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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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鼎-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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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柯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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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青衫少年游

序章

洛阳的九月,本应是收获之节,但是此刻放眼看去,城外昔日的良田之上,满是野草和荆棘。

洛阳城畔喊杀连天,数十股浓烟直冲天空。

雄伟的城墙已经被轰破多处,在胡骑的监督下,十数万汉人军民被凄惨的驱赶着,蚂蚁一般拼命向城中冲锋,城头的箭雨无情的朝同胞落下,每时每刻,都有汉人倒下。

又一批被称为“霹雳车”的巨型投石机,运抵前方。

片刻,巨大的石弹划破天空。

“轰轰”连串巨响,在沙尘碎石中,一段城墙摇摇欲坠,顿时,整个战场,胡人的欢呼声山崩海啸一般爆发出来!

大胡王庭四王子忽尔博,雄立在高台上,在他四周,上千旗帜飞扬,三千虎贲近卫候命,再远处,十五个万人师横列开来,漫无际涯。

虚空之上,肉眼不可见的黑气,带着红紫之色,直冲云宵,如刺破天穹的巨剑,卷动着风云。

忽尔博凝视远处,突然之间叹息一声。

“殿下,今王师百万,上将千员,皆阵列于此,殿下何故叹息?乃忧此战否?”身边一个道士稽首行礼问着。

“哎,非忧此战。北方秦王、晋王已灭,梁王早降,此刻洛阳一下,江南膏腴之地,民不堪战,更是难挡大军。自此万里江山,尽在父汗手中矣!吾何忧哉!”

就在这时,远处旌旗摇动,只见空中一暗,又一片箭雨直冲而上,遮天盖日。

随着呼啸的箭雨落下,大片人应声而倒,敌我尸体交错的堆积起来。

战鼓雷鸣,一下接一下,直敲进每个人的心中。

受此驱使,更多的汉人,不断填补上去,丝毫不予守城之人喘息之机,几处缺口,更有着洪水冲坝之势。

远处又一段城墙,“轰隆”一声巨响,颓然倒下。

“杀,杀进去!”角号吹响,大胡的铁骑,终于发动,其前行带起的声音,就如雷霆一样,奔雷般的马蹄声滚滚而去,给予最后一击。

“今日看巨石击城,又想起了王弘德,这霹雳车,还是他所创!”忽尔博视眼前激烈的搏杀如无睹,凝神远望,目光幽远:“只是,我出兵之时,父汗就要将其处斩,虽然父汗旨意,只要他求饶臣服就可免死,但他性格坚毅,算上以前被蜀王囚禁的日子,前后已有十三年,当初父汗要立他做汉王,他也是不假辞色,坚辞不就,只怕这回他依旧是不为所动吧!”

远处战阵隆隆,却不掩其声,身边稍后处数个汉将都脸色黯然,低头不语。

王弘德,蜀地吉新郡节度使,曾和游学中原的忽尔博结为兄弟,他继父之位后,多有创建,曾屡破敌镇,扩张势力,可惜却被其部下,也是其姻亲的李承业兵变,囚禁十年,李承业日后称蜀王,多依其基业。

大胡入侵,秦王蜀王等先后败亡,王弘德被胡人俘获,押送到大胡王都燕京。

囚禁三年,受到无数次劝降、逼降、诱降。

当时北地难平,大汗欲立汉人傀儡,许诺立其为汉王,王弘德坚辞不就,此事轰传北地甚至南方。

就在这时,数骑自北方远道而来。

稍近,却是近卫服饰,当先一人,身材魁梧,浓眉,生着连鬓胡子,他到了近处,下马落地,半跪喊着:“报,王先生已经在五日前被处斩。”

听了这话,一生南征北战、杀人如麻的忽尔博还是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惆怅,脸上不由浮现寂寥之色。

高台下,数个道士和僧人各自行礼,口念圣号。

片刻之后,忽尔博才收拾了心思,问着:“当时是何情况?”

“是,大汗设酒宴于承乾宫,最后招降之,王先生坚拒,被大汉下令在大殿中处死,临刑前,大汗问他有什么话要说。”

“王先生说绝命词——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忽尔博低语念着:“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眼前不由浮现出一个青衫少年,温酒举杯。

“王先生又说,先贤所说,唯此句不然。”这骑士显然不懂,死记硬背,又背着:“汉家江山破碎,神州蒙难,岂因一死而无愧之,我有愧也!”

“岂因一死而无愧之。”忽尔博默念几次,突然之间哈哈一笑,说着:“果然是我忽尔博的结拜兄弟!”

转过身来,令:“城破,许洗城三日,我忽尔博的兄弟死了,岂可没有血祭!”

将令传下,众将轰然应诺,大是欢喜。

片刻,城中杀声四起,哭喊之声数里可闻,几如地狱。

僧道一众立定高台,用法眼观望,黑紫之气直冲天空,盘旋而上,黑龙隐隐,大有王者之相。

随着屠城令,血光弥漫,直冲龙柱。

“善哉,善哉,此方大难,皆是气数(业力)所至!”高台下,数个道士和和尚再次各自行礼,口念圣号,眼露怜悯之色。

各自经文,空灵而沉静,随着经文,只见一片天空豁然大开,佛光灿烂,天花缤纷而下,诸天神佛,绝色天女,俱都隐隐在天花中显现,或显慈悲相,或显伏魔相。

又一处,祥光直冲天上,清气丝丝垂下,洋洋洒洒。

无论佛光道气,皆依于龙柱,只见道气佛光所至,接连不断的光辉,打在它们栖身的血光上,血光飞溅破碎,朦朦胧胧中,下面的屠杀还在继续。

“此吾等之故土,此吾等之旧国!”

“老父就戮,娇妻遭辱,幼子死于非命!”

“复仇,复仇啊!”

无数冤魂不甘的长号,震动着灵界。

“一念怨恨,就生魔难,四大皆空,转生极乐。”佛光渲染天空,怨魂依附的血光,依次消灭,血光破碎,强大的吸引力,使怨魂不得不投入背后黑暗的旋涡之中。

“上帝大慈,普降甘霖,告尔众鬼,解尔怨结。”清玉一样的声音震动虚空。

净禅,王明理,八百思,都是高道高僧大德之士。

受胡帝册封,以御天下道门佛门,削尽亡者怨恨。

就在这时,在场的大德之士,突然之间脸显惊容,目视苍穹。

茫茫天际,本来太阳照耀,虽有万千星斗,依旧晦暗无光,突然,北方天际,一道强烈白气腾升而起,划过天际。

“是浩然正气。”

“王先生刚烈,受死而有此气,也不算稀罕,何以七日后再发?”几个大德不由微微变色。

“苌弘放归蜀,自恨忠而遭谮,刳肠而死,蜀人感之,以椟盛其血,三年而化为碧玉——莫非七日化碧?”

“不好,有此气在,干扰我等法力了!”

只见白虹贯穿天地,其气至大至刚,塞于天地之间,几无可御,天空上打开的佛土大门,道门天帝甘露,被这气一冲,顿时猛烈摇晃。

而原本血光稀薄的怨灵,突然长声,百万怨灵同声怒吼,天空上乌云突然之间云集,翻卷奔腾而来,犹如飓风来临之前的海面。

唯有白气贯穿,依旧倾泻而来。

亡魂不甘的长号,前赴后继的扑向白光。

在场的大德察此异象,不由猛打了个寒噤,大惊:“不好,快停止洗城!”

说时迟,来时快,百万怨灵猛的冲入白光,顿时,白光卷着百万怨灵,形成着一个外白内红的大光球,向上一冲。

就在这时,天空之间,突然闪出一颗斗大白星,光华灼灼,摇曳生姿,大有立刻出手摇撼乾坤,进而令天地翻覆之势。

星光直垂而下,与光球一冲,只听“轰”的一声,天空猛的一暗,一个神秘旋涡出现。

“不好,天机混乱了。”在场的大德都脸无人色。

一阵狂风吹过,只听“喀嚓”一声,忽尔博代表汗王的大旗,应声而折。

第一章 夺舍(上)

县志记:是日,白虹贯日,稍刻,有雨。

下午下过雨,虽然现在天色已经放晴,空气中,却还隐隐弥漫着水气。

贺仲迈开大步,从林子深处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薄薄的衣着,腰上带着长刀,背后还有一张短弓。

在他的手中提着,是一只野鸡,一包仔细挑选的药草。

因为刚下过雨,身上一层的潮湿,已经初秋,凉意入骨,此时贺仲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只想着营地的情况。

“不知道小官人醒了没有……”想到那个人的情况,贺仲脸上,露出了一丝焦急。

昨天,己军大败,陆将军当场阵亡,大军溃败,原本作为后营的这队,就同样岌岌可危,偏偏作为队正的小官人,又从马上摔下,昏迷不醒。

大乱就在眼前,作为队正昏迷,营中又有着一批附庸山民军喧闹,这怎么得了?

于是,贺仲走的越发急切了。

这时,秋雨又下了,走了一段路,前面已经出现了一条小道,越过那条土道,再进去一个小山谷,就是他们那支队伍暂时藏身之所了。

贺仲正要从树后走出去,忽然,他猛的伏下,躲藏在一处丛林中,手取下了短弓,倾耳而听,眼睛露出警惕的光。

屏息半刻,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贺仲眸子一寒,抽出一支箭,搭上,等待着。

不一会,数个骑兵,就从路的一面飞驰而来。

贺仲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对面骑兵有着皮甲,挂着弓箭,这是敌人的斥候无疑。

这等人,都是精锐。

天下经过多年混战,民生已经凋敝之极,蜀地封闭,受灾较小,但也十不遗半,再加上朝廷新立节度使,为了方便节制,多取小镇,小者一郡,大者二三郡。

因此兵都不满万,这精兵更是重中之重,别小看区区数骑,单看马匹甲胄兵器齐全,就知道这是下了血本的牙兵,蜀地一镇,断无超过千人之理,大部分藩镇,多半是数百骑而已。

数骑奔驰而去,当那队骑兵行的远了,贺仲才从树后走了出来,望着他们远去的影子,棱角分明的脸上,除了警惕,还有着恐惧。

“是敌军牙兵,居然到这里了!”贺仲的心砰砰砰的剧烈跳动着,他没想到,这么快,敌方就已经追到这个地带了。

“不行,我要立刻回去!”提着野鸡,贺仲向对面奔去。

就在贺仲采集草药时,一处很是隐蔽的山谷内,六十多人正横七竖八的坐坐倒倒,休息着。

这些人的穿着杂乱,隐隐划分出数个阵营。

有十人左右,穿着薄皮甲,围绕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这男人脸色刚毅,摸着刀不语,似是沉思。

更远一点,是穿着官兵的服饰,可是手里的兵器长短不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慌颓废之色,一眼望去,给人一种散沙的感觉。

还有十数人,很是剽悍,衣着却不是军服,山民打扮。

这些人,谁都不说话,大多数的人都在休息,在这个山谷中,离人群远一点,有一棵大树,树下架着一个营帐。

秋雨洒落,过了一会,雨下大了一些,密集的雨点从天而下,空旷的田野上西风肆虐,时密时疏。

顿时,这个军营发生骚乱,抱怨声、斥令声,脚步声,混成一片,给这处军营雨夜凭空增加了几分恐怖和不安。

在营帐的中心,一个临时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少年。

这少年十六七岁,容貌清秀,鼻梁高挺,剑眉幽黑,现在眼睛紧闭,似是昏迷,在他的周围,有着四个同样的少年卫兵。

“小官人的情况,应该说还可以!”一个有些瘦弱的卫兵将手从少年的手腕上拿开,说着。

“你的意思……小官人没事?”一听这话,其它三个卫兵,都看向了这个依旧昏睡中的少年,都暗中松了一口气。

见那青年总是不醒,其中一个卫兵忍不住说着:“那小官人为什么一直不醒?板凳,你爹不是医生吗?你是你爹教出来,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爹只是一个郎中,不是神医,我也只会这点看脉的本事!”名叫板凳的少年反驳的说着。

“这倒也是。”三人点点头,无奈的说着,随后都沉默了下来。

见此,板凳说着:“我也不清楚小官人到底怎么了,如今,只能是看老天的意思,如果贺大哥能找到点好药,或许还能有点用。”

一提到贺大哥,本来沉默下来的几人,脸上都出现了神采,看的出,这个人在他们心中的威信不低。

“如果小官人出事,不但我们倒霉,贺大哥也肯定有大难,希望他能醒过来!”低头看看少年,板凳叹口气说着。

“板凳,你家就住在王宅旁,关于小官人的事,你清楚多少?”一直都有些好奇,一个卫兵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具体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听我爹说,小官人和大帅是同族,关系还很近,这次出征,委派了队正之职,却安排在后营,而且派了一火牙兵保护,并且为了贴身,作为乡人的贺大哥被征集了,下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板凳说着。

这几个年轻人,口齿清楚,听到这里,都有忧色。

军法森严,作为亲卫,小官人一旦出事,自己都逃不了罪责。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了一阵骚动,几个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站起身,手握住了武器,直到看清进来的人后,才松了一口气。

“贺大哥!”

“叫我伍长,小官人情况怎么样了?”贺仲拉起了营帐问着。

“伍长,还没有醒呢?”几个亲兵不安的说着。

贺仲便走上前,端着一个油灯,点了上去,只见灯焰如豆,照亮了整个营帐。

“外面的兵闹的厉害,小官人明天早晨如果再不醒,事情就麻烦了!”贺仲咕嘟了这句,却同时命令着:“你们听着,长着眼,别让人进去,小官人如果有事,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伍长!”四人立刻应着,显然贺仲在他们中,威信很高。

看到他们模样,贺仲脸色少松,看了看外面,对四人小声说着:“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碰到敌人了。”

“啊?”

“……事情就是这样了。”将刚才的遭遇和几个同伴讲完,贺仲站起了身,徘徊了几步,随即说着:“你们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撤退,二是继续躲在这里。”板凳想了想,说着,灯光下,照着五个少年,气氛幽暗。

“躲在这个地方显然不成,这个地带已经不安全了,如果敌军搜到这里,我们被堵在谷里,飞都飞不出去。”一个人表示反对。

“那就只有继续撤,可我们撤到哪里去?一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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