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的同时,也就成了其他‘不姓刘’的泰坦鸟的目标。
所以二傻所处的环境,与宋阳初遇凶禽恶战时大不相同:
宋阳当时身处战场边缘,且凶禽知道他是异类,与同族间的战争无关,对他放任不理;二傻陷落战场核心,虽然身边有几十头同伴保护,但外面还有无数的猛禽把他当做同类、一有机会就会毫不留情的啄杀。
还有地势也让宋阳头疼的很,战场深处于一座巨大山坳,地势凹陷出口狭小。
如果二傻能聪明些,身处这样的险境里,就不会收服‘刘四家族’,而去选战场中最强大的那支力量来做盟友,胜算还能更大些;可二傻要聪明,也就不叫二傻了,他和刘四要好,就一根筋地融入他们家……
宋阳进入战场、与二傻汇合时异常轻松,还是之前的道理,泰坦鸟的眼中只有同类,对他这种长胳膊长腿的肉馒头混不在意。‘刘家军’也得了二傻的指挥,并未攻击宋阳。
不过宋阳想要靠着身法武功带走二傻,却难如登天,只要一脱离刘家军的保护,二傻立刻变成众矢之的,无数利爪抓来、数不清的巨喙啄下,宋阳几次想要突围都没能成功。再之后宋阳学乖了,退回到‘刘家军’里,要二傻指挥它们一起配合突围。不料刘家军上下早都激发凶性,如果刘二在身边它们会加以照顾,但绝不肯离开战场,任凭二傻把口哨吹得多响亮,它们也不理会。
当下的情形再明白不过了,什么时候刘家军打光了,二傻也就该倒霉了。宋阳要想保住二傻的小命,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帮刘家军。
所幸,山坳中是一锅粥似的混战,所有不姓刘的泰坦鸟都是敌人,但敌人彼此之间也同样是敌人(好吧,这句话不像上过小学的人说出来的),喘息的空间不小,宋阳调运五感照顾全局,一俟‘同伴’遇险他便赶上前发动雷霆一击。
二傻被置于一头尤其强壮的泰坦鸟身上,对他们,宋阳更是重点关照着。
大多时候,宋阳只是个‘影子’,藏在高大强壮的战友身后,几乎不会受到攻击……
恶战时南荣就跟在宋阳身边,她不用宋阳照顾。舞步便是身法,南荣的舞便是武。她难以击杀成年凶禽,但出色身法自保无虞,仿佛狂风中的蝴蝶。
一袭霓裳飞舞,血腥中的灵动,说不出的妖冶与诡异。
野蛮战场、原始杀戮,濒死的厉啸刺穿耳鼓,泼溅的污血弥漫目光,南荣右荃并不动容,她的眸子始终清透。
三岁到六岁的记忆,普通人脑海中的冰糖葫芦、竹蜻蜓、过年时的新鞋帽……南荣却只记得一种颜色:血红。她从出生就被门阀选中,隐约懂事后第一个训练不是诗词歌赋、文章武功,而是:屠户。
她被送到屠户的坊子里,衣食无忧、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许离开屠坊半步,从最初的恐惧哭闹到后来的慢慢适应,小小南荣渐渐习惯了鲜血与惨叫,一边玩耍一边听着牛羊哀号,一边吃着糖果一边在地面血浆的缝隙间跳房子。
身边的恶战,不过是童年的颜色,又有什么可怕?唯一要做的也不过是翩翩起舞,好像小时候的跳房子吧!
从黄昏时分到子夜,再到日上三竿……不再有新的泰坦鸟扑入山坳,这场除非同类否则绝无法理解的凶禽恶战渐渐接近尾声,十余个时辰里,宋阳从未真正冲锋陷阵,他就做了一件事:偷袭。
仗着‘刘家军’的掩护,宋阳运足十成十的修为,拼命欺负泰坦鸟傻。
狮群的混战中,一条毒蛇很可能成为胜负的关键……泰坦鸟不懂思考,只有最原始的本能:扑杀异己保护同族。在血腥打斗中,它们也是团体行动。宋阳辨别情势,只杀‘两种鸟’:可能会引发‘刘家军’战团崩碎的,和有可能会引发敌人战团崩碎的。
将近一天的鏖战里,死在宋阳手上泰坦鸟并不多,充其量二十余头,不过每头都曾是一场小战役的关键,刘家军就在一个接一个的‘关键’中得以保存,不是不死,只是比着其他群族消亡得稍稍慢一些,再加上一点点运气,渐渐变成残碎战场中最强大的一家。
到了这个时候,宋阳要想带走二傻离开战场已经不再是难事,山坳中只剩刘家军横冲直闯,别家的恶鸟越打越少,越打越乱,已经不足以阻拦他们离开,可宋阳又不急着走了,倒没什么特殊缘由,就是坚持到现在总算胜券在握,不去看一眼最后的胜利总觉得不甘心、觉得亏得慌。
又过一个时辰,到了正午时分,恶鸟的同族相残终于结束了。与宋阳、南荣事先的想象不同,刘家军没有把他家猛禽尽数宰杀干净,当山坳中只剩下寥寥数十头猛禽的时候,刘家军的首领、一只体型尤其巨大、头上长了一只金红色肉冠的泰坦鸟忽然止住了冲杀的势子,站在原地双翅撑开,猛地爆发出一声尖锐鸣啸。
仅剩的十余头刘家军同时止住脚步,簇拥在首领周围,引颈啼鸣齐声附和。
别家的泰坦鸟,加在一起不足三十头,零零散散地站在周围,无一例外的,它们都是‘散兵游勇’,家族首领早被击杀,随着刘家军的啼鸣越来越响亮,它们也不再胡乱扑击。
啼鸣过后,刘家军的首领昂首从队伍中走出,来到距离它最近的一头别家凶禽面前,它比着对方要高大许多,颈子弯下,橙黄色的眸子虐戾十足,死死盯住了对方。
那一头泰坦鸟在和它对视片刻后,缓缓地收拢了翅膀,身体紧缩着,把自己的头颅垂下。刘家军首领一探首,巨大的喙正啄在对方的天灵盖上,力量不轻不重,见血却还不足以致命。
被啄伤的泰坦鸟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反而略显欢快的低鸣了一声,跟着迈步走进了刘家军的‘队列’中,刘家首领则迈步走向了另外一头凶禽。接下来事情如出一辙,对视、低头、被啄伤后加入刘家军,也有个别性子凶悍、不肯臣服,转眼就被撕成了碎片……
第四章 咕咚
最后的胜出者,收编了所有幸存下来的凶禽,如果不论伤势只看数量的话,刘家军的规模反而比着恶战前更大了些,等收编完毕,一群大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留在山坳中原地休息。
宋阳开始还在笑呵呵的看着,可不久之后就觉出来了,大鸟们再望向自己的眼神,已经从‘这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家伙’,变成了‘这是个吃了就不饿的肉馒头’。人家打完仗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该张罗狩猎吃饭的事情了。
宋阳问南荣:“还好?”
南荣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宋阳又对正哆哆嗦嗦吹口哨安抚刘家军的二傻招手道:“成了,叫上刘四回去吧。”刘四的运气奇好,伤得不轻但至少保住了小命,当然,它还能活着和宋阳的刻意照顾也脱不开关系。
二傻的脸色比纸还白,双眼涣散无神,显然还陷在血腥恶战的恐怖里,使劲喘了几口粗气才勉强能开口:“能、能把它们都带回去。”
“全带回去?”宋阳先是不解,但话一出口便恍然大悟,掩饰不住的骇然:“全带回去?!”
二傻怯生生地点头,好像犯了大错似的……从青阳选出的贤者,任初榕只拉拢萧琪一个人,她不想要二傻最重要的一个缘由就是:一头凶鸟,在战场上几乎全无用处。
或是不知道,或是忽略了,总之包括宋阳在内所有人都没去想另外一件事:泰坦鸟是群居的。
借着刘四的关系,二傻和头鸟‘聊’得挺好,这就等若整整一个家族、几十头原始猛禽,全都接纳了他……只要不和它们的本能相冲,二傻一声口哨,这群大鸟就会凶猛扑出。
有宋阳吸溜着凉气,仔细看了看面前这群大家伙,但最后还是摇摇头:“只带刘四回去就好了,还有,你驯服整族大鸟的事情,不可以对别人说起。”
都不问为啥不能说,二傻就痛快答应了,宋阳笑,这就是刘二的可爱之处吧,
随即宋阳又转目望向南荣。后者明白他的意思,语气冷漠:“这件事我不会透露给南理,但也不会瞒住家主。”
宋阳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刘四伤得不轻,二傻懂得驯鸟但不会疗伤,宋阳是给人看病的大夫,对鸟的伤势也帮不上太多忙,倒是这些泰坦鸟自己,从远古的恶劣环境中一路走来,早都养成了辨别、啄食特殊草果养伤的本能,刘四要是再跟着二傻回去,能不能在茁长都是个问题,反倒是留在族群里痊愈的机会更大些。
二傻心疼兄弟,又惦记着自己的差事,就给自己换了头伤势无碍的大鸟,名字接着往下排,就刘五。
刘五并非鸟群收编的残兵,而是‘刘家军’的元老,只看体型就明白它是刘四的长辈……山中事了,几个人不再耽搁,就此返回小镇。
※※※
盘头儿点头道:“做得对,做得对!”他指的是‘隐瞒二傻驯服整族大鸟’的事情。
只有一头怪鸟的二傻,谁也不会在意,借着‘奇士’的机会出国转一圈,再回来后领份闲差,后半辈子舒服惬意;但是能指挥一群怪鸟的二傻,就一定会被征召入伍。盘头儿也好,宋阳也罢,甚至燕子坪所有人,可都不想他上战场,无论是封拒吐蕃的西线还是阻抗大燕的北关。
刘二这时候已经回过神来,坐在边上呵呵憨笑,对这事他大概明白些,可又迷糊得很,反正宋阳不让他说出去,那他就不说便是了,至于究竟为了个啥他才懒得想。
又说了几句闲话,盘头、二傻、萧琪相继离去,此时天色擦黑,小九高挽衣袖,露出莲藕似的一双小臂,准备去厨房鼓捣晚饭,宋阳却摇了摇头,对她道:“弄你和哑巴那份就好,我不吃了,有人找我的话帮我挡下,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
说完,起身从正堂回到自己的屋里,倒插门拴、盘腿上炕……
泰坦鸟是什么样的怪物?壮愈大犀、力量可怕,钢爪铁喙、动作迅速,处在食物链最顶端的王者。想要猎杀它们绝不是件容易事。当年宋阳第一次遭遇泰坦鸟时,修为已经踏入上品之列,可若非龙雀在手,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而这次,修为激增但神刀不再,手中的横刀没用上几次就卷刃崩裂,之后宋阳只能靠着拳头,即便他全身是铁又能碾几根钉子……
从参战到结束,宋阳杀掉的猛禽也并不多,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累得心浮气躁,修为损耗空前。现在清静下来,他要默运内劲以求尽快回复。
天下武功在运功疗伤时都大同小异,要抱元守一,沉心静气,很快宋阳便入定忘我。
小九不敢去打扰宋阳,早早关门上锁,吃过晚饭后还不忘去照顾院子里的猫猫狗狗,等到月上中天,小丫头确定宋阳那里再没动静,和哑巴打了声招呼,去休息了。
小丫头这两天担惊受怕身心俱疲,躺在床上脑袋才一沾到枕头就陷入梦乡……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咕咚’一声闷响传来。
偏荒小镇、深夜时分,万籁俱静中闷响突兀且明显,小九一惊而醒,恍惚里还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但很快,院子里就传来哑巴依依呀呀的喊声,小九这才知道是自家有事,刚忙跑出来查看。
哑巴左手不停比划,右手则牢牢指向宋阳的房间,意思在明白不过,刚刚那声闷响就是从宋阳屋里传出的。小九皱眉上前,在门外低低地唤了几声‘公子’,同时举手拍门,可屋子里没有丝毫反应,小九当机立断,回头对哑巴道:“撞门!”
只一下,厚重门板便告粉碎,之间宋阳双目紧闭脸色青灰,摔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小九吓得魂飞天外,急匆匆往里冲,慌乱间一脚提在门槛上,整个人直接就摔到了宋阳身旁,一双漂亮小手被粗糙地面戗得鲜血淋漓,小九却顾不得疼痛,忙不迭把宋阳抱在怀里,伸手去探他的心跳。跟着,小丫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公子死了!”
哑巴的动作更快,小九去探胸口的时候,他已经捉住了捉住了宋阳的腕子去探脉搏。心藏于左胸,脉显于双腕,小九从左胸摸不到心跳,他却能清楚摸到宋阳的脉搏。
小九哭闹,可把哑巴气坏了,另只手一推丫头的脑门,嘴巴里啊啊啊的大吼三声,但苦于口不能言,一时间没法把事给她讲明白,果然,小九压根不理他,只顾大哭……
刚刚平静了不久的小镇,再次乱了套,先是附近的邻居,再是盘头儿、二傻、南荣…不多时众人全都闻讯赶来。
宋阳的状况异常古怪,全身滚烫,但额头印堂、胸口膻中、小腹关元这三处却出手冰凉,脉象更是凌乱无比,强的时候几乎要弹开探埋者的手指,弱的时候又几乎察觉不到,南荣习武多年也略同医理,但是对宋阳的状况全无办法,放开宋阳皱眉走到院中,对随她同来的阿伊果道:“你给帮忙看看吧。”
阿伊果眉头皱得老高:“你娃么得炼蛊,不懂咯,六迷三杀一活命,十条蛊里才能炼成一条救命蛊,这条救命蛊抵得上另外九条好虫……”
南荣哪有耐心听她唠唠叨叨,摇头打断:“一定要救,当我求你。”
“我看哈情形再说咯。”阿伊果语气里都是不痛快,眼角眉梢挂足不情愿,慢腾腾地转身向着屋内走去,而背对南荣后,黑色的嘴角却抿出了些许笑纹,一闪即灭。
第五章 蛊蚁
屋内,众人乱成一团,萧琪帮宋阳除去上衫,小九已经知道自家公子没死,拿了条湿毛巾帮他抹身,盘头大声吩咐手下兄弟备马车送宋阳去附近大镇求医,正乱时,突然一声清脆叱喝从门口响起:“都给老子闪开咯!”黑口瑶分开人群,大步走了进来。
阿伊果不诊脉,走上前掰开宋阳的嘴巴,拉出他的舌头仔细端详,另只手不停在上面捏来捏去,其间她还凑上双唇品尝了舌尖的味道……啐了口唾沫,收回手指混不嫌腌臜随手在衣襟上擦掉口水,她又弯腰把头枕在宋阳的肚皮上,不时换个位置,好像在倾听什么,半晌后阿伊果才抬起头。
盘头、小九、萧琪异口同声:“怎样?”
阿伊果目光如蛇,狠狠一瞪盘头:“闹个爪子!”随即又换上个甜腻腻地笑容望向小九和萧琪,柔声道:“么得担心,一切有我。”最后她又望向南荣:“能不能救不好说,试试看吧!”
南荣追问:“多少时间?”
阿伊果想了下,应道:“明日辰时。”随即她转目望向屋里其他人,又换上狠辣的神气,双手摆动向外轰人:“都出去咯都出去咯,退到院子外去,没完事前哪个敢探头探脑,不等日头升起他全家就变成活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