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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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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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小中年汉子额上蹦了青筋,又要叫。

关山月没接革囊,说了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瘦小中年汉子怒叫:“你就不知道这娘儿三个日子是怎么过的,有多可怜?家没个家,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都快穷死饿死了!”

关山月道:“不是你教他俩干这个,把扒来的钱财给你?”

瘦小中年汉子道:“要是那样,我还算是人么?别把我给瞧扁了,我这样的也有是人的,不信你问他们,算了,不用问了,听他俩说,你不会信。”

关山月没有问小兄妹俩,道:“你周济她娘儿三个?”

瘦小中年汉子道:“我周济她娘儿三个?我比她娘儿三个好不到哪儿去,拿什么去周济她娘儿三个?我比她娘儿三个好的是我只孤家寡人一个,一个人饱全家饱,要挨饿也是一个人的事。

关山月道:“所以你教他兄妹俩干这个?”

瘦小中年汉子道:“那怎么办?我自己就是干这个的,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想干别的又不会,也不能,让他俩要饭又当不了事,只有教他俩干这个了,只得一回手,就能过几天日子,比要饭强。”

原来是这么回事!

关山月向小兄妹:“你俩快起来。”

小兄妹没起来,男孩子道:“求你放了……”

关山月道:“你俩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俩的师父的。”

小兄妹这才双双站了起来,男孩子还递小革囊。

关山月道:“你先帮我拿着。”转向瘦小中年汉子:“你说他俩的娘病着?”

瘦小中年汉子道:“可不,病得还不轻,连饭都有一顿没一顿的,只好病着了。”

关山月道:“带我去看看。”

瘦小中年汉子一怔:“带你去看看?”

关山月道:“我会治病。”

瘦小中年汉子道:“你会治病?”

关山月道:“大小病都能治。”

瘦小中年汉子面有疑色:“你愿意去给他俩的娘治病?”

关山月道:“不然我何必说?”

瘦小中年汉子道:“她娘儿三个可没钱……”

关山月道:“我知道,我说要钱了么?”

瘦小中年汉子看了看关山月,猛点头:“好,走!”

《第七集完待续》

第 一 章 寒窑十年

瘦小中年汉子前头走,小兄妹俩紧跟在瘦小中年汉子后头,三个人带着关山月到了一处。

这地方看得见“大雁塔”,在“大雁塔”西南,黑忽忽的一堆,不像房舍。

还没到近前,瘦小中年汉子忽然停了步,而且抬手拦住了关山月:“等一等!”

关山月停住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瘦小中年汉子道:“等一下见着他俩的娘之后,我只能说你是我请来给她治病的大夫,你可千万别提刚才的事,他俩的娘要是知道了,绝不会再让你给她治病,会气死的。”

看来小兄妹俩的娘,是个明理知义的人。

关山月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提。”

瘦小中年汉子道:“走吧!”

他跟小兄妹俩带着关山月又走,很快的到了近前,关山月打量小兄妹俩跟他俩的娘一家三口住的这地方,不由得为之心酸。

只听瘦小中年汉子道:“这就是‘寒窑’,听说过吧?”

关山月为之一怔:“这就是王宝钏‘寒窑’?”

瘦小中年汉子道:“不错。”

关山月这才从关着的那扇破木门上头看出三个字……“古寒窑”,也看出还有一付对联,写的是:

“十八年古井无波,为从来烈妇贞媛,别开生面:”

“千余载寒窗向日,看此处曲江流水,想见冰心。”

这当然出自后人手笔。

想当初王宝钏为了等薛平贵,只靠十担干柴、八斗老米,就在这破瓦寒窑苦守了一十八年,真是苦守。

想如今竟也有一个做娘的带着这么小的一儿一女,贫病交加,在此受苦,也真是苦。

关山月对前人敬佩,对今人同情。

只听瘦小中年汉子道:“跟我进来吧!”

他过去开了门,先进去了。

小兄妹俩跟了进去。

关山月走在最后。

窑里一片黑暗,只听一个有气无力的女子话声从黑暗中响起:“是许大哥么?”

瘦小中年汉子应道:“是我,周嫂子,我跟两个孩子给你请大夫来治病了。”

小兄妹俩姓周。

窑里虽然黑,可是关山月眼力过人,看得见。他看见靠里地上一片干草,上头躺着一名衣衫破烂,头发蓬乱的妇人,除此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有。

听了瘦小中年汉子的话,中年妇人忙道:“这怎么好……”

她动了,似乎要坐起来。

瘦小中年汉子忙道:“周嫂子,你下要动。”

妇人道:“不行,大夫也是客人。”

她还动,看得出,相当吃力,似乎根本坐不起来。

这位妇人不止明理知义,还达礼。

小兄妹俩忙过去把他俩的娘扶坐起,一家三口依偎一处,看在眼里,更让人心酸。

只听妇人道:“许大哥,咱们哪来的钱请大夫?”

瘦小中年汉子道:“周嫂子,你放心,这位大夫是好心人,给你治病不要钱。”

妇人道:“可是抓药也要钱呐!”

显然,瘦小中年汉子忘了这个。

他一怔,但旋即道:“周嫂子,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关山月接了口:“我开的有药铺,抓药也不要钱。”

瘦小中年汉子一听关山月这么说,也忙道:“对,对,这位大夫开的有药铺,抓药也不用钱。”

妇人道:“许大哥,不行……”

关山月道:“这位大嫂,我这是还愿,我曾经许愿要治好一百个病人,治病、抓药不收分文,恰好你是最后一个。”

瘦小中年汉子又忙道:“对,对,周嫂子,让咱们碰上了,咱们运气好,咱们运气好!”

妇人没再不肯了,道:“先生,我让我这一儿一女给你磕头。”

小兄妹俩就要动。

关山月抬手拦住,道:“不能,这位大嫂,我受这个大礼,跟要你的钱没两样,就不算还愿了。”

不能坏了人家还愿。

何况人家是来给她治病的!

妇人不敢坚持,道:“那我娘儿三个就记在心里,等来生再报答了!”

瘦小中年汉子又接了口:“对,对,下辈子再报答,下辈子再报答!”

妇人道:“许大哥,我知道你是好意,这位先生是要救我,可是我这病,恐怕……”

关山月道:“这位大嫂,我行医多少年了,到如今还没有碰过治不好的病。”

瘦小中年汉子道:“听见了么?周嫂子,你什么都别说了,赶紧让先生给你治病吧!”

妇人道:“那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瘦小中年汉子向关山月,道:“先生,没有灯。”

连灯都没有。

也是,连饭都没得吃,哪来的钱打灯油?

这一家三口,白天就得在黑暗里过日子,晚上更得摸黑。

关山月道:“不用灯,看得见。”

他过去坐在了干草上,就坐在妇人面前。

看得更清楚了,妇人三十许,虽然衣衫破烂,头发蓬乱,脸上并不脏,眉清目秀,长得也挺好。

妇人很不安:“让先生坐在地上……”

关山月道:“周大嫂,听许大哥的,什么都不要说了,治病要紧。”

妇人道:“是,烦劳先生了。”

看来,妇人不是出身一般人家。

关山月道:“好说,请让我为大嫂把脉。”

妇人伸出手,搁在了男孩膝上。

骨瘦如柴,肤色惨白,都现了青筋。

关山月伸两指搭上了妇人腕脉。

窑里一片静寂,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出声。

只片刻工夫,关山月收手站起。

妇人说了话:“先生,还要……”

关山月道:“不用了。”

妇人道:“不用了?”

瘦小中年汉子道:“先生,周嫂子这病是……”

关山月道:“周嫂子没有病。”

瘦小中年汉子一怔:“没有病?”

妇人叫:“先生……”

关山月道:“周嫂子这不是病。”

瘦小中年汉子道:“不是病?”

关山月道:“不是病。”

瘦小中年汉子道:“可是周嫂子明明……”

关山月道:“看上去病得不轻,可是绝不是病。”

瘦小中年汉子道:“那周嫂子这是……”

关山月道:“胸中郁结厚积,加以长久没有吃食。”

瘦小中年汉子道:“先生……”

关山月道:“绝错不了!”

瘦小中年汉子还待再说。

妇人说了话:“许大哥,先生说我没病还不好么?难道没病非要找病?”

瘦小中年汉子没说话。

妇人转望关山月:“谢谢先生了。”

关山月道:“周嫂子不要客气,一时的艰困总会过去的,周嫂子要想开,看开、放宽心,否则不但伤了自己的身子,也累及了一双儿女。”

妇人道:“再次谢谢先生,我知道。”

瘦小中年汉子道:“得吃药么?”

关山月道:“不用。”

瘦小中年汉子道:“不用?”

关山月道:“等胸中郁结消除,吃食如常之后,自然就好了。”

瘦小中年汉子向妇人:“听见先生说的么?周嫂子?”

妇人道:“也谢谢许大哥,我知道。”

瘦小中年汉于又向关山月:“先生,周嫂子能躺下了么?”

关山月道:“周嫂子请躺下歇息吧!”

瘦小中年汉子忙向小兄妹俩:“快扶你娘躺下。”

小兄妹俩小心翼翼地扶妇人躺下。

关山月道:“许大哥,咱们外头说话去吧!”

不止是因为窑里既暗又小,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也因为有个妇道人家在地上躺着歇息,一个外人不方便久待,尤其是男人家。

瘦小中年汉子应了一声,跟关山月出去了,还随手关上了门。

到了窑外,定出了几步之后,瘦小中年汉子道:“先生,周嫂子真不是病?”

关山月道:“真不是。”

瘦小中年汉子道:“不是当着周嫂子不好说?”

他还挺有心眼儿的。

关山月道:“不是。”

瘦小中年汉子道:“那就好,可是也不好。”

关山月道:“许大哥这话……”

瘦小中年汉子道:“人没病没痛还不好么?当然好,只是,她这没病比有病还不好治。”

关山月道:“怎么说?”

瘦小中年汉子道:“撇开心病还得心药医不说,单这吃食一样,先生,你让她吃什么?喝什么?没有的时候是没有,有一点儿她又先顾两个孩子,到哪年哪月她才能好起来?”

话说到这儿,小兄妹俩从窑里出来了,双双走到近前,女孩双手递出小革囊,要还关山月。

关山月没接,道:“不用还我了,你兄妹留下吧!”

男孩忙道:“不,叔叔,我俩不能要……”

瘦小中年汉子道:“别跟这位叔叔客气了,你娘正缺吃食,这位叔叔的好意,你俩就收下吧!”

男孩忙摇头:“不能,师父,你不知道,这位叔叔这个包里是……”

他拿过小革囊来打开,递到瘦小中年汉子眼前。

瘦小中年汉子只一眼,大惊,急道:“天,这是……这不能要,这是不能要……”

穷困归穷困,扒窃归扒窃,可是这大小三个人都不是贪人,扒窃是不得已,可是都明白是非,都知“道”!

也就是说,大人是好人,孩子是好孩子。

关山月道:“许大哥,这是我的盘缠,可是盘缠总没有救人要紧,况且我还有。”

瘦小中年汉子道:“先生……”

关山月道:“许大哥,我是个江湖人,江湖人既有行走江湖的本事,到哪里不能吃喝?江湖人也难免伤人,就让我为自己赎点罪过吧!’关山月他何罪过之有?这么说不过是想让瘦小中年汉子让小兄妹俩收下他的赠与,别再说什么了。

这一说有用,瘦小中年汉子没再说什么了,只激动的道:“没想到他俩这一摸,竟摸着了贵人,摸来了恩人,是她娘儿三个的福气,她娘儿三个的造化。”

关山月道:“许大哥言重了,这些东西只够花用个一年来载。”

瘦小中年汉子道:“何止够她娘儿三个吃喝一年来载?”一顿,向小兄妹俩:“你俩还不快给这位大恩人磕响头!”

小兄妹俩真听话,也知道这个头也绝对该磕,应了一声,双双就要跪。

关山月上前一手拦一个,道:“不能!”

小兄妹俩怎么跪得下去?

瘦小中年汉子道:“先生,该!”

关山月道:“许大哥,别忘了,我这是为自己赎罪,受他俩一个头,我还能为自己赎罪么?”

这倒是。

瘦小中年汉子改了口:“你俩那就恭敬下如从命吧!记住这位恩人叔叔,一辈子不能忘。”

小兄妹俩答应一声,没再要跪了。

瘦小中年汉子又道:“进去照顾你娘吧!收好了,先别让她知道。”

小兄妹俩又答应一声,双双转身走向窑门。

关山月道:“吃食不缺,日子不愁,周嫂子应该也就不再忧烦,就会很快好起来。”

瘦小中年汉子望着小兄妹俩进了窑,关上了门,才道:“先生,周嫂子的心事不是为日子。”

关山月目光一凝:“怎么说?周嫂子的忧伤不是为日子?”

瘦小中年汉子摇头道:“不是。”

关山月道:“那是为什么?”

瘦小中年汉子道:“周嫂子就像当年的王宝钏,王宝钏苦守寒窑,等的是经年打仗的丈夫;周嫂子苦守寒窑,等的是回心转意的男人。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丈夫回来了,苦尽甘来:周嫂子苦守寒窑十年,还下见男人回心转意,也不知道有没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关山月道:“许大哥这是说……”

瘦小中年汉于道:“周嫂子也像秦香莲,她那个男人是另一个陈世美,所差的是秦香莲有地方告状,有铁面老包为她做主;周嫂子却没地方诉冤,如今也没有另一个铁面老包。还有,她那个男人也没有派人杀妻灭子,不过把个带着两岁大孩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的结发妻赶出家门,妻儿都不要了,也够狠的了。”

关山月道:“许大哥,这是为什么?”

瘦小中年汉子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跟陈世美一样,另外有了女人。不过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皇姑,听说不是什么好来路。”

原来如此!

妇人遭人遗弃,带着这么小的一双儿女,在这破瓦寒窑里吃苦受罪,十年不见男人回心转意,胸中怎么能不郁结厚积?

为了另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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