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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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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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锦衣汉子含笑躬身道:“晚辈邓化平,谨代家父迎候甘老前辈和三位姑娘,家父不良于行,现在璇机堂候贵宾。”

剑魔霎霎眼睛,向那锦衣中年人打量半晌,又问道:“久闻邓堡主得一中意传人,收为螟蛉义子,就是少堡主吗?”

锦衣人含笑道:“正是晚辈。”

甘道明注目又道:“少堡主从前是不是姓黄名文彬,雅号‘神手郎君’的那位?”

锦衣人又笑着答道:“不错,那是晚辈二十年前的匪号,难得甘老前辈竟还记得。”

甘道明精目一转,回顾三燕道:“你们过来见见这位邓世兄”

原来剑魔甘道明已从欧阳玉儿述中,知道此行欲查证的疑凶,正是眼前这位西堡少堡主“神手郎君”黄文彬,但甘道明并未见过黄文彬,所以急唤三燕过来辨认,看看是不是在巢湖假冒神医黄光平的同一个人?

三燕应声上前,各自检柱为札,凤目偷窥,个个都惊诧不已。

为什么?因为眼前这位少堡主,除了年纪仿佛相似,根本就和湖滨庄院所见的“黄光平”是两个绝不相同的人。

那天夜晚,三燕虽未看清“黄光平”的五官面貌,但对他的身材体形,记忆犹新,巢湖所见那人身躯魁梧高大,略显肥胖,而这位少堡主却瘦小赢弱,恰是两种不同的典型。

三燕诧讶相顾,齐向剑魔甘道明报以否定疑惑的目光,甘道明顿现不悦之色,心里暗骂桑琼轻信谣言,害人跋涉千里远来西堡,幸亏话未出口,否则,笑话岂不闹大了,丢面子事小,被人反问一句,如何下台?

他自然万万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少堡主邓化平”,非仅与巢湖涉嫌的人回异,甚至与午间和桑琼见面的,也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自称“邓化平”的锦衣人十分恭敬地和三燕见了礼。由莫金荣侧陪,迎接三燕和剑魔并骑人堡,一路上,西堡门下夹道欢迎,争睹三燕风姿,以及剑魔威仪,其热烈情形,确是神机堡创堡三十年来空前未有的。

人群呼拥下,一行六骑来到堡中心巍峨雄峙的“璇机堂”,剑魔心生内疚,远远就呼三燕下了马。

“璇玑堂”位于全堡中枢,建筑十分别致,整栋楼宇共分三层,却无一扇门户,堂前草木扶疏,种满了奇花异草,环绕全楼,是七七四十九根盘龙大柱,柱与柱之间,全系透明晶莹的“水晶石”嵌镶,每一片“水晶石”都是活动长窗,可开可闭,石内隐现花纹图形,或作鸟兽,或呈人物,莫不奇景天成,栩栩欲活。

最奇特的是,厅堂形状浑圆,其中并无楼梯,一不知那二三层楼怎样才能上去?

剑魔甘道明和三燕都在园中诧异的止步,表面是为了札貌,实则他们都被满目琉璃水晶映得眼花缭乱,眼见全楼没有一扇门户,又好像随处都是门户,真不知该如何举步才好。

锦衣人含笑道:“顶楼已备粗肴水酒。家父想必早在引颈企待了,容晚辈代家父肃客吧。”

侧身一礼,恭恭敬敬叫道:“三位世妹先请。”

三燕正感困惑,忽听一阵“隆隆”声响,眼前三层楼宇竟自动旋转起来。

紧接着,奇事发生了,只见最高一层顶楼缓缓低缩,退人二楼,二楼又渐旋渐低,最后竟整个缩人大厅内,蓦地细乐轻扬,四同“水晶石”突然隐去,七七四十九根盘龙大柱分左右移退,每七支大柱并为一支,转瞬间,变成七支更大的厅柱,整栋楼宇门户洞外。化为一座巨大而宽敞的“凉亭”。

亭中桌椅早已罗列整齐,香茗瓜果,铺陈待客。

桌边主位椅上,坐着了个满头白发的儒衫老人,手扶椅柄,神情木然。

三燕互相交换了一瞥讶异地目光,竟迟疑着不敢走进这座古怪的“璇玑堂”。

剑魔甘道明知道她们心存猜疑,忙扬声笑道:_“人说种机堡机关精妙,巧夺天工,今日才算亲目得睹,果然不虚此行,丫头们,还不快随叔叔进去,拜见名震武林的西堡璇玑秀士邓老前辈!”

:笑声中,一捏大袖,左手携了欧阳玉儿,右手虚揽黄墨二燕,迈步进了“凉亭”。

那端坐椅上的白发老人分明已经看见了剑魔和三燕,却不理不睬,恍若无睹。

剑魔甘道明也颇感意外,霜眉一挑,正待发作,那自称少堡主邓化平的锦衣人和师爷莫金荣已紧随而人,锦衣人低声解释道:“家父因配制药物,不慎爆炸,眼力已大不如前,失礼之处,还请甘老前辈多多包涵。”

甘道明惊“哦”了一声,诧道:“原来堡主目力已失,伤得可重?”

莫金荣戚然答道:“非仅伤了双目,两腿也遭炸断,这些年来,敝主人整日累月都坐在这把椅子上,可怜他……”

锦衣人低声打断了莫金荣的话,截口道:“家父不幸,罗此巨祸,甘老前辈和姑娘们是远道来的贵客,休要尽提这些不快之事,怠慢了客人。”

莫金荣默然俯首,果然没有再说下去。

剑魔甘道明虽然性做,却是个性情中人,听了这简短的述说,再看看椅子上神情痴呆的璇玑秀士邓玄,心里大感凄怆,急忙跨前一步,拱手道:“邓堡主,还记得甘道明吗?小弟来看望您了。”

三燕也情不由己,齐齐检枉为礼道:“天寿宫欧阳姊妹,拜见堡主!”

璇机秀士痴坐如故,目光涣散,似无所觉。

锦衣人连忙挨近椅边,俯身在邓玄耳际大声道:“爹!北宫甘老前辈和三位姑娘都来看望您老人家啦,您快说请坐呀!”

邓玄神情木然,缓缓牵动嘴唇,用一种低弱得几乎无法辨闻的声音说道:“啊——请坐!”

甘道明见此情景,同情之心油然而生,黯叹道:“可怜一代大豪,竟落得如此……”泪光眩目,摇摇头,随意在一张椅上坐了下来。

三燕更是心软如绵的女孩子家,由西堡堡主,连想到欧阳天寿的惨死,一个个都鼻酸难抑,热泪盈眶,默默人座。

那锦衣人又凑在邓玄耳边大声道:“爹!难得北宫贵客不辞千里,老远来看望您,您老人家高兴不高兴?”

邓玄幽幽应道:“高兴!高兴!”

锦衣人又道:“既然高兴,您老人家也应问候甘老前辈和天寿宫宫主安好才对。”

邓玄迟钝地道:“问候甘兄和欧阳宫主安好——”

一句话未完,三燕一齐掩面失声。

剑魔甘道明长叹道:“自古英雄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苍天!苍天!何太忍心!”

邓玄听而不闻,一片漠然,毫无反应。

甘道明站起身来,拱手道:“只说旧友把晤,畅叙别后,想不到邓堡主竟罗此横祸,甘某心非铁石,不忍继睹,就此告辞,愿堡主吉人天相,早脱灾难。”

锦衣人急道:“老前辈千里远来,岂可遽言去字,已备水酒,为老前辈和三位姑娘洗尘。”

甘道明摇头道:“老友如此,纵有山珍海味,何堪下咽,盛意心领就是了。”

锦衣人却道:‘不!老前辈千万不能走,家父虽然耳目失灵,言词迟钝,心里却是明白的,他听说甘老前辈们远道来看望他,心中甚感欣喜,甘老前辈就算陪陪家父,略喝几杯,让他心情也舒展一下,不致总因伤势而颓废了。”

同时,又俯耳对邓玄道:“爹!您快说:请甘老前辈别走,略用几杯水酒,聊表酬谢垂顾之意。”

邓玄果然照他的话重复了一遍,甘道明不便峻拒,只得勉强答应。

锦衣人举手微挥,轧轧机声立起,四周琉璃屏风忽又出现,整座璇机楼宇双开始转动起来。

楼宇虽然在旋转,众人坐下凉亭却没有动,只是随着周围景物的旋转,渐渐向上升高,片刻间机声顿止,“凉亭”已高出全堡屋顶,变成一座精致小巧的小楼。

甘道明目睹这种奇异的机关装置,大感佩服,但联想到璇机秀士邓玄,正因为过分嗜好钻研土木消息和火药,才落得这般惨状,又不禁为之惋惜浩叹。

锦衣人殷勤地请甘道明和三燕凭窗眺望全堡,—一指点解释,然后重又归座,探手在桌心一粒微凸小珠上按I一下,机声又起,桌面随陷一孔,只见一盘一盘热气腾腾的酒菜,竟自动由孔中输送出来。

转瞬,桌上已罗列美酒佳肴,机钮自停,洞孔又自动封闭。

锦衣人和莫金荣分坐邓玄左右待客,亲取酒壶,为甘道明等斟满了酒,含笑举杯道:

“晚辈谨代家父先敬各位一杯。”

众人举杯,璇玑秀士邓玄也跟着举杯,那锦衣人教他说什么?便跟着说什么,谁会相信,堂堂“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神机堡堡主,竟然形同木偶。

剑魔首道明感慨业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北宫三燕本不善饮,但因受了剑魔感染,思念惨遭毒手的欧阳天寿,不知不觉,也跟着借酒浇愁,杯到酒干。

酒液人喉,一股奇热发自丹田,刹时间,天旋地转。整座小楼忽然又旋动起来,机声四起,眼前酒宴桌椅一片混淆…………

甘道明陡生警觉,猛然提气挺身,推杯欲起,这才发觉真气已无法凝聚,而且,座椅两侧多了三只钢箍,竟将腰部牢牢锁在椅上。

剑魔狂怒震惊,厉地声叱道:“牲邓的,这是什么意思……”

愤怒的呼叱,却被狂笑之声打断,只听那锦衣人冷屑阴森的笑道:“没有什么意思,诸位远道而来,料已疲惫。委屈就在这小楼休息几天吧,咱们还要准备接待桑琼。只好暂且失陪了!”

笑语声渐渐远去,小楼似在飞快地向下沉落,沉落,直入地底……

甘道明急怒交加,仗着功力深厚,勉强支持着似将昏迷的神志,等到小楼下降停止,满目漆黑,不见寸光,急忙沉声问道:“玉儿,你们还在吗?”

左侧传来欧阳玉儿含混而绝望的声音道:“甘叔叔,我和姊姊们都被椅上钢箍锁住,不能动弹,头很晕,真气也凝聚不起来甘道明恨恨地叹了一日气,道:“叔叔害累了你们,咱们落在陷阱中了——”

口口口当北宫剑魔和三燕失陷神机堡的时候,桑琼正按照铁臂苍龙赵公亮私函上的地址,寻到龙溪郊外一座农庄前。

那是一座规模甚小的三进瓦屋,孤零零建在一片水稻田中央,屋前有一株梧桐树,石板并成的晒谷场两侧,各有一列茅屋,作为堆积米谷的仓库,屋后竹林环绕。贯以小溪,显得景致憩静而幽美。

桑琼将马匹系在晒谷场边,略整衣衫,缓步向正屋走去,屋前空场中,只有三四个稚龄儿童在嬉戏,屋中静悄悄地,看不见一个大人。

桑琼迟疑了一下,拉住一个从身边奔过的小女孩含笑问道:“小妹妹,请问这儿是姓辛吗?”

那小女孩约莫八九岁,模样十分可爱,霎着两只乌黑闪亮的眼睛,向桑琼打量了好一会,却没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要找啥子人嘛?”

桑琼见她一口川腔,极是悦耳,又笑道:“我想找一位姓辛的朋友,不知道这儿是不是叫辛家沟?”一小女孩点点头道:“是呀!这附近的人好多都姓辛,你要找哪一个?”

桑琼道:“有一位辛东老大爷,你认不认识?”

“辛东?”那小女孩眉头一皱,扬手向东指了指道:“这里没有辛东,你再到那边小村上去问问吧!”

桑琼顿感失望,只得快快放手,自去解下马匹,顺着田埂小路,向东走去。

那小女孩望着桑琼去远,忽然转身奔进第二进瓦屋,掀帘叫道:“公公!公公!

屋中光线阴暗,床前一张木椅上,坐着一个六旬左右灰发老人正悠然吸着旱烟,闻声抬起头来,漫应道:“小翠,慌慌张张干啥?公公不是在这里么?”

小翠气咻咻道:“公公,有人来找你。”

灰发老人笑道:“这也值得大惊小怪,是不是村子里王公公来找我下棋?”

小翠道:“不!是一个外地人,骑着马,身上还带着刀剑!”

灰发老人骇然一震,双目精光陡射,沉声道:“你怎么回答他的?”

“公公不是说过吗?凡是外来面生的人,别告诉他真话,所以我就说没有这个人,叫他到村里去了。”

灰发老人颔首道:“小翠很乖,正该这样回复,公公实在厌烦这些家伙,不想再在刀口上舐血过日子了。”

小学天真地问道:“啥子叫做刀口上舐血过日子嘛?”

灰发老人笑道:‘’傻丫头,你还小,告诉你也不懂,公公橱里还有麻糖,拿了去玩你的吧!”

小翠喜孜孜爬上一只矮凳,从床侧橱中,抱出放糖的瓦罐,伸手向罐里掏取麻糖。那灰发老人蹩眉沉吟片刻,忽又问道:“小翠,那个人什么模样?多大年纪?他有没有说过自己姓名和来此目的?”

小翠正塞了满嘴麻糖,笑着摇摇头,直到把糖嚼碎咽下肚子,才答道:“是个二十来岁的男人,我没有问他姓名。”

灰发老人笑道:“我知道是个男人,但他神态相貌是不是很凶呢?”

小翠连连摇头道:“不啊!很和气,一点也不凶,他还叫你老大爷,叫我小妹妹,笑嘻嘻的,好斯文。”

灰发老人前南自语道:“二十来岁的斯文少年?这会是谁呢?

我飞虎辛东当年旧识中,无论敌友,可没有一个斯文和气的少年?”

语声未毕,突然扬国低喝道:“是谁在外面?”

屋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道:“大哥好灵的耳朵,是小弟辛伦。”

随着笑声,走进来一个四旬开外麻脸大汉,小翠见他似有些怯意,生硬地叫了声“三公公!”一溜烟走了。

飞虎辛东脸现不豫之色,冷冷道:“老三你又来干什么?”

金钱豹辛伦陪笑道:“还不是为了神机堡那笔银子的事’z不瞒大哥说,自从照大哥的指示,绝了神机堡买卖,这些日子,小弟手气又坏,一连输了几场,家里实在艰难,所以……”’飞虎辛东截口道:“所以你又想到老二那笔作孽钱?我早就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姑无论老二是死在莫金荣手中,即算没有这件仇恨,造孽来的银子,我也宁可不要。”

金钱豹辛伦一阵羞惭,脸上麻子一粒粒都胀得通红,笑道:“大哥的意思,小弟完全领悟,不过,二哥辛辛苦苦从落凤峡替西堡捕捉猥族野女,虽说是买卖,彼此总有情谊,想不到却惨死在莫师爷手中,这份怨气,叫人难平。”

飞虎辛东冷笑道:“技不如人,西堡又势大,咱们除了认命,又能够怎样?”

金钱豹辛伦道:“不错,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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