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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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容身-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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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胡,就这么定了!”广胜给了朱胜利一个坚定的目光,“先去黑河,再让孙明给我寄点钱来,安顿下来再说!”
  “决定了?”朱胜利豪情满怀,“明天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里等我!我取了钱咱们就走!”
  一夜无梦,广胜睡得很塌实。
  空调是开着的,温柔的空气弥漫在广胜的周围。
  “广胜,醒醒!”天色大亮,朱胜利赤身裸体,面色慌张地站在床头猛推广胜。
  “怎么了?”广胜揉搓着眼睛不解地问。
  “老歪不见了!”朱胜利脸色煞白,站在当地不停地跺脚。
  尾声 第七节
  “伙计,去哪里?”出租车司机看着衣冠不整的朱胜利问。
  “问他。”朱胜利惊魂未定,回头看坐在后面的广胜。
  “随便转。”广胜显得很冷静,用一把从老歪家桌子上拿的梳子,一下一下地往后梳着头发。
  天像一个善变的孩子脸,刚才还阳光明媚,这阵子忽然阴了下来。粘稠而冰冷的雾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似乎可以抓一把在手里。路上的行人犹如一根根黑糊糊的木桩,悄无声息地掠过飞驰的出租车……我究竟应该奔向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容身之地?俄罗斯?那是下一步,我还没有准备呢!此时我应该先找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隐藏起来,等时机成熟了再大摇大摆地走。起码在我登机的时候应该很从容,像某个肩负重任的国家干部,最不济也应该像个小有成就的生意人,那样在我离开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的时候,才能心安理得。想到这里,广胜使劲一吸将要流出的鼻涕,悲壮地仰起了头。
  “右拐右拐!”朱胜利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似乎有了主意。
  “去哪里?”广胜将梳子从车窗丢出去,摸着整齐的头发问朱胜利。
  “到了你就知道了!”朱胜利的声音很兴奋,“我怎么才想起她来呢?膘子嘛。”
  出租车在一个装修得像个农家院落的饭店门口停下了。
  “朱哥,又来了?歪哥今天怎么没来?”一个长相如烤鸭的人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
  “别罗嗦了,找个僻静一点的房间,我跟朋友谈点生意。”朱胜利用身体挡住广胜,推着他往里走。
  这不是大春嘛!广胜一楞,大春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这就是老歪说的,老刘帮玲子开的饭店?如果真是,这倒是一个藏身的好去处,没有几个人知道我还认识玲子!广胜连忙将头发扑拉到眼前,将半边脸遮住,跟在他们后面往二楼走去。
  进了一个最靠里的单间,朱胜利装做很亲热的样子,扳着大春的脑袋不让他看到广胜,嘻嘻哈哈地说:“你小子可真勤快!大清早就起来忙活生意。走走走,我跟你去看看菜!妈的,做男人做到你这份儿上也太潇洒了,软饭你吃着……”
  声音渐渐远去,广胜把头发重新甩向脑后,站在门玻璃前看自己。我应该整理一个什么样的发型呢?毛泽东式?谢庭锋式?都不大合适,那么干脆就来他个老七式吧!人家老七多有气派?风流倜傥气宇轩昂威风凛凛人模狗样……广胜料定,老七在用刀捅了老松的一刹那,脑汁肯定变成了尿。以他的德行,第一概念一定是直奔派出所,高歌一曲《我坦白》或者《我冤枉》,然后就开始竹筒倒豆子……唉!不去想他了。这一瞬,广胜突然对世上的一切没有了兴趣。
  “广胜,我是这么打算的,”朱胜利回来拉广胜坐下,胸有成竹地说,“我给玲子打了电话,玲子来了你什么也别告诉他,就说跟孙明闹了点矛盾,想在她这里住上一天。然后我就去安排行程,顺利的话咱们明天一早就可以坐上飞机走人!”
  “我知道了,你没跟玲子说别让大春他们知道我来了?”
  “嘱咐过了。玲子很兴奋,她说她马上过来见你。呵呵,你小子是不是跟她有一腿?”
  “别他妈胡说八道!人家一个良家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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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个屁家?连老歪都把她上了,现在她是大伙的公用厕所!”
  “大春都知道这些事情?”广胜有些吃惊。
  “他?操!他还希望玲子这么干呢,一个残废不这样他能怎么的?你知道现在他叫啥外号?吃软饭的小伙子。”
  “呵呵,这个外号文雅……”广胜不想谈论这些了,他觉得这个世界很滑稽,什么活法都有。
  玲子好象整个变了一个人,以前的矜持早已荡然无存。一进门就将广胜的脑袋搂在自己越发膨胀了的胸口上:“嗷!我的亲哥哥,你可想死我了!别动,让妹妹好好爱你一把……”
  她怎么这样?广胜一楞,嗅着她胸脯上散发出的阵阵幽香,下半身不自觉地就有些冲动。饥渴许久的鸡芭好象要奋力挣脱裤子的羁绊,大吼一声,贱人,快来受死!广胜感觉这样不好。弟弟你也得有一点自制力,这种时候哪能去想那种事情呢?弟弟乖,听大哥的话,以后咱们去俄罗斯冲锋陷阵,那样多好?既展示了咱们大中华青年的绝世武艺,又弘扬了革命的国际主义精神,何乐而不为?广胜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脑袋挣脱出来,冲玲子干笑了两声:“玲子,别这样……我不大习惯。”
  “哟,跟我装什么正经?”玲子斜眼瞄着广胜,一脸不屑,“你不是早想着跟我上床吗?怎么,不敢了?”
  “玲子!”朱胜利猛地喝住了她,“你怎么这样?广胜现在没有心思跟你开玩笑!”
  “是吗?”玲子偎着广胜坐下了,“我还真没看出来,胜哥以前可不是这样。”
  “呵呵,我长大了……”广胜感觉很无聊,我以前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女人产生兴趣呢?操!
  酒喝了一半,朱胜利叮嘱广胜早点休息,起身走了。
  朱胜利一走,玲子就幽幽地哭了:“胜哥,你只管在我这里住就是了。我知道你们这些在社会上闯荡的人居无定所的,你以前对我那么好,在这里住几天也是应该的。胜哥,别那样看着我,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怎么活下去?你活得可比我好多了,少他妈矫情……广胜以为她喝醉了,半晌没有搭腔。
  玲子哭着哭着就抱住了广胜:“胜哥,你是个好人,你对我的关心,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关心?我曾经关心过你吗?广胜想不起来了,茫然地看着她,玲子哗地拉开了自己的前襟,“胜哥,让妹妹报答你一次吧!”
  “穿好衣服!”广胜有点不知所措,“别冲动,我没什么让你报答的……”
  “胜哥,我在你的眼里就那么讨厌吗?”玲子一脸哀怨地系上了扣子。
  “别这么说……我太累了,晚上我再找你好吗?”广胜不喜欢这个话题,端起酒杯自己喝酒。
  玲子看着广胜因为大口喝酒而不时滑动的喉结,眼泪簌簌地往桌子上掉。
  广胜似乎进入了一种无人的状态,迷瞪着眼睛不停地喝酒。
  玲子看不下去了,哇地哭出来声来,一扭头大步冲出门去。
  窗帘被风吹开一角,露出一方巴掌大的天空,这方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块沾满灰尘的蜘蛛网。广胜迎着这张蜘蛛网走了过去,这张蜘蛛网逐渐变大了、变亮了,亮得如同一池波光粼粼的湖水。湖水一开始是碧绿的,随着阳光的变化逐渐变成了橙黄的颜色,这种颜色是那样的宁静,那样的辉煌。夕阳几乎是垂直吊在湖水上方的,晚霞晕染了天际、树木以及绸缎般抖动的湖水,湖水开始继续变化着它的颜色,五彩缤纷美伦美奂。太美了!广胜打起精神,慢慢向辽阔无垠的湖面走去。茂密的水草不时撩拨着他的大腿,成群的蚊子贴着水面嗡嗡飞行……广胜大喊着,我来啦——我来啦!一群水鸟被喊声惊醒,扑拉拉扎向如血的残阳。湖面渐渐荡开,血红的湖水似乎害怕广胜,纷纷涌向两边,为他闪开一条金光大道。
  我怎么走到街上来了?广胜开始糊涂,是谁牵引着我来到街上的?我来街上干什么?哦,我想家了……我要回家!谁也别想阻止我回家!那是我的家,那里有温暖的床,那里有喷香的饭菜,那里有我心爱的姑娘!他的胸挺着,他的腿开始越来越有力,他的胳膊甩动起来也毫不迟疑,他的脸庄严而豪迈,可他的内心充满悲伤。风从耳边猎猎穿过,广胜走得大汗淋漓……下雪了,雪片大如蒲扇,慢慢地从天上往下飘落。雪下落的速度非常非常缓慢,缓慢得一如电影里的慢镜头,可广胜的步伐依然坚定而倔强……到家了,到家了,我快要到家了!广胜看见了那幢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楼房,那里有我的家,家里有一张温暖的床。我的孙明在床上等着我,她在悲伤,她在落泪,她需要我去安慰。
  “陈广胜!我终于等到你了!”一个疯狂的声音从楼道里骤然响起。
  阿德?!广胜一下子呆住了!他在我家的楼道里干什么?他也想我了吗?眼前刀光一闪,广胜一声没吭,贴着墙根缓缓地滑落在了地上。他捅了我……广胜大睁着双眼,不解地看着眼前逐渐模糊的阿德,兄弟,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四周没有一丝声响,雪花还在大院里不停地飞舞、飘摇。鲜血从广胜敞开的怀里一股一股地往外冒,漫过裤腰淌到了地上,在那里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水湾,这个水湾还在不停地向外扩散,似乎有一条水蛇在里面蜿蜒搅动。我怎么了?我要死了吗?不能,我不能就这样死去!广胜想爬起来摸自己的枪,可他的手已经没有了力气。雪花飘进来砸在那湾血水里,咣咣作响。
  广胜你怎么了?广胜你怎么了?!孙明惊恐的声音仿佛天籁。
  广胜极力保持着笑容,他感觉很温暖,眼前浮现着那池橙黄的湖水。
  哦,我飘起来了,我在天上飞着呢……忽悠忽悠,忽悠忽悠。
  大结局·殊途同归
  “哗啦!”厚重的铁门打开了,一个面色阴郁的管理员冲坐在靠窗位置上的广胜喊道:“招呼放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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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妈的!一个个的上什么神?”广胜忽地站起来,扫视着几个瓦亮的脑袋,“搬马桶,放茅!”
  经过厕所旁边一个大门的时候,广胜侧脸往外瞄了一眼,他发现这是一个美好的早晨。晨曦穿透氤氖的雾气,放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摆放在门口的几株看起来像野草的花儿,迎着晨曦昂首怒放。广胜突然意识到,春天已经悄然来临了。
  趾高气扬地站在小便池上撒尿的广胜莫名地笑了起来,嘿嘿,我终于又回来了。他发现,人生就如一场室内长跑,无论你怎样努力,终归还是要回到起点。呵呵,我这不是又回来了吗?看来这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他觉得,所有发生过的一切犹如一个绵长的梦,曾经活生生的影像如烟雾般飘渺。我还需要什么?摸着腹部蛇一样的一条刀口,广胜想,现在我需要的是在这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舔拭自己淋漓的伤口,静静地解剖自己的灵魂,抛却一切不快和恩怨,学会宽容与忘却。
  “你的案子挺快,估计月底就判决了,”回号子的路上,刘所长拍着广胜的肩膀说,“你小子还行,没给我惹麻烦。”
  “刘所,我能惹什么麻烦?一个残疾人。”广胜笑笑。
  “残疾人?你小子壮得像头牛!好好呆着吧,看守所里也有阳光。”刘所长摇晃着钥匙走了。
  广胜是年初出的院,年是在医院里过的,过了年时间不长就被以涉嫌私藏枪支和故意伤害押到了这里。广胜来到这里已经三个多月了,这三个多月让他清醒了许多。金林以提审的名义来过两次,每次来都要感叹一番,甚至有一次他难过得都流下了眼泪。广胜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感觉自己欠他的太多了,辜负了金林对他的期望。每次在金林走的时候他都要大声地告诉他,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好好改造,争取早一天出去给你争口气!金林一般会在走出铁门的时候,回头给他一个坚定的目光。这种目光让广胜感觉很塌实,觉得自己还没有被所有的人所抛弃。
  那天是孙明将他送到医院的,广胜被被抬上手术室的时候,孙明蜷在地上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
  广胜的伤势不算严重,那一刀是捅在肚子上的,肠子被切断了几截……
  因为看守所里不让接见,广胜也不知道孙明现在的处境,心时不时地会紧缩一阵。
  小杰也出院了,押在这里提审了三天就释放了,广胜没有机会见到他。
  广胜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在外面整日惶恐不安,来到这里反倒轻松起来,就连那个时时困扰他的噩梦也不来纠缠他了。往事里灰暗的一面仿佛已经从他的脑子里剔除,只剩下了明媚的阳光。只有在那些月色非常好的夜晚,广胜才会记起自己曾经在这样的一些夜晚经历过一些不寻常的事情。眼前偶尔会走马灯似的穿梭着关凯、常青、老七、小杰,这些模糊不清的人影。但这些人影似乎都很匆忙,急速地穿过,一刻不停,像一缕被风吹散了的烟雾。
  “哗啦!”铁门又被打开了,刘所长推着一个人进来:“陈广胜,给你们号加个人!”
  小韩?!广胜差点喊出声来,慌忙站起来接过小韩的铺盖,冲刘所长点头:“行,我给他安排个铺位。”
  刘所长一走,小韩一把抱住了广胜:“胜哥,我可见到你了!”
  广胜把他拉到自己的铺位上,急切地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几个无聊得鸡芭痒痒的光头齐刷刷地凑过来:“说说,说说!卖什么果木的?”
  广胜挨个地用脚踹他们:“都给我滚!再他妈慌慌我全让你们‘骑摩托车’!”
  “胜哥,有没有烟?”小韩好象被连轴审了好长时间,脸色灰黑,眼皮浮肿。
  “抽吧,”广胜给他点了一根烟,“为砍老黑的事?”
  “还能为什么?”小韩急促地抽着烟,眼神显得很空洞。
  猛吸了一阵烟,小韩开始说话……老黑死了以后,全市就开始了大追捕,所有跟关凯有联系的全在被追捕之列。小韩一开始是躲在一个东北老乡家里的,后来呆不住了,因为老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没办法,他只好独身一人逃回了东北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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