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年代的非常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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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年代的非常爱情-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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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这么想着,秀秀心里平静多了。
  
第五章 山盟海誓(8)
但是,一会儿,秀秀又忐忑不安了。她发现应考者中有几个女知青长得活泼水灵,歌也唱得好,舞也跳得棒。那个水平呀,只有画报上、电影上见过。秀秀就担心希声要是进了文宣队,还不被这些俊妹子勾了魂去?秀秀有些心猿意马了,突然听见“眼镜”叫了声“吴希声!”秀秀忽地把眼瞪大了,看见希声稳步向台子走去。挺潇洒地一提腿,一猫腰,一跃上了台。
  希声左手握着提琴,右手拎着琴弓,交叉地搭在小腹上,静静地站了片刻,微微一抬头,一起手,小提琴牢牢地夹在左下巴和左肩之间,然后右肘抬起,成曲尺形,弓与琴成为一个大钝角,停在半空中。这个姿势大约保持了两三秒钟,秀秀才听到轻柔而有几分惆怅的旋律,水珠四溅般从琴弦流出,渐渐地湿润了整个大厅。霎时,唧唧喳喳的说话声、走动声、喝茶声都消失了。乐曲在大殿上空飞翔,像只鸽子带着鸽哨在空中盘旋。秀秀觉得人们的呼吸也憋住了,排演厅里除了琴声,再没有别的声音。秀秀在夜校里听希声拉琴不知有多少次,但是,从没有今天这么好听。秀秀听到泉水从悬崖叮咚跌落,听到鸟儿在林子里婉转歌唱,听到花开,听到草长,听到雨声,听到雷鸣,听到春天的萌动,听到冬天的颤栗……琴声有时把秀秀带到清晨的溪埠头,她在清粼粼的溪水里洗脚浣衣;琴声有时又把秀秀带到月光朗照的田野,她和希声在追撵一只奔突的野兔。希声手中的小提琴是多么听话多么奇妙的玩意儿呀!啧啧,他那双手是多么灵巧活泼!特别是左手的五个手指,像蝴蝶在花间翻飞,如鱼儿在水中畅游。秀秀就想起希声那双手可是从来也不肯闲着,砍樵的时候,希声捡起一枝树枝,他会当作琴弓在肩膀上比比画画;在田头歇息的时候,希声抚着锄把,他左手的五指抽筋似的不住动弹。她听希声说过,“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演员演戏是这样,琴手拉琴更是这样。难怪希声的琴声能征服排演厅里上百号考生与考官。
  一个多么了不起又捉摸不透的书呆子呀!盯着吴希声,听着他的琴声,秀秀双眼被泪花儿打湿了,视线有如雾中看花一样朦朦胧胧。
  琴声戛然而止。秀秀仿佛从梦中突然醒来,听见排演厅里响起掌声如雷,看见“眼镜”站了起来,握着希声的双手一个劲地抖动。希声呢,不笑,不说话,脸上毫无表情,只有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像珍珠一样缓缓洒落。
  面试之后,人们慢慢散去了,吴希声仿佛还沉醉在刚才的演奏中,带着些许惆怅,慢慢地踱出文庙。突然,他看见秀秀从大石狮子后头闪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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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声吃了一惊,问道:“秀,你怎么来了?”
  秀秀冷冷地回道:“我怎么就不能来?”
  希声还想说什么,秀秀不搭理,只管掉头往前走,希声不声不响地跟在她后头。一会儿,他们来到汀江岸边,在一块花岗岩上并排坐下。希声知道秀秀生气了,又讪笑着问道:
  “嘿嘿,怎么来得这样快?坐拖拉机?”
  秀秀说:“坐嘛咯骨头!我是开动我的两轮自行车,走了一个透夜呢!”
  希声看看秀秀脚上的布鞋沾满了红土,更加心疼了:“啊!你摸黑赶了八十里山路,一点也不害怕?”
  “我怕嘛咯,怕?”希声看见秀秀双眉一扬,竟有一副睥睨一切的气概,“除了你变心,豺狼我不怕,虎豹我不怕,死也不会怕!”
  希声感动不已,同时双脚也隐隐作痛。昨天白天,他徒步进城,一双脚板上打起一串串大血泡。秀秀是个女子,漏夜赶了八十里山路,那是个怎样的惊人之举……
  希声嗫嚅着说:“我,我……我怎么会变心呢?你真是!”
  “我来问你,”秀秀愠怒未息,脸上还是阴阴的,“你为何不辞而别?”
  “我没有离开枫树坪呀,怎能算不辞而别?”
  “你报考文宣队,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这个问题早在希声意料之中,答案张口就来了:“秀,这事我当然要跟你商量的,而且也去找过你,可我在你家院门前转了好几圈,就是不敢进去。”
  “我家有狗会咬你?”
  “我怕你阿爸。”
  “我阿爸会吃了你呀?”秀秀的语气还是气呼呼的,而脸上却再也绷不住,竟绽出一丝笑容。
  “你阿爸要肯吃了我,我倒乐意,反正我这样窝窝囊囊的,也早活腻了!”希声也乐了,回答变成调侃,“就不知道,你阿爸会把我烩了吃呢,还是红烧了吃?”
  秀秀噗哧一下笑了,在希声肩上亲切地拍了一下:“你就会胡说八道!”
  秀秀知道,她阿爸死命反对她跟希声好,像防贼一样防着希声,反而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了。就拉过希声一双白皙细嫩、手指特别细长的手,左看看,右瞧瞧,说,“哥,你这双手真厉害呀,拉出的曲子有多好听!嘿,把上百个来应考的人都镇住了!”
  希声说:“不是我的手厉害,是练的。我五岁就学小提琴,直到今天,练了十多年了。”
  秀秀把头靠在希声瘦削的肩膀上,轻轻地说:“哥,我现在想好了,你要是考上文宣队,我不敢留你了。你这份天才是不该埋没的。枫溪水浅啊,养不住你这条龙的,咳,我也没这个命……”一向活泼坚强的秀秀忽然变得很伤感,目汁叭嗒叭嗒掉下来。
  
第五章 山盟海誓(9)
希声有些惊慌失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一江秋水泛起一圈接一圈的涟漪,两个年轻人单薄的衣衫里灌满了风,竟有点不胜仲秋的寒意了,便情不自禁地挨紧了些。希声一手揽紧秀秀浑圆的双肩,一手给她抹去脸上的泪水,耳语般说道:“秀,好好的嘛,你这是怎么啦?”
  秀秀不理希声的茬,自顾自地说下去:“不过,哥,你要是走了也不能忘记我,你还是我哥。”
  希声也是心里沉沉的,宽慰道:“我能不能考得上,还没个准呢,怎么说起这些话?”
  沉默一会儿,秀秀一脸庄重地提议道:“哥,我们就在这里起个誓吧!”
  希声惊异不解:“起誓,起什么誓?”
  “哥,你考上了,我给你自由,任你远走高飞,你就是我亲哥。”
  “万一我考不上走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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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你考不上走不了,你就要安心留下来,爱我一辈子,你就是我的人!”
  多么纯真可爱的姑娘啊,既懂事明理,又一往情深,他吴希声有什么理由拒绝呢?音乐虽然是他的至爱,小提琴虽然是他终生的伴侣,可秀秀也是活在心头一个可亲可爱的人儿呀!希腊神话中有一位集美神与爱神于一身的阿芙罗狄忒,我为何不能鱼与熊掌兼而得之?希声拉着秀秀的手,毫不含糊地说:“秀,我就是走得了,离开了枫树坪,我也是你的人,我会一辈子爱你的!”
  “哥,你这话我爱听!”秀秀望着灰蒙蒙的田野,脸上挂满了灰蒙蒙的忧伤,“可是你一进了文宣队,就是公家的人了,有多少漂亮姑娘围着你团团转呢,你还能记得起我?”
  夕阳染红了一江秋水,热浪一波接一波在吴希声胸中汹涌。孙卫红占过的一个凶卦,他早抛到九霄云外,只一味地做着阿芙罗狄忒的美梦,拢着秀秀的双肩安慰道:“别说进县文宣队,就是进了上海交响乐团,我也不会忘了你的。秀,我要把你接到城里去,我要用我的小提琴养活你,我要让你上学,上不了学,我就自己教你学文化。我要……”
  “不!哥!”这时的秀秀倒是十分理智,十分冷静,制止了希声。“你说得比你拉的曲子还好听,不过,我不敢信!山里妹子讲究实打实。我还是那话:哥,你如果考上了文宣队,你就算我哥,我给你自由,任你远走高飞;万一你考不上,你就要安心留下来,你就是我的人,你要一辈子爱我!哥,我们起誓吧!”
  夕阳西坠,汀江的水色慢慢暗淡了。希声心里却依然一片明丽,不假思索说:“好,我们起誓!”
  希声激|情澎湃地拉了一曲《 梁祝 》,代替他忠贞不渝的誓言。
  《 梁祝 》是支中国式的小夜曲,在六十年代初的中国乐坛曾风靡一时。它时而欢快活泼,时而情意绵绵,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悲怆激越。在碧水彤云之间飞扬,在萧瑟秋风之中回旋。秀秀的心完全融进一曲天老地荒、刻骨铭心的爱情绝唱之中,感动得满脸悲戚,梨花带雨。
  
第六章 苦槠林中(1)
孙卫红去看过一次大恩人吴希声,像是小媳妇回过一趟娘家,待在花果山舒坦安心多了。
  这天,老猴王吃饱了,喝足了,又跟猴皇后孙卫红卿卿我我一番,就有些犯困,躺在草地上小憩。孙卫红也在老猴王身边躺下,有时用尖嘴柔舌舔舔老猴王的红屁股蛋,有时用前爪子梳理老猴王身上的老毛,有时帮老猴王挠痒痒,捉虱子,百般殷勤,把老家伙伺候得浑身舒泰,酣然睡去。老猴王是猴儿国的万乘之尊,主宰着整个花果山世界。它脸上的喜怒哀乐,决定花果山的阴晴冷暖。它打个嚏喷,花果山电闪雷鸣。它一安歇,花果山安谧祥和。看到老猴王、猴皇后睡下了,公猴雌猴老猴小猴猴崽猴孙们也随之昏昏欲睡,在草地上交错纵横地躺成一大片。这个捋捋那个的尾巴,那个挠挠这个的背脊;这个朝那个唧唧嘻笑,那个朝这个大抛媚眼。猴哥们都投入到集体的梳理活动之中,其乐融融,像个幸福温馨的大家庭。
  这时候,有一支猴儿兵悄悄向花果山进犯。其首领就是花果山的叛徒、长得又酷又帅的小公猴。我们前面说过,这只小公猴在仙桃林登上猴王宝座之后,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终于操练出一支精锐勇猛的猴子兵,今天向觊觎已久的花果山发起百里偷袭。
  仙桃林的短尾猴们蹦蹦跳跳地来到花果山下,美猴王立即下令:不准喧哗,不准响动,一百多只猴哥像一片无形无声的影子,贼溜溜地向花果山腹地挺进。当美猴王看见花果山的猴兵猴将们躺在草地上睡午觉,老猴王更是鼾声大作,睡成一头死猪,以为自己逮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高兴得一颗心儿快要跳出胸口。可是,就在它要发起总攻的千钧一发之际,趴在一棵老枫树上的一只金丝猴突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嘶叫:
  “唧、唧、唧──”
  咳,美猴王作为一国之君还真嫩了点。它怎么忘了花果山的猴儿国即使在举国酣睡的时候,也是有一名特别警醒的猴子兵放哨的。说时迟那时快,花果山的金丝猴们刷地一下都从草地上蹦起,奋勇抗击来犯之敌。老猴王像子弹一样射出去,直取宿敌美猴王。
  这是一场兵力悬殊的恶战,没有几个回合,仙桃林的猴兵猴将们溃不成军,落荒而逃。有几个逃得慢的当了俘虏,在对方的拳脚相加狠牙利爪之下颤抖成一片片风中的枯叶。猿猴群落之间的战争,跟我们古老祖先部落之间的战争也有相似之处,那是兵对兵、将对将的较量。美猴王与老猴王过了几招,立即发现自己对老猴王老朽衰迈的估计显然是过于心急了。老家伙还力大无比,拳脚也十分了得,刷地一爪子捅过来,美猴王只觉得屁股蛋上被炭火灼了一下,立马撕开一道口子,喷涌的鲜血把山野的小草都染红了。幸好美猴王四肢矫健,跑得飞快,身躯庞大而臃肿的老猴王赶不上它的速度,只能虚张声势狂怒咆哮,眼巴巴地看着它的叛将逆臣落荒逃去。
  唧!唧!唧!──我们胜利了!
  唧!唧!唧!──我们胜利了!
  老猴小猴公猴母猴们在草地上翻跟斗,在树梢头荡秋千,胜利的欢呼直冲霄汉,震撼山岳。
  刘福田托蔡桂花到茂财叔家求亲,遭到王秀秀拒绝,丢尽了面子,气得好些天虚火攻心,牙根红肿,痛得整天嘶啦嘶啦的像吃冰淇淋。他思来想去,就怪到吴希声头上。她王秀秀要不是迷上了这个上海知青哥,还能瞧不起我刘主任吗?刘福田便盘算着如何整一整吴希声。但是,吴希声在队里干活也好,在夜校教书也好,总是兢兢业业,小心谨慎,一时也找不到他的岔子。现在好了,吴希声竟敢背着公社去县里报考文宣队。这不是自己撞到他的枪口上?
  “听说你去县里报考文宣队了?”刘福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眼睛不看吴希声,只顾埋头卷喇叭烟,说话的口气不咸不淡的。
  “嗯。”站在办公桌另一头的吴希声点了点头。
  那张太师椅原是从一户地主老财家没收来的红木家具,宽大出奇,古色古香,虽然好看,可是靠背和扶手都没有一点弧度,三面都是硬邦邦直统统的直角,坐起来极不舒服。春山爷忌讳自己一坐上去就像个地主老财,一直没派上用场,扔在屋旮旯里积满了灰尘。没想到刘福田一来蹲点就看上了这件年代久远的老古董,叫通讯员洗洗擦擦,成了他独享的宝座。吴希声偷觑一眼刘福田,觉得坐在那宝座上的家伙的确高人一等,在心理上先矮了一大截,惶惶然地连忙把目光收了回来。
  刘福田把烟卷好了,划了根火柴点上,美滋滋地吸了口:“哼,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组织上说一声?”
  吴希声说:“我跟大队党支部报告过,春山爷给我开了介绍信。”
  “哼,你有嘴报告杨春山,就没嘴跟我说一声?”刘福田的手指头敲得桌子笃笃响,像个大首长装腔作势地强调说,“我是公社主任,又在枫树坪蹲点,你也不跟我打个招呼,是不是目无组织?”
  “这、这……”一顶大帽子压得吴希声不敢抬头,话也说不清楚了。不知怎的,他见到刘福田就像小鬼见阎王,心里发怵。
  “嘿嘿,也不拉泡尿照照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刘福田冷笑一声,利刃般的目光直刺吴希声。
  希声摸不着头脑。他暗自琢磨,这话是讥笑他自不量力去报考县文宣队呢,还是指责他跟秀秀谈恋爱?或者,两层意思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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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苦槠林中(2)
刘福田又阴阳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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