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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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牛角-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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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三叶与包二同推门而入,包二同回身掩门,万三叶却跺着冻得有些僵麻了的双脚,一边用嘴里的热气呵着左手笑道:“辛苦你了,小哥,难为你还等在这里应门,老夫两人的坐骑也烦你牵入厩里加料,不妨多喂点掺酒的黄豆,天可冷蔼—”猛然间,万三叶后面的话尾却噎住了,他睁大了眼努力注视秋离,刹那间,他象见了鬼一样怪叫一声,脸上五官可笑地扭曲成一堆,“噔噔噔”地一连往后倒退三步!

来到一边的包二同不由皱了皱那双眼眉——呢,包二同的长相可也够惊人的,马脸,八字眉,细眼窄鼻,薄唇尖领上是未经修剪过的一片胡碴子,再配上他满头耸立的乱发,瘦长的身材与白补灰衫,那形态,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但是,他的这副面孔却流露着一,种冷漠又孤傲的意味,好象早已看透这个人间世,也早就厌烦了这些世间人了,现在,他冰冷地问:“什么不对?!”

颤抖抖地指着秋离,万三叶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视觉了,他喃喃地道:“包兄……这……这小子是……秋离!”

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惊异表情,包二同正面凝注着秋离,淡淡地问:“你是么?”点点头,秋离微笑道:“我是。”

一下子跳了起来,万三叶怪叫:“可了不得了,他他他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魏超能几个人八成是吃他坑啦,天爷啊,这不是阴魂不散么?”包二同一睁那双细眼,精光四射,他冷冷地道:“不要大惊小怪,三叶!”

万三叶手足无措,气急败坏地道:“包兄,大事不好了,姓秋的怎么会突然在此地出现?这不是太也巧得不成话了?如此一来,我们的整个计划只怕就要告吹——对了,内奸,一定有内奸去出卖我们!”

漠然地,包二同道:“三叶,你吵闹什么?事情发生了,便有它发生的原因,真相未明,你自怨自艾加上疑神疑鬼,不是搞自己的笑话给人家看?”于是,万三叶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他惊恐地瞪着秋离,惶惊地道:“你,你是怎么来的?”秋离安详地道:“‘黑草原’一别,思念无已,知道三爷你要光临此地,是而我便早早赶来等着侍候了。”

当然知道秋离是在故意嘲讽自己,万三叶赤髯拂动,急吼吼地叫:“姓秋的,你少给老夫来这一套,你是个什么人物,老夫早已看得透之又透,老夫问你,魏超能他们四个人呢?”秋离仍旧笑嘻嘻地道:“你以为他们在哪里?”万三叶愤怒地咆哮:“不管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也不管你怎么来到此地,秋离,如果你伤害了他们四个一根汗毛,你看老饶不饶你!”弹去襟前的雪花,秋离笑道:“老朋友,你这个牛皮未免吹得嫌大了,如今,你业已自身难保,哪还顾得到别人?”顿了顿,他又道:“而且,你不饶我?老友台,你我之间,彼此的分量大家完全心里有数,就凭你这几下子三脚猫把式,恐怕还不够格谈到那个‘饶’字上吧!”

双目怒瞪如铃,胸口起伏急剧,万三叶色厉内荏地叫着:“秋离,你且慢得意,好运道并不是永远跟着你的,今天你就别想再象以前一样逞能逞霸了!”眉梢子一扬,秋离道:“凭什么,你?”万三叶窒了窒,随即壮着胆道:“你不用问老夫凭什么,秋离,老实告诉你也不妨,你可知道我们所以在此聚合,便全是冲着你?”’秋离一笑道:“我知道。”

呆了呆,万三叶讷讷地道:“你,你也知道?”笑笑,秋离道:“否则,我等在这里替二位应门作甚?我疯了,在这天寒地冻里?”机灵灵地一颤,万三叶恐怖地道:“魏超能他们四个人——秋离,你可是将他们杀了?”淡淡一笑,秋离道:“恕不奉告。”

咬牙切齿地,万三叶厉叫:“你这刽子手碍……”这时——沉默良久的包二同凑上半步,他冷冷地道:“秋离,以你的聪明精灵来说,相信我与万三叶来此的目的你心里明白,因此,我们少兜圈子,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点点头,秋离道:“很好,还是我们包爷说话爽快!”

八字眉微皱,包二同平淡道:“‘太苍派’的人邀我来对付你,这一挡,你知道?”秋离低沉地道:“知道。”

薄薄的嘴唇抿了抿,包二道:“当然我晓得你十分难缠,但万三叶与我交情不同,盛意难却,因此,我来了,只求尽心力,不期有结果。”

秋离颇为赞许地道:“十分佩服你的高义精神。”

包二同毫无表情地道:“我你两个之间,迟早是要来一场狠斗的,我并不抱什么太大希望,好好歹歹,能为恩友万三叶表达一点微忱,偿还点人情债也就够了,你无须心存慈悲,而我,也不会稍有顾虑。”

吁了口气,秋离慎重地道:“可能你已想到了,包二同,你向万三叶表达的这一点微忱,代价恐怕却相当大呢。”

细眼突睁,包二同生硬地道:“我包二同江湖生涯三十五年,自来不欠人情,从小至今,只有万三叶曾经恩赐及我而我尚未报偿,这些年来,为了此事我一直耿耿于怀,这次他来找我也正好给了我一个报恩还债的机会,为了心安理得,代价大小又何置一顾?秋离,不论在下与你之斗是生是死,是胜是败,至少,我将无牵无挂了!”秋离淡淡地道:“万三叶在你一次病困之际帮助过你,这只是一个人最低的同情心表现、他如今却要你以性命之危来偿还这笔人情债,包二同,你不觉他索求过甚,有意为难了么?”狭窄的鼻孔耸动了一下,包二同木然道:“不论他心意如何,我受他之惠乃是不争的事实,我便不该忘,更当有以报!”

万三叶也嘶哑地叫道:“姓秋的,你有种就干一场,如此挑拨离间,算是哪一门子英雄好汉?”摇摇头,秋离道:“万三叶,你休要看低了我秋某人,我并不需要藉挑拨离间来分化你们的战力,我只是认为包二同不值!”

髯拂发竖,万三叶厉声道:“什么地方不值?”.冷冷地,秋离道:“你施人小惠,却滥讨人情!”

万三叶又气又怒又窘地大叫:“胡……说,你胡说……!”

搓搓手,秋离道:“姓万的,用不着强词狡辩了,事实胜于一切!”

几乎气绝,万三叶哆哆嗦嗦地道:“好一张利嘴啊!靡徽派比说睦*!”鼻子里却哼了哼,包二同道:“三叶,他的话起不了什么作用,你无须气恼,我包二同并非是个没有心窍的人。”

气急败坏加上惶恐冤枉,万三叶赶忙道:“包兄,幸亏你也是个明白人,天老爷,你听,刚才这小于讲的话还叫人话么?换了个不明事理的角色听了去,不在心里咒我万某人祖宗八代才怪了,唉,真是可怕,可憎,又可恨啊!”

包二同漠然道:“五十余年人生际遇,江湖浮沉,三叶,令我看不清,想不明的事情只怕还很少哩。”

抹了惊急出来的汗水,这大冷天里,万三叶竟连髯根上的冰碴子也叫口里的热气给蒸化了,他讷讷地道:“当然,呢,这是当然……”一扬脸,包二同又向秋离问:“要讲,你就讲,否则,你再插科打诨不行———魏超能、朱伯鹤、邵达贵、李斌四个人你怎么摆布他们了?”笑笑,秋离道:“你以为?”包二同冷冷地道:“我以为你是个出了名的煞星,秋离,恐怕你不会太善待他们,但是,如果你将他们全杀了,未免也稍微狠毒了点:“秋离深沉地道:“我没杀他们。”

唇角一抽,包二同道:“人呢?”

以右手姆指朝后一指,秋离道:“柴房里。”

包二同僵木地道:“大约你将他们整治得不轻?”侵吞吞地,秋离道:“要不,我还把他们当祖宗待候?”双目微闪,包二同道:“很好,现在我便开始履行我的允诺了,秋离,若是我赢,你就苦了,若是你赢,我这条命随你处置!”

秋离安泰地道:“你胜了我的话,包二同,就是你饶我的命也会觉得没意义,反之,你等着瞧吧!”

包二同回身,自马鞍旁“唰”地抽出一根灰黄泛着黑斑的细长竹竿,大约有四尺长短只有姆指般粗,后丰前锐,他一手握竿头,一手握竿尾,用力一弯,左手倏松,竿尾“削”地弹颤,呢,韧性好强!

秋离含着一抹微笑,颔首道:“‘龙筋竹’。”

深沉地凝注着秋离,包二同细小却锐利的双眸中闪耀着一种特异的古怪光芒,酸酸地,他道:“我不惊奇于你认出这根竹子,虽然认得出它名字来的人很少,但你与众不同,秋离,若你认不出来才会令我失望,自上次与‘武当派’的大掌门比试过后,这尚是我首次需要应用到它!”

秋离目注对方手上的那根“龙筋竹”,平静地道:“包二同,这种竹子可是刀剑难伤?而且,抽到人身之后肌肤上的苔痕乌黑泛紫且永不消失?”点点头,包二同道:“不错,我叫它是‘烙仇竿’,抽在人身上,那条苔痕便象火烙似的再也不会消失了……”舔舔唇,秋离道:“我衷心希望不要挨上一下。”

包二同冷冷地道:“你可能做得到。”

说着,他又侧首对万三叶道:“三叶,我若败了,你就觅机离开吧,在我与秋离较斗的时候,请你千万不要插手!”

万三叶激动地道:“不,这种人用不着讲究江湖规矩,包兄,容老夫和你并肩为战,合同收拾秋离这厮!”

摇摇头,包二同道:“我不理什么江湖规矩,我只求自己心安,否则,以多凌寡,不管胜负,我都会永难安心的。”

万三叶忽道:“包兄,姓秋的不是省油的灯哪——”勃然变色,包二同道:“莫非我就是么?如果你不愿意,第一场由你上,你输了我再来!”

当然深知包二同的脾气,万三叶碰了一鼻子灰,却也不敢再争执下去,他难堪又尴尬地道:“好吧!婺愕囊馑急闶恰毙毙辈嗌恚燮ぷ右膊涣玫氐溃骸扒锢耄乙至恕!*

雪如絮,风号陶,秋离微微掀长衫下摆,他迎着凄厉的寒风站立,沉稳地道:“请便。”

“削”声轻啸,竹影飞向秋离面门,而影像尚在,却又在一抖之下剥刺秋离胸膛,其快其急其狠,简直匪夷所思!

整个身躯倏然横着弹空,竹影落虚,秋离双掌齐扬,血刃也似的掌影便激射合罩敌人!

单足足尖着地,包二同闪电也似旋转,而在旋转中,他手上的“烙仇竿”就带着刺耳的尖啸一波又一波,一轮又一轮地分向四面八方重叠挥截!

秋离却在双方那密密重重的竹影如雨中掠飞,腾挪,纵横,他的“苦寒八掌”也连环运展,循回不息地反复使用着,一时只见掌如浪,如风,如刃口,隼利的交流旋飞,威力万钧!高手相搏,其过招变式之快可以说是难以想象的,在人们的视力追摄之前,思维转动之前,往往已经数易其势,数幻其形了,如今,秋离与包二同之间的拼杀便正是如此!

万三叶站在院门边掠阵,他在目睹这两个顶尖高手的比试下,不但心里紧张,焦灼,惶恐,忐忑,更有一股说不出的惭愧与自卑,在武林中闯荡了几十年,在江湖上翻滚了几十年,此刻,他才真正看到了技击之道的精粹显示,才真正认清了武术一门的浩瀚渊深;他目眩神迷地注视着场子里的拼斗,不禁暗暗地为他自己捏了把冷汗——他庆幸这些年来道上生涯未曾硬碰过与和这等强者较量过,他更们心问着自己,既有这样厉害的武林人物,他自家却又是凭什么混出来的?凭什么又混到了今天?!

洒洒飘飘,纷纷的雪花落得更密了,而雪花在这凛烈的寒风中飞舞,却也仅在两个狠斗者的四周,雪花飘不进他们的出手范围之内,因此,看上去那些白茫茫的雪花便形成了一圈圈的随着两个拼搏的能手在周围团团旋转——有如一圈又一圈的白环!

很快的,双方已交手一百余招!

当然,他们彼此早已清楚了对方的实力深浅,包二同的功夫之佳,可以说是秋离近年来少遇的敌手,在秋离的感觉中,包二同的本领虽说比不上“少林派”的明心大师,也比不上当年的天下三雄之一“万屠啸天”孟渔,但却决不稍逊于“天山派”的一干前辈,甚至就连大名鼎鼎的“铁骑八龙”,恐怕他们中四个人加起来也不见得就能对付得了包二同,现在,秋离业已相信了包二同曾经力战“武当派”的大掌门三百余招以上的传说了,就以这人的精湛所学来说,秋离也不敢夸口能在三百招内取胜!

包二同却更是心里明白,他开始与秋离动上手,便立即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与束缚兴起,经验老到,身经百战的包二同对这种无形的压力及束缚是十分陌生又相当清楚的,陌生的原因是他自来难逢对手,很少有眼前相似的感触;清楚的道理,却是他亦乃技击强者,在什么状况之下才有此等情形他早已揣摸体会得透彻——他知道,只有在遇上一个比自己更厉害的对手时,才会有这种无法随心所欲,无能尽力施展的拘束情形发生,换句话说,只伯他今天是要栽筋斗了!

不服输和荣誉感原是每一个江湖人惯常的通性,而功力越高,威名越甚者,这种通性也便越强,包二同任什么事全看得十分恬淡,独对这一点他却也无法漠视,因此,他虽然自知得胜的希望渺茫,却更加倾尽全力拼死周旋,他已决定,无论胜负,也要战到不能再战的结果为止!

对方的心意表露是在那凌厉狠毒的招式上,流示于那凶猛骠悍的冲扑里,秋离当然感觉得出,因此,他的反击力道也就逐渐加重,他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敌人挫败!

“烙仇竿”尖锐呼啸令人魂惊魄颤地飞舞穿掠,带着旋转的雪花,怒号的寒风,抖回成一个一个式大式小的圈子,泛闪着一溜溜迷蒙的黯色光影,而秋离的掌势则宛如万千只蜗蛹在闪掣腾流,呼啸着回射纵横,幻映为各形各样的景况,偶如圆弧并罩,偶似群星齐泄,偶象蛇电空掌,偶若怒潮澎掀,风加杂着力,呼呼轰轰地,在暗地里,他已经在掌劲中贯入“弥陀真力”了!

两百招已过一

逐惭地,包二同蓬乱的头发已被汗水粘湿在一起,汗水更浸透了他的衣衫,随着他的面颊滚滚滴落,在黝黯的光线下,在云飘风号中,可以看见他头顶上腾腾的白色雾气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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