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知锦华 作者:陈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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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 作者:陈小菜-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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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无伤叹了口气,很觉得自己未长先熟,也不知是喜是忧,捏了捏穆子石的下巴颏儿,低声道:“不光给你带糖葫芦,我还让你以后都不做噩梦!”

掌灯之后,穆子石立在书桌边,凝神静气的悬腕练字,一旁宫女碧落将他写满千字文的纸张一一收好,笑道:“时辰不早啦,小公子累不累?要不要先歇了?明儿一早还得去书房。”
穆子石揉了揉手腕,道:“我等世子殿下呢,你们先下去罢。”

齐予沛已为穆子石正名实是清平侯之子,修补了不少宫娥破碎的芳心,知齐无伤名草未有主,一个个愈发勤勉了起来,因此哪肯先行退下?只道:“公子不歇,奴婢哪能偷懒?”
说着碧落接着给穆子石磨墨,另一个给他去热一盏奶。

穆子石静了静,轻声道:“这会儿不去,等他回来可别吓着。”
 


10、第八章 
 
穆子石静了静,轻声道:“这会儿不去,等他回来可别吓着。”
碧落没听清,娇笑道:“小公子说什么?”

穆子石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没什么……姐姐的眼睛都熬红了。”
说罢蘸了蘸墨汁,接着一笔一画的写着“仁慈隐恻,造次弗离,节义廉退,颠沛匪亏”。

他小小年纪,倒是吃得了苦也耐得住枯燥。小宫女们屏息看着,添了回灯油,再去添银霜炭时,只听殿外有小太监的声音响起:“世子殿下!殿下慢些,奴婢这就去给殿下备热水浴桶。”

穆子石眼睛一亮,搁下笔来,碧落不敢怠慢,忙将笔洗净,吸干余水理顺笔豪,再悬于笔架。
齐无伤推门而入,带进一股深夜的寒凉之气,穆子石扑上前去,却见他手中提着个木匣,眸光坚硬锋利,衣襟下摆尽是灰土,想是骑马行了远路。

穆子石抱着他的双腿,鼻端闻到一股烟火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知自己所料不差,心头登时激动得怦怦乱跳,却又有些宣泄一空的沉静,脸贴着他尘灰满满的衣袍,眼睛一阵酸疼:“多谢你了。”
齐无伤摸了摸他柔软乌黑的头发,目光转柔和:“我忘了给你买糖葫芦。”

穆子石捧过木匣,笑容极是清亮:“可你送我这个了!”
齐无伤嘴角微微上扬:“你知道这是什么?”
穆子石道:“猜到一点儿。”
“你不怕?”
“不怕……”穆子石声音中含了几分亟待肯定的迫切:“他再也打不了我了,是不是?”

齐无伤伸手啪的一声打开木匣,两个心存好奇特特侍立一旁的宫女打眼一瞧,齐齐惊呼,骇得面无人色噗通跪倒:“殿下……”
匣中一双手连着腕骨,粗短苍老,穆子石极是熟悉,正是姚大头的,忍不住格格笑出了声,清脆甜美的笑声如风中一串铃铛,两个宫女深感诡异恐惧,更是抖衣而颤。

齐无伤听他越笑越是停不下来,岔了气仍是不能自抑,不免有些担心,上前一脚踢开匣子,抱起他柔声道:“看完就扔了罢……对了,你再不会被关到那个鬼地方,因为我放了一把火,把那宅院烧了个精光。”
穆子石安静的趴在他肩头,筋疲力尽,轻轻嗯了一声。

“可惜你没亲眼瞧见。”
穆子石道:“很好看么?”
“……好看倒是一般,就是解气。”
穆子石用力点头:“我猜也是。”
齐无伤赞道:“你不怕见血,可比老四强得多了。”

门外一个声音悠然传来:“说我什么呢,三哥?”
却是齐予沛晚膳后特意过来看穆子石。
进屋一瞧,见两个宫女五体投地的瑟瑟发抖,不禁奇道:“你们趴地上干什么,都出去吧。”
两个宫女一边抹泪一边搀扶着往外跑,世子殿下和穆小公子太可怕了……

齐无伤道:“我刚去城外把那恶奴宰了,还烧了清平侯那所别院。”
话音未落,齐予沛瞥见了那双断手,登时脸色煞白:“你大胆!草菅人命,纵火焚屋,这是你王府世子该做的?能做的?”

齐无伤知他见不得尸体断肢,忙合上匣盖,却道:“做也做下了,怎么就不能不该了?”
齐予沛气他不缜密细致:“你要替子石出气,吩咐奴才赏几鞭子也就是了,再不然,跟我说一声,又不是不能悄悄处置,何必亲自去杀人放火的,明目张胆,授人把柄?”

齐无伤剑眉一轩:“我就图个痛快!”
放下穆子石,双手猛的一用力,穆子石惊呼一声,已被撕开袍子里衣:“你瞧瞧子石这背后的伤……还有胳膊上,腿上!”

丝缎般柔嫩的肌肤上,果然有些摔的打的淤痕青紫尚未来得及褪净,但好好养一段日子,想必也就看不出了,只后背却有烙印也似两指宽的伤痕,横过肩胛足有尺余,触目惊心,估计便是用再好的药,也未必能痊愈无恙。

齐予沛伸手触碰他的背伤,穆子石呆呆的任由为之,齐无伤却道:“你怎么又哭了?”
说着就用手指去揩抹穆子石的脸蛋,他手上沾了不少烟灰,当下就把穆子石抹成了猫须脸,自己瞅了一阵,忍俊不禁,指着哈哈一顿大笑。

穆子石好比满腔火药寻到了火折子,再也不苦苦强忍,哇的一声放声痛哭。
登时笑声哭声混成一片,东宫前所未有的热闹,门外守着的宫女太监们都以为闹妖了。

穆子石哭得大有悬河倾海水淹七军之势,齐予沛都想不到他娇嫩的小嗓子能释放出这么大的动静,狠狠瞪了罪魁祸首齐无伤一眼,摸着穆子石的背后问道:“这是怎么打的?”
穆子石声音里有明显的厌恶和仇恨:“烧火棍!”

齐予沛绝非不明稼穑问何不食肉糜的皇子,对烧火棍这一新鲜物事虽未亲眼见过,却也能揣摩略知一二,一时蹙眉道:“为什么用那个打你?”
穆子石一边大哭一边说,难得口齿竟还清楚:“饭煮糊了,我故意的!我偏要煮糊了气他!”

齐予沛问到此处,觉得已是够了,不愿再多问,他身体本就弱,中气不足,方才提着喉咙问了这两句嗓子已然刺刺的隐隐作痛。
那边齐无伤抱起穆子石,仍是笑不可遏,穆子石下巴搁在他肩上,满腹愤怨恨毒无从发泄,猛的一口衔住肩头一块肉,两排小牙齿就狠狠切了下去。

齐无伤嘶的一声,眉宇间却有宽慰放心之色。
齐予沛一旁冷眼看着,心中已有几分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穆子石哭声渐低,牙齿也无力的松开,齐无伤方恍若无事的问道:“你是不是倦啦?”

穆子石唇齿间一股甜腥的血气,打着嗝儿哽咽道:“我咬到你肩膀了,痛不痛?”
齐无伤心道你那牙口比狼都厉害一咬一嘴血哪能不痛?却道:“啊?你咬了么?”
齐予沛简直听不下去了,踱开几步扬声吩咐两个宫女进来,指了指穆子石:“伺候他安寝。”

齐无伤却亲自把穆子石抱到里间床榻上,穆子石知姚大头已死,那所别院不复存在,又痛快哭了这么一大气,顿觉心头沉甸甸的怨毒压抑尽数消弭无迹,床前浅廊下立着银架宫灯,一盏灯碗从纱缎的灯罩里透出朦胧温暖的粉色光晕,另有小宫女碧落温柔的给他掖好被角,又半坐在床前小杌子上轻轻隔着被子拍着,穆子石还从未被人哄着睡过,只觉掉入了蜜罐子也似的舒服,却不忘央告:“姐姐,你别熄了灯,我怕黑……”
碧落忙软语应道:“是,小公子放心睡罢,奴婢守着呢。”
穆子石于是很满足的叹了口气,迷迷糊糊的不一会儿已酣然入睡。

齐予沛叹了口气:“你杀人放火的时候,有没有人瞧见?”
齐无伤道:“你当我傻么?”

“你难道不傻?”齐予沛纵然气急,说话仍是不疾不徐:“既如此,就算清平侯疑心,你也一赖到底,横竖你后天就滚回雍凉了。”
齐无伤笑得没半分正经:“是。”
齐予沛定定的看他片刻:“三哥,你是故意惹出他这顿大哭的吧?”

齐无伤毫不讳言:“小鬼郁结过深,这点儿憋屈要是不出个干净彻底,就算不大病一场,也会年寿不永。”
齐予沛淡淡道:“你待他这般苦心……幸好你快离开宸京了,否则再过几日,子石必定要跟了你去。”

齐无伤眸光闪动,却摇头道:“这小鬼很有些死心眼,自打你说要带他回来照顾他,他就认定你了。我去救他,他也只问为什么你不去,买些果子糕饼,花着我的银子,却藏起来留着给你吃。”

齐予沛心中微微的欢喜,转瞬又复淡漠:“可我后悔了,也许该让他跟你一起去雍凉的……这宫里正如你所说,看似鲜花着锦,实则烈火烹油,人在釜中,且等着备受煎熬罢!”
想了一想,似下了决断:“明日父皇母后两仪宫设家宴为你践行,你话里寻个机会,问我把穆子石要走好了。”

齐无伤看他眼睛瞬也不瞬的凝注自己,嘴角绷紧极是紧张,知他根本不舍得,当下一笑道:“不必,你可别小看了子石,他只要心结打开,在釜中也能如鱼得水。”
齐予沛松了一口气,更不多劝一句,只道:“但愿如此。”

第二日申时过半,齐无伤换了一身世子袍服,锦袍杏色,两肩绣五爪金龙,前后五色云与八宝平水,锐气中更增几分贵气,倒让看惯了他一身骑装的齐予沛刮目良久,两人同行至两仪宫,齐谨尚与内阁议事未完,两人只得先给皇后见了礼,洛氏笑盈盈的说道:“无伤好生坐下,先用些点心……嗯,我记得你是喜欢什锦蜜汤的,早给你备下了,这肉末烧饼和山药馅儿的梅花糕,都是现做好的,你都尝尝?”

齐无伤坐在椅子上,直接捏了块儿颤巍巍的糯米梅花糕,笑道:“那我可有口福了,还得谢过四婶记挂着。”
齐谨对齐无伤素来极好,洛氏也就存了分爱屋及乌的心思,又知他绝非池中物,因此待他好似自己亲生,平日与烽静王妃也是常有书信往来。而齐无伤受宠不骄,只是该吃吃该笑笑,自在却不逾矩,他父亲齐襄行二,今上齐谨行四,因此唤洛氏一声四婶倒也家常的亲密。

洛氏见他吃得香甜,也挺高兴,吩咐宫女把齐少冲领过来,道:“无伤,还记得少冲么?”
齐无伤忙起身道:“见过七殿下。”
洛氏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少冲跟着太子叫你一声三哥也不为过呢。”

齐无伤三年前随父来宸京时,齐少冲刚满月,不过一个大肉团子也似的东西,此刻一见,居然已是个能走能跳的“人”了,瞧那个头,也不比穆子石小多少,不由得盯着他打量半天,齐少冲竟也仰着头,黑葡萄般的眼珠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
过了一会儿,齐少冲突然眉舒目展的笑了笑,大声喊道:“三哥!”

童音稚嫩却不显软糯,脆生生的有些坚定的意味,齐无伤感觉到他小动物般直率的认可亲近,不禁笑道:“四婶,七弟真是招人喜欢!”
洛氏的笑容洋溢着不加掩饰的幸福满足,抬手摸了摸齐少冲的头,柔声道:“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喝盏蜜汤?”

齐予沛垂着眼睫,端着汤慢慢啜饮,脸颊在西侧阳光的斜射下,光影的弧度无端的有些清冷脆弱。
 


11、第九章 
 
齐谨刚到两仪宫时,脸色因前朝诸事略显疲惫,洛氏忙吩咐宫女伺候齐谨净面洗手。
喝了两口汤缓了一缓,齐谨一眼看去,殿内尽是自己喜爱之人,心怀舒畅,道:“无伤明日要起行了,先传膳罢!”

快到入冬的时节,天黑得早,晚膳摆上来的时候,宫女们剔亮两排琉璃灯,殿内登时盈满明亮而不刺目的光辉,映得洛氏眼角浅浅的鱼尾纹更增几分岁月沉淀的柔美温和。
齐谨令免了布菜的规矩:“今日是家宴,一家人随便些最好。”
洛氏也笑道:“正是,难得无伤在,也让你四叔松快松快。”

当年齐谨以非嫡非长得以继位,齐无伤之父齐襄的雍凉军助力不少,因此关了门,齐谨对这子侄常以“四叔”自称,极是亲热。
齐无伤善饮,宸京绵甜的桂花果酒,倾入冬青瓷的双耳花卉杯中,敬了敬齐谨,一口饮干。

齐谨停杯在手,笑道:“无伤这喝酒的架势,像极了你父亲当年。”
齐无伤佯叹道:“别提了,我母亲也这么说,所以每次看到父亲喝酒,都要连我一起骂。”
齐谨大笑,亲自将冬青瓷绘百花的酒注从注碗中取出搁在他手边:“嗯,那你今日可得喝个尽够……你四婶可不会骂你。”
洛氏明眸流转,轻笑道:“四婶虽不骂,却免不得做耳报神告诉你母亲。”

齐予沛身子骨弱,齐谨不允他饮酒,因此只用小银匙吃着清炖金钩翅,洛氏身边是齐少冲,小小的一个人,举止竟颇有章法,身子坐得端端正正,手中勺子握得四平八稳,一口一口的舀着银耳蜜枣汤,喝汤时听不到半点声音。偶尔想吃什么,自己够不着,便小声的喊:“母亲,我要吃鱼。”

洛氏宠溺的笑着帮他夹过来,侧过头放到他身前的小碗里,发髻上的金步摇垂下的珠玉流苏轻拂过齐少冲的脸蛋耳际。
齐少冲似乎觉得有些痒,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挠了挠耳朵,又眨了眨眼睛,嘴唇红润润的沾着汤汁,神色十分可爱有趣。

齐无伤瞧见了,笑道:“四叔,少冲长得更像你呢。”
齐谨看一眼齐少冲,见他脸蛋虽圆鼓鼓的,但眉目间已有英气隐然,的确不似洛氏的精致纤柔,点头道:“是啊,少冲远不及他哥哥俊了。”
说着看一眼齐予沛:“予沛生得最好,似足了皇后,再过个几年,不知要倾倒天下多少女子?回头甄选太子妃,也不知哪位名门闺秀能配得上?”

他慈父心肠一腔自卖自夸的得意,齐予沛有些不好意思,半低着头道:“父皇又取笑儿臣……”
洛氏却是最不喜人说齐予沛相貌与自己相似,又不好直言发作,只得笑着转了话题:“无伤才该先选个世子妃呢,上个月你母亲又特特的寄信跟我说,要我帮你好生在宸京寻个亲事……无伤,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跟四婶说了,好放出眼光给你挑。”

齐无伤一扬脖子把酒干了,漫不经心道:“能生孩子的就好。”
洛氏扑哧一声就笑了,齐谨也是忍俊不禁,笑骂道:“真是个傻小子!”

齐予沛笑得忍不住,手伸到桌帷下用力拧了一把齐无伤,只有齐少冲不解其意,他倒也出奇,不像别的小孩子别人一笑就跟着笑,他却睁大了眼睛问:“母亲,你们笑什么?”
洛氏掩着唇,道:“笑你三哥傻呢。”
齐少冲看着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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