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果--童童和他的十多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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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果--童童和他的十多个女人-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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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晚上只烧一桶洗脚水。侯少庆洗了,侯寅先洗;侯寅先洗了,侯幺妹洗;侯幺妹洗了,三婶才洗。童无逸来了,特殊照顾。侯少庆洗了,童无逸洗;童无逸洗了,才依次洗下去。童无逸无论如何都克服不了在浑浊的热泥汤中烫脚时心里发腻的感觉。不说在兴盛老家,下乡这几年每晚的洗脚水都是干净清亮的;连自己的洗脸水都嫌脏,油腻,倒掉,不会用来洗脚。

  再有,就是童无逸从小养成的午眠习惯,无论冬夏、无关忙闲,就连大年三十,午饭后都要倒在床上睡一觉。哪怕眯20分钟眼睛,也就好过了。否则下半天就跟要死的人样,打不起精神,吊不起气。可是在侯家,午饭后是搞自留地的时间。总不至于全家在菜园土里忙得不可开交,自己躺在床上睡大觉吧。

  最让童无逸别扭的是,侯少庆是文盲,只认得自己和毛主席的名字,但只要童无逸一拿书,他就要过来,站在背后看,冷不防翻过封面问:“是毛主席的书吧?活学活用啊!好!好!”

  公粮统购送完了。刘志富搞出了年终决算。公房门打开。刘志富唱名报数;李友江掌称;童无逸记账;侯寅平、李友昌、李友松、侯寅金抬箩筐、撮粮食;侯少庆监看指挥;各家各户大挑小挑、大背小背往家里搬。包谷、谷子、黄豆、杂豆、还有酒谷、花生、酥麻。人人喜笑颜开。让童无逸大开了眼界。石屏三队真正是名不虚传,口粮分配是比他知道的所有生产队好得多,不会比林忠贵两口子去的龙井一队差。

  分配完毕,干部们打扫场地。童无逸和刘志富对账,见公房里还有几大围包的包谷、黄豆,仓里还有近半仓谷子,悄悄地问刘志富:“这些是种子吗?留这么多!”

  刘志富诡谲地一笑,说:“你下乡这么多年了,真的不懂农村头的‘卯巧’哇?”见童童真的不懂,小声说:“瞒产私分!懂了吧?”

  童无逸懂了,又问:“侯少庆晓得不?”

  刘志富像看怪物样看了他一眼,说:“要没得他,哪个敢这样子干?”见童无逸吃惊的样子,他说:“其实,哪个队没干?只是干多干少而已。龙井一队干得多,名为大寨式,架子底下搞小包工。社员有积极性。名气有了,公社也没法。像你以前那个柳信7 队,把你们知青点修在沟对面,就是不敢让你们知青晓得搞瞒产私分。我二嫂就是柳信7队的!”他又轻蔑地一笑,说:“他们搞那点,还不如我们的零头。”想了想说:“你来我们队,老实说,饿不倒你。可是像你这种知青,明年子挑爬坡秧、砍生地、点包谷、抢种抢收,活路有得干,你就晓得锅儿子是铁打的了。不死都要脱层皮!”

  童无逸说:“你吃得消,我还吃不消哇?”

  刘志富笑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开腔了。

  几天后一个晴朗的夜里,公房又打开。社员们悄没声息地把按人头分配的谷子、包谷、黄豆搬回家。

  侯少庆跟童无逸说:“你也有一份,先存在公房里,明天安排人把谷仓边的装板房打整出来,你住。自己开伙了,就称给你。”

  西厢房装板串架、石地瓦顶,高朗宽敞、明亮清爽。自下乡以来童无逸还没住过这样好的房子。只是厨房在另一头,远了点。但九尺宽的檐口,不晒太阳不淋雨,不湿衣服不湿脚,也将究了。  

  侯少庆和三婶常来看他,给他送些青菜、萝卜、胡豆酱,还发动大家都送;指点他自留土哪里该种啥;点上了小春的该咋个管;又亲自带他去看划给他的自留山、烧柴林。

  这片山林在白岩沟边,能看见山下的检司坝子,大概有二亩左右,是一个小山包。

  巡视着属于自己的这片山林,童无逸心中有一种奇特的满足感: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块属于我自己的土地了!他在林中钻来钻去,抚摩着高大的乔木;爱怜地看着沉睡的芽苞;逗弄着灌丛中窜过的松鼠;在霜雪初晴里感受到大自然蛰伏的勃勃生机。他详尽地计划着如何剔枝护秀;杂芜的灌丛砍开后栽些什么树苗。他吟着杜甫的名句:“青松恨不高千丈;恶竹应须砍万竿。”

  一定要让自己的这片山林欣欣向荣,成为穷山恶水中最美丽的林苑。孔夫子说的没错:“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可惜,不能和聪聪一起实现这些梦想!

  回家路上,却禁不住嘲笑自己:只不过是有了一小块半荒芜的山林土地,就云山雾海,忘乎其形起来。“恶竹?青松?”竹何恶之有?何罪至“应须”株连“万竿”?自己在某些人眼中,不正是“应须砍万竿”的“恶竹”之列吗?竟然也有这等恶念!难怪自诩为天地主宰的伟人们,会头脑发昏,不可一世,干出些愚不可及,祸国殃民,惨无人道的事情来。

  “小寒大寒,杀猪过年。”童无逸成了每家必请的常客。李友昌队长是有执照的屠工,满口酒话,浑身油污,挨家挨户杀将过来。边口砍开,划下一块,交给主人。等边口下完,肚肠翻好,主人家的“刨锅汤”“血盆菜”也好了。甜嫩化渣,漂着葱花的萝卜汆汤肉;爆起灯盏窝,油香扑鼻的蒜叶子回锅肉;大粗碗,包谷酒,师傅先请。一人一口传将过来,一圈不到就扯干。主人家抱着罐子又倒,整得一个个脸红筋涨,牛打土地地回家睡觉了事。哪回没得几个蹲在路边“下猪儿子”,吐得一塌糊涂,现洋相的?

  在侯少庆家吃刨锅汤那天,三婶说:“你还是喂点头牲吧。鸡屁股就是个小银行,盐巴钱不愁。明年子房子修好,有圈了,再喂猪。石屏三队的丫逸妹姑儿,那么多,看得起哪个,讨过来。成家立业,石屏三队是个好地方啊!”

  侯寅平笑着说:“李友江的二妹姑儿,漂亮吧?三叔找人帮你说,准干成!”

  侯寅金说:“刘志富的幺妹,脸嘴儿乖,腰条子好,爱唱爱跳,配你最合适!”

  满场起哄,七嘴八舌。有的说要刘志英,高一辈,是李联芬的幺姨妈;有的说要李联芬,人漂亮,又姊雅,还能干!童无逸只当是酒话,胡乱招架,对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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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联芬的大哥李联云打了只五彩斑斓的长尾巴野鸡。童无逸两块钱买下。问李联云:“不伤毛衣可不可以腌起来?”

  李联云说:“好办得很。”就带回家去了。

  腊月二十五,童无逸把队里分的花生、黄豆、打猎队分的野猪肉、社员们半卖半送的腊肉、猪油、干笋,还有那个毛色没变的七彩腊野鸡背回老家。童骅、童骊哭闹着不要妈妈拔掉漂亮的野鸡毛。最终上桌子,家鸡肉一点没动,把个野鸡肉和野猪肉吃了个精光。

  十八个县市的红旗派武装支泸,捣毁了泸州红联总的老巢。死了多少人?没人统计。中央决定下来,红联总也是革命群众组织。革委会要“补台”。两派和各自的后台在革委会里明争暗斗。“清理阶级队伍”、抓“五。一六”,弄了些武斗分子去坐牢。没有动枪动炮地闹得老百姓不得安生,谁管你牛打死马、马打死牛。

  城关医院里石建华和萧克武补进了革委会,但势力不大,造不起啥浪子,妈妈的日子也还过得去。正月初八,童无逸回队了。

  三婶又提喂头牲的事。童无逸想:“公房晒坝,喂鸡倒是个好地方。不费粮食。”

  于是,到场期,赶高县礼乐场买鸡去了。

  礼乐场在高、璧二县交界处,白岩沟顶,莲花山上,离石屏三队公房不过十来里远,只有一条短短的小街,是礼乐公社所在地。童无逸在街上碰到杨忠贵、柳明琴两口子。柳明琴挺着个大肚子,正呲牙裂嘴地对付一根红甘蔗。杨忠贵一见童无逸就大喊大叫:“喂!你晓得哪些人调了工作不?”见童无逸一无所知,气愤地说:“狗日的毛德宝拣到了屙痢棒儿!我们公社就他一个调璧县粮站当工人!”

  柳明琴“呸”一口吐出甘蔗渣,大声说:“早晓得这样子,老子们也在生产队偷红苕、包谷,天天跟贫下中农打架,争地边,不去参加文化大革命了!”

  童无逸压抑着不满,问:“兴盛知青调了哪些?”

  杨忠贵说:“朱仕坤调自贡盐厂;红卫林场那个姓游的知青场长调泸州气矿。一个公社一个。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柳明琴愤愤不平地说:“朱仕坤老汉儿是省劳模;游场长成分好,办林场出了力,还说得过去。他毛德宝啥东西?也调工作!怕是他妈老‘梭夜子’卖得好!”

  童无逸哈哈大笑,说:“这些条件,我们都不具备!”

  闲扯了一番,说了些气话,两口子要回队了,问童童赶场买啥。童童说:“买鸡。”

  “讲营养?”

  “买来喂。”

  两口子笑了,说:“你都像喂鸡的?”

  童无逸说:“他们走得脱的走脱了;我们留下来的不终生战斗在农村还能干啥?总不至于抹喉、吊颈、跳白岩沟不活了吧!”

  苦笑无言,挥手告别。

  童无逸买回来一只凤冠小母鸡,取名黑凤。黑凤漂亮、温驯,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童无逸每次收工回家,它都会在厨房门口来迎接,打个照面,再出去疯玩;要是下午童无逸收工回来晚了,它会自己钻墙洞进厨房,跳到童无逸用烂背篼给它絮的窝里。不几天,晒坝边散落的粮食和草地上的昆虫把它养得凤冠高扬,脸颊绯红;羽毛黑亮,闪着孔雀翎似的绿光。当它在窝里留下一只带着血迹的小小头蛋,冲着童无逸“咯哆咯哆”直叫唤时,童无逸高兴地抓了把包谷给它。它看都不看,扑扇着翅膀到外边找虫子吃去了。从此,每天一个蛋。 有时甚至早一个,晚一个。社员们都说他“带血财”。三婶说:“一天两个蛋的鸡真没见过。”

  1969年的春荒如期到来。

  一年多了,聪聪仍然音讯杳无。放她一条生路吧。该去看看刘妹过得可好。童童忘不了她探监的深情。

  童无逸打早过常富到顺子场买返销粮。顺子场上,区公所门前批斗台上高挂“公捕公判大会”横标。台上正在宣判。全副武装的公安兵、解放军,戒备森严。兴盛知青东一堆、西一团,情绪激动,叹息悲伤,愤恨不平,议论纷纷。童无逸才知道,出了大事:刘韵蓉跳瓮滩自杀了!

  区宣传队解散后,刘妹回到瓮滩上,日日夜夜江风穿户、涛声震瓦的凄清小屋,重又过上出门一把锁、进门一把火,尼姑庵样孤孤单单的日子。经过了五兵团、区宣队那些轰轰烈烈、欢腾浪漫的火热生活,越发感到眼前的孤独寂寞、苦闷无聊。看书、记日记,让自己沉浸在幻想的精神世界里。她和外界的交流越来越少,对童童的思念也早已埋进了记忆的最深处。

  这江边小屋,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比她小两、三岁的男人经常来。有时拿几个鸡蛋,有时拿一把酸菜,有时拿一碗胡豆酱,有时提两条鱼;桃木李果,出啥拿啥。他爸,他叫伯伯,是生产队保管员,钥匙经常在他身上。他时不时还提来一口袋花生,半甲背黄豆。谷子、麦子、包谷、菜油经常往她这儿送。来了没多话,挑水、砍柴、自留土,见啥干啥。

  蓉姐心里过意不去,推辞不受。他照送不误。回数多了,习惯成自然:这是贫下中农听毛主席的话,满怀深厚的无产阶级阶级感情,关心、照顾、爱护毛主席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终于有一天,心里不塌实的蓉姐问他:“洪自强,你为啥子对我这样好?”

  洪自强直言不讳:“我要跟你耍朋友。”

  蓉姐说:“你比我小两、三岁,不可能的!”

  洪自强说:“我伯伯还比伯娘小三岁哩!人家说:‘女大三,抱金砖’!”

  蓉姐说:“你还小哩!就想耍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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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自强说:“我今年该满20,扯得到结婚证了!我的同班同学好多都当妈、当老汉儿了!还小?”

  蓉姐说:“不行。绝对不行!”

  洪自强说:“行!绝对行!”

  。。。。。。

  争来争去,刘韵蓉生气了,进里屋关上门,不理他。洪自强在外屋默默地坐了很久,默默地起身离开。刘韵蓉出来把门闩了,严严实实地抵好,睡下,却心潮难平。孤寂怨恨、苦辣酸甜,翻江倒海,涌上心头。忍不住痛痛快块地哭了一场。第二天带着红肿的眼睛出工,看见洪自强就远远躲开。洪自强也不再来了。有时刘韵蓉收工回家,会看到大门边放着蔬菜、水果,或是门扣上吊着一两条鱼,只有收回家。但始终不理他。后来,听说洪自强的伯伯、伯娘跟他说了个贵岭姑娘,来看人户,很喜欢,就定了亲。

  一天晚上,刘韵蓉吃过饭,正在洗脚,洪自强推门而入,反手把门闩了,一口气把灯吹灭,气急败坏地说:“蓉姐,求你了。哪个来问,你都说睡了,没看见我!”

  刘韵蓉在黑暗中又急有怕,说:“干啥子?快出去!”

  洪自强一下跪在刘韵蓉面前说:“我伯伯要杀我。蓉姐,千万救我一命,我一辈子忘不了你的救命之恩!”抱着蓉姐双膝苦苦哀求。

  刘韵蓉问他:“到底啥子事,你站起来说!”

  洪自强说:“你答应救我,我才站起来!”

  刘韵蓉说:“你起来,我才帮你。要不,我喊人了!”

  洪自强才站起来。这时,远处人声嘈杂。一会儿有火光从屋外经过。人声脚步去而复返。有人在大路上喊:“刘韵蓉,你睡了哇?看到洪自强没有?”

  洪自强忙跟刘韵蓉打手势。刘韵蓉含混地回话:“我睡了,不晓得!”

  屋后人声、脚步、火光,渐渐远去,消失了。

  刘韵蓉穿好鞋子,对洪自强说:“没事了。你走吧 !”

  洪自强在黑暗中带哭声地说:“我不敢回家,伯伯、伯娘要打死我。”

  原来,洪自强家跟他说的那个贵岭姑娘,五官还可以,长得牛高马大,又黑又蛮,比他大三岁,一来就看上了洪家土改分的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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