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说：“两个人处得来是一回事，住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生活习惯不同。”他开玩笑道“我也没和梁风住在一起过，不知道他有什么习惯，所以如果你们将来混熟了，他暴露出来什么怪癖，你千万包涵。”
汤锦年突然好奇道：“他还有怪癖？”
“没有……吧。”吴江道“我就是说如果，如果。”
“知道了。”
吴江走后，汤锦年关上门，把豆丁放出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衣服扔柜子里，洗漱用品带了两套酒店的，扔在洗手间地上，这时楼下传来声音。
工作人员说：“呃梁风哥，对不亲刚才我们弄错了，你的房间在楼上。”
“哦，那我……”梁风还没来得及说话，张芷辉走过来道：“你要是不想住楼上，就不用搬了，让何晓正住上面。”
张芷辉像是随口说的一句，又像是认真的。梁风看他，他是刻意将汤锦年和自己住的地方分开，不想让自己难堪？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梁风笑道：“你们俩分开住？”
何晓正这方面倒是个很随和的人，毫不在意张芷辉占主导地位，抬肘撞了撞张芷辉，对他说：“那我们挤一张床。”
“想得美。”张芷辉从车上取下他的行李扔给他“去楼上。”
“我和你挤一张床又怎么了？你知道大学毕业以后我们俩有多久久没一张床上睡过了嘛？！”何晓正抱着行李包大声控诉。
张芷辉毫不犹豫，冷静道：“山里有野生动物，夜里一楼容易受袭击。”
何晓正：“……真的？”
张芷辉道：“真的。”
何晓正拎着包去楼上了。
所有住一楼的演员纷纷扭头一言不发地望着张芷辉。张芷辉从后备箱拿下自己的行李，忽然感觉背后如同被十几道目光刺着，回头看，与众人“导演我们也要换房间，不想住一楼，熊出没”的眼神对上。
“……”张芷辉摊手“我骗他的。”
众人松了口气，继续收拾东西。
张芷辉把箱子放地上：“其实我也不能确定，山里有没有巨型野生动物，没问过，有人去查查百度吗？”
楼上房间要比楼下少，何晓正就住汤锦年隔壁，汤锦年收拾好东西，到他房间，敲了敲门。
山里的小房子，他站在门前几乎挡住了整个门口，汤锦年道：“我就是来问问，刚才听楼下的声音，你好像怕野生动物？想问一下你怕狗么？因为你隔壁我房间里就有一只。”
何晓正：“……不怕啊。我只是怕熊啊狼啊狮子什么的，不怕狗……其实我也不怕野兽，只是怕他把我吃了而已。”
汤锦年表示理解，点头道：“嗯，我也怕这个。”
何晓正很欣慰，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道：“不过，就算我这个编剧被叼走了你们也不用担心剧本的问题，我把大致走向都告诉芷辉了，他写剧本也是一把手，我走之后，他一定能继承我的衣钵，完成我的任务的。”
“……”汤锦年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的脑回路，想了想还是澄清说：“……我是说，我也怕我被吃了。”
何晓正：“……”
两人相对无语片刻，何晓正突然想到什么，一下子很兴奋：“你养狗吗？还带过来了？！”
汤锦年：“嗯。我家里就一个人，所以我走了就没人照顾它……”
何晓正：“我能看看吗！”
汤锦年让开路，道：“随便看，小心它咬你。”
吉娃娃对陌生人很有敌意，何晓正一出现它就叫得很厉害，汤锦年在一旁使劲劝它“冷静”“豆丁，你冷静点”都没有用。
“好吧，你还真是不太友好啊。”何晓正踮着脚，克制着自己不逃跑。
“厚——”据说狗狗能嗅出人类的恐惧，豆丁对着何晓正低吼不断。
何晓正越谨慎，它便越发变本加厉，蹭地一下扑到他脚边追着咬他裤脚。
“啊——！！”
何晓正满腔博爱被打击了，在屋子里倒退着转圈躲，豆丁紧追不舍。何晓正大喊着“救命啊啊啊啊啊”接着一溜烟狂奔出门外，被追着在走廊里绕了两圈，又狂奔下楼。
汤锦年连抱都没来得及抱，刚提醒了声：“你别跑！”何晓正就连带着豆丁跑得不见影了。
“……”汤锦年只得一边喊豆丁一边往下追。
所幸吉娃娃只是在捍卫自己的领地，追着他跑到阁楼下，就停在了楼梯上，低吼着不让他上来。
何晓正一直跑到快进树林了才停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还一边警惕地盯着小豆丁。
汤锦年一手把豆丁搂起来，拍了它脑袋一巴掌。剧组数人看过来，吉娃娃趴在汤锦年臂弯里，瞪着大眼睛。
数人又望向何晓正：“何编，你还怕狗啊？”
“我的错。”汤锦年道“它胆小，比较凶，以后还是把它拴起来好了。”
张芷辉遥遥朝何晓正道：“你不是说你家里未来几个月还打算养狗么？就这样？”
何晓正远远观察了会形势，才走回来，惊疑未定地道：“这是别人家的狗，自己家的狗一定不会这样的。”
“那最好。”张芷辉懒得理他“因为如果以后你被自己家的狗追得爬到衣柜上不敢下来的话，我是不会去救你的。”
何晓正道：“那我就算在衣柜上饿晕过去也不会给你打电话的。”
左右现在还没什么事干，汤锦年抱着狗坐在楼梯上，吉娃娃的苹果头被他箍在怀里显得更小了，梁风收拾好东西，出来看到这俩，笑道：“你这么大个的个子，养这么一小只狗。”
午后被太阳晒着，汤锦年有点懒洋洋的，瞥他一眼说：“那老子要养藏獒？”
“你没你自己想得那么威武雄壮。”梁风揶揄道“苏牧金毛什么的就够了。”
梁风靠在楼梯扶手上，道：“我爸妈家养了条金毛，今年刚五岁。”
他弯下腰摸了摸吉娃娃的脑袋：“你家这个呢？几岁？”
“大概，三四岁？”面对陌生人，豆丁依旧是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低的吼叫，不过它现在除了脑袋之外的身体其他部分都被汤锦年箍着，动弹不得，只得乖乖地让梁风摸额头上光滑的毛。
梁风无言道：“太大意了吧，当你的宠物也太可怜，连年龄都不被主人记住。”
汤锦年稍稍松开对吉娃娃的钳制，张开手臂，想了下确定道：“四岁。”
意外的是，豆丁对梁风并没有向对何晓正那样嚣张，威胁了一阵，叫声就低了下来，趴到了汤锦年衣袖上，下巴紧贴着衣料，还是很紧张。
梁风抬头看了汤锦年一眼，也颇感惊讶。
汤锦年低头看了眼吉娃娃，接着抬眼看梁风，道：“它很聪明，知道谁人畜无害，谁是真的厉害。”
梁风颇为受宠若惊，道：“意思是我人畜无害么？谢谢夸奖。”
汤锦年翻了个白眼：“狗眼看人低知道么？越是厉害它越不敢动，上一次他见到我爸，吓得一头撞在茶几上，反过来，遇见像编剧那样，真‘人畜无害’的，就紧咬着不放。”
梁风意会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它是慑于我的淫威才不敢咬我？”
“嗯。”汤锦年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着瞥他一眼，说“你是狗老大。”
“狗哪有老大，嗯不对，的确有，那我是黑背？我长得像黑背吗？”梁风摸出手机，照了照自己的样子。
“狗的老大应该是狼。”
汤锦年本是随口一说，话出口却转头仔细看了看梁风，目光触到他左脸的疤，遂认真道：“你是狼。”
第二十三章。
汤锦年本是随口一说，话出口却转头仔细看了看梁风，目光触到他左脸的疤，遂认真道：“你是狼。”
梁风愣了会，不明意味，继而笑了起来：“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汤锦年转过视线，望向山林里，说：“我去找过晏天南了。”
“他告诉了我三年前那些事。”
“……”梁风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声音陡然提高“他告诉你了？！”
“是。”汤锦年拧眉道“你干嘛这么惊讶？”
“我怎么能，不惊讶？！”梁风仍是那副极度不可置信的神情，反问道。
汤锦年盯着他一会，说：“我觉得我们俩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梁风：“……你说的是哪件事？”
汤锦年眉心蹙起：“你们俩的关、系——……”
“！”梁风蓦地起身，吓得豆丁尖吼一声，他手覆上额头“他竟然真的告诉你了！”
汤锦年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但搞不清他们瞒着他的是什么，于是问道：“所以？”
梁风崩溃一会，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坐下来，一手捏了捏脸，面无表情道：“所以你是什么想法？”
汤锦年茫然道：“关于什么？”
梁风道：“关于我是gay这件事。”
“……”
汤大少受到了会心一击。
汤锦年倏然转头：“你是Gay？！”
“……你不知道？”梁风已经完全疯了，控制不住音量“那你之前在说什么？！”
汤锦年道：“说你的车祸。”
梁风：“那和‘我和晏天南的关系’有什么关系？！”
汤锦年：“他说你们是至交……”
梁风：“……”
两人瞬间反应过来，同时骂了声：“FUCK！”
汤锦年被晏天南耍了，梁风阴差阳错地连带着栽了，毫无预警地向汤锦年出了柜。
两人各自冷静片刻，梁风在汤锦年面前最大的秘密已经出口，再没什么好说的，汤锦年首先道：“你出柜多久了？等等，如果你是gay；那……”
汤锦年想起来晏天南桌上相框里夹着的梁风的明信片——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汤锦年拧眉道：“你和他有一腿？”
“什么叫有一腿？”梁风不满道，接着说“不过没错，我和晏天南有过一段。”
这种情形下豆丁也学乖了，安静地趴在汤锦年腿上，不时抬头看看二人。
梁风突然反应过来：“话说回来，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得不错，汤锦年根本算不上梁风亲哥，更不是他父母，他平静道：“对，这不关我的事。”
梁风着实是太崩溃了，十分郁闷，情况糟糕到极点，说出的话也比较极端，语气很呛。
这样撇清关系后，两人便突然没话说了，静静地呼吸。
事实上，情况也没梁风想得那么糟，说了撇清关系的话后，汤锦年反而突然想清楚了，他想起之前李白白对他说的话，一下释然了。
梁风因为关系的撇清有些莫名其妙的黯然，但他不能示弱，在性向这方面，他不能示弱。
于是就继续沉默着，没人说话。
汤锦年道：“你喝水么？”
“咖啡，谢谢。”
汤锦年转身去拿水了，豆丁留在楼梯上，无辜地站着，不时小心地看梁风一眼，十分局促。
咖啡拿回来，是剧组自带的自动冲饮机冲出来的，冒着热气的雀巢咖啡。
实际上今天的对话中，汤锦年从未对梁风的性取向表明过排斥或质疑，想来只是震惊而已。
两人沉默地喝了口咖啡，都各自望向远处，汤锦年试着道：“你……你喜欢晏天南那样的？”
“不是的。”梁风迅速否认，接着道“那就是个意外。”
“嗯，明白。”接得快，但看来汤锦年没能完全理解，过了会才试探问道“一夜情？”
梁风咬牙道：“不是那样！”
“嗯嗯嗯，了解。”汤大少闭起嘴巴，不再多言。
梁风拿着咖啡杯，知道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但汤锦年已经知道了，他俩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按照正常的兄弟关系发展下去。比如不会同住一个房间，不会毫无嫌隙地坐在一起，因为他既和他是兄弟，也是同性恋。总之，情况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糟。
两个人站在台阶下，豆丁站在台阶上，两男一狗站了一会，张芷辉和工作人员往这边走，他朝汤锦年招手道：“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豆丁一看汤锦年要走，怕被丢下，忙抬爪扒了扒汤锦年。
汤锦年走出两步，对梁风道：“你帮我把他带上楼吧……或者带回你屋子也行。”说完他便和张芷辉一起走了。
他走后，梁风试着抱豆丁，俯身拍了拍手，对它说：“抱抱？”
豆丁望了望他，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张大眼睛，并无排斥，但明显不愿意，并且留恋地望着汤锦年离去的方向，像是担心他把它扔下。
见状，梁风耸肩，与它一同望着那个方向，反正没事干：“那我就陪你一起等他回来吧。”
张芷辉带汤锦年去的是不远处的一个水泥房子，那处看起来是一个弃置的小作坊。
两人走进去，汤锦年发现里面收拾得一尘不染，摆放着七八台健身机械。
“……”汤锦年道“这是？”
张芷辉道：“健身房。”
剧本要求汤锦年要在未来三个月内达到躯体能清晰地看到肌肉的程度，并且体重要在不影响健康的前提下减到最低，以呈现出末世后期顾江的状态。
张芷辉给他解释道，剧本里顾江的成长线即是如此，由一个衣食富裕，女人不缺的黑道太子爷在末日那种生与死的环境下的历练中，逐渐变成坚韧，能够被依靠的人。后期他脸上画上的隐隐的苍白也会渐渐褪去，身体健康，体魄强健更是坚韧的另一个标准，影视就是这样，不论影片和电视剧，作品想要表达的，不仅要通过语言和镜头或是音乐的运用表达，观众能感受到的，最直观的东西就是画面，看到的东西决定一切。
——所以汤锦年以后每天增加了一个半小时的健身任务。
“嗯，可以。”汤锦年觉得自己还能接受，趁这个机会转转型做型男也挺不错。
但是，有一个问题。
汤锦年略为疑惑地侧首，问道：“刚才为什么不让梁风来？他不是也要做这个？”
“在剧本写的环境里，他……应该也要练肌肉的……吧？”看着张芷辉的神情，汤锦年后半句话说得没那么确定了。
“他只需要一点小肌肉就可以了。”张芷辉道“何晓正给他设计的路线是逐渐舒适型。明白么，就是事实上，我们打算让他在这段时间里吃胖点，首两集必须是他最瘦的状态，到后面他比你滋润很多。”
汤锦年：“……”
他无言地看着张芷辉，身形还算镇静，眼里有淡淡的悲愤。
张芷辉拿着场记的安排表，做了个手势，冷漠道：“所以你可以把你的零食都让给他吃。”
“……我没带零食来。”
拍摄从当晚开始，场景搭建在树林里，几十人的剧组，所以即便是在夜晚的深山老林里，也没什么可怕。秋天降温，连蚊子也少了许多。外拍灯的灯光在树林中显得格外刺亮。
吵吵嚷嚷一直忙碌到凌晨，大家都收工准备回去休息。
“你的狗呢？”梁风和汤锦年在山上打滚一晚上，衣服上俱是泥土，脸也脏兮兮的，梁风手臂上搭着助理给他的外套，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