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紫衣的少年却是满脸无辜依然保持笑容说道，“我知道上官先生此刻心底定是充满疑问。但我以为，便是我现在将我所知道的尽数说出，先生也未必相信不是么？既是如此，何不等祈怜公子亲口给你一个交代。毕竟他是启仙皇族，比起我们这些外人，上官先生应该更相信他才对。”
“——”
上官敬闻言深深望了一眼面前从容自得的少年，没再询问半句，静静等待祈怜铭靖醒来。
见上官敬不再追问，御紫炎也乐得清闲，与爱人在一旁盘坐调息，同时等待祈怜铭靖醒来。
……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敬早已等得体力不支，再顾不上形象也学着天、炎二人席地而坐，而御紫炎也由调息中回过神来，查看祈怜铭靖情形。
只见傲云与御隽兖依旧忙碌着，但是二人脸上都是满满自信从容摸样，祈怜铭靖脸色也依然明显好了许多。
“天，你怎么看？”
御紫炎在心中对爱人说道。
“嗯，确是有些蹊跷。明明你我二人并未忘记有关祈怜父子三人之间的半点纠葛，但如今看来，祈怜铭靖被救回一条性命已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知道爱人在担心什么，御天行照实说出自己判断。
果然，御紫炎闻言面上表情放松了几分心中继续说道，“天果然也是如此认为？”
但即便如此，御紫炎仍旧无法完全放下心来，“不过我在想，这违背常理之事莫非与我们此刻身处浮世轮中有关？那么，当我们离开浮世轮幻境之时——”
“炎儿不要想太多了。虽然是有些意外之事，但祈怜铭靖正在好转也是不争事实。或许……或许发生这样不合常理之事，是因为你我特殊身世。总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凡事也总会有一两个例外不是么？”
御天行的开解之辞令御紫炎觉得有几分道理，因而也决定不再庸人自扰，继续等待结果。
就在这时，御天行内府之中的龙婴双眸金光一闪。
“醒了。”
没有温度的话音同时传入御天行与御紫炎的识海，龙婴一双狭长的金眸紧紧盯着不远处的祈怜铭靖。
御紫炎闻言全部精神立时集中在祈怜铭靖身上，然而御天行的目光却是落在自己内府之上。
说是一分为三的内府，其实三个空间并没有任何有形物质格挡，而是由灵气汇聚而成的透明分隔。
而此刻其中一个依然空置，乃为魔丹、魔婴所留，而另两个空间之中，个头稍大一些的元婴正定定瞧着“隔壁”稍小些的龙婴。
深不可测的黑眸中没有一丝感情起伏，疏冷的声音甚至隐隐的含着几分戒备之意，“你好像还知道些什么。”
龙婴收回原本落在祈怜铭靖身上的视线，侧首看了一眼自己的“邻居”，很是不屑的由鼻子哼出一声，完全没有半点意思要回答元婴提出的问题。
元婴见状面色一沉，低声说道，“不论你打的什么主意，但若是伤到炎儿分毫，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听到这一句话，龙婴终于有了反应，转回头淡淡扫了一眼表情不善的元婴，同样沉声说道，“不过是个小小元婴，神气什么？用不了多久，我的实力便可以在你之上。到时候还岂容你口出狂言？至于炎儿，不必你说，我也绝不会令他受到半点损伤。”
“哼！炎儿岂是你能叫的。”
元婴听到龙婴对爱人称呼如此亲昵，语气愈发冰冷。
一时之间，御天行的元婴与龙婴四目相对，灵气充斥着的内府之中似是闪烁着电光火花，两只互不相让、彼此对对方都充满对抗意识。
就在两只僵持不下时，一个含笑声音响起，“你们两个都是天神魂的把、一部分，又何苦这般互不相让、对立敌视？”
“炎儿（炎儿）。”
御紫炎内府之中，一个粉嫩小娃正笑意吟吟看向这边，“你们皆是天神魂的一部分，也就是同宗同源，为何总要如此水火不容？你们如此不合，岂不是会使得天体内的龙气与混沌之气彼此相冲了？这却是断断不可的啊。”
听了紫发小人儿的话，御天行的龙婴放柔了语气说道，“炎儿不必担心，我如今的实力在慢慢增长，龙气也会一点一点与混沌之气相容。而且对于龙气的控制，我也会逐渐增强的。”
而龙婴话音刚落，元婴则是斜睨着龙婴满是不屑说道，“炎儿放心，我还没幼稚到与他一般见识。”
“——”
御紫炎的元婴无奈的看着不过三言两语再次对立起来的两只，实在有些头痛，不知该怎样才能让这两只和平相处。
灵光一闪，御紫炎的元婴问向御天行的龙婴。“对了，我记得先前祈怜铭靖过往的经历似是引起了你的关注，不知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抑或——你开启了属于龙族的传承记忆。”
记得初次与师傅相遇时，他老人家便提过龙族的传承记忆。而天的龙婴自从结成后便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如今想来，御紫炎越来越觉得爱人的龙婴既有可能已经开启了一部分继承自远古龙族的记忆。
但是……若是龙婴开启了远古记忆，为何天从未对他说起过呢？而且，与爱人心意相通的他也不曾感觉到半分。
自相矛盾的想法使得御紫炎越发疑惑的看向御天行的龙婴。
就在这时，祈怜铭靖的声音虚弱响起，“舅舅——”
御紫炎想起先前祈怜铭靖昏迷不醒，并不知晓自己抹去一众人记忆之事，因而暂停了与爱人龙婴的对话，看向祈怜铭靖。
“祈怜公子，你醒了？感觉如何？”
御紫炎上前一步，笑容可掬看向祈怜铭靖。
刚刚醒转过来的祈怜铭靖闻声看来，眼中带着几分不解，不知为何这位御寰三殿下会突然改了对他的称呼。
“皇帝陛下，听我说。”
就在祈怜铭靖不解之时，耳中却响起了御天行的声音。
传音入密？
祈怜铭靖扫视一眼周围众人，似是对御天行的声音毫无反应，因而如此想着。
而御天行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测，“皇帝陛下，我现在是通过传音入密与你说话。你要仔细听好，但不要露出半点反应，以免引得他人感到。”
不知是何事使得昔日的御寰陛下如此郑重，甚至用这样一种迂回之法与他交谈。
然而能够令堂堂睿思帝如此谨慎之事，想必定非小事，因而祈怜铭靖也便配合的不动声色向御天行投去一个了解眼神。
得到祈怜铭靖回应，御天行继续说道，“先前你道出魂契之事，泻露了天机，因而命在旦夕。而与我同行的傲云先生说，若是能够抹去所有人关于此事的记忆，你的性命或许还有一丝转圜余地。”
听到这里，祈怜铭靖已是隐约猜出了对方想要表达之事，心中攸地一紧，实现蓦地转向上官敬。
“没错，你此刻能够平安无恙，正是炎儿抹去了众人记忆。上官敬——也不曾例外，此刻，他已完全不记得关于你的任何事情，甚至启仙前任帝王的种种，他都不再记得。”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祈怜铭靖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任何反应。然而御天行的话还未说完，因而也没有给他整理思绪的空闲，“但是我与炎儿不知为何并未成功的抹去记忆，但眼下看来，你似乎也不曾因为这个意外而受到影响。至于要对上官敬交代前因后果，还需你自己决定。我与炎儿并未多说半句。”
御天行说罢，祈怜铭靖向他投来一个感谢目光，为了对方出手相帮，也为了对方如此周到的为他设想。
知道爱人已经将事情经过向祈怜铭靖交代完毕，御紫炎复又笑着说道，“祈怜公子刚刚醒来，想必还很虚弱，不若先好好休息一下，余下的事我们稍后再说也不迟。”
祈怜铭靖闻声又看向御紫炎，同样报以感谢一笑。
傲云与御隽兖救治祈怜铭靖也各自消耗不少，听御紫炎这么一说，乐得各自散去调息。
御紫炎则是记挂爱人龙婴的远古记忆之事，因而也拉着爱人离去。
于是，原本还齐聚一堂的众人，此刻只剩下上官敬与祈怜铭靖四目相对。
第四六四章 甥舅之间
“你——”
上官敬见众人纷纷离去，犹疑着看向祈怜铭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因而只说了一个字，便微微蹙着眉不知道如何继续。
看出上官敬迟疑与不郁，祈怜铭靖眼中各种复杂心情交错出现，最后终是全部化为温柔注视。
“上官大人，抱歉将你卷入此番麻烦之中。”
心中闪过无数种开场方式，开口之时，已是成了这样一句话。
带着一丝无奈苦笑，祈怜铭靖对上官敬说着抱歉之言。此处再没有什么帝王，他也乐得做个平凡之人守在心爱之人身旁。哪怕对方永远也想不起他是谁，哪怕对方从此之后只当他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已经十分感激上苍。
至少，舅舅也忘记了父皇，忘记了过去种种辛酸挣扎的往事。
如今的舅舅，虽然眼中满是怀疑与不确定，但这般清澈坦率的目光，他却是头一次由舅舅眼中看到。
这样……就很好了吧？
至少，他还能活下来，还能这样跟面前的人说话。至少，对方眼中还露出几分对他的担忧与关心。
这样，就很够了。
“大人？我是什么大人？”
上官敬自然而然反问了一句，心中没来由的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话。
莫非真如那御寰三殿下所言，这一位因为是本国皇族才会令他如此信任？
上官敬不确定的想着。
听到上官敬的问话，祈怜铭靖微微一笑，“上官大人乃是我国右相，一国栋梁。”
即便他已不再是启仙帝王，在他心中，他的舅舅永远都是启仙的栋梁之臣，一国之相。于是，他选择如实告诉上官敬他的身份。而那份荣耀与地位，也是舅舅应得的。
“右相？”
上官敬听到眼前男子的回话，眉梢不可自制跳了两跳，心道这实在是有些不妙。自己居然是如此位高权重之人么？但是如今他竟然是半点都记不起来，更甚者，他连本国帝王是谁都不记得。这样的他回到朝堂之上，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这么想着，上官敬眉峰蹙得更紧，语气也沉重了几分，“怎么会是这么高的官职。我到底忘记了多少事情？”
看着上官敬眉头深锁的模样，祈怜铭靖心中愈发感到抱歉。
虽然他是希望舅舅能够忘却过往重新开始。
但是忘记得如此彻底，想必舅舅心底应该也感到很是不安罢？
思及此，祈怜铭靖下意思喃喃说道，“抱歉。都是我害的你如此——”
“嗯？”
谁知只是一声喃喃低语，原本陷入自己沉思之中的上官敬竟是听了进去，并且抬起头疑惑的看向祈怜铭靖，“为何公子说是你害得我如此？”
“呃——”
冷不防地被上官敬这么一问，祈怜铭靖一时语塞，暗骂自己言行实在是有欠考虑。
“公子？”
见祈怜铭靖目光中带着几分懊恼之色，上官敬不解的唤了一声。
“啊……这——”
祈怜铭靖支吾之间忽然灵光一闪，急中生智说道，“都是先前我被野兽袭击，上官大人为了保护我挺身而出，结果被野兽伤了头部。如今大人失去记忆，怕就是因为头部被创吧？”
说完，祈怜铭靖在心底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下。舅舅变得如此坦率，他却成了谎话连篇的人。
然而，为了不让舅舅想起过往，他只好如此了。只是——他情急之下扯出的理由似是有些牵强，也不知舅舅能否能够接受？
想到这里，祈怜铭靖有些忐忑的看向上官敬，试图看出对方是何想法。
果然不出所料，映入祈怜铭靖双眸的，正是上官敬将信将疑的目光。
“我为了保护公子？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被上官敬如此一问，祈怜铭靖只觉得自己头脑一热，脸颊上燃气两团火。
不过还不等他继续绞尽脑汁圆谎之际，上官敬倒是替他先一步开口说道，“啊也对，祈怜公子乃是我国皇族，我身为臣子，而且还是一国之宰相，保护皇族血脉也是理所应当然。”
“不，不是这样的。”
听了上官敬的话，祈怜铭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出了否定之言。
“不是？那又是怎样？”
上官敬莫名所以看着祈怜铭靖，心中奇怪，若是不这样，那他为何还会不顾一切出面保护对方。他自问并不是一个冲动无谋之人，自不量力、螳臂当车的人，怎么想不像是他会做得出的。
何况对方既是皇族，出门少说也要带上十几二十名护卫。何况还能与他这个国相一同出游的，想必定不是寻常皇族，护卫应该更多，根本轮不到他来救人——等等？
“护卫？”
这么说来，为何周围一个护卫也不见？
方才所见之人，尽是御寰皇族，他与这位祈怜公子，又为何会与一群御寰皇族聚在一起？
出使？和亲？或是……别的什么？
仔细打量着面前神色虽然有些苍白却器宇不凡的年轻男子，上官敬的心中腾起一份难言的心情。
出使、和亲，还有那所谓的“别的什么”事，因其正解为何，便可大抵推断出这上官公子在皇族之中的身份到底如何。
只是……几种可能性之间看似微妙的差异，却能造成天壤之别的不同推论。
希望……不是后面几种尴尬的可能才好。
上官敬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对面这个自己并不记得的男人，竟是生出了维护之心。
正想着，上官敬听到祈怜铭靖说道，“我的意思是，为了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所谓‘皇族’，上官大人实在不知道如此牺牲。”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无论公子地位如何，身为皇族的事实却是不会改变。而我自幼立志要成为一代贤臣，忠君爱国，清正廉明，如今又怎会容忍自己如此趋炎附势，自私自利？莫若说，便是公子并非我启仙皇族，看到你有危险，我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话刚出口，上官敬自己却是愣了一愣。
怎么？
方才他不是还认为自己断不可能为了救人救不顾自己性命、鲁莽冒险了么？为什么此时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疑惑不解的看着祈怜铭靖，年轻男子眼中淡淡的忧郁与寂寞失落仿佛一粒种子随风落入上官敬心间，静静等待着生根发芽的一日。
心中不可自制想要知道男子心中的落寞到底因何而来，甚至……想要抚平对方的心伤，然而——仔细分辨，男子目光之中除了犹豫、寂寞之类负面情感外，却又好像满是温暖的柔情。
那种如同冬日午后的日头一般温暖柔和的目光，愈发刺激了刚刚落入心底的种子，已是渐渐萌生出嫩芽。
“多谢上官大人，大人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