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之间想起方才起身时候的情形,大半张衾被都盖在她的身上,应该是他怕自己病情加重……夜里出了一身汗,逼出了压在她脑海中的沉闷云海,也清醒了很多,反倒是这个为她掖好被子的人……
她像一尾锦鲤,从他手中溜走,一面要爬出衾帐一面说,“别胡闹了——呀!”
还没回过身,就再度被他拉回了身下。因为疾病而发烫的身体如同一具被火烧红的刑具,紧紧将她禁锢。她没能控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柔软的睫毛也因为他滚烫的气息而颤动,她轻咬着下唇,羞恼地推开他,但就算是心脏被深入骨髓的寒冷所撞击,他也没有虚弱到任她轻易逃脱。
她无计可施,偏过头躲开他迷离得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雾的眼睛,喟然道,“你都病糊涂了——喂!”他双膝的熟练令她面色诧白,下意识把身子蜷缩起来。
他的双眼起了雾,但仍然能够看清她颦蹙着的眉宇,还有她盈如秋水、摄人心魂的双眼。
嗓子里的一片焦渴让他的喉头艰难地上下错动,他呵出一口气,温热蒸腾了她的眼睛。
“我几时清醒过?”
她不再敢看他,身体一点一点舒展开。
当他进入她柔软的身体时,流窜在他体内的寒冷慢慢消失,他感到宛如温泉一样的温顺和温暖将他包围,甚至就要照亮他记忆中那座斑驳的旧城。
她被他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在他温柔地做着他想做的事情的时候,她的视线越来越清晰。
隔着衾帐,她数着莲花漏一滴一滴落下的水珠。
手不自觉去抱紧他颤抖而滚烫的身体,紧紧咬住的下唇渐渐松开,她听到外头的风声越发盘旋急剧,轰隆隆的震动着窗棂,淹没了他们的喘息和轻吟。
突然,她看到窗外枯朽的柳树连主干都被飓风卷折,心猛烈地跳了一次,腰肢跟着某一次的深探而去。她为自己的举动吃了一惊,回头看他,他仍未缓过来的面容也没来得及掩饰自己的惊讶,下一刻就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们在唇齿间的温暖和潮热中交换着彼此的呼吸和脉搏。
最后,他把头埋在她的肩窝。
她借着窗外熹微的光线解开他们因为纠缠而缠绕在一起的长发,知道他并没有睡过去,说,“睡吧,待会儿我去给你煎药。”
他在她怀中抬起头,仰面亲吻她干涸的嘴唇,停了停,又将这个吻的时间延长,直到她的唇看起来像被雨润滋润过的樱花。
“睡不着。”但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她捋好他的头发,低头问,“刚才做了噩梦?”
“不算噩梦。”他手指慢慢滑过她好看的锁骨,若有所思地说,“只是在想,如果你仍不愿意回去,我还要作何对策。”
她没有回答,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在他耳边轻说,“我会回去。”
他抬头去看她的时候,是她俯首吻他。
他不禁皱眉,看她凝视自己的双眼里有着什么他猜不透的情绪。
她究竟隐瞒了什么,才让她能够对他一再忍耐、一再依从?
薄弱的晨曦没有能够投进重重幔帐之内。
晦暗之中,如今一统天下的男人和曾经母仪天下的女人都是沉默,他们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在光明到来的时候,他们将自己裸|露的灵魂收了起来。
午膳过后,常皇后、娄贵妃和希林修仪都来到了灵泉殿给太后请安。
太后脸上带着倦意和疲惫,看到皇帝的三位嫔妃都是貌似天仙的美人,甚为赏心悦目,就打起精神来和她们寒暄了一番,问了一些紫微宫的事情,特别还问了皇后近来的情况。
皇后因为早与太后相识,本身也是个玲珑人儿,不想已经过去的事情再拿出来讨人同情,就只是哀叹了几声本命年犯太岁,更多的是去提起她的另一个儿子——邕王。
“小殿下该开始读书了吧?”太后依稀记得,邕王今年应该四岁,应该也识字了。
皇后微笑点头,“他从了他父皇的个性,安安静静的,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闹着玩,就只爱在跟着先生识字。”
太后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孩子是你们的,你们想着怎么教他就怎么教他吧。哀家也不好过问。”
她转而对一旁的修仪笑了笑,“公主,好久不见。”
修仪怔了怔,连忙说,“的确是有许多年没有见到娘娘了,但娘娘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呢。”
“哀家听姜国夫人说,你还与周太医商讨了哀家的病,真是有劳你了。这本是太医署和尚药局的事情。”
她摇头道,“小病不医,累积在体内对凤体终是不好。娘娘的风寒已经有两个多月,着实应该担心的。一来妾是圣上的妃子,也算得上娘娘的臣媳,自然应该关心娘娘的凤体;二来,妾自小从医,也见不得他人夙婴疾病。”
太后注视着她,莞尔道,“公主真是人如其名。”
修仪愣了一下,这话从前也听皇帝说过,她微笑着低下了头。
太后又向贵妃问了几句甯王和清河公主的近况,知道清河公主近来正在学熏香,十分高兴,便说今后要品一下清河公主的香。
“她才刚学,正在兴头上,要是知道娘娘要品她调的香,估计更得废寝忘食了。”贵妃笑着说。
提到那位小公主,皇后便满口夸赞,“清河那孩子很聪明,又乖巧,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可怜人儿。”
正巧宋沛羽让尚食局准备了秋梨膏,太后让他们呈上来与三位嫔妃一同品尝了。
几个人又闲坐着说了一会儿话,皇后和贵妃为不扰太后休憩,便离开了。修仪来的时候带来了自己的药箱,等到皇后、贵妃离开之后,她奏请为太后诊脉。
“咳咳!”收回手的时候,凌珊胸口一闷,忍不住咳了起来。
希林艾依观察着她的气色,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问,“娘娘的家族里有过同样的情况吗?”看凌珊不解,她解释道,“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所以同样是风寒,有些人很快就不药而愈了,有些人却会久病不愈。但家族成员的体质一般来说是相近的。”
凌珊恍然点了点头,笑道, “家里把病一直拖着,最后药石不救的人的确不少。不过我从受了风寒以后就没有听过药,自认料理得还是挺细心的。”
“真的不曾有过和娘娘一样的情况吗?不一定是受了风寒。”希林艾依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症状,如果说两个多月都是在精心料理,怎么可能一直都不见痊愈,这么反反复复的呢?
看她真的为自己的身体感到担心,凌珊还是仔细搜索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天祖魏国公似乎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吧,不过……”她想了想,心中一惊,面上却遗憾地笑了一笑,“他是中了东海冷崖产的一种古毒才会那样。但东海冷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因为海啸坍塌了,那里早已没有了生迹。”
希林艾依可惜地叹了一声,但还是不太服气,她不认输地努了努嘴巴,对凌珊说,“我回去再翻一翻医书,看看异国的药典,希望能够找到对症下药的方法。”
凌珊感激地对她笑了一笑。
希林艾依正准备告退的时候,皇帝来到了灵泉殿,他看到她们二人在一起,脸上闪过一瞬惊讶,低头咳嗽了几声。
“陛□体不适?”
他掩在口边半握的拳头生生顿了一下,满不在乎地笑笑,“昨夜受了点风寒。”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笑着说,“我正要去为太后煎药,再帮陛下多煎一副吧。”
皇帝含糊着点了点头,由她施礼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来说一下为神马会跨越式发展的事情吧……嗯,这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由他们的个性决定的,但是小湛对这件事更明确一些。他们两个是很相似的,都太理智了,如果真要说起道理来肯定都是一套一套的,小湛童鞋就很清楚不能跟珊珊讲道理,讲了也没用。所以就直接上了……要控制住珊珊,就要先把她的理智全部消磨掉才可以呐,可是对于这枚妹纸,这谈何容易呀,哪里又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说得通的?甜言蜜语她听得还不够多吗?人回归到接近兽性的状态的时候,是最缺乏理智的。所以,直接上了算了……不过也可以简单地认为没那么多事,小湛就只是单纯因为太想她了而已,所以就上了嘛……想要这样理解也没关系……
105
105、第八回 故地 。。。
凌珊望着她离开宫殿的倩影,低头摩挲着戴在手上的鎏金云纹玉臂钗,悠悠地说,“她是个好女孩,一直都是。”
皇帝走到一旁坐下,接过宋沛羽端过来的一杯香茗,喝了一口之后说,“她的确是朕见过的最美好的姑娘。”
“皇后也十分好,至于贵妃……看得出来,陛下的后宫是春|色满园。”她捧起茶盏,往上面轻轻吹了一口气,蒸汽雾霭了她的眼帘,“听说那位留在宫里的常昭容,也是天香国色,无愧于陛下的倾城以悦。”
他喝完了茶,起身问,“娘娘想说些什么呢?”
他要走,她也没有要留的意思。
凌珊抬头微笑说,“只是希望陛下能够早日再遇到喜欢的人罢了。”
皇帝负手看了她一阵子,扬起了嘴角,却没有笑,“多谢娘娘关心,但这毕竟是朕的私事,就不劳娘娘费心了。”
她的头有些疼,撑着额头微微一笑,“陛下慢走。”
他眉头紧锁,也没有行礼,就悻悻离开。
在一旁侍奉的宋沛羽望着皇帝拂袖离开的身影,在进来收拾茶具的宫女退下之后,无声一叹。
叹息虽无声,但还是被凌珊发现。
她瞥了她一眼,打开金兽香炉用一根玉簪挑拨着里面的香块,曼曼地问,“哀家又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了?”
宋沛羽垂眸,轻声提醒,“娘娘,昨夜是奴婢守夜。”
她的手顿了一下,挑出了两片零陵香,面色冰冷地将其喝着香茗吞了下去。
“娘娘又何必这样折磨陛下呢?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宋沛羽温柔地说道。
凌珊似是随意地把玉簪丢到一旁,“我怎么折磨他了?他又怎会受我折磨?国家昌盛、家庭美满,他有什么受折磨的?”
宋沛羽看她分明是在嫉妒,自己却浑然不觉,无奈叹了一声,“娘娘,你方才说,希望陛下可以早日再遇到喜欢的人,可是同样的话,陛下却没有办法对你说啊。于理于情,祝福的话陛下都无法说出口,他还不够可怜吗?何况……他还一直背负着对娘娘的亏欠,却不知道……”
凌珊冷冷扫了她一眼,让她把本就不应该说的话吞了回去。
五天之后,御驾离开了微明宫。
太后于山门之外恭送御驾,那天万里无云,碧空高爽。
皇帝没有多与太后不舍言别,车驾很快就依时离开。
凛都关于御驾亲征先零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皇帝回到凛都后不久就准备率兵前往南境。
大军离开凛都的前一天,微明宫的使者带来消息,太后即将自虬山回京。
皇帝留下了一道手谕,向百官交代在其南下亲征期间,由皇太后辅佐邕王临朝监国,宰相星荀权知中书门下二省政事。
大军出征的时日早有安排,他没有等皇太后回到凛都,就已经领兵南下。
凌珊回到紫微宫的当天,常骁就在慈训宫中恭候她的銮驾,就如同当年她在这儿等候宪太后一般。
和皇后一道的还有时年四岁的邕王,他长得有如他母亲一样伶俐可爱,婴儿肥的脸蛋粉粉嫩嫩的,一下子就讨得了慈训宫上下的欢心。
太后也很喜欢这个孩子,让女官和宫人们带他在去玩,慈训宫各处都由着他去,自己与皇后凭栏闲聊。
“现在是谁教殿下读书呢?”既然邕王已经带到了慈训宫,圣谕又要她辅佐邕王临朝,凌珊也不好一点儿也不关心,何况这孩子生得着实是可爱。
常骁望着白纱幔外被一群大小宫女都围着哄逗的儿子,眼睛里尽是温柔的光,“舍不得交给别人,和陛下说了,就由妾自己来教。”
凌珊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抿嘴笑了,忖度了片刻之后又说,“但名头上还是请位先生吧,免得将来落下养于深宫不知世事的闲话。”
“娘娘想得周到。陛下也说起过,等这孩子再大一些,就请李越彬李大人给他讲解各家经典。”
常骁拨弄着身上的紫色水晶佩,发现那群和邕王一块儿玩耍的宫女之中有一个梳着螺髻的小丫头,看起来也不过六七岁,“那孩子是谁?”
凌珊也望过去,柔然一笑,“是星庶人的女儿,叫香儿。”
“星庶人?!”常骁又仔细看了看那孩子,的确和她的舅舅星荀有几分相似,“娘娘让星庶人回宫了吗?”
她点点头,“将她安排在尚仪局做个掌籍,就留在慈训宫给我研磨。星相不想她们母女被丢到掖庭局去为奴为婢,为此还求过先帝。既然是我开口能够办到的,也不差这一件。”
常骁佩服地看着她,感慨道,“娘娘真是大度。”
凌珊知道她说的是星诗若让她坠楼的事情,但其中的关节又岂是表面那样?凌珊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也不知这孩子读过书没?”常骁想到这小丫头今年也该有七岁,若是生在像他们这样的名门望族,碰上十分聪明的,恐怕都要读遍四书五经了。
“在微明宫的时候,我让沛羽教过她一些。现在应该还在读四书吧。”凌珊记起上个月问过她的课业,好像在读论语了。
“娘娘要是允许,就让她到宣坤宫与三郎做个伴吧。”看到凌珊惊讶的样子,常骁笑着说道,“贵贱之别,不过于势。妾正愁着找不到个水灵的人陪三郎读书,碰上这么一个现成的,哪有不要的道理?妾也想学娘娘,做个只判良莠、不分士庶的人。”
常骁在慈训宫和凌珊聊到午后,又与她下了一盘棋之后便离开。
她走后的一段时间里,凌珊还能听到宫人们在谈论那个可爱的小皇子,想来在常骁主持下的后宫,要比她当年要和睦生机得多。
之后的几天里,都是凌珊临朝陪在邕王身边。百官们的奏表,其实都是说给裹金青玉竹帘后的凌珊听,邕王只是坐在太子的座位上安静听他们说话。
他年纪还小,能够安安分分地坐在那儿一个早晨,就已经让文武百官感到难得。
凌珊不愿在继晷殿与八座商议国事,让人在千秋殿放置了书案,在那里处理政事。
朝中八座,尚书都省六位尚书,加上左右宰相,有两位不在。兵部尚书宋溢跟随皇帝去了瓯骆,而侍中凌晏,还在魏州。
剩下的六位,除了星荀,她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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