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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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无情-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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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直是怒火难熄!
  ──他们这对崽子是啥意思!?
  这两个不要脸的狗男女,居然当着我仙人的面前谈情说爱!?
  ──这还得了!?
  三鞭道人只觉一种莫名的忿恨!
  甚至是羞辱!
  ──那不只是对他这次杀局的蔑视,也是对他武功的奚落,更是对他个人的分量瞧不在眼里!
  他一生人奸淫过的妇女,不计其数;杀害过的男子,也不胜枚举:只见过受害人在他淫威之前,畏惧求饶、恐怖求情,甚至不惜相互出卖、互相残杀,以保全身,怎会像今天晚上,这两个人居然当众卿卿我我,旁若无人!
  ──无人也就罢了,还无我余近花!
  他忿出了恨。
  恨出了忿。
  他决定出手。
  出手不留余地。
  他蓄势出鞭。
  鞭圈如无数灵蛇翻滚。
  鞭风更烈。
  他要出手了。
  他要活活鞭死这对〃狗男女〃,他要他们在他的鞭下求死不能、求生不得、求饶得哀号,求恕得折磨!
  唯有这样他才能泄忿。
  唯有如此他才解恨。
  冤冤相报何时了?
  恨恨相报唯死了。
  忽听有人呼噜噜又喝了几口酒,呵呵笑道:〃你们一个饿了,一个递吃的,哈哈哈哈哈,我也饿了,不见得有人予我吃的,给我香的。。。。。。太不公平了,太不好玩了。。。。。。看到你们,我又想起我一首自创的好诗,好想吟给大家听──〃
  这一番话,气得三鞭几乎掩耳,在心里怒喊:
  ──什么!?面对我这么残酷、强大的敌人,你们不但谈情说爱,现在居然还有人要吟诗!?
  (岂有此理!)
  (杀千刀的!)
  (──诸葛老儿培养的这批徒弟,又喝酒又谈情又吟诗的,倒底是啥活儿呀!?)
  追命这一番话,倒是使无情和仇烈香都从情愫浓烈中省惕了过来,无情冒汗道:〃吟诗,三师弟您就不必了吧。。。。。。〃
  仇烈香痛苦地道:〃三哥您就免了吧──〃
  〃免?不行,不行。〃追命笑咔咔咔咔地说:〃你们刚才那一番对话,好感人,好值得回味,好应该纪念一下,且听我吟来好诗。。。。。。〃
  (你们真的以为我旨在吟诗吗?)
  (我只是要你们清醒一下:大敌当前。。。。。。三鞭和这一老一少,还有这姓孙的老狐狸,以及匿伏在暗处的人物。。。。。。都是不好惹的,莫辜负了世叔、石公的一番部署。)
  (。。。。。。大师兄,那香姑娘是个好女子。。。。。。)
  追命只觉心口一阵痛。
  很凄楚的那种痛。
  (。。。。。。。。。。。。小透,小透,是不是你,仍活在我心里,给我这一世透心的伤!)
  (透心的痛!)
  (透心的寒和凉。。。。。。。。。。。。)
第五章 可怜词人苏东坡

  于是,不顾大家的反对,而蓄意为了要使无情、仇烈香凝神应敌,和故意气煞三鞭道人让他乱了章法、逼出他杀手锏的追命,还是在连饮几口烈酒之后,大声在月下朗诵了这几句词: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一次,追命其实诵得相当好,由于可能他正心生眷念小透姑娘之故,所以也诵得特别有感有情,到了中段之后,还用吟唱的方式,歌之咏之,十分悲怆凄凉。
  是以,这一回,连无情和仇烈香都听进情绪里了,都没着意要他停下来。
  却不料一阵大笑。
  笑声沙哑。
  且多痰。
  笑的人捧腹不已,还〃喀吐〃一声,吐出了一口浓痰。
  一时间,气氛尽给破坏无遗。
  追命也吟咏不下去了,怪眼一翻,见笑他的人,居然是又老又疲又装凶悍的任劳,他压着怒气,问:
  〃恁地?〃
  任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死我也!〃
  追命没好气地道:〃那你去死吧!我不见得有啥可笑的!〃
  任劳那种夜枭般的怪笑,夹杂着老人家的喘气,实在十分煞风景:
  〃你刚才。。。。。。那个诗呀。。。。。。连我也懂。。。。。。〃
  追命更没好态度:〃你?你懂个屁!〃
  任劳指着他咔咔大笑:〃这诗才不是你写的!是一位当过高官的名士的。。。。。。你抄人家的,却说自己的,无耻无耻,哈哈哈哈!〃
  追命只觉一脸没趣,懊恼的道:〃算了吧!这首词太有名了,谁不知道──〃忽然眼珠一转,反问:
  〃谁是原作的?你来说说看。〃
  任劳咔咔大笑。
  追命再道:〃谁写的?说呀!〃
  任劳笑得更厉害。
  〃你别笑呀!说哇!〃
  任劳笑到上气不接下气。
  〃你别告诉我,你光会笑,不会说话。〃追命追击。
  任劳一面干笑着,一面望向任怨。
  又看看三鞭。
  三鞭道人,脸色铁青。
  任怨可没看他。
  任劳忽然有点笑不出来了,〃咔〃了一声,好像给一声猪骨头尖刺卡住了喉咙。
  〃你不是自己也说不出来就笑人吧?〃
  追命可不饶人。
  ──谁扫他的兴,他就扫谁的颜面!
  任劳满脸怨愤的搔搔头皮,拔拔满头白发,支支吾吾的说:〃这个嘛。。。。。。这个嘛。。。。。。〃忽然灵光一闪,道:
  〃我知道了!〃
  〃知道就说吧!〃
  追命好整以暇。
  大家都望向任劳。
  〃那是。。。。。。〃任劳说:〃──朱月明。〃
  〃朱 月 明 !?〃
  一时间,大家都哄笑了起来。
  仇烈香笑得弯了腰,趁机抹了刚才颊上的泪,忍笑道:
  〃我笑得实在不行了。。。。。。为什么是朱月明?〃
  〃原因太简单了。〃追命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词写的是月有阴晴圆缺,而第一句就是'明月几时有',后还有一句'转朱阁'。。。。。。难怪这位任老先生会想到是朱刑总。。。。。。〃
  这回连一向沉得住气的孙收皮也忍俊不住,插了一句:〃要是朱月明那胖子能写出首像样的词儿来,我这姓孙的就问一百句老实答一百句!〃
  忽然省起自重身份,就歇声不说下去了。
  无情也笑了。
  他这一笑,连仇烈香在笑里看了,也觉:飞渡浣花溪,梦遥舞犹寂。
  无情笑道:〃可怜词人苏东坡。〃
  追命笑到呛着了:〃可爱的诗人朱月明。〃
  仇烈香也笑得红云飞上了脸靥,无情看在眼里:风情无限,剩几笔,晚晴图画,依依还挂。
  仇烈香轻抚心口,笑得花枝乱颤,说:〃可悲的评词人任虎行!〃
  任劳涨红了脸,憋得像只老蛤蟆。
  任怨用眼尾睨着他,也有点吃惊。
  他开始是从来不知道:
  ──这老家伙也懂得诗。
  后来是不知道:
  ──这老家伙该如何下台!
  现在是不知道:
  ──原来这老家伙的脸会这么红!
  红得像刚煮熟了的螃蟹。
  ──不过,再熟的螃蟹也不会显得那么疲惫。
  不过,再累的螃蟹也不会像他那么愤怒。
  他就像一只又累又怒但又刚给下了锅的螃蟹,一振而起,虎爪豹拳,一齐攻出,还大喝一声:
  〃我宰了你们!〃
  大概,跟所有人一样,谁也没有想到,任劳在这些人里,会抢先出手。
  而且是为了一首词出手。
  ──大抵连他自己也想不到。
  做梦也没想到。
  右虎爪,是抓向无情。
  左豹拳,凿向仇烈香。
  他虽然生气,可是毕竟是个身经百战的高手,并没有乱了章法。
  仇烈香拦身在无情身前。
  她左眼盯住任劳左豹拳,右眼盯住任劳右虎爪。
  就在这一刹间,拳爪全变了。
  ──变成左边虎爪右边豹拳。
  其实左右拳爪并没有变化。
  变的是招。
  任劳将左右双手肘部关节一交错,变成分叉出击,自然右左爪拳互易了。
  这一来,如果敌人认准了存心破解,给这陡然一变,会乱了套,失了方寸,很容易为他所趁。
  加上,任劳这一招,非常阴损。
  他别的地方都不攻,一爪一拳,全攻向:仇烈香的胸前──
  胸脯!
  他要凌辱她!
  凌辱这个讪笑过他的女子!
  像他这种人,在这时候当然会忘了:原来是他自取其辱。

第六章 老吠吠外传

  人必先自侮而后人侮之。
  记住这句话。
  这句话的涵义很多,但都是很有道理,而且,到今天依然用得上、行得通、说得过去的:
  一,人侮辱你,是因为你先侮辱了自己。例如:一个人自己若甘为奴才,自然难免要受人驱使,受人侮辱。
  二,你先小看了自己,别人才会小看你。例如:你自己都不尊重自己,别人难免会轻侮你的才能,甚至人格了。
  三,是你先欺侮了他人,人家还手抵抗你的欺侮时,把你击败,同时也形同欺侮了你。例如:某人为求名求利,不惜去侮蔑、陷害、诽谤、打击他人,用压倒对方的方式来抬高自己,赚取利益,对方一旦有实力反击之时,那些侮蔑、陷害、诽谤、打击很容易像魔头一样,反噬其身,侮人者反遭人侮,那可算是报应;就像吠人者反遭犬噬,却也是天理循环。
  坦白说,任劳现在发出的怒吼,与其说似虎啸,不如说像犬嗥。
  ──听说,在江湖上,能够杀伤力奇巨、正统绝传的〃虎啸〃的高手,大概就只有〃连云寨〃的〃虎啸鹰飞灵蛇剑〃劳穴光、〃老虎啸月〃聂千愁、风云镖局〃九大关刀〃龙放啸等几人,而正宗的〃狮子吼〃,则要少林派少数几名佛门高僧,以及初崛江湖已一鸣惊人的燕狂徒才可以办得到。
  任劳所发出来的,只是〃吠〃。
  ──狗吠。
  可是这吠声很尖锐。
  很厉辣。
  很有穿透力。
  ──从这〃吠声〃也可以吼出了他多少心里的不平衡:嫉妒、气急、愤慨、不平、怨忿、痛恨、痛苦、甚至形成了自我折腾的煎熬,对自己失去判断,对他人只会痛批的失控与悲情的乱序。
  这种性情,对人对己,都非常危险。
  任劳本名当然不叫〃劳〃。他也有个本名,就叫〃软钦〃,可是,这种名字一旦放到江湖上行走,很容易就给人笑话:软钦软钦,又软又欠金,这岂不是有点不男不女来着。。。。。。于是他弃之不用,用了好几个比较凛凛生威的大号:例如:半生、闲人、儒迅、子湘、天涯、白水、我素、纵横、锐案、天堂──试想,这些非常飘逸或威风的名字,一旦加上他原姓〃任〃,不是非常响亮、动人、有意境么?
  ──任半生。
  ──任闲人。
  ──任儒迅。。。。。。
  ──任子湘。。。。。。
  还有任天涯、任白水、任我素、任纵横、任锐案、任天堂。。。。。。都很不得了,一听就知道是江湖大人物,一看便晓得是武林大豪。
  可惜,这些名字都传扬不开去。
  可恨,这些任劳喜欢的大名都流传不广。
  不知怎的,大家看他从年少迄今,一直郁郁不得志,忿忿不平,以致不断的诬人以快、残人以虐、杀人以逞,反而背里给他一个〃老吠吠〃的名号。而他看到人家比他活得好、活得比他有名、活得比他富贵或美满,他就禁不住内心那一股火。
  愤懑。
  他就捣毁他们。
  残害他们。
  破坏他们的名誉。
  甚至去杀害他们。
  他忍不住这一股冲动。
  其实他的武功绝对算是高强,也天性聪悟,本来年青时也长得正常,但就是不知怎的,一直不能名列江湖第一班辈的高手中,也不能挤身于武林第一流的名字里,使他更加悲愤,可是,愈是悲忿,就越失衡,莫名的抑郁使他迅速苍老,疲惫满脸,皱纹交错,老去急剧。这一来,江湖排名就更低落,前辈提携就越有顾忌,他就越发不择手段,诬陷谋害,猝袭暗算,这种事一旦做多了,总会传扬开去,那么,前辈高人机诈之士,当然怕养虎为患,不敢予以重任,而忠厚之士亦耻与为伍,使他更为失落。
  连番失意,使他又更为悲愤,行事更乖绝人伦,于是更多邪道之徒避之为吉,正道之士更排斥不用。
  那样一来,他就更悲怨莫名,下手更辣更歹,以致黑白两道,都不容他。他争名,并无大名;求利,更不是这料子。弄权,手上无权;要人,人才岂为他所用。他越来越愤恨,指天骂地,郁愤难平,自以为怀才不遇,又以为人共欺之──却忘了,真正开始凌辱他的,正是他自己。
  他就是行事下手太辣,以致本要任用他的〃四分半坛〃陈氏兄弟,也几乎不能容忍,要把他逐出门墙。
  幸当时〃四分半坛〃亦收了一名新锐:就叫任鹤立。这少年人一入〃四分半〃,迅速蹿升,做事干净利落,下手狠,但该硬时硬,该软时软,坛里人人都喜欢他。
  这个少年人武功非凡。他那门派原只有四位门徒,一入江湖,都从最艰苦〃卧底〃做起,潜入各门各派,一旦起事,才揭竿而出,一举歼灭目标。他在该门中排行第三。
  任鹤立是其中佼佼者。
  他长得清秀可人,但他却不让人称作飘逸好听的〃鹤立〃或〃叶三〃,或者他的原名为〃任浮沉〃,而要人称他为〃怨〃。这少年人还笑着宣称:〃我是个有怨念的人。〃
  任怨却私下吸收了任劳。
  还私下传授他门里的〃虎爪豹形拳法〃,并且言明,这套拳法不适合任怨自己的底气和功架,所以悉尽相授予任劳。
  任劳当然感激他,于是视任怨亦师亦友。他先前以为这少年人好欺侮,没想到,交往下去,他发现不但已绝对脱离不了这少年人,而且还愈渐听凭任怨摆布,甚至,受侮的也只是他自己。
  ──看来,这么一个怯生生的少年人,要比他更利害、深沉多了。
  他省觉到这一点时,已经摆脱不了少年任怨的纠缠和压力了。
  这少年任怨自有一股吸引力,一种奇诡无比的魅力,一旦跟他在一起,决不容易重新做人──纵然能够侥幸,那已是一种〃再世为人〃了。
  何况,他年纪也大了。
  样子也老了。
  他的容貌远比他的年龄更快老去。
  严格来说,他的样子跟他心里的苍老比较接近。
  他甚至觉得:任怨的容貌,恐怕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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