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镇09斩龙台 作者:蛾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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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镇09斩龙台 作者:蛾非-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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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了神一般的「喃喃]了两遍,秦灿手抓住虞老大的手想要将他扯开,但无奈力气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不可能从虞老大手下挣脱,于是秦灿突然狂躁了起来。
虽然身板看着很弱,但是激动起来的力气也不小,挣扎了两下,衣襟撕裂开来,秦灿根本不管,只往棺木那里扑了过去。虞老大紧抓着他的衣襟不放,就听「哧啦 
——]一声,秦灿外面的袍子被整个撕裂开来,棉絮飞扬,如同外头纷扬的细雪一般。
秦灿扑倒在棺木前,因为没能收住力气,整个人撞了上去,发出巨大的声响,连棺木都摇了两下,然后 
——他看清楚了躺在棺木里的人。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朝思暮想不顾一切地赶回云龙山来,就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但他闭紧了双眸,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颜璟……颜璟……]
嘴里吐出的只是一个个破碎的音调,可是再怎么呼唤,对方都没有反应。
秦灿的视线从颜璟脸上往下挪去,颜璟身上穿的还是那天的衣服,胸口像是被什么刺穿了一个大洞,大量褐色的血迹将原本藏青色的衣服染成了墨黑,然后这样的血迹在他的手臂上、他的腿上还有好多,刀口和被钝器留下的伤口清晰在目。
小酒酿跟着秦灿跑到棺木旁,以他的个子没办法看到躺在棺木里的颜璟,但他却越哭越凶:「我让他们不要那么做……呜——但是他们没有人听……三当家好惨……呜——他们杀了三当家……]
秦灿几乎不能想象那天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他脑中只有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在朱府的地窟他就曾有过,在见到颜璟从木平台上跳下那个尸坑的时候,自己以为他死定了,于是头顶上的那片天空仿佛整个塌了下来,而现在,他什么都无法感知,眼睛看着静躺在棺木里的人,他觉得自己的胸口里面也停止了跳动,血脉不再流动,甚至连呼吸……也停了下来。
秦灿就这么看着躺在棺木里的颜璟,看了很久,才有动静,他向着棺木里的人伸出手去,将他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然后紧紧地、紧紧地搂进自己怀中,似乎要将他揉碎了嵌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秦灿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却只发出「呃、呃——]的声响,于是脸色憋得通红,像是有什么堵在他的喉咙里一般,下一刻,蓦地将头埋进颜璟尸首的颈项间。
「颜……啊啊啊啊啊——]
那是一声如受伤的野兽一般凄厉的悲呼,让人觉得那仿佛是心撕裂的声音。
***
雪一直下了整整三天三夜,从云龙山上放眼望去,天地之间被洁凈与素白融成了苍茫一片。
看着人又将一盘动都没动过的饭菜从忠义堂里端出来,唐冬兰不由沉了一口气,撩起忠义堂侧门的帘子,看到的还是那幅景象 ——
自那日起,秦灿便坐在棺木一旁的地上,一直抱着颜璟的尸身,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谁劝都没用,外头的风卷着雪片呼啸进来,而秦灿身上还是那天被撕破的棉衣,抱着颜璟的手冻得通红发紫,但他似乎毫无所觉,仿佛整个人就只剩一具空壳。
唐冬兰再看不下去,走了过去,蹲下身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秦灿披上,手收回来正要起身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视线落在秦灿紧紧搂住的颜璟尸身上,虽然天气寒冷,颜璟的尸身也较常人败坏得要缓慢,但依然有些面目全非。
她便开口:「大人,人死不能复生……山寨里的人,没有谁不难过的,我们还是应该……早点让老三入土为安。]
***
其实颜璟的头七早就过了,虽然虞老大那天口口声声要让秦灿解释,又不准他靠近颜璟的棺木,但其实迟迟没有落葬,就是为了等秦灿回来,让他见颜璟最后一面。
见秦灿没有反应,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身前地上,唐冬兰轻沉了一口气,起身离开,刚撩起帘子走了出来,一件狐裘就落了下来,还带着暖人的温度。
「天这么冷,你有身孕就不要到处乱走了……]虞老大说着,转过头,用手将帘子撩起一些,透过缝隙看了过去:「他、还是那个样子吗?]
唐冬兰将身上的狐裘紧了紧:「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听闻了这位大人不少的传言,故而对他多少有些成见……但几次相处,却发现他实则是个至诚至信之人,看他那天上山的模样,我想……他之前会抛下这里突然离开,也许并非他所愿。]
「老三是我们的命根子,发生这样的事,我当时也是……]高大壮硕的汉子,肩膀微微颤抖,像是竭力克制内心的情绪,后面的话却是如何都出不了口,也许是不想让人听到自己因为情绪激动而变了调的声音。
唐冬兰伸手在他肩上轻抚了两下以示安慰:「我知道你和老二心里的难过,你们把老三当做自己亲兄弟一般,眼睁睁睁地看着自己兄弟去了,就算再怎么强撑都掩饰不了那种悲痛;既然大人已经见了老三,我觉得我们还是早点让老三入土为安;不仅仅是为了老三,也是为了那个看起来像是跟着老三一起去了的人……]
闻言,虞老大的视线透过那道缝隙,落在了那个仿佛化成了一块石头的人身上,半晌,才将帘子放了下来。
***
秦灿觉得很冷——
不是自己身体上的冷,而是怀里抱着的人。
那么冷,那么僵硬,感觉不到任何一丝气息,也感觉不到血脉流动的温度。
不会的……颜璟不会死的……
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颜璟不过是睡着了,就算再冷的天,他都仗着自己武功好,血气旺,穿那么一点就到处乱晃,自己说说他,还要被他骂。
「笨猴子,你根本是冻死鬼投胎吧?]
「少罗嗦,我穿这点就够了,再烦揍你哦!]
所以颜璟根本不怕冷……他只是睡着了……
自己这样抱着他,替他暖暖,马上他就会醒过来,马上……
忠义堂的门一下被人从外面打开,几日不见阳光的眼睛有点习惯不了,光亮里,就见几个人朝着他这边走过来。
这些时日一直都没有反应的人,在看到那些人朝他而去,伸手要来搬走他怀里的人时,情绪激动了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秦灿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虞老大见他这样,心里多少有些不忍,他是责怪秦灿没有照顾好自己的三弟,但那天的情况,说实话,老三要是真的愿意,那帮村民就算多来几拨,都不是他的对手,别说是伤他,就是近身也难……
是他自己不想伤了那些人的,故而才会死在他们手上……
若是以前的老三,就算不对老人和女子动手,那也是因为原则,如果对方真要踩到了他不爽快的地方,他是绝对不会顾及对方是老人还是女子,故而黑雲九龙寨的颜三才会令人如此闻风丧胆。
而自己不得不承认,老三跟了这个人下山之后,潜移默化中改变了许多,虽然还是像以前那样犀利跋扈,被自己和老二宠出来的脾气也总是让他心里一个不痛快就用拳头来解决,但似乎又多了很多自己说不上来的东西在他的言行举止里头,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多了一些不同。
老三换了身体之后心里生出的纠结,似乎也渐渐释然,之后又听说那个人给老三取了名字,起初他和老二都不无惊讶,以为老三那种不受拘束的性子,应该是用撵的都不可能把他撵下山的,没想到他跟着那人下了山,待得好好的,然后又有名字,仿佛新生了一样。
这一切,都是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又没什么大本事的人所带来的改变。
他感谢秦灿同意用好友的身体救了他们老三,感谢他让他们老三有了不一样的生活,但也怨恨他,因为在那个时候,他竟不在老三身边,甚至从镇上的百姓口中听说他逃走了。
这几天,虞老大都看在眼里,也深切体会到秦灿的悲痛。
因为接受不了颜璟已经死去的事实,就那样抱着他,当他睡着了,谁劝都不听。整整三天,人憔悴得脱了形,下巴上生出许多胡渣,眼里饱含血丝,就算还有一口气在,也感觉似乎是不行了。
虞老大心里虽然也尚未从失去三弟的悲痛里走出来,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人毁了,秦灿虽然不是什么有大出息的人,但他至少是个好官……
「大家上去,把秦大人拖开,让老三入土为安。]
秦灿愣了愣,只听到「入土为安]几个字。拍开伸过来的手:「不准过来,不要碰颜璟,他没死!他还没有死。]
那些兄弟和秦灿也算是熟悉,见他这种反应,伸出去的手要拉开他的手,有点犹豫,转过头来看向他们的老大再次求证。
虞老大将手一捏,斥了一句:「一帮废物!走开,让我来!]说着走了过去,用手将那几个人推开。
秦灿牢牢把颜璟护在怀里不让虞老大碰他,但几日来不吃不喝本就没多少体力,被虞老大抓着肩膀一下就提了起来,扔给那些兄弟,自己抱起颜璟的尸体往外走。
秦灿被人架住,一个劲的想要挣脱开来:「不要带走他!放手!放开我!不要带走他!]
那几个兄弟不敢下重手,于是被秦灿一下挣脱开来,踉跄着扑了过去,却只抓到颜璟的衣袖就又被追上来的兄弟给架住。
秦灿紧抓着那片衣袖不肯松手,于是「哧啦——]一声撕了下来,几个人牢牢抱住秦灿不让他挣扎,秦灿只能看着虞老大将颜璟抱出来忠义堂。他的情绪越发失控,像是一只被陷阱困住的小兽,怒红着眼眸声嘶力竭地咆哮。
「放开我!放开我……!]
半空中蓦地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秦灿激动中,就看到一个人拄着锡杖背光走了进来,走到自己面前。
就见既醒拿着佛珠对着他不知道念叨了一句什么,秦灿双眼蓦地圆睁了一下,接着整个身子软了下来,眼睛也慢慢合上。
阿大和云中雁跟着从忠义室外走了进来,见秦灿安静了下来,双手合十对着既醒行了个佛礼:「多谢大师。]
既醒还了一礼:「阿弥陀佛,贫僧能做的就只有这些,能不能跨过这道坎就看他自己了。]
***
秦灿意识模糊间,耳边回响起那天在客栈里听到的邹叢筠和那个解签女子的对话。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断肠。要见无因见,了拼终难拼。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这首诗说的是——一个姑娘有一个很想见到的人,泪滴千行,愁断肠,但依然不能得愿,也许是前世的缘分不够,那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强求?不如今生多多修行,为续来生之缘……]
当那些对话在脑中归于寂静的时候,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那间在云龙山常任的客房的帐顶。
「你醒过来了?他们说你醒了的话,让你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秦灿顺着声音看了过去,说话的人是邹叢筠,那天扔下他一个人上了山来,没想到他也跟了上来。
邹叢筠端了一碗热粥过来,扶着秦灿起来,然后把盛了热粥的碗放到他手里。
秦灿看着手里的碗,嘴里默默地念叨:「相思似海深……]
邹叢筠听闻,接了后半句:「「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这是一支中上签,但很多时候,就像这诗里说的——你念想着一个人,纵然泪千行、人憔悴,都不得所愿。你愿意去追随他也好,你愿意苦守后半生也好,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是为什么不利用今生好好累积彼此的缘分,说不定下辈子你们就有缘了……]
「——笨猴子,不要哭……]
秦灿身体一震,蓦地想到了什么,他将手里的碗递还给邹叢筠,下了榻来,赤着脚踩在地上,衣服也不披一件就这么穿着中衣走到了外面,一直走到颜璟的房间跟前,在门前犹豫了一下后,将门推了开来。
颜璟原来的房间被那些黑色的液体侵占,因而被虞老大让人一把火烧了,现在这间是那日之后才搬过来的,所以里面颜璟留下的气息很淡很淡,几乎不着痕迹。
秦灿走了进去,沿着屋里陈设往里走,手在桌上、水盆架上一一划过,仿佛在感受那个人留在这间屋里的最后一点气息——
从初相识的剑拔驽张、到后来相处的鸡飞狗跳,一幅接一幅的画面在他脑中闪过,他和他只不过才相识大半年,却从来不知道自己脑中竟有这么多这么多关于他的记忆。一举手一投足、每一个勾起嘴角的坏笑、抑或是气急败坏举起拳头要揍人的情景,都记得那么清楚,历历在目、宛如昨日——但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
秦灿的视线落在那柄挂在墙上的青犊刀上。
这是他最心爱的兵器,第一次被掳上山的时候,时常见到他带着这把重有千钧的刀,像是不怕重那样,杀气很重的兵器加之他锐利的眼神,总觉得他不太好亲近。
之后到了县衙,因为身分的关系,他摸这把刀的机会少了很多,但每天早上依然有练刀的习惯;每次看他练刀的时候,就见刀风飒飒、姿态英挺、那种无拘无束的肆意,那放在其外的锋芒,都教人赞叹。
秦灿将刀取了下来,那么重,他要两只手才抱得住,光是围绕着这把刀,他们两人之间就发生过很多事,有争执,也有玩闹……;秦灿用手指摸过刀鞘上凹凸的花纹,反反复复,留恋不舍,最后猛地将刀抱住呜咽哭泣了起来。
这是自他清楚意识到岑熙确实已经离开这个世上那天后,再一次地意识到生命里,又一个重要的人离开了自己。
这个人,比他自己的生命还重要;而这个人的离开,让他的天空彻底崩塌,让他的土地彻底沦陷,让他的心…… 
——再没有踏实停歇的地方。


第三章

颜璟下葬的那天,秦灿也在场,只是远远站着,看着大家将棺木放下去,然后一锹土一锹土将其盖住,原本那块没有名字的碑上被刻上了颜璟的名字。
秦灿想到刚换完身体的时候,颜璟坐在没有名字的石碑前,一碗酒一碗酒的,不知道是不是在祭奠今日的自己……
没等坟冢堆起来,秦灿便转身离开了。云龙山上铺了厚厚的一片素白,一脚踩下去,便咯吱咯吱地深深陷进去。
往常身边总有一个脚步声,或焦躁或不耐烦,或悠闲或懒散。
但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咯吱咯吱],伴着他寂寞的身影,在皑皑白雪上留下两行脚印。……
青花镇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唐冬兰和他讲述那天在山寨里所发生的一切的时候,他表面神色很平静,听完也没有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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