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囚心(出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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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囚心(出版书)-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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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孝哉一愣,尽力跟上他的脚步,「为什麽?」
对方醇厚的声音落在耳边,那样的理所当然,「你是夙叶山庄的二当家,怎麽可以不会武功?」
「隐风天生一副练武的好骨架,生得潇洒飘逸……」
上官兰容的声音灌入脑中,方孝哉猛地惊醒,挣脱开来。
叶倾云不解地看著他,而方孝哉也是怔愣了片刻,然後看了看手里的剑,嫌恶一般地往叶倾云手里塞去,「不!我不要!」
「你怎麽了?」
叶倾云正要走近,被他退後了两步躲开,「没,我刚起来还没有梳洗。」
於是,再次落荒而逃!
他不明白叶倾云的心思,明知自己不是骆隐风,却还能这样将错就错地错下去。从他口里听到的,没有一样是真的!没有一样是属於他的!但是叶倾云却是那样自然地说著、描述著,每一次莫不是带著欢喜的表情,就好像他是真的骆隐风一样。
不!他不是骆隐风!也不想成为骆隐风!
方孝哉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但是转念间又开始犹豫。
如果自己不是「骆隐风」,便也将是失去叶倾云对他的好。
一面是不想活在别人的影子下,一面又不愿失去对方的温情……方孝哉觉得自己已经贪婪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什麽都不愿付出,却心心念念著别人的给予。
如此矛盾,又如此的……无耻!
藤蔓般无声无息蔓延开的罪恶感,从这一天起,便折磨得他寝食难安。
方孝哉开始躲著叶倾云,不同桌吃饭,不去他可能出现的地方。现在的叶倾云对於他来说就好像一剂毒药,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不会迷失在「骆隐风」的阴影之下。
但其实那天之後,他也很少在山庄里看到叶倾云。
听留在山庄里的手下说,最近另一边的势力频频骚扰夙叶山庄势力范围的水域,抢掠良商的货船,不仅如此,在别的水域对於承自山庄庇护的船只也痛下杀手。
叶倾云带人正在处理这件事,不过这次似乎弄得挺僵,对方不肯让步,叶倾云自然也不是好说话的主,所以有不少受伤的下属被陆续送了回来。
飘荡在山庄的血腥味愈加浓烈,使得方孝哉更加不愿待在山庄里。所以他得了空便会往镇上去,看看山庄在镇上的铺子。
叶倾云答应他将一部分产业转置出来做正经买卖,但是看了镇上的情况才明白,所谓的转置不过是将来路不明的钱财用这种方法变得正大光明。
镇上的商铺实则都是依附在山庄的势力之下,两淮之上水运繁忙,各路不同的势力也有亲有疏,若是傍上一个大点的主,打狗也要看主人,别人便也不敢随意动他们,所以镇上的百姓明知夙叶山庄背地里做的什麽买卖,但从不点破,也不会有一丝异议。
相对的,夙叶山庄因为不劫良商的货船又常常出资接济百姓,在江湖上还是有些许声望的。
而这些都是从上官兰容的口中听来的,上官兰容告诉他,叶倾云之所以这样做,是当初「骆隐风」离开夙叶山庄之时和叶倾云定下的君子之约。夙叶山庄有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是叶倾云为了「骆隐风」的妥协。
那样一个狂傲自大、一意孤行的人,竟也懂得妥协?
不,他确实懂得妥协。
在眼睛失明的时候,在自己要求他改走正道的时候,每一次他们之间有了冲突,最後妥协的都是叶倾云。以前他想起时会觉得感动,而现在,却是隐隐的心痛。
方孝哉终於明白,那些妥协不是因为他占据著道理的一边,也不是因为叶倾云对他格外的重视,那个男人在他面前所有表现出来的一切,温柔的、强势的,抑或是孩子气的那一面,只因为他现在是「骆隐风」!
「上官,你之前说夙叶山庄原本是做正经买卖的,为何现在会走上这条路?」
趁著叶倾云不在山庄的时候,方孝哉就会到上官兰容的岛上坐坐,只需前一晚将上官兰容给他的信鸽放飞,次日便会有船在渡口等他。
听到他这麽问,上官兰容不忙著回答,挑了挑香炉里的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件事说来话长,你既想听,我便慢慢告诉你……事情要从六年多前说起……」
「上官!」
话正到这里,便被一个低沈带著怒意的声音打断,同时一道寒光,却是一把剑直直向上官兰容飞去。
但见上官兰容面色不惊,身体後仰躲开那柄剑,然後宽袖一扫,将那剑带著调转了个方向扔了回去。
方孝哉的视线随那剑看过去,便见叶倾云怒发如狂,双目赤红,衣袍被风吹得猎猎翻飞,说不尽的张放与飞扬。
那剑被上官兰容扫了回去,叶倾云手臂一撂将剑接下,而後手腕翻转长剑一振,剑气如刃,横荡开去,一旁的巨石轰得一声四分五裂。
「上官,我夙叶山庄的事何时轮到你管?」叶倾云沈著声音问道。
对方的视线并未落在自己身上,但方孝哉却依然心悸,被叶倾云这样子给生生吓住。
上官兰容将他往身後拉了拉,暗声道,「他没听见什麽,你不用担心,我也不会告诉他的。」说著折下一段树枝,手指在上面抹过,竟是笑如春风,「很久没和他过招了,我去会他一会。」
言语方罢,便见上官兰容足尖一点纵身一跃,手执断枝自水上亭中翩逸而出,身姿轻盈宛若飞鸿。
叶倾云见他阻挡,将剑一横迎了上去。一时间,剑气激荡,风声呼啸,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几十个回合下来,两人竟是不分上下,叶倾云招招狠厉,上官兰容接得轻松,旋身回舞,优雅自若,却是将叶倾云的狠招化为虚形。
方孝哉看得呆愣,那两个人丰神飒爽穿梭於花叶之中,翩然世外的感觉,有点不真实。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叶倾云震断上官兰容手里的树枝,一掌击在他胸口上,将他打落在地。
上官兰容俯在地上,张嘴一口血箭喷了出来。
「上官?!」
方孝哉上前要去扶他,叶倾云手掌一翻,顿时一阵犀利掌风将他扫出丈外。
背脊撞在廊柱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口里涌上一股腥甜,黏腻的液体顺著嘴角淌了下来,手指一抹,一片猩红。
好狠!
方孝哉扶著廊柱勉强稳住身子,接著看见一双靴子停在自己面前。不用抬头,对方的气势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
「隐风,他都和你说了什麽?」男子沈冷的声音彷佛尖锐的冰刃,直接洞穿他的胸口。
「上官他……咳咳……」
方孝哉刚一张口,腥甜的液体便从喉咙口泉涌而出。
他扶著廊柱咳了起来,有几滴血点喷到了叶倾云的衣襟上,嘴里那股血腥的味道让他作呕,压下胃里不适的翻腾,他擦了擦嘴角,「上官讲了一些我们小时候的事情……」
不敢抬头看对方,生怕一不小心被他看出了自己的心虚。
叶倾云伸手过来捏住他的下颚迫他抬头,他抗拒地扭开头从他手里挣脱,叶倾云再次捉住他的下巴,他依然头一转,甩开。如是几次,叶倾云手下加了力道,他几乎能听见自己下颚骨喀嚓喀嚓脆响的声音。
头被抬起来,正对上叶倾云飞扬的眉目。比较之前他的表情已沈静了很多,但眼角仍是赤红,平静之下反而更令人恐惧。
「倾云,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你这段时间正好不在庄里……」
叶倾云没有接口,举起另一只手,他下意识地以为叶倾云要打他,闭上眼微微撇开头。一团阴影照著面门落下来,却没有传来预想中的疼痛,反倒是有什麽粗糙的东西落在嘴角上,用力地来回擦拭。
方孝哉睁开眼,看见叶倾云脸上带著几丝歉疚,正用自己的衣袖替自己抹去嘴角的血滴。
「没事……」他向後瑟缩退去,却因下巴被捉在对方手里而无法拉开距离。
他听见叶倾云很轻地叹了一声,捏著他下颚的手松了开来。对方那逼人的气势稍稍离开,他觉得自己刚刚险些被那股气势压迫到窒息而死,才略松了口气,然下一刻手腕却被用力地握住,还不待他反应,叶倾云已经拉著他向外走去。
「倾、倾云……」又回头去看被扔下的上官兰容,「……上官?!」凝^香^收^藏
上官兰容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方孝哉这才转过身,勉力跟上叶倾云的步子。
叶倾云确实有些恼怒,自己是为他好,不想他背负别人的影子,但他却偏偏要去自寻烦恼,只是在看到他那副坚忍又倔强地不肯在自己面前低头、任自己摆布的样子之後,又是心软及後悔。
那个人什麽都想不起来,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去也无可厚非……
几乎是连拖带拉地将他带回到船上,船家一声不响地撑起船。叶倾云抱著剑站在船头,一身凛然令人畏怯的寒意,而方孝哉则待在船尾,有些手足无措。
「你要听过去的事情……为什麽不来找我?」叶倾云背著他发问。
方孝哉很想开口说什麽,但是觉得怎麽说都不好,叶倾云刚才一怒之下伤了上官兰容,虽然他只是被扫了一掌,但胸口也是隐隐作痛。
「咳、咳!」
不想还好,一想便觉有股血腥味顺著喉咙漫溢而上。掩著嘴低咳了两声,但喉头那里却是堵得更加厉害,一咳连带著心肺一起疼。
「疼不疼?」男人低沈的声音落在他耳边,随之一只大手在他背上轻拍替他顺气。
不知道叶倾云是什麽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方孝哉被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弄得有些恶心,便不想开口,稍稍抬眼就看见叶倾云垂在身侧执剑的手的袖子上一块暗红的痕迹……
心口蓦地一阵抽痛。
若是「隐风」,他那一掌还打得下来吗?
只是这句话,他没有问出口,也不可能问出口。
回到山庄之後,叶倾云便招来大夫要替他诊视。
方孝哉先回自己的房间,听到叶倾云在外面敲门,呆坐在榻上的他被吓了一跳,朝向门口看了看,却是不动,下定了决心不去开门。
叶倾云在外头耐著性子敲了一阵,接著砰地一声,门被他一脚踢开。进来的人脸色不太好看,朝他这边看过来,见到他只是安然地坐在榻上,脸色又沈了三分,但没有发作。
挥手招了下跟在身後的大夫,大夫提著药箱走进来,已经见惯了这种阵仗,治起伤来倒游刃有余,替他诊脉然後开了方子,让下人去煎药。
方孝哉由始至终都没有和叶倾云说话,他是人,他也有生气的权利,他自然是不可能提著剑和叶倾云出去打一场,所以他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怒意。
叶倾云似乎明白他的情绪,大夫走了之後便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他榻边,两个人谁都不开口,静静坐著,这样怪异的沈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中间叶倾云起来了一次将蜡烛点上。
临近晚膳时分,下人将煎好的药端来,叶倾云接过之後轻轻吹著。
大夫说他肺腑有损,需要多加调理。
方孝哉不恨叶倾云的那一掌,只是难过,在这个男人心里,自己究竟是被置於一个怎样的位置……骆隐风的替身?真的仅此而已?
对面男人吹凉了汤药,将碗递到他面前,「动手打人是我不对。我也记得我曾经答应过你。你把药喝了,想听什麽我都告诉你……」
方孝哉看了看叶倾云,伸手接过药碗,仰起头一口喝尽。
叶倾云从他手里接下空碗,用袖子拭去他嘴角的药汁又替他将被褥掖好,转身将药碗放到桌上。做完这些他才坐定下来,眸光沈敛地看著他。
「我说过不想让你知道,是怕影响了你的情绪,大夫也再三叮嘱你要多休息,不要耗费心神……」似乎看他不想听这些的样子,叶倾云叹了口气,然後沈声道,「小时候的事情我想上官也和你说过了,你想从哪里接著往下听?」
方孝哉想了一想,「上官说到六年前……」
他看见叶倾云的眸光黯了一截,深邃得好似一汪深潭,又彷佛看不见底的深渊。叶倾云敛著眉头思忖了一会儿,然後才缓缓说起来。
烛火轻曳,这一夜,谁也无眠。
叶倾云知道那个人没有错,他想知道自己的过去无可厚非,自己气的是他瞒著自己和上官兰容见面,或者说还有些害怕,害怕上官兰容说出真相後,那个人会提出要离开山庄。
那些尘封多年的往事,以为永远都不会再去碰触,那是他埋藏在心里不敢面对的过去,也有著他对於自己兄弟所生的丑陋的不伦之恋。
在隐风离开後,他曾发过誓,这些难堪的过去,那份无法说出口的情意,他要永远藏在心里,然後带进坟墓,但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却会愿意对一个身分不明的人敞开心扉,讲述这段过去。
略了一些,省了一些,那些对於「骆隐风」的感情被他深埋在心里,现在想想,却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悸动。
不知是隔得太久了,还是这份感情一直被深深压抑以致连自己都下意识的去避开,现在回味起来,淡淡的,更多的是对兄弟之情破裂的惋惜。
骆家原是做正经买卖的人家,叶家则混迹於江湖,叶骆两家因为联姻而成为了亲家。这时候的夙叶山庄还不叫夙叶山庄,夙叶山庄也还没做上那无本的买卖。那夙叶夫人和叶倾云的父亲是兄妹,夙叶夫人嫁到骆家後,两家相继添丁,为了亲上加亲便给二人分别取名为「倾云」、「隐风」。
两人的年龄相差不大又都是独子,故而从小吃住一块,一同练字习武。只是由於两家的家世背景仍是有很大的差异,叶倾云身上总有著泯灭不了的江湖侠气;而多年之後,骆隐风则长成了一位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少爷公子。
那一场变故是在六年前,不仅改变了叶骆两家所有人的命运,也将叶倾云和骆隐风两人的兄弟关系生生斩断。
六年前的一日,骆家老爷外出做生意。结果一去不回,後来有人报信,才知道骆老爷的船遇上了江寇,全船的人无一幸免於难,而夙叶夫人便是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後患上了失心疯。
仗著叶家在江湖中的势力,那夥贼寇很快落网,骆家将此事告到当地的官府,要求严惩这夥丧尽天良的贼子。
谁想官府竟和贼寇勾结,私放那夥贼子不说,反而诬蔑骆家为黑商,立了数十条莫须有的罪名,将骆家上下判为罪民,还要将骆家全部家产充公。
骆隐风一气之下单枪匹马拦堵了那夥贼子,并将他们就地正法。官府的人知道此事後,连夜携家带眷潜逃,被叶倾云带人围堵在江上。
照理说大仇得报,死者安息,但是这件事後,骆隐风和叶倾云在何去何从的问题上却产生了分歧。
骆隐风自小家教严苛,自认犯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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