说有此事,那么就等于承认,当初日军是被明军打败了。倘若说没有此事,又与史实不符,便显得有些荒唐。而他若站起来辩解说,当年日军并不是被明军赶下海,而是因为丰臣秀吉的去世,导致日军撤退时,全面崩溃,那么到时只怕陈知耕又会推托说,既然日军没有战败,那么哪来的被缴获的什么名剑?

对于武士来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承认自己败了,虽然那场战争,对他来说已经很遥远,他也不是当事者,但一个武士一般总该归属于某个团体,才会产生真正的荣誉感。此时,承认与不承认这事对他来说都是痛苦的事。陈知耕一句话便将他逼住了,看来,汉人的俗语说的不错,姜还是老的辣。

他略显踌躇,便笑着起来道:“陈老前辈说的话,自然不会错的。”

陈知耕心里愣怔一下,暗道:“这小子滑头,看来不可小觑了他!”由尾这话的意思,无非是你说你的,我听我的,至于是不是这回事,那是你陈知耕的事。

陈知耕接着道:“日军撤退时,我大明军跟他们在釜山曾有一场恶战,那场战打得天地风云失色,漫山遍野,都是鲜血。老朽侥幸活了下来,并从一位日本武士身上,缴获得了一柄剑。”

由尾听到这里,忍不住微笑了。他觉得他这半年多来花费的苦心,并没有白费,而且补偿马上就要到来。他早就明白,师傅苦心积虑地要找回这把古剑,定然不只是因为家族的荣誉,中间肯定还有一些重要的隐情。所以他每次都是抢在鼎木丘之前,找上当事人。此次十有八九要大功告成了。事成之后,他在师傅心目里的地位,将会超过他的大师兄大麻,那个嗜剑如命的家伙。

此时,座中的来客东方鸿,唐生理等人,都纷纷夸起陈知耕来。尤其是那东方鸿,当年在釜山时,他与陈知耕曾是战友,两人并肩作战。他听了这话,心下十分受用,面有得色。

陈知耕续道:“今日这位由尾先生找上门来,要讨还这把剑,列位说,咱们给还是不给?”

修流听了,笑了一下。师傅在话中说的是“给”而不是“还”,那意思便是,这剑已是我的战利品,我可以给你,也可以不给你,这样姿态便高了。

众人摸不清陈知耕的话意,都不则声。陈知耕突然问修流道:“流儿,你说说,咱们给还是不给。”

众人于是一下子都朝修流看来。

修流起身道:“师傅,方才温师叔说了,江湖上的旧事,当泯则泯。由尾君我曾与他谋过几次面,说句不怕得罪由尾君的话,我对你的人品实在是不敢恭维。上次与你在焦山下深谈,以为你倾吐的是心腹之言,没想到在下贪杯,头脑发热,一时竟信了你的话,坏了大事。我不齿于与小人为友,今日当着这么多江湖前辈的面,我宣布与你断交!”

由尾吃了一惊,道:“周贤弟何出此言?莫非你不想让我取回鼎家的古剑吗?”

修流冷笑道:“由尾先生,方才我师傅已经说了,这剑是给,而不是取。”

陈知耕听了这话,微微而笑,心想,修流这孩子,不枉我交了他几年。

修流又对陈知耕道:“师傅,诚如方才你所说的,君子不夺人所爱。鼎家的这柄古剑,对我们‘旋风剑派’来说,也就是稀松平常之物,但对于他们鼎家,却是宝物。既是如此,徒儿以为,何不便将此剑送给他们?”

陈知耕听了,看了眼温眠,两人同时点了点头。但陈知耕心里仍然有些失望,他原以为,刚才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陈大年应该挺身而出,慷慨激昂地说上一通象修流这样的话,给他挣个面子的。然而陈大年却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他心下叹了口气,道:“列位,我的徒儿修流说的有理,我们这就将剑送给由尾先生。大年,你去把那把剑拿出来吧,免得人家说咱们陈家闲话,说是我们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就一把剑吗?!”

由尾这时笑了,他觉得他此次大陆之行的目的,已经伸手可触了。

然而陈大年却显得坐立不安。他记得二十多年前,他及笈的时候,父亲郑重地将那把日本古剑赠送给了他。几年前,有一次他跟周府的管家赵及在城里碰面,赵及见到他的佩剑,心下惊奇,他便将剑给他看了。赵及要出三百两银子买下那剑。当时陈大年他因看上了城里“百花楼”里刚来的一位烟花女子,正等着钱用,于是便将那剑卖与了赵及。没想到今天事出突然,老父居然旧事重提,让他不知所措。

这时温眠道:“贤侄,这把剑既然在你身边,你便拿出来,送与这由尾便了。老夫精疲力乏,不能多陪了。这事最好早点了断。”

陈大年听了这话,忽然站了起来,对温眠道:“师叔,我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陈知耕皱着眉头道:“大年,当着你师叔的面,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别婆婆妈妈的!”

陈大年道:“众位前辈,这事说出来本来于有伤本派清誉,但事已至此,晚辈却不得不说了。那把鼎家的古剑,原本就在在下身边,但几年前,却被我们门派里的一位小师弟偷走了。这事我一直不敢张扬出去,一是怕家父怪罪,二是怕损了这位小师弟的前途。”

陈知耕怒道:“大年,你说的可是真话?!没想到本门中竟出了这等事!这人是谁?看我不一剑宰了这兔崽子?!”

陈大年慢慢地掉眼到修流身上。修流讶然道:“大师兄,这人是谁?居然使用这等卑鄙手段,把剑偷走?!”

陈大年指着他道:“周修流,你不用装孙子了。这人还会是谁?这偷剑的人就是你!你扪心自问,事情已道了这种地步,难道你还不想承认吗?!”

59 逆子

 59 逆 子

陈知耕与温眠都先是都大吃了一惊。随后温眠冷冷一笑,却不置言语。陈知耕对陈大年怒喝道:“逆子,你别胡说八道!流儿岂是这等下三滥的人!”

陈大年道:“爹,儿子不敢有半句谎言!当初周师弟刚入门时,与我试剑,我用的都是那把古剑。周师弟因屡次败在我的剑下,他便以为都是因了那柄剑的缘故,因此便对那柄古剑起了歹意。一次,他趁我熟睡的时候,便偷走了那柄剑。事后,我怕爹爹怪罪于他,一直不敢将这事说出来。今日事出无奈,只好将这事公诸于众。但愿师弟见谅。师弟,你的这种坏习惯也该改一改了。现下你快把剑拿出来,送给这位由尾先生吧,免得让人家看咱们‘旋风剑派’的笑话。”

修流听了这些话,想起叶思任临走时的叮咛,顿觉满腔的悲愤,无法抑制。他拔出那把“竹”剑来,搁在桌上,对陈大年道:“师兄,你说的便是这把剑吗?”

陈大年看了一眼那剑,见它的式样跟东洋剑并无两样,便道:“便是这把剑!”

陈知耕此时气得全身直打哆嗦。他本想走过去,狠狠摔陈大年一个嘴巴,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知道,陈大年自去年被黑旋风咬了一口,至今对修流仍是耿耿于怀,但说到修流偷剑,他绝对是不相信的。而且,眼下当着这么多人的眼,他居然还将修流的那把“竹”剑说成是鼎家的古剑,实在是太令他伤心了。

现在他担心的是,那把剑是不是真的还在陈大年身上。如果不在,那么他们陈家,还有“旋风剑派”的这个丑就出得大了!

他借身上茅厕去,要陈大年过来扶他。两人进了后堂,陈知耕便骂道:“畜生,你把当年我送给你的那柄日本古剑弄到哪里去了?”

陈大年慌忙跪了下来,说清了原委。陈知耕垂下老泪道:“儿子,我本来寄最大希望的是你,希望到时你能执掌本门,可你实在是太不争气了。今日之事,你必须自行了断。你死之后,你的两个儿子,爹会好好看顾的!我们家以武道传承,这个面子,绝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说着,他顾自走回堂前。

陈大年神色阴暗地跟了出来。

陈知耕拿起修流放在桌上的剑,沉声道:“流儿,这‘竹’剑我在釜山时见过。这剑是丰臣秀吉的战剑,那把鼎家的古剑不会是你偷的。流儿,师父对不起你!”说着,执起修流的手,情不自禁地掉下泪来。

众人大惊了。修流慌忙跪了下来。温眠起身道:“师兄,你这却是何故?就凭你方才这一句话,你的声名,便足以在江湖上高扬了。小弟对你敬佩有加!”

陈知耕颤声道:“师弟,愚兄自知武功远不如你,但却生性耿直。今日之事,全然是我之错。我的名声算是栽了!我如何还有面目去见咱们的师傅?!”

他回头对陈大年道:“大年,你跟众人谢罪吧。你该有点咱们陈家人的样子,你须让江湖上的朋友看看,咱们陈家是敢做敢当的!咱们陈家没有孬种!”

陈大年脸色发白,颤声哀求道:“爹,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闹得我们全家不安呢?不就是一把剑吗?!”

陈知耕这时缓缓站了起来,拔出身上的佩剑,跟由尾道:“由尾先生,我们汉人言出必行,所谓‘千金重一诺’,但是那把剑的确已经不在我们家了,这事老朽可以性命担保。我方才已经答应过你,送剑于你,如今老朽却食言了,以我数十年的老面子,陈知耕已然在江湖上无法立身。但我们汉人武士并非奸诈之徒,这事你须得明白。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由尾先生,你看仔细了!”

温眠一听这话,便明白陈知耕要做什么事了,他慌忙起身,要去夺陈知耕手中的剑,但已经晚了一步,陈知耕手中的利剑,如长虹贯日,已经嗤地一声,割破了他自己的喉管,他的双眼直直地望着天上,眼睛大睁着,然后轰然一声,象一堵石墙似的,倒在了地上。

众人忙都拥到陈知耕身边,由尾见状吓了一跳,他向陈知耕深深鞠了一躬。温眠替陈知耕抹了几次眼睛,他还是闭不上眼。这时,温眠拿起陈知耕的剑,突然飞身而起,使了一招“风卷残云”。这招是他自创的“旋风剑法”,只见满厅堂上下,四面八方,嗤嗤有声,待得他落地时,陈家三兄弟跟由尾的衣裳,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众人都吓住了。

随后,温眠撑剑跪在陈知耕身前,猛然吐出一口血来。那血洒在陈知耕的身上,便象是开了一片灿烂的花。他再去抹了一下陈知耕的眼睛,这时陈知耕那僵直的双眼,终于闭上了。

此时,由尾见事情已经闹僵,正要趁乱起身离去,陈家三兄弟都挡在了他的面前。修流走过来道:“由尾,今日我师傅丧身,全是因你跟我大师兄而起。难道我师傅的一条命,还值不了你要寻找的一把破剑吗?这事不能就此了结!你须为我师傅披麻戴孝,不然,我必取你项上之物,以祭师傅!”

由尾笑道:“周贤弟,你师傅他自己要寻短见,这是你们的家事,与我何干?!况且,陈师傅他是个真正的武士,武士坦然赴死,正是最好的归宿!”

修流对陈大年道:“师兄,你听到这话了吗?眼下该是你出手的时候了!”

由尾摇着扇子,冷眼看着陈大年。陈大年跟修流道:“你这臭小子,这事全是因你而起,你现在倒往我身上推了!”

堂上众人听了陈大年这话,心下都在叹息:陈知耕不惜以死维护本门名声,争了面子,而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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