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怎会想起给王屋山那个怪脾气老头的女儿说亲?”
夕阳沉下仙洲,天色渐渐暗了起来。南卿叼着笔杆子,随手拍出四张照明符置放于亭台四角,背着手道:“二哥你知晓我如今已是炼气十层的修为,虽然爹给我准备了百种属性绝佳的筑基丹,可我自知三灵根之体若没有天然宝地沐修,境界的进展恐怕会十分缓慢。放眼天下,唯有王屋山此地具有多元灵气,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不然谁想给那个凶巴巴的婆娘说亲啊……”
“原来如此。”我赞赏地看着他道,“若你筑基成功,便是令狐家这一代修为提升最快的冰人了。”
南卿得瑟地朝我一扬下巴,却又哭丧着脸道:“话虽如此,王屋山的女儿性子凶悍无比,若想找到她中意也中意她的男修,还真是不易。”
我伸手在盛着木简的筒里摸索了一阵,拣出一枚木简扔到石桌上,摇着扇子道:“配给瀛州屠户张一鸣便可。”
南卿一愣,皱眉摇头道:“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屠户的身份暂且不提,那张一鸣可是又聋又哑,王屋山怎会情愿招他为婿?”
“你如何知道我这是在乱点鸳鸯谱?”我将写有两人名姓的木简摆在一起,指着媒探刻上的细小墨字道,“南卿,你作为冰人出道不久,自是欠缺了些火候。张一鸣乃是龙族王子妃张秀秀的亲弟,若王屋山之女与他成亲,再不济也是和龙族王室沾亲带故,那王屋山岂会面上无光?张一鸣为人憨厚老实,即使聋哑又能如何?那凶悍的女人训斥的话传不到他耳里,没有吵架动气之忧,姻缘定能长久。再者,瀛州岛上多灵虎,王屋山常愁没有灵虎胆泡酒,擅于屠猎的张一鸣既可为他取胆,也可为他驱赶山中偷酒的精怪,不失为一名良婿。”
南卿发了会儿呆,问道:“那若是他看不上这女人呢?”
“王屋山之女豪爽耿直,美艳大方,又是灵根奇异的双修良伴,得此娇妻必能有助于修行,境界大升。”我拿起一根红绳将两枚木简串起,笑道,“张一鸣原本就没什么主见,加之他的亲姐是由我们令狐家促成的姻缘,只要你亲自去说,便没有不成的道理。”
南卿沉默良久,翻开手中姻缘簿的新页,将我的话通数记下,然后纵身扑到我怀里,眼睛水汪汪地朝我看来:“二哥,南南真是爱死你了~”
“二哥也爱死南南了。”我荡漾地摸摸他的脑袋,忽然觉得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于是问道,“话说怎么没见北卿?你们两个不是一直粘在一起的么,吵架了?”
“才没有。北北前几日说了门亲事,现在正在妖域附近的神翼回廊迎亲,两个时辰前才千里传音过来,说是还要耽搁一些时日。”南卿咂咂嘴,有些同情地说道,“北北好可怜的,头一回迎亲就遇上骂媒,脸都被骂绿了,而且还要被马不停蹄地骂两天,想想就觉得好心疼。”
“身为冰人,自要培养一颗坚忍之心,只是被骂的程度还好,你二哥我可是连打媒都遇见过。”我挥一挥手,召唤出仙洲福地的传送法阵,摸着腰间的储物袋道,“好了,二哥已经把定云宗的醒梦铃拿回来了,这就前去把爹叫醒,你先回去养精蓄锐,明日起身去瀛州说亲吧。”
南卿抱着姻缘簿和木简走后,我脚下的法阵漾起圈圈光弧,不消一会儿便看到眼前景色一变,丰饶的仙洲变为了幽深的山洞。
逆流的山涧在我脚下缓缓淌着,透明的灵鱼在其中闪耀着莹白的光芒。我屏气释放出一抹灵息,将厚重石门上繁琐的禁制打开,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一道星光洒在刻有太极阵图的石台上,青年模样的英俊男子端坐其中,双目紧闭。我取出醒梦铃,极力避开他身边缭绕的煞气,举在眼前轻轻一摇,试探地唤道:“爹?”
醒梦铃的清脆响声回荡在山洞之间,爹身上的煞气骤然消散不见,可眉峰却仍是蹙得紧紧的,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我一手举着醒梦铃,一手撩起衣摆跨过山涧,跳上石台后沉吟良久,大义凛然地朝爹的屁股狠狠一踹。只听扑通一声响,爹一头栽进水里,惊得灵鱼四散开来,寂静的山洞中终于热闹了一些。
我正在得瑟,下一刻便感到强大的剑气逼向了喉口,爹那沉稳的声音也在石台下响起:“来者何人?”我艰难地把自己从他的攻击范围里挪开,蹲在石台上朝他招手道:“爹,是我。”
“阿西……”爹脸色稍缓,收起剑后松了口气,下一刻却眯起眼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刚才在恍惚中,我觉得有人在身后踢了我一脚。”
我一脸清纯地道:“哦?一定是心劫余魇使爹产生的幻觉。”
爹冷哼一声,不再与我计较,左右看了半晌,谨慎地问道:“你娘呢?”
我答道:“张秀秀之子即将年满一周岁,龙族王室给我们冰人令狐发了请柬,可我要去定云宗取醒梦铃,所以娘就带着贺礼给龙族小王孙庆生去了。”爹点点头,乜斜着我道:“想不到你还有点本事,让那百般针对我们冰人的静虚老头也败下阵来,交出了醒梦铃。”
我叹气道:“事实上……”
待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后,爹沉思道:“静虚老头让你带观莲音去焚香城求亲?”我刚欲点头,便听他严肃地道:“阿西,你对观莲音所知甚少,可曾听说过他和我们令狐家的纠葛?”
我困惑地看着爹道:“除却他的师傅静虚真人和爷爷的那些个往事,还有什么?”
爹凝眉道:“他是青鸟观家的人!”
我吃了一惊,觉得这个名号有些耳熟,仔细一想才记起那是另一个冰人世家,比我们令狐家在修真界的历史要悠久些,因家中饲养万千青鸟作为媒探而闻名,而且家中有羽族的半神血统,名望修士数不胜数。
我这才将观莲音与青鸟观家联系起来,斟酌着道:“青鸟家主观荷韵是他的……”
“是他娘。”爹服下一粒醒心丹,将自己脉络间的浊气排出之后,徘徊在山涧边道,“若论舌灿莲花,天下唯一可与我们冰人令狐媲美的,就是这青鸟观家。传闻少时的观荷韵曾在仙界最大的莲池边邂逅斗姆元君,得其点化在羽人巢穴中孵育莲魂,于是这观莲音自出生起便是半神,修真之路自然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顺畅得多。观荷韵与静虚真人交往甚密,一直在做媒之事上对我们频繁打击,而观莲音身为她的独子,怎可能不善言辞?他一定是串通静虚想将你诱骗至焚香城,从而对我们令狐家打击报复。”
我撇嘴道:“爹,人家可是名门正宗,怎会做出这等为天下人耻笑的龌龊事来?虽然此事定有蹊跷,但我已经应允了人家,哪有不去之理?”
“阿西,爹知道你虽然看似风流,骨里却还单纯得很,那观莲音可是与爹同岁的老妖精,你若是与他同行,定然会吃亏。”爹的态度十分强硬,拿起我置放在石台上的铃铛道,“反正醒梦铃已成功将我从心劫中唤醒,大不了还回去就是。”
、第四章
听他的语气,好像是铁了心不让我再和定云宗的人有瓜葛。
虽然对姿色平平的定云宗女弟子并无留恋的心思,可我却倏然想起了观莲音的俊脸;一想到再没有调戏回去的机会,我的心中万分凄凉。没精打采地把那只铃铛塞回储物袋,我不再理会刚刚从小劫中熬出来的爹,跨过山涧朝洞外走去。
“臭小子,你上哪儿去?”
“……修炼。”
既是无媒可说,清闲的我又没有其他事可做,只得静下心来摒除杂念,一边朝五行属性繁杂的空冥幽谷走去,一边拿出新绘制的阵谱细细浏览起来。
冰人令狐在修真界立足的时间并不长,到我出生才只是第三代而已。爷爷觉元真人根骨奇佳,在凡间经仙人指点,觅得了传说中的宝地,带着分家到这里定居下来,本想着能使令狐家世代羽化为仙,谁知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人天生仙骨,爹的修为是靠各种媒人红包里的丹药艰难堆积起来的,到现在也不过是金丹中期的修为,而到我这一代状况更糟,除却南卿天生便是三灵根,修炼速度极快,其他人与我一样至今在炼气期停滞不前,登仙遥遥无望。
这块仙洲大陆上生活着人、龙、羽三族,人族居于黄土,龙族居于东海,羽族则居于巨树。虽说凡人与龙羽两个半神族相比处于劣势,可毕竟是女娲娘娘亲自捏出的子孙,因此在成仙之路上得到了远胜龙羽二族的优待,顺利结丹的修士不在少数。
因为觉元真人算是散仙中威望最高的一位,这天下便无人敢与我们冰人令狐叫板,除却和他有过恩怨的定云宗和羽族的青鸟观家。
青鸟观家虽然也是赫赫有名的冰人世家,可他们却只做族内生意,生怕混淆了羽人血统;而我们令狐家却是三族皆可吃开,时常撮合人与半神的大好姻缘,很快压过了青鸟观家的风头,成为他们眼红的对象。
若观莲音真是奉母之令来绑我的票,也并非不能理解。
我摇摇头,赶紧将自己从冗杂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拨开眼前连绵的藤蔓,我攀在谷壁上跃了下去,在谷底找到一处天然灵眼,取出修行法器置放于上,缓缓将体内元气在丹田中运转了一个周天,指尖在身侧阵谱上拂了拂,立刻摆出一个凝聚五行灵气的法阵来。
身处修行之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当我睁开双眼时,周身浊气皆已散清,丹田之处温暖而惬意,神清气爽的感觉相当痛快。看到天边已然破晓,不知道是第几天的早晨,我收起镇压在灵眼上的法器,取出一粒辟谷丹服了下去。
好想念凡间的饭菜啊……
我决定在提升至下一层的修为之前,先到仙洲外的皇城中美美地吃上一顿。
欢快地召唤出坐骑腾跃出谷,我一路朝灵气丰盈的仙山下奔去。还未奔出令狐家的地盘,我忽然感到不远处有些生人的气息,下意识抬眼一看,便看到了山脚下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不速之客正深陷我设在山中的幻阵里,另一个则远远地看不清身形。我坐在灵马背上支着下巴,戏谑地对那个在阵中蹦来蹦去的老头道:“龙渊长老,令狐某设下的‘软玉温香阵’滋味如何呀?”
声音透过幻阵边缘传到老头灵敏的耳朵里,龙渊长老羞红着老脸推搡着身边朝他偎来的半裸美人,气得吼道:“令狐小儿,有胆就现出身来,摆出这等淫阵算什么英雄好汉!”
“兵不厌诈,我从未说过自己是英雄好汉。”我悠然地眯眼看他,“龙渊长老,您不是说过我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吗,怎么还会破不了我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设下的阵?堂堂定云宗长老,也不过如此。”
这阵其实好破得很,阵眼就在美人脚下,因此和闯阵人修为的高低没有关系,考验的仅仅只是定力罢了。若我没记错的话,这龙渊老头可是风流得很,能把那幻阵中的美人推开才怪。
我津津有味地欣赏着龙渊惊慌失措的模样,扇柄在手心里轻敲了几下,慷慨地道:“长老已经享受过了我的‘软玉温香阵’,那我便孝敬孝敬您老人家,再送一个‘命犯桃花阵’好了。”
说罢,龙渊脚下的光弧逐渐扩散开来,阵内倾洒起了粉红的桃花瓣,比先前多了一倍的美人纷纷涌上前去把他包围住,差点惊掉他的眼珠子。“……哎哟哟,连‘命犯桃花阵’都满足不了长老,要不我再送您一个‘弱水三千阵’?”我不怀好意地笑着,击掌便要设阵。
“令狐西卿你这个大淫人!”龙渊挣扎在美人群中喝道。
我懒得搭理他。“鸳鸯,殴之!”
美人群中出现一抹娇小的身影。鸳鸯跃起身,一双金莲小脚狠狠地踢在了龙渊的脑门上。
这时,远处那抹原先看不清身形的影子渐渐清晰了起来,观莲音手执玄剑踏在山路上缓缓走来,顺手将身边妖娆的美人掀翻,一剑刺入幻影的脚心,刹那间将万千桃花化为虚无的粉末,停在了我面前。
我咽了下口水,小声地命令道:“鸳鸯,色。诱之!”
鸳鸯立刻停下殴打龙渊的动作,一身粉裳脱落稍许,面目含嫣地朝观莲音飘了过去。
观莲音面无表情地任她朝怀里挤,好半天才回过神,伸手轻轻一推,便把鸳鸯如同一颗滚石般朝我扔来。我一愣,赶忙跳下马背伸手接住她,被巨大的冲力激得后退了几步才险险站稳。鸳鸯睁着水雾弥漫的杏眼朝我看来,委屈地埋在了我怀里。
观莲音看着衣衫不整的我们抱在一起的模样,审视般朝鸳鸯看来:“这姑娘是……”
我连忙将鸳鸯的衣裳裹好,拉开卷轴把她收入阵谱,见观莲音神色有异,便抬手澄清道:“是我的阵灵。”
观莲音果真是块木头,连鸳鸯这么漂亮的姑娘都没有丝毫怜惜,怪不得到现在都是个老童子。正暗自腹诽着,他伸手拿过我的阵谱,对着上面绘制的图案细看了半晌,挑眉道:“这些都是你画的?”
我笑而不语。
“不错,只是炼气期的修为便能将幻阵术法精研至此,日后必能大有作为。”观莲音赞许地看着我,抬手将阵谱归还,自己则蹲下来戳了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龙渊长老,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也蹲下来戳了戳他,摸着下巴沉思良久,问道:“莫非是精尽人亡了?”
观莲音神色凝重地看了龙渊一会儿,似乎也在考虑着这个可能。“罢,这里景色灵美,又没有什么凶禽猛兽,就让师叔在此地休息片刻吧。”
见他潇洒地扔下龙渊便朝山上走,我同情地看了一眼老头,跟在观莲音身后小声地问道:“世叔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当然是来找阿西一起上路,共赴焚香城。”他并没有提我上次脸红落跑的事,好整以暇地边走边道,“令狐乾一直对我们青鸟观家颇有微词,想来定是不愿让你与我一同上路。我和他多年未见,便想来叙叙旧,顺道打消他的顾虑。”
我本来还在思索着怎么套问他的家世,见他已然说了出来,便讶异道:“世叔真的是羽族青鸟?”
观莲音颔首道:“不错。”
我纳闷道:“既是如此,世叔定也替羽族修士做过媒,何必再拉我一个累赘?我虽身为新秀冰人之首,可毕竟年纪轻轻没有阅历,和世叔比起来便显得笨嘴拙舌了。”
“我虽是也在年轻时为人说过亲,可自从拜师定云宗后便专注修炼,已有多年未回观家,这冰人的技艺自是生疏了。”观莲音似乎早料到我会这么提问,有条不紊地解释道,“焚香城算是个女儿国,而我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