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一惊。
文森眨了眨眼看他：“我还以为你不用呼吸的呢。”
肖恩轻呵了一声，晚上没人的时候，他的确懒得去控制自己这副血肉的呼吸，他跟着文森走了下去：“想去的话，就别那么多话。”
“我也不想和你说话。”文森言，灵活地跳了下去。
他的样子就像一只刚刚从牢笼里面逃出来的金丝雀，欢愉而自由的。
肖恩真觉得烦加无聊，可无可奈何之中还是带着这位只有晚上才会出来的文森往八角水塔走去，不过途中他倒是遇见了难事。
缘由一到晚上卢森堡的卫兵就会将卢森堡通过围城河的桥架起来，他们现在根本无法出去。
哪想到文森直接就跳到护城河里面，然后抬头看他：“走。”
肖恩：“……”
他应该还会游泳的吧？
相信肖恩，要是重新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做这种傻事，要不是还记得往这副身体的肺部里面充气，他早就沉了下去。
浑身湿漉漉的肖恩看着同样浑身湿漉漉，那有些嚣张的黑毛都软化了下来，可眼睛依旧还是那么闪亮看着他的文森。
文森说：“好了，我们快点走。”
他似乎有些着急。
肖恩知道他的着急到底是从何而来，无非就是因为一到了白天，就轮到了白天的那个文森的出现。
对于肖恩是没关系，可是对于夜晚的这个文森来说，却是一个不得不去重视的问题。
他们穿过大街，穿过小巷，可就在肖恩正打算带着文森顺着长廊往水塔走去的时候，哪想到文森借助着旁边的石像，一下子就跳到了长廊的顶上，踩着那砖瓦就看着肖恩。
文森朝他招手：“来。”
肖恩：“……”
望着文森的背影，肖恩翻了一个白眼。
小孩子。
他们踩着长廊的顶，然后一直往那不断闪烁着导航灯的八角水塔走去，其中海风不断地吹熄着他们，肖恩忍耐不住做了一个吸鼻子的动作，可惜的是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可文森却感受到了，他笑得比谁都欢乐。
“很舒服，是不是？”
“……”肖恩没说话：“快要天亮了。”
哪想到他这一句话引来文森警惕的看他。
肖恩装做若无其事：“天亮了，那灯就会关了的，我们得快点。”
这个时候，文森外露的情绪才收敛了一点，他点了点头。
他们从长廊顶翻身落在长廊之中，然后就顺着长廊一直走到了八角水塔的塔下，然后他们一直顺着水塔外的石梯打着圈往上走。
一直，一直，连绵不断的。
有时候文森会转身看着走在他身后的肖恩，让他走快一些。
他吐出的雾气缠绕在肖恩的视线之中，他的鼻头有些发红。
肖恩才想起来，他自己是不冷，而大半夜跑出来还洗了一个澡跑到高楼来吹风的文森，肯定是冷的。
看着他颤抖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随即却又被那股高兴掩埋的样子就知道。
不过文森现在的表情是什么肖恩压根看不到，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看文森的脸，只不过当身处高位的时候，肖恩才惊觉这个世界真的很大。
他看到了一副不属于他以前的世界能有的巨型画卷，后方是连绵的山脉森林，前头是一望无际的海洋，而此刻在月下，都是静谧的。
站在塔顶的肖恩想着，可他也没有想到想要爬上塔尖的文森会突然踩空，毕竟这种事情压根不可能出现，可他还是出现了。
一脚踩空的文森直接往他身上砸来。
本能的，转过身的肖恩伸手，可他还没有缩回来，文森就已经砸了他满怀，然后将他压在身上，文森哼了两哼：“痛。”
肖恩很想说他更疼，毕竟一般来说肯定是被砸的那个人更疼，可是无奈他真心没有感觉，所以只能不发一言看着文森。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他害怕文森发现了什么。
文森一手撑在他的耳边，一手按着自己的额头，他看着肖恩，有些疑惑：“咦……你的身体，怎么这么……？”
可文森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断开了，整个人就这样扑在肖恩身上。
肖恩一看，才发现文森已经睡着了。
哦很好。
麻烦大了！
他甚至还来不及将文森从自己身上搬下来，毕竟文森的体重砸下来可不轻，他就已经看到熟睡的文森再次的动了动他的睫毛。
哦，很好！
那双眼睁开了，黑眸之中压根没有别的感情，只不过在看到近在咫尺，属于肖恩的脸的时候，他表情变得凝重，紧皱起眉来。
可随后他却立马将手按在肖恩的胸上，双眼赫然眯起。
“心跳。”文森的手压在肖恩的胸口上，直视着他。
可肖恩却明白，他现在整条生命就在文森的手上。
“我是不是死灵不重要。”肖恩觉得到了这种地步也不能改变什么，他眨了眨他漆黑的眼：“我只知道你现在是在非礼我。”
文森那双淡色的唇勾了勾，目露不屑，然而就在他一直按压着肖恩胸膛的手打算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肖恩又开口了。
肖恩直视着那双眼：“我父亲是迈克尔·卢森。”说实话，肖恩的确是有些不淡定：“我好不容易才从死神的手中逃回来，你不能剥夺我在他们两个人身边生活的权利。”
他重复：“你不能。”
文森看着他。
肖恩也会看着他：“你不可以。”
“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肖恩。”文森的表情没有一丝软化，他还说：“你失忆了。”
“可是我记得我就是肖恩。”肖恩说：“而且你看，我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吗？”他说：“除了隐瞒我现在的状态！”
文森的眉皱了起来。
太阳初升的阳光打在文森身上固然是美好，美人躺在身上的感觉也固然是好，可问题时间对了人物对了，就是状态不对。
肖恩微微地眯眼，然后似乎有些调侃的看着文森：“还有，你不觉得你应该从我身上起来吗？”他咳嗽了一声：“我对男人可没兴趣。”
文森似乎才恍然想起来现在这个状态，但面对肖恩的调戏，他的表情罕见地变动了一下，可他还是没动，依旧压着肖恩：“我怎么来的？”
“冤枉了，明明是你缠着我带你来的。”
文森的表情白转青，青转白。
他的唇色发白。
本来一切都不是他的错，这个可是事实，所以肖恩也就任由文森复杂的看着他，然后从他身上起身的样子。
随后肖恩也没有着急起身，而是将自己的身体撑直，坐在地上。
文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的鼻头还有些发红，可唇色却是惨白的，看来昨天晚上是真的冷到了，他问肖恩：“那你怎么能学习……”
“我不知道。”肖恩对此表示自己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记得我遭遇了狼群……然后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他看着文森的表情很诚恳：“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文森看着他，随即转头，发现自己正处于八角水塔上的他皱起了眉，然后又看着坐在地上的肖恩：“回去。”
“什么？”肖恩疑惑的看着文森。
他这句话来的有些无厘头，肖恩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文森到底在表达什么。
“回去卢森堡里。”文森说，然后首先就迈起步伐。
他的魔法袍还有些湿重，但在海风的吹袭下，还是被扬起了一些弧度。
肖恩咧了咧嘴，他站了起身：“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父亲他们？”
“你觉得呢？”文森停下步伐，侧脸看他。
而到这种地步，肖恩也干脆的开始揭文森的底，也不理自己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到迷糊了自己的视线，肖恩说：：“昨天晚上的那个人不是你吧。”
文森皱眉：“你管不着。”
“可是……”他看着文森那副极度带着压迫人气息的样子就想开口调侃他：“可是，他和你好像不一样。”
顿了顿，在文森那种凝视着他的目光之中，肖恩说：“他比你热情。”
“热情到我有点招架不住。”
文森危险的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别逼我杀了你。”
可那拽得二百五一样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笑意。
到这种地步，肖恩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说道：“你不会。”
他在文森那种看待死人的目光之中，断言：“你不会。”
文森手中赫然出现一根魔法杖，真难得，要知道当初他就问过文森怎么你没有魔法杖，可文森却不理他，这会儿倒是直接用出来了。
古朴的魔法杖，上面一颗暗蓝色的宝石嵌入在其中。
就在这种生死关头。
肖恩开口了：“我知道骷髅的下落。”
文森诧异的睁大眼。
“不，”肖恩说：“我知道肖恩的下落。”
他当然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是吗？
18、第十八章
文森看着肖恩，不发一言。
相信肖恩，他要是还是身为人的时候早就被他这种目光盯得心跳压抑得似乎不能跳动，缘由的确是太过于锐利了。
文森那双眼简直像是要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给看透一样，并且直指他的内心。
文森的确是有这种能力，因为肖恩多多少少也猜测到了文森起码是高级魔法师的事实，不然气场也不会那么强大。
那么年轻的魔法师……据肖恩了解，在这个大陆上面来说，可是很罕见的。
肖恩也知道自己走神了，可他也没办法，毕竟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所以他还是走神了。
文森显然已经想好到底要怎么和肖恩沟通，他收起魔法杖，冷声问他：“你认为你知道他的下落，我就会不杀你？”
“起码我没告诉你之前你不会。”肖恩笑。
这点他很有把握。
因为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了文森敢这么出来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起码白天的文森肯定有和晚上的文森沟通，而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要寻找骷髅。
——也就是他。
虽然肖恩也不知道夜晚的文森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答应白天的文森。
不过无疑的，他是能理解白天的文森的想法，无非就是想要从他的身上，找寻到解开他自身状态的方法。
可惜的是肖恩绝对不会告诉文森，你要找的骷髅就是我。
绝对不会。
“我凭什么相信你？”文森那双黑眸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看透。
“因为你别无选择。”肖恩的表情堪称优雅，对，请认准这个笑容，高校联谊中的必备笑容，人畜无害，捕猎于无形。
“……”文森沉默，然后转身：“走。”
他的语气很冷，很硬，简直就像是刀割的一般。
肖恩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跟着文森就回去。
将护城河的大桥放下来的卫兵才刚刚站岗不久，就看到这些日子都蛮为熟悉的魔法师迎面走来，而他后面正跟着他们卢森堡的公爵之子，肖恩·卢瑟。
卫兵立马打起精神，尊敬的就喊出大人。
可惜的是两位大人物似乎都没有什么心思理会他，文森直接与他擦肩而过，而肖恩则是对他眨了眨眼，不过仅仅这个动作，已经让卫兵心生高兴。
但相信肖恩，他的内心绝对没有他的外表所表露出来的那么轻松。
相反的，他压抑着呢。
他就不明白，怎么走到哪里都能被麻烦缠身呢？要知道放在丛林里面肖恩还是能理解的，毕竟那种地方天生就危险，然而放在这种人类社会之中，他——
为什么还是会遇见文森？！
他们迈进了卢森堡之中，然后顺着石梯走到了大厅，再转入饭厅。刚刚起床不久，已经梳洗完毕的卢森和乔治安娜显然已经坐在主位上。
见到两人出现，乔治安娜愣了愣，随即便让仆人加多两份早餐。
两人入座，肖恩没动刀叉，只是看着文森，文森草草的吃了一点儿东西，便抬头看着卢森：“不知道伯爵你会介意不。”
他话才刚刚开口，乔治安娜已经打断他：“文森。”
众人的眼光都落在了这位在场的唯一女性身上：“你迈克尔叔叔和我，还有你父亲那么相熟，你就称呼迈克尔他为叔叔好了。”
“别见外。”
“……”文森动了动唇。
“没事儿，”似乎也看出文森的不适应，卢瑟放下手中的叉子：“文森喜欢怎么称呼我都可以，对了，文森，你要和我说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文森才将目光移到了肖恩身上。
肖恩真想翻一个白眼。
他怎么会不知道文森是怎么想的？
“继续在这里可能体会不到什么，”看，文森的理由是那么的有理有据：“我想说，不如将肖恩带出去历练一下。”
他说：“或许会体会更多。”
卢瑟看向肖恩：“是这样吗？肖恩。”
肖恩沉默，他能说什么？
他的把柄可是被文森抓在手上，或许卢瑟和乔治安娜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变成了死灵只会是心疼，但是要是他们两人一个紧张就导致了他们寻找了很多黑暗巫师光明巫师来帮他解决身体的问题。
那么肖恩想，或许接下去的事情，还会惨过落在文森的手上。
毕竟这个世界上一直都不缺乏狂信徒，不管是对学识，还是对神灵，还是对什么——
他的视线和文森的视线对上，随后他转头看着卢瑟：“是的，父亲。”
“这——”卢森沉默了，他思考着。
乔治安娜问文森：“一定要出去吗？”
文森点了点头。
肖恩发现文森可真厉害，说谎都不见得他眨眼，就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理所当然，似乎本来就有这件事情的样子。
不过他也只能沉默，想好待会儿到底要带文森去哪里，然后才好甩开他。
“出去历练也是没有关系的。”卢瑟说：“我相信文森你的意见。”
可肖恩还是想抗议一下：“可是肯定会麻烦到文森的，不如我就呆在这里吧。”
“肖恩。”卢森的语气冷了下来，他直视着肖恩：“你怎么能半途而废？”他说：“你别忘记你说过什么。”
肖恩：“……”
这原本身体的主人可真没有用，肖恩想。
卢森又看向乔治安娜：“不过这些日子可能要辛苦你了，安娜。”他抓紧乔治安娜的手：“你知道的，过几日我要去圣都，国王召集。”
“我是无所谓的。”乔治安娜说着。
她心疼的目光落在了肖恩身上：“那要不要召十字军他们回来跟着肖恩？我上次就说了不应该让莫南德当肖恩的随从，你看看我们的肖恩差一点儿就……”
“而且，迈克尔，你别忘记了，外面不比我们卢森堡安全。”
肖恩无语，女性的母爱固然是好，然而过于泛滥，也是很容易导致后辈行差踏错，显然原主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他抿紧着唇，干脆当耳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