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从她们入宫以来，就算她当初在九宸殿，尊位也从未提升，而王婉竟然可以未陪驾先晋升。依她之想，纪凌萱的气度可不像是那么大方！所以，今晚的箭靶子绝不会是她，而是王婉！
“看着吧，那株艳丽的山茶花到底花开谁院……呵呵……”
飘渺幽远的笑声，严秦听得一阵冷颤。他不自觉将双眼再次投在那方烫金的请帖上，心中转而叹息。西溟雪早走远了，于是他终于可以不用再掩饰什么了。他走了过去，气急地撕烂了那方帖子。因为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未发觉故意折回的西溟雪眼中那深邃之光……
“佛曰：‘执着如渊，是渐入死亡的沿线’。芸芸众生皆不得脱啊！”婉转的叹息，西溟雪开始慢慢踱远了，至院落中，忽而黑风一闪，一种胁迫潜来，暗中压抑她的神经。但她知道，他终于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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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几日不见就忘了我是谁了？”语气轻佻，但却有着股怒气。这世上也唯有他——黑衣人能这么狂妄自大了！
西溟雪谄笑：“怎会。上辈子挖肉化骨，要不想这辈子再受一次，当然得要好好记得！”
“咻——”一声，一枚羽箭划破长空，射向西溟雪左脸，可是她却不动。直到黑衣人见力势已至最满，终于化为一股风扇去了那枚羽箭。再见时那箭箭尖已没入墙壁，箭尾羽竟还在颤动。
“呦，还真怕怕啊！”西溟雪努力双手合着收在锁骨处，可怎么看她都不像受惊的样子。偷瞄了一眼黑衣人，发现他还是站在离她三步处，压低的帽沿遮住了他的脸面，以至于她根本就摸不清他现在的心绪。“怎么，我没有利用价值了，要杀了我吗？”
“……如果可以的话。”黑衣人莫由得的气恼。为什么关于眼前女子的记忆就仅关乎前世今生，那久远的最初呢？灵力大可换天的他，唯独对于她无可奈何，他第一次觉得遥无企及的无力。他能杀了她吗？当初对前世的她下手时，他记得他犹豫了好久。当片片剜下她的肌肤时，他感觉他的心也片片亲手剜下，如今他真的没有把握抬起衣袖间的那把匕首，他好像……杀不了她了……
“那现在又是如何？叙旧？不像吧！”西溟雪嘲讽着，走上前去，即使隔着黑色的面具，她也盯着他的“面”瞧着。“你施在我身上的巫术，我抵御了，我心中的邪力也控制住了。你还有什么可以控制我的招数？”
黑衣人听完大笑道：“先前张牙舞爪要我帮她报仇取得天下的人，现在跟我谈什么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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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溟雪摇了摇头：“你终于承认南越国的事是你做的？”
黑衣人笑蓦地停下，两人之间的氛围顿时凝结：“我哪句话说过？”
“这座皇宫里，你的存在既然可以达到神出鬼没的地步，区区一个南越又何足挂焉！”他的存在的确就像个谜，他可以正大光明地亮出在青天白日下，也就是夏宫的禁制根本对他无效。那么在他那十足的野心下，区区一个宋氏国土真的喂得饱他的肚子吗？一向尊本国为君的南越国在宋括死后，政权也相对更迭，听说是落于监国太子的手中，但大家对这名太子的身份却不甚明朗。会不会黑衣人就是利用这一王位更迭，像对她一样对那监国太子施舍巫术，以实现他最后雄霸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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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山茶最美谁最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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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佛云：‘芭蕉闻雷开，葵花随日转’。这些日子的礼佛，看来你也没进些许心力，可惜可惜。”黑衣人的语气转而又十分轻蔑。他悠哉地绕过西溟雪，走向那枚羽箭，带着黑手套的手一瞬轻易就将箭拔下。
“放弃吧，为什么非要引起一国又一国的事端来满足自己内心的邪念呢？”西溟雪回身，满脸诚恳。
“哈哈……”然而这狂妄的笑声便是黑衣人对西溟雪的回答。“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不过礼了几天佛，就兀自以为自己是拯救苍生的救世主？太可笑了！西溟雪，你真让我大开眼见！蠢得无可救药啊！哈哈……”
癫狂的笑声，宛若雷声阵阵，震得黑衣人心里发虚，也震得西溟雪内心一阵惶恐。有些事是不是真的躲避不了？枯木禅师说她是这场孽缘的起因，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因在哪里，如何可解？蠢也好，无救也罢，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还该还的债。可是她与黑衣人的结究竟是在哪里，直觉告诉她，连黑衣人自身也未必知晓，否则她不会这么好过，不会只是前世被挖肉化骨那么简单！
“放弃王婉那颗棋子，我会是最好的棋子。”西溟雪趁着黑衣人还未笑停，思绪登即转化。
“哼！你失败过一次，你认为你还有什么可利用的？”黑衣人的问很是轻蔑，似乎他现在对西溟雪的态度，便是主宰一切的神对随便一指便可被捏死的蝼蚁那种轻佻恣意。
“不论是纪凌萱，还是王婉，你都该知道宋逸心中只有我吧。”西溟雪故意笑得有些夸张，然而心在抽痛。亲自挖开自己的伤痕，自己给自己撒盐，痛得心窒。“只要是我，你认为他愿意放弃那千万分之一的机会吗？”
“噢。”黑衣人若有其事般：“那又怎样。二月二那晚若非你故意游园，还守在寝殿窗台下，上演了一场痴心女子不堪被弃、心忧昏倒的戏，否则你认为宋逸可能会见你一面吗！可笑！”
被人当中刺破把戏总归有些不堪，西溟雪强忍心中的难堪，装得很自然之样：“若不是那场假昏倒，怎么证明我在宋逸心中还有可以扳回一切的地位？又怎么可能听到宋逸的真心话呢？”她走向黑衣人，自信道：“怎样？与我联手？各取所需。”
“你需要什么？”
“权倾天下。”西溟雪机械回答，然而她警觉黑衣人必是不信任的。她回答得太快了，就好像泄了自己的底，透露了自己另外的意图般。
“你要权倾天下，我也要权倾天下，可这天下只有一人为主，一山不容二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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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溟雪截断黑衣人的话：“到时候各凭本事，你若杀得了我，算你为王，若我杀得了你，便是我为王。如何？”
黑衣人一顿，突然间恍然：“你该不会是想假意与我联手，实则帮助宋逸保住这片国土吧！”
西溟雪“咯咯”笑着，笑得有些假，心道自己在黑衣人面前演戏犹若在鲁班前舞弄斧子，不自量力。但戏开始了一半，自是不能退鼓：“你该不会是怕输给我，不敢与我联手吧！”她装着很是了得之样，借欲转身而走，步伐却极小，“也罢，没有你，我也能在后宫掀起一轮浪，到时什么张三啊，李四啊，本嫔见一个堵一个……唉，前院打得热烈，我后院也烧得个彻底，嘻嘻……”
“你要怎么做。”黑衣人冷不防一问。
“很简单，你的计策之一不外乎女色，以色惑敌。可是——宋逸不若宋括。王婉会晋升昭仪，仅因为她父亲是镇南将军。形势之下，宋逸也未对王婉有任何改变。纪凌萱封后也证明了宋逸不会与纪太后反目，同时也证明了我在他心中还有一丝掀风起浪的契机。为什么你偏偏放弃一个可以讨乖的甜头，却要个闷葫芦呢？”邪魅一笑，笑得有些风华，西溟雪手心却涔满了冷汗。诚然，她是在骗黑衣人，至少骗过了他，她假意和他联手，那么她必定能够知道南越国在这其中的猫腻。同时，她也可能知晓究竟最初的孽缘是如何开始，才能知道如何结束。
即使，对不起宋逸，但至少最后她可能帮助宋逸守住这片国土，这是如今她所能给他的，也是她最能回赠宋逸曾经坚贞不渝的守护。宋逸天生不具王者霸气，可是性仁，只要有他在的国土必定是国泰民安的。她很希望能够亲眼看见宋逸手下国土上那片阳光灿烂的天，没有外敌的侵扰，没有过多的权势阴谋，有的只是最初百姓间欢乐的朴实生活，一派平静祥和。如果祸事真是由她一人引起的，那么她也只能若枯木禅师所言，真正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她曾经也想过逃避，凭什么几百个年前的错误，要由她来承担。可渐渐的，当她看清楚了后，也只能认命了。
结束，还是永无止尽的轮回受难，她情愿选择第一个，至少无怨无悔！
“看来你也不需要我联手。”黑衣人看着西溟雪坚定的眼神，久久一语。他真的可以相信她吗？她太善变了！前一刻是甜蜜的拥抱，后一刻可能就是饮鸠的毒酒，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不可自拔地想要陷进去。他曾经是怎么对自己说的，为什么只当她眸子里那股坚定、不服输的光一闪现，他就好像入了一个障，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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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西溟雪轻吁了一口气，总算他是半信了她了。“我需要你的帮助。”原本隐藏在袖子间的扇子重新被抽了出来，优雅拓开，盈盈扇着，一股清新的风扑面。洗耳恭听的黑衣人，看着忽然拓开扇风的西溟雪那娇憨的模样，有一股暖流亘过他冰冷的躯体，那一刻他觉得她就像股快要燃烧的火种，会把人融化得一息不剩！恰比今晚那如火如荼绽开的山茶，或许，一绽一燃，就是为了最后绚烂一次，无悔一次！隐隐间，黑衣人觉察出不对，但却宁愿也如她一般任心而去，无悔一次！是对是错，就交由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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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同眠相拥难相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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枩宁元年，二月二十九。
西溟雪今晚依旧一袭红裳曳地，面目上的妆化得有些闪熠。严秦端详了半天，才惊觉她今晚上的妆绝类皇后的状面！不禁大骇，难不成她是存心去挑惹新后？
“严秦，帮本嫔梳髻。”西溟雪可以自己上妆，还上得颇有门道。却惟独梳髻一项，她总难以掌握。因而，若无人可帮她梳髻，她只得随意扎盘些，但让她意外发现了严秦的好手艺，令得她窃喜终于不为梳髻犯愁。
“是。”严秦细细拿起桃木梳，一手托起她的长发，一手谨慎梳理而下。不知为什么，每每他托起她的长发，他便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幸福感。就好像为她梳髻，是他很早以前的希望似的。他越来越不懂自己对她的情愫，他姑且连个男人也不算，可为什么偏偏就对她有着别样之情。
“飞天髻。”西溟雪看着镜中严秦那抹怜惜的神色，不自觉吐口，却发现自从宋括死后，她绝不再梳此髻。因为宋括说她梳飞天髻，是这漂亮的。眼眶一热，她扭动着，头发一甩！竟甩上了严秦的脸面！
“……恩……”似乎刺疼了一下，严秦吭了一声，西溟雪却震动了一下。目光直锁镜中自己脑后那惊立的人影。只见他惊愣的脸上微有光亮，满目的凄清，透过铜镜，两人四目相交，她没懂他的悲，他却看懂了她的惑。顿了一会儿，他无言却没有停下双手的举动。一层一层，一瓣一瓣，渐渐梳理出了那飞天凌跃的层次，她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个弧度，目光没有了刚才那抹凄清，反而又重爱怜，还有一股不可言喻的温暖。
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西溟雪很想问严秦，却发现自己这个举动很傻，愣是没有问。大概他也是知道了什么吧，她不由得一阵叹息。
“娘娘，您看。”不知何时梳好髻的严秦陡然贴近西溟雪，移了移铜镜的视角，让她看得清楚些。却发现，慢慢的，铜镜中那双眼在泛红。“娘娘……”那一刻，心扯痛。他这些日子来，为她梳过太多次发，每当她长发缠绕指尖，他的心就好像透过发丝与她的心相连般，那么温暖与幸福。可，刚才那熟悉的发丝一抖，甩上他脸面时，就好像她亲手打上他脸面般，甩裂着他的情愫，让他觉得难堪还有剖心般的痛！想，今晚是那么不同。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奴婢，没资格问太多，却好想问她一句，是为了皇上吗？
“……好了，本嫔该出发了！”西溟雪一度陷在这飞天髻的梦障中，发红的眼眶热泪未及盈出，她总算清醒了。为什么她会不住地想起宋括呢？她该是恨他的，可为什么思念却剪不断？
放下了铜镜，严秦面无表情地迎着她出了院落。皇后派来接她的辇已至，严秦小心翼翼扶着端庄的她上了辇，而后随行车后。当辇毫不留情地前驱时，严秦深情望了一眼那清静的院落。那饱含了他几乎一辈子情愫的院落，似乎也因他们的远离而显出寂寥，看得他眼发刺，疼得不能回首。这几日虽事事小心，但她总算和他同居一檐下，那种清静，那种不言而喻的舒心，怕是此辇一驱，再也回不来了！隐隐中，他的心中有个声音在哭泣，像是在为那几日的情愫祭奠，凄惨夜风中！
“回不去了……”辇上的西溟雪闭着眼感伤喃喃。她没有权利逃避，欠宋逸的情债也该是还的时候了。她静静靠着辇壁，迫使自己不要回头，只怕一个回头，她所有虚涨的勇气担当全化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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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灯琉璃，翡翠生艳。西溟雪看着栖凤宫的景致，便觉得不伦不类。清不清，艳不艳，凡事过头两边不得。心中一阵唏嘘，而后傲视，搭着严秦的手背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