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壶里日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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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壶里日月长-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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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谷序看向自己的弟弟,心中疼惜不已。原来圆圆的脸,瘦出了尖下巴,显得眼睛越发大了,倒与叶然的样貌有了几分相似。

陆意秋眼睛大虽大,却没什么神彩,哪有当日在顺州闹事,耍小聪明时的半分灵气。

这个黎孔思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将陆意秋的灵魂抽走一半?

见他每日这样闷闷不乐,自己也难受得很。自己曾是苦恋不得果,而陆意秋虽两情相悦却不被认同。

狠狠心,陆谷序出声道:“今天得到消息,京中出了大事。”

一听到京中,陆意秋立时调集各种感观,立刻追问道:“什么大事?”

“方太傅被革职,贬为庶民了。连带方家子弟和门人也受到或大或小的牵连。”

想起自己离京前,查到一半的方家财宝案,陆意秋问道:“他是因什么罪革职的?”

“贪赃枉法。据说贪了数百万两银子。”

那满洞的财宝,岂止是数百万两,更何况司空离说这只是其中的部分,财大得甚至可谋反,怎么会只查出贪数百万两银子呢?

陆意秋想不明白,恐怕要问了司空离才能知道。

“皇上将方太傅贪下的赃银尽数用到西北大旱了,解了燃眉之急。”

因为西北大旱的事,父亲陆暨跟着皇帝愁了不少时间,现下解决了,父亲也应该轻松了些。陆意秋舒了口气。

“方太傅的案子能顺利堪破,据说多亏了爹府下的司法参军黎孔思。”陆谷序顿了顿,看了一眼陆意秋因激动而骤亮的眼睛,竟有些不忍看下去,转看向手中的酒杯方能继续说下去,“听闻皇上为表彰这位司法参军,赐了他黄金、良田、仆人。还有,两名美妾。”

“哐当”,饭碗摔砸在地,打了几个滚,陆意秋猛地站起来,神色激动,两眼通红,“不可能!他不可能要那两名美妾!”

陆大嫂也看出陆意秋的不同寻常,低声叫下人过来收拾地面,又亲自盛了一碗饭过来。

陆谷序硬着心肠道:“皇上赐的,不要也要接,否则就是抗旨。”

陆意秋跌坐在椅子上,他在京数月,在府衙处事也有些时日,怎会不知皇帝的权力,与皇命的难违。

可是,一想到那人身边围着两个女子,他整个人就像被刀狠狠地捅一样,很痛,很痛,却毫无还手之力。

“小秋。”陆大嫂见陆意秋眼泪扑啦啦地掉,有些惊慌,又责怪地看了陆谷序一眼。

陆意秋被唤回神,摔开椅子扑到陆谷序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陆谷序动容,眼眶也跟着红了,伸手在陆意秋头上抚摸。

陆大嫂见兄弟二人这样,自己也不禁流泪,掏出手帕擦拭,一顿饭吃得凄惨无比。

从小到大还没见过陆意秋这般伤心过,陆谷序甚至对陆暨生了几分埋怨。

第二日,陆谷序心中忐忑地走到陆意秋房前,敲敲门。

没人应,推门一看人不在房中,连瑕尘也不在。

问府里的下人,才知陆意秋一早便起床,带着瑕尘出去门了。

陆谷序暗叫糟糕,连忙追了出去。

一路见人便问,结果在城西的酿酒坊找到陆意秋。

他本以为陆意秋私自回京了,没想到却是到酒坊来了,这叫他明白不过来。

“小秋,你到酒坊来做什么?”陆谷序就怕陆意秋受了刺激,要汹酒消愁。

“学酿酒。”陆意秋平静的脸上,带着坚定。

原来只是学酿酒,那便好。有兴趣可转移伤怀也是件好事,陆谷序倒放心了,“你喜欢学便学吧,有什么需要告诉我。”

陆意秋点头,神色坚定道:“我要学遍天下所有酿酒的方法。”

瑕尘在旁抽抽,刚才酿酒的师傅偷偷对他说,陆意秋酿酒毫无天赋,舌头敏感度也不算佳,成为酿酒师都有困难,居然还学遍天下所有的酿酒法,这真的是牛蛙张嘴要吞牛。

陆谷序放下心里,又多问了一句,“你怎么想起做酿酒师了?”

“我要投其所好。酿出各种美酒,让他以后心心念念都离不开我。不论皇帝给他赐多少美妾,他也只会看着我,跟着我走。”陆意秋明显是计划了很久。

陆谷序前一刻建起的放心城墙哄然塌下去了,仔细看陆意秋的眼睛,明显带着一种不正常的狂执。

陆谷序心惊,温言安慰了几句,急急回府写信告诉陆暨去了。

瑕尘再迟顿也发现陆意秋的失常,又听他与陆谷序说话的意思,那个爱喝酒的人自然是黎大人了。再想想平日二人相处的情景,及那时在屋顶上,那自然的亲吻,瑕尘石破天惊地发现自家公子居然喜欢的是个男人,而且还是黎大人。

转念一想,公子真喜欢男人,的确也只能喜欢黎大人。且不说黎大人对公子的维护,就是公子在黎大人面前的亲昵自然,都是发自内心的。哪像来了顺州后,整个人都像抽掉生气一样,死气沉沉的,连带自己也提不起劲。

瑕尘想了想,试图劝一句,“公子就算不会酿酒,黎大人也会对公子好的。”

“我不仅要他对我好,还要他眼里只有我一个人。等我学会酿酒了,就回京酿给他喝,让他离不开我。”陆意秋陷入狂热,已完全没有要掩饰自己的感情。

瑕尘看他这样,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转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薜行。只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数日后,陆暨收到陆谷序的信,一言不发地窗前站了一个晚上。

当日在街上无意中听到瑕尘诉说的对陆意秋的各种细微体贴,心中就一警。当日夜里又在窗棂中亲眼看到在自己面前一直乖顺听话的孩子却在司空离面前撒娇耍赖,可想而知平日里司空离是如何宠溺他,才会让他露出小孩心性的一面。甚至心情高兴时,还主动亲向司空离的脸颊。莫说惊住了瑕尘,自己又何尝没有惊骇住。

自发现陆意秋不同寻常的恋情,没有打骂说教,而是不动声色地分隔两人,以示自己不认同的态度。一个是自己疼爱的小儿子,一个是自己得力的下属,他们都很好,可是不该在一起。陆暨察知后,忧苦了许久,才想出分开二人的办法。

也许分开久了,或许情就淡了。

可现在手上这封信,竟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握在手心里,尖锐地刺痛。

“自秋来顺州后,难见开颜。每日落落寡欢,神情萎顿。昨日,孩儿照父亲来信的意思,说了方家案与皇上的赏赐,秋闻后,嚎啕大哭,令人伤心动容,今日已呈疯痴状,实令人担忧……父亲,陆家已有孩儿承家业,秋便随其心意,让他快活过一生,望父亲准允……”陆暨握紧手中的信纸,看着窗外已跪了一晚上的司空离,喃喃自语,“随其心意,快活过一生……”

陆暨又站了一个时辰,直至东方发白,终于长叹一声,脸色灰暗,壑深的皱纹,花白的鬓发,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起来吧。”

短短的三个字,字字带着一个父亲的无奈和妥协。


、陆意秋的青云之志(二)

夏去秋来,顺州城外的枫树林的枫叶开始红了。

顺州城内的陆意秋酿酒也终于有所成了,所谓的成,就是把谷水酿成了酒,至于味道,除了薜行偶尔肯赏面喝一杯外,其余的人皆言最近胸腹不适,不宜饮酒,或言家中严训,不可饮酒。

陆意秋请他们喝酒其实也不过是客套,自己亲手酿的酒,岂能让人胡乱糟蹋了。命人驾来马车,将酿好的数十坛酒全装好,准备上京时尽数献给司空离喝。

当司空离风尘仆仆地赶到顺州城的酿酒坊时,陆意秋正忙得欢。见着来人,竟无一丝激动讶异,连基本的寒暄都没有。只是喜滋滋地从车上抱下一坛酒,双手举到来人面前,眼中是一碰即碎的小心和脆弱。

司空离是个好情人,不废话多问,接过酒,举坛便饮,当第一口下喉后,心中便将教陆意秋酿酒的师傅他祖宗问侯了个遍。

司空离大口豪迈喝酒,一会的功夫竟喝光了一坛,放下酒坛,连嘴边的酒渍都来及擦拭,立即开颜赞好喝,赞得此酒直胜天宫琼露。

陆意秋方欢喜而笑,眼中也有了神色。

司空离见他瘦尖了的下巴,单薄的身体,心尖一阵一阵发痛。

未待旁人反应过来,司空离揽了陆意秋跃上马,一路飞奔便出了城,直至枫林湖边才勒住马,将人小心翼翼地抱下来。

司空离将人抱到湖边的大石上坐下,自己半蹲在他面前,握住其柔软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温柔而深情道:“别害怕,我们能在一起了。你爹同意了,我也没要那两名美妾。我爱你,只要你,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陆意秋没说话,身体微微颤抖,大眼里蓄满晶莹的泪水。

司空离心疼不已,凑上前,亲吻在那他眼皮上。在唇接触到眼皮那一刹那,陆意秋的眼泪像泄闸的洪水,狂奔而出。

不管不顾,扑进司空离怀中,放声大哭。

司空离见他哭出来,倒放心不少,将人抱到腿上,按在怀中,细细安抚。

陆意秋直哭了半个时辰,方慢慢歇下来,渐渐抽咽声也没了,司空离低头一看,埋在怀中睡着了。

司空离看脸上泪水未干,乖巧安静、阖目而睡的人,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喜欢。紧紧将人搂抱在怀中,恨不得融进骨血里。没有家人的阻挠,没有外界的干扰,只有合二为一的一体。

陆意秋的恐忧他岂能不知。在严父陆暨面前只有听话遵从,从不敢放肆任性,而借陆谷序成亲的事由,将他留在顺州不允回京,陆意秋便隐隐猜到陆暨已知晓他与司空离的事,并且陆暨又以分开二人明确表示出他的不认同。向来不敢反抗父亲的陆意秋急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此时,恰好又听闻司空离被皇上赐的美妾。恐惧、担忧、焦虑、嫉妒全集在一起,让他伤心到狂执,想抓住一点救命的东西。于是他想到了酿酒,以期凭借这一点,留住司空离。

司空离心疼地吻吻他的面颊,即便他什么都不会,自己还是喜欢他喜欢得要命。

如果说硬要会点什么,他才放心的话,那最好不要是酿酒,刚才那一坛是什么酸辣到让人整个胃都缩起来的那个叫酒?不是酸辣汤?

陆意秋看上去很久没睡好过了,这一觉居然从上午睡到日薄西山。

司空离抱得四肢几乎麻木掉了,但也没舍得放开。一时蹭蹭额头,一时亲亲脸颊,一时捏着手细细把玩。

陆意秋醒来,睁开眼,便看到司空离深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好像看痴了一般,居然没发觉自己已经醒过来。

陆意秋心生不满,抬头一口咬上司空离的嘴唇,还用牙齿咯了咯。

司空离吃痛,手在陆意秋腰上捏一把,陆意秋“哎呦”松了嘴,连人也从司空离怀中滚掉地上。

司空离连忙将人捡回来,塞回怀中,宠溺又无奈道:“一醒来就学做小狗。”

陆意秋哼哼,扬眉冷声道:“把你刚才说的事,好好跟小爷说说。”

“什么事?”司空离故意装傻,“你学小狗的事”

陆意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我爹同意的事,还有……”语气变得恶狠狠,“你那两名美妾的事。”

司空离在他左颊亲了亲,说道:“在皇上给我赐府院之前你爹就发现了我们俩的事。所以他才会提出要你跟在他身边,你虽然跟在他身边,但我们还是可以见面,正好你大哥成亲,他便要你来顺州贺喜。后借促你学习长进又让你大哥将你留在顺州帮忙。方照流的案子破了后,皇帝给了赏赐,恰好有美妾两名,你爹为让你彻底死心,让你大哥告诉你。谁知你一听后,伤心到痴狂……”

“呸,小爷哪里为你伤心痴狂了,少往脸上贴金。”陆意秋呲牙不承认。

“好,陆小爷听了后只是有些不高兴。你大哥担心你,将你的情况具信告诉你爹。也是那日我接到薜行的信,知道你的一些形状,便去求你爹。你爹始终不理我,我只得在院子里跪下,你爹一夜没睡,直到天亮,他才唤我进房。列数了两个男子在一起世难容的种种情状,要我认真考虑。我回他,此生唯你。你爹微微动容,要我保证日后好好对你,还要我们不能让你娘知道的。所以,我们要在一起,就要离开京城……”

陆意秋闻言小心问道:“……那我们的事永远都不能让我娘知道吗?”

“你爹说这事由他慢慢来开导你娘。”

“爹……”陆意秋心中感动,眼泪又流出来了。

司空离连忙亲吻他,安慰道:“你爹虽对你严苛,但始终是疼你的,他要你过得幸福,只好自己退步。所以,只要你好,你幸福,你爹就放心了。等过几年,你爹卸官了,我们就去京城接你爹娘来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不要再哭了,眼睛还没消肿,又哭上,明天可就见不得人了。”

陆意秋嘟嘴止了眼泪,突然跳出司空离的怀抱,手放到他膝上缓缓轻揉,“跪了一夜,痛不痛?”

司空离将他拉回怀中,亲亲他道:“痛也值得。”

陆意秋心疼,“一定要跪一夜吗?你不是博文强识,睿敏巧思,怎么不想个两全的好办法?”

“我拐了他疼爱的小儿子,跪一夜也是应该的。再说,我对你爹怀着十分的尊重,怎会使些手段去迫使你爹妥协。”

陆意秋心中感动,抬头主动亲亲他。

司空离回亲,两人粘在一起。

陆意秋突然一掌扇开司空离,狠狠地瞪眼道:“你还没说你那两名美妾的事呢?”

司空离被他的样子逗笑,回道:“皇帝赐的不能退回,可我又不喜欢女人……”

“那男人你是不是就喜欢,不退回了?!”陆意秋打断,眼睛像刀子直对着司空离,只要答错一句,就准备一刀下去。

司空离立即道:“男人我只喜欢你,只要你。”

陆意秋哼哼表示满意,收回眼刀子,“你继续说。”

“既然退不回去,只能打发出去了。我对她们明说,我有喜欢的人,不会收她们俩个,要放她们自由。谁知她们说无处可去,硬要留在府中。我要留了她们,定然留不住你。”

陆意秋点点他的鼻子,不冷不热道:“算你有自知之明。后来呢”

“后来,后来多亏我睿敏巧思,看出我府里的两个仆人与她们俩个有些对上了眼,所以我就作主张,给他们定了亲事。”

陆意秋听到这里,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浸在醋缸里的心,也捡了出来,亲亲司空离下巴,表示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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