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骑与万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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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骑与万人敌-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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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那汉子护着老者,拨马就走;后来的那人长刀一横,当当当当出手如风,竟是瞬息间便挡了数刀! 

几次袭扰下来凉军也已熟悉这帮人,知道让这人再拦上片刻,便要追之不及,已有人摘下弓箭,拉弓欲射。 

这握着长刀的青年猛一松缰,借着对方兵刃一磕之力竟是倒飞而出,如后脑生了眼睛般稳稳落在那老者马后,倒骑着舞开兵刃,眼明手快,将飞来的羽箭一一磕飞! 


这手实在漂亮,连凉军内都爆出了几声喝彩,又自觉压了下去。 

这帮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瞬息已出了射程,还有人欲再追,那头领没好气道:“算了,赶路要紧!” 

他们虽根本无法给凉军带来丝毫损失,但严重影响了行进速度,那头领急着缴令,只催着队伍赶紧上路,一边啐道:“不就是前几天睡了个兔子……真是帮刁民……” 


身旁有人巴结道:“将军神威,衍国人望风披靡……” 

那头领笑道:“屁!这才几个人。”转而又自满道:“前阵子出了不少粮车被劫的事,利齿藤将军竟派了这么多人来运粮……真是浪费!本将手里的刀可是好久没饮血了,跑来给前面几批运粮的饭桶擦屁股……衍国这群杨柳兵,公子哥儿似的风吹吹就倒,焉能撼我大凉军威?” 


汹涌的谀词中,队伍又行进了两盏茶光景,探马来报,这条路前方穿了片林子,前方路虽是通的,林子却颇密。 

衍国境内多山多林,土质很差,砂石多,他们这种载满粮草的大车只能在铺好的路上的走,是以一直走的都是同一条运粮的路线;但原本那条路被山石所阻,才在岔道口换了这条路,原本想着也通得过去,问题不大,这路上的情况却知道得不如前者详细了。行军时穿林而过本是大忌,一时间那头领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副官道:“头儿,要么折返回去?” 

那头领想了想,道:“算了,我们有两千人,怕个鸟?一来一回得多花多少日子,误了时日,我可吃罪不起。”说着一提缰,喝道:“就算那十几个人又去前面埋伏了,也不过就是来送人头的罢了,继续前进!” 


* 

远处密林边缘有两人正远远注视着这一幕。其中一人宽袍大袖,儒雅从容,唇角带笑,正是方家五将军;另一员小将骑在马上,玄盔玄甲,足蹬踏云战靴,斜挎硬弓,英气勃勃,正是大衍流亡中的皇帝,李承嗣。 


凉国入侵以来所占的土地已在几次战斗中夺回了十之二三,李承嗣发天子诏后天下多有应者,兵力财力都在急剧增加,而京师方面以万年不变的假冒之说搪塞之后,再也顶不住压力,无法再打三皇子的旗号,直接由太后垂帘听政。方五儿几次试探问过何时回京,李承嗣却坚持要先打退凉人,并亲自潜入凉军占领区,试验新战法。 


眼看着那运粮队停了停,接着缓慢地进了林子,直到整条蜿蜒的队伍全部消失,方五儿微笑道:“这回成了。” 

李承嗣扬眉道:“真是不容易,下面看达能部的了。” 

方五儿道:“万无一失。达能部善于攀援,一旦进了林子,可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林中幽暗,那头领突觉不对,抬头去看,只听一片沙沙的弓弦声响,无数利箭自头顶倾盆而下! 

李承嗣道:“张君瑶倒是摸出来不少好法子……” 

方五儿嗤笑道:“不过是反复偷袭外加打不过就跑罢了,真要决胜负,还得靠大军实力说话。若说有用,最有用的倒是就地训练百姓……我们人实在太少……只是这些平民战斗力也不怎么靠得住。” 


李承嗣道:“莫说大话——虞府可是拖住了十万凉人。顾子娴在雍城屠城惹了众怒,田得利当时不过一介商贾,也敢当街杀人,纠集人马与凉人对抗……眼下我们主力还要顾忌利齿藤,东线这么多州府沦陷,全都等大军来要等到哪一天?我们占了地利,现在,是到了拼人和的时候了。” 


 

一众凉军路上几番交手下来,早生骄兵之心,哪曾料到竟突然面对从天而降的打击,一时无数人惨叫,胡乱挥舞兵器,顾不得阵型,纷纷四下逃开,背依大树求一丝喘息之机。 


那头领大喝道:“镇静!列队!保护粮车!……”话音未落,突听得耳畔一阵厉风,有人一跃而下,利刃当头劈来! 

方五儿道:“这次有袁希和达能部在,不会失手,若全靠组织百姓,还需多多训练,以免损失过大……” 

李承嗣笑道:“硬碰硬的拼杀还是不急着来,只要能拖住敌人,慢慢一点一点磨也成,积少成多,亦不容小觑。” 

 

那头领毕竟亦是战场猛将,竟是未慌了手脚,摘下长刀猛的架了上去,兵刃相撞,发出沉重的金铁之声,竟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崩裂! 

这一刀携着自上而下的冲力与来人的体重,威力远超平日,竟将他兵刃荡了开去! 

这青年衣着未换,赫然便是之前拨打羽箭,掩护那老者撤退之人,只是此时行动似比之前还快了几倍,有如鬼魅! 

他身旁亲兵大声呼喊,不顾自身,纷纷抽刀相助,来人身在半空,眼看无处可躲,将与这头领同归于尽! 

方五儿道:“袁希乃是主公亲卫,若是……” 

李承嗣道:“他是守卫者,帝君有难,亦有带兵作战的职责,过阵子,朕要调他去西北,看好宇国那两万人……眼下不过给他练练兵,怎么,你还怕他争功?” 


方五儿忙道:“万万不敢!”他转移话题道:“张君瑶那册子上还写了些别的,主公怎么看?” 

 

那头领情急之下弃了刀,身子一侧,欲躲过这一刀;只要缓得一缓,空中那人必将被数名亲兵直接砍成数截,再无威胁。 

然而众士卒的刀皆是砍了个空:只见那人在空中身子一折,竟是扭成了极不可能的姿势,躲开了两道横劈的刀光,兵刃借力一撑,足尖在某亲兵的枪尖上一点,整个人竟十分利落而漂亮地倒翻了过去,一下子出现在那头领身后,两条长腿直接钩住了他的脖颈! 


数人发一声喊,那头领本能地伸手去掰,只听得身体里发出轻微的“咔嚓”一声,视野刹那间转了个向。 

临死前,他看到几辆粮车上冒出火光和浓烟,一片混乱中,背靠着树木的手下许多人脖子上被无声无息的套了绳索提起来,头软软垂在一边。 

 

李承嗣道:“你是指什么?伐林置田,推广农耕?这不可行,粮食虽然是个大问题,但若流沙海的悲剧重演,大衍将有灭种之虞……他是对粮食执念太深了。不过其他条目尚可一试,他也是盼着我大衍国富民强……” 


方五儿道:“伐木不可过十之一,伐一还一,乃我大衍数百年来的国策,自不可能更改。不过……”他试探道:“主公可翻看过他第一卷中所书取士之策?” 


李承嗣微一沉吟,道:“是冲着世家大族去的。” 

方五儿道:“主公英明,一语中的。这零零碎碎许多条,看起来各不关联,拐弯抹角,却隐隐都在限制地方大族的利益,阻挠名门子弟的仕途……各地名族历来皆为朝廷出力许多,这次天子诏发出后,安西许氏、雍北林氏、常悠盖氏,纷纷举兵相从,他们都是一心为了主公……” 


李承嗣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垂下目光,微笑道:“朕自然明白……”他甩镫下马,方五儿讨好地扶了一把,道:“那边差不多该结束了。”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枯枝折断声音,两人对视一眼,皆是蹙了蹙眉。 

李承嗣懒洋洋道:“去看看袁希收拾得如何了,晚些时候我们去将粮食发还给百姓……”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根箭,卸掉铁箭头,摘下弓,道:“……小心老鼠偷食。” 


他猛地回身,朝向树上某处射出一箭,又快又准,只听一声惊呼,树上掉下一个姜黄色的毛团。 



三十七 


 

那团毛茸茸的东西落地后一个打滚,舒展开四肢,仿佛自知理亏,也不敢呼痛,撒娇地扑上去搂住了承嗣战靴。 

方五儿笑吟吟地袖手旁观,承嗣头疼道:“你……你。不老实待在营里,又追出来做什么?” 

李承志一身漂亮的姜黄色衣物,既非皮衣,又不似冬日常见的裘衣,披满顺滑细密的鲜亮被毛,承嗣一眼看去如一只活泼的大猫扑在自己脚下,几乎能看到他身后毛绒绒的尾巴讨好地摇来摇去。 


承志笑道:“我来找哥哥!营里好无聊啊……”又低声嘀咕道:“孙悦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好可怕,我要离他远点。” 

李承嗣对他的奇装异服简直无语:“站起来!……你这穿的什么……不对,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虽然早知李承志颇有几分武艺在身,然而此时毕竟是战时,又是凉军占区,与之前西南路上不同。这少年孤身一人远赴千里,若遇上大股敌兵,任他再强也难以一敌百,承嗣这么一细想,居然背心冒汗,后怕不已。 


李承志打蛇随棍上,快活道:“这是凉国来的新款式,受欢迎得很,我好不容易才抢到一件漂亮点的……” 

承嗣道:“你身为皇族,应该挑件黑的,至少也该是稳重些的颜色……不对!”他懊恼道:“不管是什么颜色这都太胡闹了,现在给我脱了!” 

承志连忙护住领口,讪讪道:“里面没别的了……” 

二人相对无语,李承嗣发觉自己每次与他对话都会被带到奇怪的方向,大为沮丧,转移话题道:“你走时营里状况如何?士气可还好?” 

承志巴不得他不再追究衣着之事,忙道:“好得很,大家都嫌没仗打,骂那个尖牙家伙每次对上都溜得太快……” 

利齿藤还在与孙悦游走对峙,这让李承嗣略略松了口气。新来投的各军并未集中,而是被安排在各险要处构架了一条纵贯南北的防线,将凉军拒在其东,护卫大衍腹心要害;加上中军又有大量上不得战场的新兵,而利齿藤几次受挫后收缩阵型,召回了许多遣出的人马,军力反有所增加,此时虽说不必避战,但若真对上,胜负只怕还在两说。以眼下局势来看,若是多拖些时日,倒是于衍军有利,既有了各军训练磨合的时间,又能进一步削弱凉军士气,加上粮草问题和后方虫蛀般的袭扰,凉军必然无力一直维持在这片广阔区域的统治,只怕过不了几个月,形势便要翻个个儿……只是总觉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李承嗣正在沉思,承志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哥哥,我想来想去,还是偷偷去孙悦军里挨个帐子搜了一遍,没找到凉人,看来是冤枉他啦……” 


承嗣不悦道:“谁让你去的!” 

方五儿在旁突然插口,道:“你是说孙悦?你真的把几万人全查了吗?” 

承志道:“那当然,一个也没有漏掉,辎重营什么的也没有漏掉,信不过小爷吗?凉人还是很好认的嘛……” 

方五儿缓缓道:“我们起兵以来,击溃的凉军不计其数,孙悦号称有天子旨意,每次各军有所俘获,登记过以后,都会被他提走,前前后后,只怕已有千人之多……这些人,你都没发现吗?” 


承志傻乎乎道:“没有……难道都被他杀了?” 

方五儿也未理他,只是望着天子:“或者,孙悦竟会假传圣旨?” 

李承嗣面无表情道:“朕想起来了,这事确实是朕亲口跟他提的,方卿,你在暗示什么?” 

* 

自蒙冲与太后发动宫变,李承嗣外逃以来,孙悦一直是军中说一不二的统帅,小皇帝明白自己对军事一窍不通,并不在具体事务上对他指手画脚,一切都由得他自行斟酌。而方五儿领人中途来投,一直在大力扩军,加上他显赫的出身和方家在军中的威望,亦有不少人追随,是以自成建制,与孙悦分庭抗礼。这两系人马皆直属天子,并无从属关系,但孙悦不过要几个没什么用的俘虏,又不与他争功,谁会推托?裴宣德等人更是一早便被直接划归孙悦指挥,这话等同军令,哪个会闲的去质疑。 


李承志毕竟年幼,心思单纯,确定了孙悦并没有在哪里私藏一堆凉国杀手要害他的哥哥,便将此事抛到脑后,不再关心。方五儿虽眼神莫测,脑中打了无数个转,但天子既然已将事情揽下,他自然不敢再多嘴惹厌。只是在后来的日子里,多次有意无意地与天子提起张君瑶,揣测对方对那几条政令的态度。 


他们深入凉军后方,辗转多地,足迹遍布南北,四处点火,闹得凉人焦头烂额,只恨不得将这些人抓出来一个个捏死;到得后来,封锁愈来愈严,大股部队已难以随意通行,李承嗣便将自己所带人马就地解散,令他们各自去寻些村镇去投,顺便帮当地有心抵抗的百姓做做训练或指导,战后归队论功行赏。 


而宇国频繁调动兵将的消息传来后,承嗣便将袁希所率人马补足一万,打发他去西北,以防不测。 

“你此行主要的目的还是牵制,”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回到前线,大军临时驻扎的小城,承嗣叮嘱道,“莫与宇国人硬碰硬。听说那两万人已断粮月余,此刻又无头领,朕有心招降,你可先探探。宇国本土内这些调动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但是三元关那边的情形,你也要多留意……” 


袁希跪在他面前,应了无数个“是”,抬起头来,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承嗣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笑了笑,道:“去吧,莫要担心。”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突然发现这院落中也种了一株玉堂春。 

树下已是一地零落,原本洁白的花瓣都已泛黄打卷。 

数月来与方五儿、承志辗转千里,终日匆匆来去,竟是不知不觉已过了这许久,花期也已错过了。 

上一次悠闲地看花,是什么时候? 

那时他最头疼的事不过是如何甩掉一干磨人的随从溜出宫去玩玩,或者如何背着父皇整治某个喜欢说他坏话的大臣。天大的事都有人在前面顶着,那些战阵与勾心斗角于他都不过是些故事里的内容。 


因为他是太子,所以所有人的关心和疼爱都理所当然,也可以为了一句话大动肝火,记了半年仇,恨不得亲手凌迟了那个人。 

不知不觉间时光匆匆流逝,这些日子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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