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罗刹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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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罗刹女-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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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凤翔一向治军极严,曾三令五申部众不得淫人/妻女,更加不得宿妓嫖/娼,可也许这些严令对陈将军是个例外。该人在顺天军中坐第二把交椅,也是最早跟随高凤翔一道起兵的人。二人是真正割头换颈的交情,于是很多事到了姓陈的那里,就变得有些含糊不清起来。
    当然陈将军也并没有要将这些少女留在家中,或是分派给众将士。他另有高招,此招正是刘仙君在梦中所得。他说三国时,曹孟德曾建铜雀台,广纳天下名媛佳丽,后世对此多有赞颂,不失为一桩美谈——这是一代霸主所为,也是一代人主合该享有的权利。
    如今这些女子孤苦无依,若是散落民间,未始不会香消玉殒。但是如果敬献给天王,她们的人生就有了新的意义。天王不必真的和她们有牵连,只需要向养护天女一般,为她们寻一处僻静之所,让她们住在一起,日夜为天王祈福。少女纯净无邪的声音会凝聚成为一股力量,最终直达天听。
    这样的说法,当然有人尽信附和,也有人不满生疑。可陈将军和刘仙君一再坚持,对反对的言论嗤之以鼻,只差攻击对方有违天命。
    顺天军中自有耿介之人,据说众人议事之时,一个冯姓的弘文馆学士对这个说法大加批驳,丝毫不留情面。偏他这类文人做派,正是陈将军素日最不喜的。俩人在议事堂前吵得沸反盈天,天王几经劝阻,实在没办法,只好暂时搁置此事,留待容后再议。
    不过据参与议事的蒋钊说,众人散去时,他分明听到刘仙君对那冯学士悠悠告示,他违反天意,恐怕会多行不义。
    各执己见,出言讽刺,甚至恶语威慑,和现今的朝堂也没什么不同。沈寰听过一笑,倒是有些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结果不过两日,她便听说了那冯学士果然遭了秧,家中无故闹起了鬼,还是夜半时分敲门鬼。
    不大的院落里,一共只有冯氏夫妻和几个使女。到了子夜时分,几乎每间屋子都响起了笃笃的叩门声。起初谁都没在意,自然而然会去开门,结果打开来看时,外面竟然空无一人。
    第一次也许能说是巧合,可是往复几次,甚至于才关上门,敲门声便又清晰的传来。透过门板望去,也可以看见檐下一个人影都没有。
    使女胆小,已吓得病倒在床。冯夫人尚且壮着胆子,到了晚上却也被那声音搅得无法成眠,不到三日,终于也一病不起。
    至此,冯学士才想起,那日刘仙君所说违背天意的结果,从不信鬼神的儒士一筹莫展。闹鬼之说很快传开,那些原本质疑所谓天意之说的人也因此噤声,终是没有人再对那三十个少女的安置方法再持异议。
    “你相信有夜半鬼敲门么?”沈寰听过蒋钊描述,直觉蹊跷之下必有隐情,虽然她暂时还想不到,那刘仙君究竟用的什么手段。
    蒋钊说不信,淡笑着摇首,“我只信自己,信圣人所言,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鬼怪。”
    那么或许可以探上一探。沈寰算是个夜猫子,反正镇日无事,索性趁人不备,夜行潜至冯学士府,在他家房檐上静静等候观望。
    待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还没见一个鬼影子,蓦地里却听到身后一阵风拂过,紧接着是一记轻盈的落地声,轻得几乎微不可察。
    轻身功夫不错,扮鬼很有天分!她一笑,霍然回首,四目对上之后,她却愣了愣。
    “是你?”看了半晌,她到底笑着问出来。
    “原来你也在,真是巧得很。”来人一身黑衣,半蒙着面,只露出两只微微上翘的凤眼。
    蒙面是为遮挡过白的肤色,凤眼却是独一无二的标致,黑衣人正是蒋钊无疑。
    他轻手轻脚地,在她身边卧下,“有没有什么发现?”
    她摇头,继而笑盈盈道,“你是来探案?瞧热闹?还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就是那个鬼?”
    他嗤地一声笑出来,“我?当然不会!”转头看着她,“我可是在你后面来的,要有鬼,也该是你的嫌疑更大。”
    “我却没有那么做的必要。”她含笑摆首
    他微微一晒,“我也没有,而且……”顿住话,越发盯紧了她,“我是看到你出门,才特意跟上来的。我知道你功夫好,可架不住还是怕你有危险。”
    低低的声音,在她耳畔游移,像是轻轻吹了一口气,“毕竟这回是对付鬼,所以还是两个人在一起,更稳妥些。”

☆、第66章


    月亮那么大,好像近在迟尺,更近的,是他一张镀过月光的俊脸。
    有一种面对面,狭路相逢的感觉。
    沈寰有时候也奇怪,她明明是独来独往,不需要男人陪伴的。怎么偏生还有那么多人看不明白,前仆后继想要呵护她,莫非他们都没生眼睛不成?
    后来想想,倒不是他们没生眼睛,只怕是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看上的是她的样貌,但绝不包括她的性格。要是日后得了手,多半第一件事就是要勒令她,改掉那些凶悍决绝的作风,然后把她变作另一个人,才好满足他们对女人的完美幻想,以及征服欲望。
    倘或,她换一张脸呢?女人长得好看,又究竟有什么用?
    无声的笑出来,对面的人看在眼里,觉得那笑容忽生潋滟。这样近的距离,还是无一处不精致,真是世间难得的极品。
    两处沉吟,各自思量,静默的氛围若是能一直持续该有多好。可惜天不遂人愿,黑暗中到底还是晃出一个身影,佝偻着脊背,脚步轻缓,边走边四下探看。
    互相对视,精神一震。那只鬼真的出现了!然而鬼身着蓝色夹袄,样式普通,与寻常仆从无异。蹑手蹑脚的走到上房廊下,贴着门,仔细听了一会儿,才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然后伸手在门上抹了几下。
    做完这些,那只鬼又缩着身子,踮着脚极轻的跑远了。难道是在门上画了符咒?月光不够透亮,始终教人瞧不真切。
    “这人是冯家的仆人,他拐进了二门的值房。”蒋钊居高临下,眼观六路,“他没敲门,那只鬼肯定不会是他,也许是为主人求了什么灵符,所以半夜……”
    沈寰觉得不对,既是要帮着驱鬼,干嘛自己还这么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显然是怕被人看见,“我下去瞧瞧,看那门上涂了什么东西。”
    方要起身,袖子一紧,是被他拉扯住了,小臂上隐约透出他指尖的温度。
    “别去,再看看。”他没松手,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拽着她的衣袖,“你这会儿下去,万一被人发现,可就说不清了。”
    她淡笑,一语道破,“你是怕我暴露,之后连累了你!”
    轻吸一口气,他十分不满的哼道,“好心没好报,怎么养成的性子,偏这么不信人。”
    话刚说完,院子里倏然飞来几只黑乎乎的东西。无声无息地,直扑上房那扇门。
    二人俱是一凛,定睛望去,却是几只蝙蝠。片刻之后,上房门上响起笃笃的声响,如同手指叩击一般。
    原来敲门声是几只蝙蝠所为,接下来听到的无非是房内人的惊叫,院子里几处屋子的灯都跟着亮了起来。
    “我明白了。”她恍然,“确实没有什么敲门鬼,不过是几只蝙蝠作祟。门上应该是被刚才那人,涂抹了新鲜的血,才会把蝙蝠引来。”
    他点头,为她的反应迅速表示欣喜。既然真相大白,那么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蒋钊很体贴的送她到门口,方才笑问,“查清楚了,接下来的事,你管是不管?”
    “我只是好奇而已。”她靠在门上,觉出对面男子气势迫人,“说到底,这是你们顺天军自己的事儿,我管不着。”
    他扬了扬唇角,“你还真是不好降伏,人都来了,还说什么你们我们的话,莫非,你还身在曹营心在汉?”
    突然抬起手臂,在她还犹豫要不要格挡时,他已一手撑在了门上。身子一点点前倾,那架势像是要把她团团包裹住。
    因为感受不到危险,她并不觉得局促。他则垂下头,眼底漾起春风般缱绻的笑意。
    “你是个刺客,不是千里独行侠,不用把自己弄得那么孤绝。”清冽的嗓音微有波动,像是早春才刚化开的冰面,“即便是聂隐娘,人家身边儿还有个磨镜少年呢。”
    还是在暗示,他知道她是个女人。心里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厌烦,男人和女人之间,永远都只有这样无休止的挑逗试探么?
    好在他是个懂得分寸的人,话说完,及时收敛暧昧的举止。他撤回手臂,认真看着她,“你不参与也好,这儿的水和别处一样,既深且混。你更适合韬光养晦,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
    “回去罢。”他的语气不容置喙,“等明天消息传来,你就知道,我的手段。”
    她暗自发笑,其实根本不关心他有什么样的能为手段。可是闲坐家中,消息仍能从天而降。
    冯宅唯一的男仆忽然失踪,傍晚时分,却被人发现丢弃在距离刘仙君府邸不远的巷子里。人没死,身上无伤,唯有舌头被人割断了半截,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说话。
    当晚之后,冯宅再也没有闹过鬼怪。然而冯学士终究也没能知晓个中奥秘,只是有些生疑却又无从追查,因为知悉真相的人已无法再诉说。
    冯家上下不明就里,那男仆想必也没看清割掉自己舌头的人。事情做得隐秘,既警告了刘仙君一干人等,又解了冯学士的困境,可谓一举两得。
    沈寰也明白,事已至此,如果道破真相,只怕高凤翔会颜面尽失。还要牵扯出刘仙君和他身后的陈将军,于事无补之余,反而会动摇军心民心。
    原来这就是他的手段,足够狠辣,足够聪明。而他呢,躲在暗处深藏不露,又让人抓不到一点把柄。
    事儿就这么翻了篇,日子也像流水般淌过。转眼到了新年,沈寰作为天王的座上宾,头一次在筵席上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刘仙君。
    慈眉善目,长须垂胸,宽大的道袍下,那一具皮囊也算仙风道骨。两道目光在她脸上流转,有勾魂摄魄之感。她顿时心生警觉,因为知道江湖上有种秘术,是以眼神蛊惑人心,乱人心智。一经想到,她体内自然而然生出内力,凝神相抗。一刻钟之后,刘仙君抚须淡笑,转头和身边人说笑着走远。
    天王已入席,东侧首席的位置却还空着。众人对此都没有特别反应,足见那位陈将军地位超然。
    不多时,外间响起铿锵的脚步声,姗姗来迟的人笑声如雷贯耳。除却天王高凤翔,众人纷纷起身。沈寰无奈,也只好缓缓站了起来。
    陈将军武功卓著,骁勇善战,却有个与之不相称的名字——文德。众人向他参拜之时,他不过昂首跨步,丝毫不予理会。只是行到沈面前,却倏忽停下了脚步。
    打量一番,他中气十足的问,“你就是那个夜半长啸,身负绝世武功的刺客?”
    形容得太过夸张,沈寰轻笑,“不敢当,只是有些武艺傍身而已。”一边说着,她看见陈文德身后,有人向自己投来了赞许的目光,正是源自那一对熟悉的,光华毕现的凤眼。
    蒋钊这个人藏得深,不会公开与人为敌,面子上和谁都过得去。最要紧的是能审时度势,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
    “嗬,我瞧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嘛,身上没有二两肉,只怕吃我一拳就倒了。”陈文德哈哈大笑,回首对副将问道,“你们说呢,这人有点刺客的模样么?别是江湖骗子,来咱们这儿混吃混喝的。”
    主将调侃,余人哄笑,只有凤目中笑容渐渐凝结,有一丝忧虑缓缓浮现。
    可蒋钊没说话。陈文德转头再看沈寰,皱起了眉头,“我怎么觉着,你这模样像是个戏子啊?嗳,会唱不会?今天过年,给咱们大伙来一出喜兴的如何?”
    众人开始哄笑,上座的天王听见,只以为大伙在聊什么开怀之事,自然没太在意。
    沈寰抬眼,淡淡扫过陈文德,“好啊,在下献丑,博天王和众将一乐倒也无妨。只是所学有限,只一出群臣宴最是拿手,倒是和此景此景甚为相合。”
    陈文德目光一跳,终于渐生愠色。
    她却自顾自接着说,“这出戏唱词写得激昂,在下觉得最后几句尤为慷慨。将军可还记得?献帝皇爷坐九朝,后来出了奸曹操。上欺天子下压群僚,我有心替主把贼扫,却只恨手中缺少杀人刀。”
    听过念白,众人都不说话了。群臣宴,又名击鼓骂曹,说的是祢衡当着满朝文武痛骂曹操。这出戏自然是应景的。陈文德眼下正颇有几分曹贼跋扈嚣张的劲头,尤其近来为那三十名妙龄少女建雀台,虽打得是天王旗号,实则谁人不知是在为他自己谋私。他不吝自比曹操,沈寰也就无畏公然挪揄。
    陈文德登时拉下脸,阴鸷的盯着她,“口齿倒是伶俐,可是没用。你到底不是来唱戏的,既是刺客,总得有些真本事,别指望靠耍嘴皮子就能蒙事!”
    她还没吭声,陈文德身后的蒋钊已轻咳了一嗓子,“将军,时辰差不多了,还是先入席,不好叫大伙等得太久。”
    陈文德蓦地一挥手,转头就走。方才迈出几步,却倏尔回转身子,一言不发突然地向沈寰袭来。
    沈寰目光不离陈文德,见他扭身,左肩蓦地一沉,就知道他要出右拳。她挺立如常,只将左肩轻送,一面暗运内力抵挡。只听砰地一响,一记重拳已如砸夯般击在她肩头。
    陈文德到底不是内家高手,所倚仗的只是力气罢了。拳虽重,遭遇对手强悍的内力,也只能反弹回来,倒是震得自己五指又麻又痛。
    他被沈寰内力波及,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蒋钊早已料到,矫健越上前,以身挡住了陈文德后退之势。一面含笑道,“将军真好力道,沈兄没防备,这会儿只怕肩膀已淤青了。您既试过了,咱们点到即止。毕竟大过年的,不好叫天王的客人躺在床上下不来。”
    陈文德哼了一声,这话说得全了他的颜面。他也不好当场发作,觑了沈寰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一场筵席吃得索然无味,军中多数是粗人。一群兵痞聚在一起,三杯黄汤下肚,荤笑话、行酒令已呼号着响彻厅堂。
    沈寰暗暗调理内息,心口隐隐有些作痛。那痛自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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