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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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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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翰双目虽盲,反应却异常敏捷,倏忽翻掌上迎,侧肩卸力,由坐姿忽然变为“卧看巧云”之式。

那沉重的石香炉被他掌力一拨,准头已失,“蓬”地击在肩颈之间,登时碎成细粉,耶律翰一个翻滚,呛出大口鲜血,人也萎顿倒在地上。

他应变不能说不快,无奈一个蓄势已久,一个却仓促招架,那石香炉虽未砸中要害,却已使他颈骨断裂,负了极重的内伤。

桑琼远在丈余外,来不及抢救,手腕一抖,“太阿剑”脱手飞出,正中韩东沧左后肩胛。

矮叟负痛闷哼出声,带剑穿窗射出,匆匆向庙后逃去。

桑琼怒火狂炽,目眦欲裂,如影随形急追,却见矮叟韩东沧刚越出庙后短墙,便发出一声惨叫,“蓬”然摔倒,竟不闻声息 了。

桑琼一惊,错掌护胸掠登墙头,远远望见似有两条纤小人影,一连两闪,没人林中。而矮叟韩东沧竟倒卧在墙下雪地上,业已被人拦腰斩为两截。

这意外的结果,直看得桑琼如堕五里雾中,心里飞忖道: “姓韩的必是负剑逃走时,被那两人预伏墙外出手杀死,但那两 位杀死矮叟的人,为什么不肯跟我照面,就急急离去呢?

从背影看,分明是两个女人,那么,最可能是麦佳凤和隐 娘,但桑琼却想不出她们不肯跟自己见面的理由。

猜测半晌,无法结论,只好收回“太阿剑”,提了韩东沧的尸体重回庙中。

神殿上遍地血污,鹊儿重伤昏迷,仅剩奄奄一息,耶律翰则仰面躺在神案前,呼吸重浊,气喘咻咻。

桑琼急忙扶起耶律翰,一面为他顺气渡力,压抑内腑伤势,一面恨声追悔道:“都怪晚辈愚昧,救应来迟,致遭奸徒所乘,老前辈伤得可重?”

耶律翰喘息半晌,才虚弱地摇了摇头,道:“不怪你,这是我自己不好,我不该喝酒!”

桑琼诧道:“老前辈,您——您觉得心里明白了很多,是不是?”

耶律翰微微颔首道:“是的,这些日子,我心里好闷,刚才那匹夫重重一击,淤血喷出,现在倒舒畅了许多,桑老弟,这些天来,真是多亏你了,等回到阿儿汗宫以后,我还得好好谢你才成。”

桑琼见他重伤之后,神志反而清醒,言语也清晰不乱,一时间,既惊且诧,不知是喜?

是忧?

耶律翰略作调息,已能挣扎着倚墙斜坐起来,问道:‘’沙娜拉的遗体,没有被他们毁坏吧?”

桑琼忙道:“没有,夫人棺骸仍旧好好在车上,老前辈是否想把棺木移进庙里来?”

耶律翰却摇头道:“不必,我现在也想通了,但能扶棂回返祁连,此生心愿已了,何苦再作请求,人死尸腐,空自厮守着肉体,又有什么益处,等一会,你去把棺盖钉死了吧!”

桑琼大喜,道:“老前辈放心,晚辈一定照您老人家的意思去办。”

耶律翰长吁了一口气,道:“但愿我还能活到返回祁连,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我曾经答应过沙娜拉,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桑老弟,你我萍水相逢,承你不辞千里,助我夫妻团聚,假如我无福活着回返故居,死了以后,也请你把咱们两具尸骸运回阿儿汗宫埋葬,琼楼后侧有座空冢,那就是咱们夫妻当年预留的并骨之所……”

桑琼听他越说越不吉利,忙接口道:“这些事,老前辈不须烦心,咱们离祁连近在咫尺,一定能够惩治阿兰叛婢,规复神器,重新把阿儿汗宫再夺回来。”

耶律翰苦笑一声,道:“怕只怕事愿相悖,力不从心。”

桑琼骇然道:“老前辈何故失去信心?”

耶律翰摇摇头,道:“桑老弟,你看我这般光景,当真还能快意恩仇,再登宫主宝座吗?”

桑琼毫不迟疑道:“即使老前辈不能亲手完成,晚辈也会替你老人家办到的。”

耶律翰黯然叹息道:“老弟豪气干云,令人心感,但愿苍天有眼,延我数日生命,能让我亲身拜领老弟成全的德意。”

桑琼一愕,道:“老前辈何出此言?”

耶律翰摇摇头,岔开话题道:“你该看看鹊儿伤势,早些收拾残局,咱们也好上路了。”

桑琼答应着抱起鹊儿,匆匆替她闭了心脉穴道,细察伤势,原来鹊儿因为事先被韩东沧制住经脉,虽然遭受重击,却幸尚未伤及内腑,只是气息奄奄,眼看不能再行凝气跟人动手了。

桑琼无限悔恨,将两位伤者送上马车,又掘了个大坑,掩埋天山二叟尸体,然后独自攀登车辕,冒雪驶动马车,向北驰去。

由张掖往酒泉,一路傍长城内而行,因为耶律翰和鹊儿都负了伤,无法兼程赶路,两天后,才越过高台县境。

第八十章 群英会

桑琼本意仍循上次旧路,准备从临水驿折转向南,直转祁连主峰,不料刚到黑泉驿附近,却意外地遇见一位熟人—一雪山派掌门人“索命吊客”鲁无尘。

桑琼和鲁无尘曾在淮阳万梅山庄,为争夺武库藏真图相识,其后又在落凤峡共过患难,遂成道义之交,却未想到会在甘凉古道上二度相遇。

当时,鲁无尘正带着两名雪山派弟子,大马金刀般坐在黑泉驿镇头一家茶棚外喝着羊奶茶,一见桑琼,霍地起身迎住,长臂一探,扣住马环口,咧嘴嘿嘿笑道:“桑庄主,幸会!

幸会!什么风把您吹到西北荒僻地方来了?”

桑琼下车相见,略作寒暄,含糊道:“有点私事,欲往祁连,不想途中得见故人,鲁兄怎么也在此处?”

鲁无尘怪笑道;“穷命嘛!还不是四海飘荡,到处为家,这儿附近住着一位多年老友,在下偶经此地,留下来作客数日,既 然巧遇,庄王好歹且跟在下去盘桓两天。”

桑琼为难道:“小弟确有急事,不便耽搁,再说,小弟与贵 友素昧生平,怎好打扰。

不如等过些时,再往雪山造访鲁兄。”

鲁无尘笑道:“这是什么话,四海之内皆兄弟。敝友就是庄主的朋友,无论如何,一定得去坐坐。”一面拉住马环不放,一面便喝令两个弟子赶快备马。

桑琼见他情势难却,只得婉转道:“不瞒鲁兄弟说,小弟车上载有丧材,又有两位病人,这样去,只怕不大好。”

谁知鲁无尘却爽快地道:“没关系,能得桑庄主护灵,必是武林德高望重前辈,能得接引,正是光彩,有病人更不要紧,敝友颇通医理,恰可效劳。”

正说着,两名弟子已将马匹牵到,鲁无尘不由分说,强将一匹马给了桑琼,又命两名弟子代为驶车,自己则和桑琼跨马随行,人车一齐转向西北行去。

途中,桑琼不禁问道:“前面已是长城,不知贵友居处远不远?”

鲁无尘漫应道:“不远!不远!转过那片城墙就到了。” 口里说着,只顾贴城而行,附近荒僻寂寥,并无住户人家。

桑琼渐渐有些起疑,却又不便再问,正感纳闷,突闻车后传来两声惨呼之声。

鲁无尘听见呼声,冷然一笑,竟勒住了坐马。

片刻后,雪地里如飞掠到四五条人影,一色白衣,都是雪山派门下。

鲁无尘寒着脸问道;“都收拾好了吗?”

其中一人躬身答道:“盯来的点子共两人,已经全部解决。”

鲁无尘一挥大袖,道:“很好,你们留下来清除车迹,继续等候那些不怕死的东西,车辆加速快走!”

一声令下,车辕上鞭声卷空,催动马车,飞一般直向长城城脚驶去。

桑琼惊问道:“鲁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鲁无尘笑道:“庄主此时不必问,稍等自然明白。”

马车一行驶近城下,桑琼才发现城墙有一处塌陷的缺口,两名雪山派弟子驾车穿越长城,忽又折向正西,一路挥鞭疾行,其速似箭。

不足顿饭之久,车马都来到一座占地极大的庄宅前。

这庄子四面密林环绕,又在长城外侧,若非到了近处,十分隐蔽难见。

桑琼方自惊讶,却见鲁无尘纵马径抵庄门,大声叫道:“卧龙庄桑庄主驾到啦!”

叫声甫落,庄中已飞一般迎出一条白色身影。

白影疾如惊虹,一霎眼,掠到马前,双臂突张,一把抱住桑琼的腿,竟硬生生将他拉下马来。

桑琼初则惊,继则愣,注目看清那白衣人儿,不禁骇然失声道:“玉儿!是你?”

欧阳玉儿眼眶一红,扑在桑琼怀中,哽咽道:“桑哥哥……想煞我了……”

惊愕未已,庄内已陆续迎出大群男女英侠,竟是西堡莫金荣和辛家兄弟;北宫紫、墨、黄三燕,以及九灵帮兄弟罗天奇、葛森、鬼偷邢彬、头陀郝飞和云岭双煞……等人。

桑琼又惊喜,又迷惑,颤声道:“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莫金荣拱手道:“我等等候少侠,望眼欲穿,今天总算等到了。”

欧阳玉儿抢着道:“其实,三天以前,我和四姐就看见你们在古城子那座破庙休息,但是,为了怕泄漏此地秘密,四姐不让我招呼你。”

桑琼更惊道:“原来杀死矮叟韩东沧的,竟是你们两人?”

黄燕笑道:“那是五妹下的手,咱们是在你第二次进村寻找酒痴时,才跟你后面到破庙去的。”

莫金荣接口道:“此地庄宅,乃雪山派产业,我等一路西行欲为少侠接应,无意与鲁兄相遇,便在这里住了下来,及至打听,得悉少侠大闹阿儿汗宫,业已平安离去,咱们就近留下监视魔宫动静,等候少侠前来会合,天幸少侠已到,不然,老朽这条性命,只怕迟早会断送在玉姑娘剑下。”

众人哈哈一阵大笑,直臊得欧阳玉儿赧然垂首,娇羞无限,嗔道:“人家不过催问了几次,谁像你说得那么凶?”

鲁无尘笑道:“‘酒菜都上桌了,人家故意站着多讲几句私心话儿,咱们可不能奉陪,走啊,喝酒去!”

群侠复又爆起一阵敞笑。

霹雳神葛森举袖,一抹嘴唇,吃吃笑道:“奶奶的,吊死鬼虽邪门邪气,就这一桩,真对老葛口味。”

桑琼肃容道:“各位且慢离开,先见过耶律宫主及夫人灵柩。”

说着,启开车门,亲自扶出耶律翰,由群侠一一拜见毕,然后又嘱欧阳玉儿扶鹊儿下车,方才随行入庄。

鲁无尘特用一只躺椅,安顿好耶律翰,又送鹊儿入内庄,服药调养,又移下沙娜拉灵枢,忙乱许久,才算就绪,群侠簇拥桑琼进入正厅用饭,心情已大不如先前轻松,个个凝容肃坐,显得份外严肃。

酒过三巡,桑琼略述上次进入阿儿汗宫经过,奉杯遍邀一 周,正色说道:“事情演变至今,己不是私仇恩怨,阴山门和天 残门相继入关,而且都与曹克武勾结,咱们的处境险恶,胜负实 难逆料,诸位留此甚久,不知对近来曹克武的动向,有何消息可 供参酌?”

莫金荣起身答道:“关于曹贼动态,我等随时都在注意,其 间,并曾多次潜往祁连刺探,眼前情势,诚如少使所言,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中原武林正道,处境实属险恶,皆因曹克武不足畏,担心的是阴山门和天残门均已联手,尤其天残门毒圣巴戈,现在已经以阿儿汗宫主人自居,曹克武不惜退位称臣,居心叵测,大有外引弛援,先瓦解四大世家的意图,这一点不能不预筹妥善对策。”

桑琼颔首道:“毒圣巴戈藉口旧恨,率众入关,用心已昭然若揭,不过,我却没有想到曹克武居然肯将阿儿汗宫拱手让人,如今巴戈和阴山三眼魔母再加上兰花娘娘,这三人俱都身怀绝技,对付其中一个已经不易,三人联手,确实难敌,本来有耶律宫主,足可抵敌巴戈,不幸又中暗算,看来事情大为棘手。”

欧阳王儿不忿,接口道:“桑哥哥何必把毒圣巴戈说得那么可怕,咱们不妨分配一下对敌人手,无论天残门或是阴山门,咱们姊妹四人愿意承担其中一个,余下的由你们安排对付如何?”

桑琼正色道:“玉妹妹,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愚兄虽然尚不悉三眼魔母武功深浅,但她座卜十二钗,却是个个功力精纯,至于毒圣巴戈和兰花娘娘,史是功力高绝,绝非易与之辈。”

欧阳玉儿道:“依你忖度,能敌得过他们三人中哪一个?”

桑琼道:“假如全力以赴,愚兄自信仅能敌得其中一人,绝难同时应敌三人。”

欧阳王儿道:“好!咱们就决定由你们单独对付兰花娘娘,我和三位姊姊联手对付阴山门,剩卜的曹克武和天残门,由大家合力应敌。”

桑琼道:“阴山三眼魔母和座下十二钗,共有十三人之多,玉妹妹以一敌三怎能获胜?”

欧阳玉儿傲笑道:“这个不用你担心,咱们自有应敌妙策,纵然未必获胜,也绝不致落败就是了。”

桑琼肃容道:“玉妹妹,动手交锋,须凭实学,是不能行险侥幸的?”

欧阳玉儿笑道:“放心,咱们还不致于傻到拿性命和声誉去冒险。”

桑琼犹自难信,不觉用询问的目光望望紫燕。

紫燕嫣然一笑,道:“五妹就实说出来吧!”

欧阳玉儿尚未开口,黄燕已抢着道:“桑公子不知道,咱们四个最近练成一套合击剑术,假如面对强敌,便联手成阵,稳可立于不败。”

欧阳玉儿嚷道:“偏是四姐嘴快,他看不起咱们四个,咱们不会留着到时候臊臊他吗?”

桑琼喜道;“四位神功有成,可喜可贺,听说,阴山三眼魔母嗜剑若狂,要能以精妙剑法使她佩服,挫其傲性,她多半会知难而退,实不必定要分出生死存亡。”

欧阳玉儿扭头道:“你们听见了吧!刚才还怕咱们不是人家对手,这会儿又怜香惜玉,替那女魔头讨起人情来了。”

紫燕笑道:“让我说句公道话,桑公子太长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固然谨慎得太过分些,五妹恃技而骄,也不应该,依我愚见,咱们但问事情当不当为?实在不必太把敌人估计过高或过 低,常言道:邪不胜正,只要咱们以义为先,尽人力而听天命, 敌人再强,又何足畏惧呢?”

桑琼连忙避席谢道:“大姊谠论诤言,一语中的,小弟敬谢 教诲。”

紫燕淡淡地说道:“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倘有言语唐突 之处,请公子千万别见怪。”

桑琼悚然道:“大姊说得对,仗义锄奸,宁折不屈,何须畏 首畏尾,此番祁连之行,咱们决定全力以赴,但为免途中发生事 故,今夜子时启行,务须于后日清晨前赶到祁连,饭后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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