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离众将气得咬牙,骂了几声,忙去看赵猛的伤势。
赵猛连吐了几口鲜血,脸色煞白,米英杰紧紧搂着他,伸手帮他擦拭嘴边吐出的血沫子。赵猛抬了抬手,费力拦道:“别,别擦了。脏得很……”
米英杰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这个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记得自己素来喜洁,最看不得血污。心中疼得要命,好像这一下不是砸在了赵猛身上,而是狠狠砸中自己。不,是比砸中自己的还疼。
恶声骂道:“你老老实实躺着,千万别死,不然,不然我可饶不了你。”说着话,米英杰声音哽咽,搂着赵猛,哇的哭了出来,“你可别死!”
流烟忙带着军医上前救治,米英杰死死搂着赵猛不撒手,流烟好歹将他拉开,劝了半天,直到赵猛吃下丸药,气色渐渐转好,米英杰才抽咽着止住哭声。
第86章 斗智
马士詹的话;不异于又掀起了一层巨浪;百官对马士詹这位当世鸿儒一向尊敬,听了他的话;也不免有人说他太过护短,这样明摆着的事了;还要说话替罗铭狡辩,真是老糊涂了。把马大人气得老脸胀红,又狠狠瞪了罗铭一眼。
罗铭站起身;慢慢走出席位,在座众人一下安静下来;全都盯着他看。
罗铭闲庭信步一般;来到会场正中,正对高台的位置,他先向左右两边坐着的众位大人拱了拱手,朗声说道:“罗铭不才,痴长二十一岁,幼虽顽劣,也粗粗念过几年圣贤书,六岁开蒙,师从马大人门下,不敢说尽得老师真传,但也时时不忘老师的教讳,每日三省吾身,只怕行差踏错,丢了老师的脸面。罗铭自认无才、无德,但也绝不是世人口中所言的那般,一味亲小人、远志士,行止荒唐的无耻之人。”
罗铭向前一步,翻身冲天庆帝罗平跪倒行礼,字字铿锵,“父皇,今日百官齐集,正是大好的机会。请让儿臣问赵婕妤几句话,将事情还原明白,不可听一面之词,就将儿臣诬做淫奔无耻、枉顾人伦的小人。”罗铭此时语中已经有些哽咽、委屈:“儿臣八岁死了母亲,日日惊吓啼哭,是父亲寸步不离的带着我,儿臣才渐渐好了,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儿臣深感于心,从未忘过。父皇待我天高地厚之恩,罗铭岂能做下对庶母无礼的畜生之事。请父皇明鉴!儿臣冤枉!儿臣担不起这涛天的罪过,请父皇答允!”
罗铭一番话说完,就用袍袖掩面,胸膛起伏不定,一副隐忍难泣,竭力忍耐的样子。真是险些让在场的众位大人惊掉了下巴。
这,这就是那个不学无术,为人暴躁的前太子?
刚刚那一番话,虽然说的谦和有理,可却像把软刀子,带出了几个事实。这其中,既说明了罗铭与天庆帝之间父子情笃,不可能为了一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女人去破坏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又说明他罗铭不像传言中传的那样,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混帐小子。他这位皇子,也是自幼学礼,饱读诗书的有识之士。再加上罗铭声情并茂,堂堂七尺男儿被挤兑得想哭不敢哭,有理还说不清,真真是委屈极了。
席间一阵低语,刚刚铁证如山的表面,隐约出现了一条细小裂纹。
罗平更是淌下泪来,原来这些事孩子都还记得,过去他对儿子的好总算没有白费。罗平一个劲儿说道:“铭儿,快起来,有什么话你尽管去问!这个女人就交给你了!”
罗铭答应一声,又拜了一拜,才站起身。
四皇子罗铮急道:“还问什么?人证俱全,你还想抵赖不成?”
皇后安抚的拍了拍罗铮的手背,让他不要妄动。随后语气森然,冷冷向天庆帝言道:“皇上也太心软了,这样的事还有错的?难道有哪个女人会拿自己的清白去诬陷于人?”
罗铭向皇后施礼,“儿臣无罪,何谈抵赖一说。赵婕妤之事,有许多地方儿臣至今想不通,今日既然当事人都聚齐了,也算三头对面,当着众位大人,正好有个公断。母后不准儿臣问她,难道是其中真有隐情?”
皇后大怒:“我什么时候不准你问她了?这其中哪有隐情?”
罗铭淡淡一笑,“谢母后!”
罗铭态度恭谨,又一口一个母后叫得亲热,皇后心里再厌烦,无奈抓不住他话里的把柄,又不能当众失仪,翻脸说不许问。只好勉强笑了笑,讽刺道:“二皇子好厚的脸皮,这样难堪的事也要翻开了好好问问,也不怕丑!”
罗铭不理会皇后话里的恶意,又施一礼,才转身往赵婕妤跪着地方走去。
赵婕妤和小亭离得很近,三步的距离,两人之间仅隔了一人穿行的空隙。
罗铭走到她二人跟前,没有说话,先是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她二人的衣着打扮。
赵婕妤身穿荲色褙子,纱罗堆叠而成的罩衣披在外面,刚刚又是落水,又是施救的一通折腾,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散开,从敞开的衣领里隐隐可以见雪白丰满的酥胸。头上的鬓发也散了,墮马髻变得不伦不类,几缕头发湿嗒嗒的贴在脸侧,却不损她半分娇媚,反而更添了些别致的风情。她头上手上的簪环饰物带得也齐全,难为那样折腾,这些手饰竟一样不缺,头上一支赤金的簪子,上嵌一支彩凤,彩凤口里缀着一颗龙眼大的珠子,光滑圆润;腕子上着一对翠玉镯,纤细、白嫩的手指上还用凤仙花涂的蔻丹。
转身再看小亭,同样的衣饰整齐,面白唇红,显然曾经好好修饰过一番,才出来的。她手腕上一支水头儿十足的玉镯,罗铭细细看了看,竟然还是上好的冰种。
罗铭也不问话,只盯着两个女人看,周围又响起一阵私语,“二皇子这是想做什么?”
“谁知道,恼羞成怒,杀人灭口也说不定!”
“不是,我看准是气糊涂了……”
“……”
罗铭打量多时,才问道:“你叫小亭?”
小亭一个激灵,答道:“是……是!”
罗铭又看她一眼,十七八岁的女孩,鹅蛋脸上长得细眉细眼的五官,并不出挑,只略有几分水秀,但从她刚才说话的神色间可以看得出,这是个不安分的。
罗铭心里更加有底,柔声问道:“小亭,冷宫中的日子过得如何?”
众人闻言全都愣住了,这个二皇子莫不是气疯了?这样事关生死的时刻,他不说抓紧时间问清案情,反而是唠家常似的问了小亭这样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小亭显然也没料到,她对罗铭心怀戒备,一心等着他的打骂、质问,没想到罗铭言语温柔,问的还是这样知冷知热的话,心防一松,想都未想就答道:“还好……”
罗铭点点头,“我看着也是还好。瞧你和赵婕妤身上的穿戴,金银不缺,绫罗不少,你说话中气十足,显然饮食方面也是不错。”罗铭笑了笑,“我倒不知道,冷宫中的日子原来这样逍遥,你和赵婕妤在冷宫里住了半年多,精神倒比住锦屏院时,更加的好了!”
众人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皇后更是脸色大变。
冷宫,顾名思义,是被皇宫所遗弃的地方,是被贬的宫妃居住的所在,一旦进了冷宫,就意味着从此不见天日,后宫繁华再与你无关。那里不会有固定奉养,也不会有什么品阶高低,更加不该有什么宫女跟进去伺候……
罗铭一语点醒众人,是啊,冷宫里的情形可想而之,那里住的都是可怜的后宫嫔妃,他们失去了原有的地位尊崇,不再享受原来品阶该有的俸禄,在后宫这个一惯踩低捧高的吃人地方,两个无钱无势的女子,是怎么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还活得如此光鲜水灵的。
除非……除非是有人给她们提供了足够的物资、银钱,那提供这些东西的人又会是谁?是好心可怜她们,还是别有用心呢?
小亭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想要反悔,罗铭却止住她,又问了一句:“小亭,我问你。冷宫中平日可有人把守?”
小亭使劲点头,“自然有人把守,有一个老太监,和四个小太监。”
罗铭点点头,朝下挥了挥手。
燕君虞一身太监服饰,一路低着头,手里像拖死狗一样拎着一个人走了上来,到罗铭跟前把手里的人往地上一掼,摔得那人闷哼了一声。
燕君虞趁给罗铭行礼的工夫,悄声道:“皇后派来的人跑了!”
罗铭暗自说了一声“可惜”。本来想来个一勺烩的,看来今日是拿不住皇后的把柄了。悄悄问了一声:“那人救下了吗?”
燕君虞瞪了他一眼,“我是那么没用的?杀手抓不着就算了,连人都救不下来?”
罗铭忙笑:“好,好,你武艺高强,天下第一,先把眼前的事了了,回去我请你喝酒!”
燕君虞不屑地撇了撇嘴,“没那么好打发!”
罗铭陪笑告饶,燕君虞这才退到一边,老老实实的站着。
被燕君虞拎上来的是个老太监,年纪有五十多了,一身酒气,这一路上他被燕君虞拎着,蹿上跳下,翻墙越脊,酒劲儿上涌,吐了一路。燕君虞忍着恶心,把罗铭骂得底儿掉,临到御花园前,先把那老太监扔进湖里浸了浸,才带过来的。
老太监又惊又吓,酒劲儿早就下去了,他才从冷水里出来,打了好几个喷嚏,朝罗平施了礼,就安安静静跪着,等罗铭问话。
罗铭问道:“你就是掌管冷宫的太监?”
老太监心中凄凉,什么掌管冷宫,被贬到冷宫等死还差不多,他在冷宫里呆了十多年,半死不活的,半点油水都捞不着,早憋一肚子火了。
“老奴是冷宫的总管太监,姓崔。”
“崔总管!”
第87章 骑射
“这一场,东离输了!”
流烟淡淡应道:“我没算错。的确是一万三千五百六十八。”
石洪升也不信宁幕欣会算错;问道:“高大人;数字是你拟定的;你算的总和得数是多少?”
高大人抹了一把冷汗,支吾道:“这;这个……”
“这那什么;快说!”
高大人被石洪升吓得哆嗦,两眼一闭;高声喊道:“流烟公子算对了。宁大人,他算错了!”
“绝不可能!”宁幕欣大喝一声;急道:“我自幼记性过人;怎么可能算错。皇上;臣请叫上刚才那十二个宫女来,将宫女手中的数字重新核算,再来确认谁对谁错。”
石洪升已经有些恼了,宁幕欣夺下海口,谁料却连一个小小的流烟都比不过,杀心顿起,瞪眼喝道:“没用的东西,要你何用!”
石洪升面露凶狠,宁幕欣只觉得脖颈发凉,大气都不敢再出,又是难堪又是不服气,终于还是辩了一句:“臣绝没算错!”
蒋念白对流烟十分有信心,劝道:“还是请石国主叫上那十二个宫女来,再重新核算一遍,免得宁大人输得心口不服,再生怨愤。”
“不必了!”
流烟出声阻拦,在场众人把目光全都集中到他身上。
流烟默默走到旁边的条案前,拣起案上宁幕欣写下的废纸,指出一数说道:“这里,这是第七个宫女手里的数字,应该是一百二十四,宁大人错记成了一百四十四;第十个宫女手里的数字,应该是三百七十九,宁大人却错记成了三百一十五。”
“不可能,第七个宫女站在回廊最里面,她旁边就是一簇木芙蓉,我印象极深,记得也最准,怎么会错?”
流烟摇了摇头:“宁大人的确记错了。第七个宫女长了一双杏核眼,秋水流波,模样秀丽,站在一簇茶花旁边,第十个宫女颊边生了一颗黑痣,面相俏皮,是站在一簇杏花前的。她二人手中的数字分别是二十三、十九……”
流烟慢声细语,娓娓道来,北莽和东离两边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宁幕欣初时还有些不信,听流烟越说越细,连十二个宫女的长相穿着,神情举止,一些细微到毫发的细节都能复述得一般无二。头上的冷汗直冒,心里越来越慌乱,不由得哀叹:他是输了。没料到流烟看似寻常,却心细如发,记忆力如此惊人,这哪里是过目不忘,简直是将见过的人和物都刻在了脑子里。这般骇人的本事,他是服了。
石洪升也听得离奇,他日日在后宫中厮混,每日都要见这些宫女,可至今也不分清她们谁长谁短,长得什么模样。流烟只是进御花园中转了一圈,还要分出心神去记录每个宫女手里的数字,却还是把宫女们的长相分辨得这么清楚,实在是叫人不敢相信。
叫过内侍,石洪升吩咐将十二个宫女重新叫到校场上来,一一比对,结果果然跟流烟说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错。
众人暗自叹服,石洪升也将流烟上下打量,惊道:“这世上竟有这样好记性的人,真是奇了!”
心服口服,石洪升高声宣道:“第二局,斗智,东离胜!”
东离众将齐声欢叫,迎回流烟和蒋念白,高兴得直想蹦跳。
流烟默默坐在罗铭身边,见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里微微泛甜,忍不住粲然一笑。这一笑真是恍了罗铭的眼睛,若不是大厅广众,真想将人搂进怀里,好好亲近一番。
宁幕欣黯然回到观武台上,垂头丧气,不发一语。
石洪升哼了一声,“回头再处置你!”吩咐礼部的高大人,替宁幕欣主持后面的比试。
高大人急忙上前,高声喝道:“第三场,骑射!”
这是最后一场,前两场比试北莽和东离各赢一阵,这最后一场比试就变得至关重要,双方都是只能赢不能输,气氛也跟着紧张起来。
石洪升问北莽众臣:“谁比第三场?”
众臣不敢答话。
这场实在难比,赢了还好,若是输了,可比宁幕欣还要费力不讨好,石洪升火气上来,又是一个抄家灭门的罪过。
人人都缩着脖子,生怕一会儿无人答话,石洪升会随意点将,再点到自己头上。
石洪升左右扫视,见众臣都是一副畏缩样子,心里立刻火了上来,刚要发怒,石方青兄弟出列奏道:“父皇,儿臣愿比此局。”
石洪升大喜,石方青兄弟弓马娴熟,尤其是石方蓝,百步穿杨,是北莽出了名的神射手。
“好极了,我儿英勇,赢了此局,孤自有重赏!”
两人领领命退下,早有人拉过两匹马来,石方青兄弟翻身上马,来回兜了两圈,觉得顺手,才来到校场上,朝东离的观武台喝道:“久闻靖王武艺高强,身手不凡,四国鲜有敌手。今日趁此良机,就请靖王过来,与我兄弟俩比划比划,争个高低!”
石方青兄弟当众叫阵,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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