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 第35部分

德净昏了，在庾楼月的紧紧逼迫下，他终于犯下了错误。

语无伦次之下，他说了很不应该说的话，他一心只想着证明自己根本没有放木牌，他做到了，可是他也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意图。

面对着众人或嘲笑或惊讶或鄙视或无奈的眼神，智明后悔不已。

智明不甘心，他做了这么久的内鬼都没被发现，难道今天就要因为庾楼月的几句话、自己的一时口误而断送了前程？怎么可以！

智明大喝一声，替自己壮声势，道：“众师兄弟莫怪，刚刚我失态了，一时口误，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还请见谅。”

随后指着庾楼月道：“都是这个人胡言乱语，扰我心智，乱我精气，叫我恼怒、叫我不安，这才逼迫的我语无伦次。其实众师兄弟静下心来想一想，这个洞是庾楼月发现的，他最有时间最有机会栽赃陷害德净师傅。”

智明此刻改口称“德净师傅”，足见其见风使舵的本事，实在不小。

智明眉头紧锁，怒发冲冠，道：“他们一口一个内鬼，依我看，少林寺繁荣昌盛、安定团结，根本没有什么内鬼，一切事情都是这三个人搞出来的！”智明怒目相视，看的庾楼月、林语尧、风自行三人不太自在。

智明不依不饶，道：“在他们来少林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他们一来，先是惹来了财神爷吴爽，破坏了无字石；再接着又到处跑着问我少林弟子暗香阁是什么地方？他们不真知道么？依我看，他们不但知道，还经常去了，他们这么问我少林弟子，就是想看我们的笑话；还有，他们来了之后，好好的茅厕边突然冒出个大洞！岂有此理；再接着，德净师兄被关进牢笼，众少林弟子莫名其妙被点了穴道。这一切的一切，怎么就那么糟？那么怪？”

智明确实能说会道，几句话便将自己的口误给遮掩了过去，不但如此。还将林语尧三人来了之后的问题统统抛了出来，让三人成为所有少林弟子的公敌，而他智明，则悄悄隐藏在了大部队之中。

换做别人，可能就被智明说的不知该怎么办了，可惜，他碰上了庾楼月，古有“既生瑜何生亮”，现则有“既生明何生月”！

庾楼月微微一笑，以平凡之心面对所有问题，只听得庾楼月缓缓道：“智明师傅莫要扯远话题，刚刚我已经将内鬼的问题阐述的够清楚了，你不用再污蔑我们三兄弟。”

庾楼月不给智明反驳的时间，紧接着又道：“敢问各位一句，假如你们是内鬼，当然。只是假如，假如你们是内鬼，当有人被当成了你给关进了大牢，你们最想这个人怎么样？”

还没等大伙想象了，德空一睁眼，张口便道：“死！”

一时间，鸦雀无声。

懂了，大伙都懂了。

当德净被当成内鬼给抓起来后，真正的内鬼一定很希望德净赶紧死掉，替自己抵罪；而林语尧之所以会点住众僧的穴道，实在是无奈之举，林语尧急着到后山看德净，没有时间跟他人磨蹭，万不得已之下才点了众僧的穴道。

庾楼月一针见血地道：“没错，内鬼最希望的就是德净师傅死掉！”庾楼月眼神深邃的看着智明，肃然道：“所以你就假装给德净师傅送饭，其真意则是除去德净，做成德净畏罪自杀的假象，好瞒天过海，保自己周全！”

“不，不，我不是内鬼！”智明还在说谎，他已经到了张口便说谎的地步，实在控制不住不说谎。

“你不是内鬼？”庾楼月冷笑道：“那你怎么解释德净师傅身中十香软筋散之毒的事？”

智明哑口无言，他本想在杀了德净之后，解了这毒，没想到横空冒出个林语尧，将自己的计划全部打乱。

“就算中毒又怎么样？就算是吃了我送的饭才中毒的又怎样？饭菜又不是我做的，那是厨子做的，就算下毒，也是厨子下的毒！”智明还在“垂死针扎”，不得不佩服这人的忍耐力跟临场能力，俗话说得好，叫不见棺材不落泪，到了智明这里，只怕要改作“见了棺材照样不落泪”！

林语尧走上前来，之前他一直没说话，此刻再也按捺不住，道：“既然你还这么执着，那么不知道你敢不敢褪去上身衣服，让大伙看一看你的身子？”

这是哪出？

不光众人不明白，就连庾楼月也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智明脱衣服。

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智明就是内鬼，可是所有苗头都指向智明，他逃脱不了的。

林语尧在这紧要关头，却提出让智明脱衣服这等莫名其妙的要求，实在让人不解。

“脱衣服？”智明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道：“为何？”

林语尧手中折扇轻转两圈，悠然道：“不为何，只要你褪去上身衣服，就可看出你是不是内鬼。”

有这种事？智明心里打着鼓，莫非自己身上写着“内鬼”二字？要不然林语尧怎么会要自己脱去上衣，就可看出自己是不是内鬼了。

还在踌躇犹豫之间，只听得方丈德空猛然跺脚，喝道：“快脱！”

无奈之下，智明慢慢褪去了上身衣物，露出精壮光滑的身子。

众人齐刷刷看去，并没有见到智明身上有哪里不同，不禁纷纷摇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林语尧，希望林语尧能给个合理的令人信服的理由。

林语尧走到智明跟前，绕着智明转了一圈，在其左便停下，用折扇指着智明的左肩，道：“就是这个！”

听了林语尧一句话，众人齐齐看向林语尧手中折扇所指之处，看到一个火红色的星星标记！智明忽然脸色大变，赶紧用衣服去遮挡，可是已经晚了，该看的大伙都看到了，再怎么遮掩也是无用。

“那是什么标记？”德空发问道。

智明抢着道：“没有什么，只是些随意涂画，待我洗掉便是，并无什么好奇怪的。”

“没什么好奇怪的？”林语尧反问道，见智明不回答，林语尧又问方丈德空：“不知方丈可曾听说过海神宫这么一个门派？”

德空思考片刻，摇摇头，表示不知。

紧接着，林语尧将自己从虎吼天那里听得的海神宫的事都跟德空说了，德空一缕胡子，道：“这么说，智明是海神宫的人了？”

“正是！”林语尧大声道：“这才解释了为何海神宫的人会来围杀我跟风自行，全是智明设的计，用大洞关住庾楼月。骗我跟风自行去暗香楼，再暗通海神宫的人，企图杀了我们两，只是他棋差一招，终究功亏一篑。”

到了这个地步，智明再也无话可说，重重低下了头，普通跪在了德空面前，哭泣着道：“方丈，饶我！”

第二卷　少林劫　第五十六章　拦路战

德空闭着眼睛，不说一句话，他的心在滴血。真的没想到，自己很信任的一名弟子，居然是偷窃少林秘籍的内鬼！换做谁都不会收不了。

德空还是说话了，他作为方丈，无论再怎么悲伤，再怎么绝望，还是得站出来主持大局的。

德空声音哽塞地道：“饶你？你且问问你身后的众少林弟子肯不肯？”

众僧大呼：“不能饶！”

智明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早知道会有这种场景，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做内鬼，因为他回不了头了。

既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自然也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有谁会呆呆地等待灾难的来临而无动于衷了？

智明跪在德空面前，向下磕头，将头深深埋在地上。外人看起来，智明似乎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不已，但也只是似乎而已。

智明埋了一会儿，慢慢将头抬了起来，张嘴准备说话。他口一张，一枚黝黑的短箭自口中射出，急急射向德空的脑门！

“危险！”林语尧眼急手快，单手抓住射出的短箭，就在林语尧伸手抓箭的时候。智明双膝用力，硬生生后弹出几米之远，紧接着便转身撒腿就跑，片刻不停留，整个动作完成的非常完美。看以想象的出，光是这几下，智明背着众僧不知道练过多少遍了。

就在智明自以为逃脱了众人的围困，可以顺利逃跑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预计般发展的，智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明明躲开了其余所有人，就是没有躲开一人，这人偏偏还是平日十分尊敬自己的人！

这人就是智善！

智善刚刚被德空骂了几句，心下着恼，远远躲在一边听众人讲话，没想到无巧不巧的正好撞上了准备逃跑的智明！智善二话不说，禅杖一伸，将智明的去路封的死死的，誓要阻击智明！

智明又急又气，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看身后的众僧即将追上来。智明只剩下死突智善这一条路可走，而且得在瞬间结果了智善，不能再拖时间了。

智善手挥禅杖，摆好架势，等着智明来斗。

智善的大文殊杖法厉害非凡，绝不是可以随便打破的，这一点智明深深了解。可了解归了解，情势逼人，智明不得不用尽一切可能在瞬间打败智善！

就在这紧张不安、一发千钧的危急时刻，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哈哈哈哈。”

“谁？”智善问一句。

“谁？呵，尔等鼠辈，怎可知我大名？笑话，笑话！”

智善听了，大为恼怒，扭头看向声音传来之处，就在这一看之间，智明偷偷从智善身边溜走了。

智明是何等的狡诈，怎么会放过任何能逃得性命的时机！

智善暗道不好，正准备起步去追时，蓦地，天空一阵黑，一根狼牙棒迎面砸来。

智善迅速举起禅杖格挡，只听得“砰”的一声，狼牙棒狠狠砸在了禅杖之上，火花四溅。

狼牙棒跟禅杖都属于重量级兵器，它们不同于刀剑，极其的重，智善虽能轻易举起禅杖，可是他不能轻易的接下狼牙棒的猛烈一击！在撞击的刹那，智善双手生疼，双腿吃力。最终手上是挺住了，但是腿上终究坚持不住，噗通跪了下来。

“呵，就算你给我跪下了，我也绝不留你性命！”说话的人很是嚣张，根本没将智善放在眼里。

智善不服，刚刚只是暗遭偷袭，还无准备之下才会轨道下来，并不能说自己就被对方弱了。

智善一抬头，看向偷袭自己的贼人，见这人穿一身黑袍。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真不知道这样不像好人的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不像好人的人能活下来已算是一大奇迹。

“休要叫唤，且看洒家如何收拾了你！”智善双腿用力，举着禅杖、顶着狼牙棒奋力站起来。

“这人不就是暗香阁内想要捡便宜的虎吼天么？”风自行问向林语尧，林语尧点点头，确实，眼前的黑袍人正是虎吼天。

虎吼天跟智明都是海神宫的人，此刻前来，必是救智明于危难的。

林语尧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抬眼看去，却见智明已经跑远。

二话不说，林语尧起步就追，智明轻功虽不弱。却也比不得林语尧，甚至较之风自行也差了几分，所以林语尧还是有把握生擒智明的。

风自行也看到智明跑了，跟着林语尧一起去追。

还没走几步，虎吼天大声道：“先前在暗香楼没能与仙人一决高下，甚是可惜，现不知仙人是否有空跟在下切磋切磋？”虎吼天这么说了，林语尧自然不能走开了。

林语尧不走开既是因为害怕一走之下，留下话柄，说他林语尧怕了虎吼天，不敢应战；更是因为此刻众少林武僧中怕没有一人是虎吼天的对手！少林寺的高手都没来到现场，而方丈德空的武功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就算德空武艺高强，以他少林方丈的身份，也实在不适合跟虎吼天随便动手，有失体面。

林语尧站在原地，跟虎吼天四目相对，两两相望。

林语尧站住了，风自行却没有站住，自己一人追捕智明。

虎吼天也不去管风自行，他相信，就凭风自行的功夫，就算追到了也拿智明毫无办法。

智善慢慢地就将站起来。

虎吼天单手持狼牙棒，浑然不在乎，闷哼一声，手上使力，又将智善压下去几分。

二人此刻比拼的是臂力跟内力，纵使智善有着一身的本事，现在也使不出来。

渐渐地，智善竟再次被压得跪在地上，任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最终智善放弃了，双手一软，禅杖落下，一个后滚翻，远远退开。

虎吼天鄙视着智善，笑道：“没用的东西，再叫唤一个试试？”

智善气的牙根痒痒，从小到大，他吃得苦很多。却从未被别人这般无视这般嘲笑，智善的自尊心大受打击，心里很不甘。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禅杖，喝道：“今天洒家就要破了杀戒，宰了你这贼人！”

“呵。”

虎吼天根本就是无视智善，自信地跟林语尧道：“林仙人暂且等上一等，三招之内，我便解决了秃头和尚，然后咱们两来场正式的较量！”

林语尧按皱眉头，心想：我之所以留下来，就是怕你伤害少林僧人，你倒好。竟然叫我站在一旁，傻傻地看你对付少林寺的和尚，真是岂有此理。

林语尧做好了准备，只要稍有不对，便出手相救。

先前林语尧也跟智善交过手，知道其武功并不弱，想要三招之内击败，甚是不易。

可是虎吼天已经把话放了出来，就一定会在三招内分出个胜负，依照林语尧的猜想。虎吼天在前两招会试探智善的攻击方式跟力道，等到第三招时再突然发力，将智善拿下。

智善向双手吐了口唾沫，揉上一揉，然后紧紧握住禅杖。暴喝一声，突然间双脚踏地疾跑，手举禅杖抗于肩上。待到离得近了，豁然出手，禅杖带着凌冽的罡风杀向虎吼天。

这一招甚是简单，没有一丝的技巧性可言，但是就这么简单的一招，却足以击败绝大数的对手，原因只是因为这招快、准、狠，常人根本没法招架，就算想要躲避也很难。

能将极其简单的一招练到这个地步，智善下的功夫不可谓不深。

众僧齐声叫好，他们都曾跟智善切磋过，也都曾一招便败下阵来，就是因为智善的招数都极快极狠，刹那间胜负就可分辨出来。

智善跟少林僧人只见切磋的时候并未尽全力，出招时总是手下留情，即使这样，中僧人还是躲避不开、败下阵来。

现在智善尽全力挥出的一禅杖，其速度之快，其力量之强，可想而知。

智善尽全力挥舞禅杖的场面，只有极少数的僧人曾见过，而且只曾见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