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茹锦一直抱着春熙没有言语，她双眼看着春红。
突如其来的眼神压迫，春红身子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让她想起那日去内室验身的时候，四姑娘也曾用这个眼神看过自己。
“四姑娘，奴婢不是有意的。”春红在地上连连磕头。
“碧翠，咱们府上的规矩是什么？”邱茹锦声音冰的发冷。
碧翠上前两步，站在春红身旁：“回四姑娘的话，私自泄愤的打发给牙婆卖去青楼。”
“不，不要啊，奴婢不要去青楼。”春红苦的声嘶力竭。
邱茹锦面色不动：“是你自己去，还是我让蔡妈妈带你去。”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呢？”邱茹瑟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同行的还有叶氏。
邱茹锦的目光闪了闪，看来春红的确是跟邱茹瑟和叶氏有关了。
“管教丫鬟。”邱茹锦站起身，让小丫鬟将春熙抱着放在床上。
“春红，你做了什么让姐姐如此生气要送你去青楼啊？”邱茹瑟眨着大眼睛，无辜而又好奇的看着春红。
春红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急忙道：“没有，奴婢什么都没有做，是春熙，春熙她诬陷奴婢，奴婢找她理论，谁知道她自己就扑了过来，然后，然后就死了。”
叶氏皱了皱眉：“茹锦，可是这样的？”
“姨娘认为呢？姨娘忘记上次说春熙偷过东西，结果不是在房间内自己给找见了么，这口说无凭的话，姨娘还想试第二次么？”邱茹锦双手揣在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叶氏。
叶氏微微一笑：“兴许是有人做贼心虚，所以物归原主。”
“也是，不过事关人命，还是仔细的好，信口雌黄的人也是大有人在，按照别人的思路走，第一次那是粗心大意，可是第二次还被人牵着鼻子走，那就只能是笨了。”邱茹锦站得笔直，看着叶氏的目光也斯毫不退缩。
叶氏淡淡一笑：“茹锦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姐姐，春红我瞧着挺好，你若是不喜欢她，就把她给我吧。”邱茹瑟想了想才说道。
“怎么，妹妹也想给她求情？”邱茹锦唇角轻翘。
“那怎么会，只是这几日无聊，不是又快到乞巧节，妹妹的绣工姐姐你是最清楚的，我画了样子，可是总绣的不满意，春红的绣工倒是不错，等我让她弄完了，在任凭姐姐处置可好？”邱茹瑟有些撒娇的看着邱茹锦。
叶氏也在一旁道：“春红，还不快点谢谢四姑娘。”
春红闻言，立刻连连磕头，可是邱茹锦却是突然道：“慢着，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
“怎么，姐姐不答应么？四姐，你向来都是最为宅心仁厚的，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答应的，对不对？你也不想看着妹妹乞巧节拿不出东西送给心上人吧？”邱茹瑟两只手缠绕在一起，悄悄的低下了头。
第四十章不屑一顾
第四十章不屑一顾
叶氏捏着手里的团扇，笑着打趣：“茹锦向来都是最是疼你的，自然不会拒绝，再说不过一个丫鬟，你想要叫去就行，二夫人还会拦着你？”
邱茹锦冷笑一声：“谁说我向来最疼邱如瑟了？我的嫡亲妹妹是茹鸢，要疼也是疼她，至于茹瑟，就像是茹鸢说的，她不过是庶出。”
邱茹锦话音刚落，叶氏和邱如瑟几乎是同时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邱茹锦。
“怎么？这就吃惊了？”邱茹锦转过身，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这才道：“是不是我以前太好说话了，所以你们一个个都想跳到我头上，咱们府里尊卑有别，别说茹瑟你是庶出，就连姨娘你也没有资格在这里同我这样讲话。”
叶氏脸上看不出表情，倒是邱如瑟涨红了一张脸，手指蜷在袖筒里微微颤抖，什么时候那个只知道默不作声的邱茹锦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二位请回吧，我还要处理我的事情，莫不是我连处置一个丫鬟的资格都没有？”邱茹锦眯着眼睛，好整以暇。
叶氏沉吟片刻，脸上立时又是笑嘻嘻的无所谓：“茹锦这是说的哪里话，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就要问问姨娘你做了什么事情，让我像是变了一个人？”邱茹锦葱段白的手指轻轻摸过青釉的茶杯，长长的指甲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划出吱吱啦啦的响声，听着特别刺耳。
“我自认问心无愧，茹锦莫不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对我有什么误会了吧？”叶氏依旧带着万年不变的笑容，只是她的笑容在邱茹锦这里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一想到春熙说的叶氏同霍宗山抱在一起，她就觉得浑身恶心。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叶姨娘人多的时候还是称我四姑娘吧，毕竟你不是我什么长辈，你我之间也没有那么亲厚。碧翠，送客。”邱茹锦挥了挥手，连眼睛都没有再抬一下。
邱如瑟一直没说话，直盯盯的站在那里，叶氏脸上尴尬的笑了笑，她的确不算邱茹锦什么长辈，姨娘在世家里面也着实没有地位，而且她一直未有所出，若不是四老爷宠着，恐怕早就被人遗忘在邱府的小角落里面。
四夫人杨柳身后的娘家家大业大，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是和老爷不对头，四夫人身边的丫鬟也开了脸，却迟迟没有给老爷暖床，不都说她们矜贵人家总是要给姑娘身边多留几个开脸丫鬟，好帮着姑娘一来留住男人的心么，二来这子嗣的问题也能被解决。
可偏就到了四夫人这里，出了问题。而这个问题也是叶氏一直想弄明白，却总是不清楚的问题所在。本来二房想一石二鸟除掉四夫人，如今倒是翻了个个，让四房占了先机。
“那好吧，我就先走了，衙门那边的事情未必就是真的，你可别听信了那衙役的一面之辞，错怪了你二伯母，你二伯母定然不会做出那等事情的。”叶氏垂下眼睑，声音轻柔，听起来像是在劝慰邱茹锦，又像是在埋怨她错怪了苗氏。
“母亲怎么了？”邱如瑟诧异的问了一句，因为她刚从外面回来，并不知道二夫人此时已经跟着衙役到了官府，听见叶氏这样说，当然会有所一问。
“我也不太清楚，咱们还是回去等消息吧，总归是一家人，我想茹锦不会不知道怎么做？”叶氏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看着邱如瑟。
邱茹锦只差要翻白眼了，叶氏这颠倒黑白的本领可真是强，不过当真以为她邱茹锦就这样任由叶氏在这里胡说八道么？
“姨娘，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怎么是我不会不知道怎么做？以前邱府掌家的是我母亲，后来母亲身体不好，祖母也一病不起，这才让二伯母出面管家，可到底也没有把家底交给她，而且现如今母亲身体痊愈，邱府内宅的事，自然还是她说了算。二伯母怎么被衙役带走的，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三堂兄也一起陪着二伯母，从头到尾我可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不知道姨娘你是哪个耳朵听见了我说什么，还是哪只眼睛看到了我做什么？”邱茹锦猛的站起身，一串话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讲完，根本不给叶氏反驳的机会。
邱如瑟眉头皱的更深，她厌恶的看了眼邱茹锦：“姐姐这样，可当真是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出口咄咄逼人，这样刻薄的说话到当真应该去庵子里面多多修行，才能修身养性。”
“那茹瑟便是觉得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邱茹锦笑眯眯的反问。
邱如瑟没有多想，挺了挺胸膛：“四姐姐连这都看不出来么，外面谁不说咱们邱府的女子是闺中美玉。”
“原来如此，既然被人卖了还要帮着别人数银子就是妹妹口中的大家闺秀风范的话，那我可情愿自己不是，咱们府里的女子是不是全都是美玉我可不知道，至少眼前有人不是，我能肯定。”邱茹锦掩着唇，咯咯的笑着。
“你……”邱如瑟伸着手，涨红了脸，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最后悻悻的扭头朝外面走。
春红此时连忙扑过去嘶声力竭的求救：“六姑娘，您别走，您救救奴婢啊。”
邱如瑟根本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不曾停留过，她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从来没有被邱茹锦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难道真的像她自己所说，因为那件事让她变了一个人？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前天周公子还问自己，有没有发现邱茹锦和平时的不同，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呢？
明天定要告诉哥哥，让她带自己去消灾寺走一趟，都说那里的弘一法师最是有名，别是邱茹锦中了什么魔障，免得还要连累整个邱府。
第四十一章待你不薄
第四十一章带你不薄
春红在地上一直磕头，脸上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叶氏匆匆离去，只是看了看她，什么都没有说。那一刻起春红便知道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有了。
春红把能交待的通通都告诉了四姑娘。只希望突然转了性的四姑娘可以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
“姑娘，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句句属实。”春红一脸血糊糊的样子，颤抖着身体看向邱茹锦。
邱茹锦懒洋洋的瞅了瞅她：“谁让你停下来的？”
春红悲从中来，浑身瘫软在地上：“姑娘，奴婢在这样磕下去，会没命的。”
“是么？你也知道没命是大事，那你为什要害我？那一日为什么要我说的身上没有守宫砂？”邱茹锦话锋一转，突然看着春红。
春红嘴巴张了张，又看了看邱茹锦身边的碧翠，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碧翠是老夫人身边的，邱茹锦特意在她眼前收拾春红，为的就是能够堵住邱府众人的嘴，而且碧翠人也通透，很多话不用多说，她就明白。
此时碧翠已经微微俯身：“四姑娘，老夫人的药熬好了，奴婢还要回去看看，奴婢就先告辞了，四姑娘若是有事情，让人知会一声便是。”
邱茹锦点点头，看着碧翠离开关好房门，此时她才蹲下身子，手指挑着春红的下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是……是，是四老爷吩咐奴婢这样说的。”春红抿了抿干涩的唇，只觉得一股腥甜。
“你觉得搬弄是非很有意思是么？春红，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浪费。”邱茹锦使劲捏着春红的下巴，这个姿势多么像她前世临死前周远筠对自己做的那个动作。
邱茹锦自嘲的笑了笑，：“别在动什么歪脑筋了，于妈妈救不了你。叶氏救不了你，所以你就打算把仗都赖到父亲和母亲的身上，以为这样我就不敢动你了么？”
“四姑娘，奴婢句句真话，真的是四老爷。”春红眼神恳切，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似乎她讲的全是实话。
邱茹锦慢慢站起身，这才听春红讲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原来那日被救下来后邱茹锦跪在梧桐苑外，周家上门提亲，四老爷就看到了周夫人，然后他特意过来问春红，是否注意到四姑娘的守宫砂不见了。
春红自然不敢怠慢，回忆那天给四姑娘净身时，当真没有看见守宫砂。
然后又听见四老爷痛心疾首的自言自语：“可怜，可怜，茹锦小小年纪竟是遭遇如此，若是那周公子会因此娶了她倒也是阴差阳错，茹锦也能觅得好姻缘。”
春红那会儿被烈日晒得头发晕，根本没有多想，在想要问的时候就觉得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说，四姑娘没有了守宫砂对她是件好事。
“就是这样，奴婢对天发誓，若是说的有句假话，就叫奴婢五雷轰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春红说完生怕邱茹锦不相信，又是磕头又是发毒誓的。
邱茹锦略微思索一番，看着春红，她虽然低着头，却能发现她的身体一直在出汗。
“春红，你很紧张？”邱茹锦轻声问道。
“啊？没有啊。”春红慌里慌张的回答。
邱茹锦冷笑，当日如果不是凑巧听见于妈妈和春红的对话，只怕这会儿春红的话她九成九就信了，不过如今推算下来，她心里的猜测却是越发明显了。
春红不是周远筠的人就是霍宗山的。
不管是谁的，她都留不得。
“好了，我也不过是问问你，瞧把你吓的。”邱茹锦笑了笑将春红扶起来，变脸，谁不会。她未必就做的不好。
“四姑娘，您信了奴婢？”春红眼皮耷拉，额头乌青的血印，血水一直顺着眉毛往下流，她砸吧砸吧嘴，一副大难不死的惊慌样。
“是啊，我信了，你回去休息吧。”邱茹锦说着又从匣子里面找出来上好的金疮药：“这是上次中大夫留下给春熙的，治疗刀伤什么的特别好，我瞧着你额头虽然不严重，可到底留疤就不好了，你拿去用吧。”
“奴婢不敢。”春红战战兢兢，实在吃不准邱茹锦想做什么。
邱茹锦将药放到她手里拍着春红的背道：“你和春熙自小就跟在我身边，如今春熙没了，也就剩下你，我心里难过。”
“姑娘，奴婢真的不是故意害了春熙。”春红眼睛眨了眨，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硬是又流了下来。
邱茹锦心里暗笑，你倒是不是故意的，因为你没想到，春熙会假死。
“我明白，委屈你了。你回去歇息吧，这几日我跟母亲说，放你的假。”邱茹锦拉开大门，一直送春红到了丫鬟房。
春红一头雾水，却也只能任凭邱茹锦的吩咐，安置好春红，邱茹锦才自行离去。
春红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却始终想不明白，邱茹锦这么做到底意欲何为，她手里还捏着邱茹锦给的伤药，春熙用过，她自然记得这药的奇效。
挣扎着从床壁里面拿出铜镜，轻轻抹了一块，擦在额头上，一股清凉立刻袭来，那暗红立刻有了凝固，她这才微微放心，心里却想着时候去找霍公子，告诉她邱茹锦性情大变，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好说话，好摆布的四姑娘了。
迷迷糊糊的有些困，春红倚靠在床上，她翻了个身，手从额头上划过，却突然触手冰凉，春红急忙睁开眼睛，然而看到的竟是手臂上大片大片的鲜红，她浑身只感觉到冰冷无力，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身体里的血液就像是开了一个口，源源不断的从额头上的伤疤往外流，不一会儿，她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时丫鬟房间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春红想喊喊不出声，想动又动不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身体渐渐僵硬，最后终于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再也没有抖动过。
邱茹锦站在不远处的庭院里，思量着时间，上好的金疮药她会给春红？怎么可能，她给的可是会让伤口永远无法结巴而且会溃烂的白石散。
春红，我也算待你不薄了。邱茹锦沉声说了一句，这才重新走向梧桐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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