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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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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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两年四年,我都会等你的,像以前一样。”
她拉他的手,他急躁地甩开了。
“蒙蒙,我不要你等我,我要你和我在一起。如果我们结婚了就必须在一起,”他顿了一下,“夫妻是不能分
居的。”
“我爸爸妈妈就是分居的,我妈还说夫妻分居有利于发展事业呢。”
李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蒙蒙,我们这么年轻怎么能分居呢?”
他话里的意思,她是明白的。
“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你自己?”
他看着她,说得非常清楚:“我信不过我自己。”
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挥霍地洒了一地,周蒙只感到一阵阵地发冷。
“再打我一下。”
“蒙蒙。”
“李然,你打我,是舍不得我吗?”
今天早上是他给她梳的麻花辫,她梳麻花辫美极了,只是右半边脸微微红肿了起来,看着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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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式微(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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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掌轻轻掴过。
跟着的,是他有点干裂的嘴唇。
两个人从来没有抱得这样紧,也从来没有这样难过。
她说想睡一会儿,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会这样要求。
这一觉照例睡得很长,李然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她还没有醒。
她睡着了像个小猫。辫子打开了,头发又软又黑,皮肤雪白的,看惯了高原人那种暗褐色的皮肤,视觉上简直
不适应。李然自己是更黑了,已经不习惯穿浅色的衣服,总觉着反差过大,蒙蒙抱怨他黑得像煤球。
也没有那样黑,可是他喜欢听她抱怨。
他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想试试看她会不会醒来,她一下就醒了。
“醒了,睡美人。”
周蒙睁开眼先看到一大束黄色的康乃馨,心里虽然忧愁着,看着花也笑了。
“今天,我想要红玫瑰。”
言外之意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果是最后的,她就要最好的。
李然是否听懂了呢?
他说:“我现在就去买。”
“不,明天。”
关于那个未完的话题,也留到明天吧,今天,两个人都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
周蒙穿好衣服出来,客厅里一片黑,只有茶几上的蛋糕点着一圈小蜡烛。
李然侧身坐着,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臂平放在沙发背上。
烛光昏黄,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已经疼了起来。
他那样子是特别孤单的,属于男人的一种孤单。
以后,她试图忘掉他,但没有恨过他,恨不起来。回忆像老电影里的一个长镜头,镜头越拉越长,他孤单的身
影越来越远。
他回过头,看到她,站了起来。
李然不仅买了花、生日蛋糕,还买了进口的超薄避孕套。
避孕套显示了李然的决心。
当你跟一个女孩说不通的时候,你需要先把她变成女人。
序幕开展得极好,在隐秘的床上李然一点儿也不怀疑,蒙蒙是爱他的。“我爱你”,两个人彼此都是这么说的
,控制不住不说,赤裸的身体过度亲密、过度刺激。
李然果断地放弃了他穿着衣服做爱的老习惯。
“不要,像塑料似的。”
她真是太敏感了,他一碰她就知道不对。
“亲爱的,你会怀孕的啊。”
“不行,我受不了。”
谁说女人都是一样的?女人和女人大大的不同。
李然舍弃了避孕套,她沉静地让他一点点探入,可是,他进不去。她一定也是很疼的,虽然没有叫出来,喘气
却又急又紧。
他一退,她才算松了口气,嘴唇里面都咬破了。
他吻她的嘴唇,尝到了一丝血的甜腥味。
“我不是有毛病吧?”她真的开始担心了。
“不会,可能是那层膜比较厚。”
哦,还有这么个说法?
“再试试。”她勇敢地建议。
他无法克制地亲吻她。
“宝贝,跟我走吧。”
她没有回答,只是甜蜜地回吻着。
他们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李然觉得自己没有昨天精神集中,临阵发软,蒙蒙是没有叫疼,可是,她不叫他更紧张,因为他不知道她疼到
什么地步了。
后来,周蒙和潘多也同样好事多磨。
潘多和李然的共同点是知识丰富,尤其在妇女生理卫生方面,既有理论又有实践,讲起来都是一套套的。
不同点是,潘多明显缺乏耐心,急得抓耳挠腮的。连续三个晚上未果,第四个晚上,潘多辛苦熬了大半夜,终
于在周蒙的沉睡中奇袭成功。
后遗症是周蒙在跟着的一星期里总在半夜突然惊醒。
长窗外,寒星两点,月如钩。
周一的早上,周蒙在床上赖了半天才去学校上课。其实她不想去上课,李然坚持让她去。
两个人老这么腻在一起,她是喜欢,李然却是喜欢不起。
第一夜是12月13日,第二夜是12月14日,周蒙愿意记住12月14日。虽然实质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但隔不隔
一层衣服是两样的,李然对她也是两样的,他以前对她当然很好,那也没有现在一半好。
怎么讲呢?以前对她是好,现在对她是亲。
亲,就是在以前会觉得肉麻的一种好。昨天,他给她梳辫子她还有点儿不自在呢,今天,他甚至给她穿衣服,
还有许多古怪亲热的称呼。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是我老婆。”
老婆,这个俗气的字眼原来可以这样动人啊。
最稀罕的事儿还是,在他面前她感到饿了,不是渴,而是饿。
她从来没吃得这么多过,连奶油蛋糕这种甜食都一气儿吃了两块。李然一开始看着她笑,后来直担心她撑着了

今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当你这么想的时候,十有八九会出意外。
上课还是晚了,李然送她到学校的时候,都十点多了,第二节课都下了。
从师大出来,李然在十字路口的花店停了一下,花店是新开的,去年这里还是个杂货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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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式微(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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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花店的长途李然给报社的小梁打了电话,来的时候室主任根本不准李然的假,快到新年了,事多任务紧,人
手本来就不够。虽然准备辞职,可是这么给人撂挑子李然觉着不地道,而且,如果蒙蒙坚持留在江城,他能不
能辞职还要再考虑。冷静下来想一想,要求蒙蒙跟着他过那种动荡流离的生活也是不公平的,即使只是两年。
她要的只是一份安宁,甚至只是安宁地等他。
连这个他都不能给她吗?
遗憾的是,似乎不能。
打给小梁的电话却是杜小彬接的,杜小彬说:
“李然,我正找你呢。”
“有事儿吗?”李然口气冷淡。
“也没什么事儿,”她幽然地说,“我刚去医院做了检查。”
李越从花店门口匆匆走过,她戴一顶俏皮的贝雷帽,长长的黑风衣露出一块杏黄的里子。
她没有看见靠在花店门口的李然,李然也没有看见她。
一段长长的烟灰落在黑色的耐克鞋上,就在这一瞬间,什么都垮掉了,同时,一切都决定了。
“我明天下午到拉萨。”
简单地说完这句话,放下电话交了钱,李然才走了几步又被人叫住了。
“先生,您的花。”
红玫瑰,只开一个上午的红玫瑰。
他抓得太紧了,玫瑰带刺的枝条扎破了他的手,并不觉得疼,他甚至笑了一下。
最可笑的是,他一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蒙蒙在教室门口看到他,小鸟一样向他飞了过来。
“好消息,《重逢》得了一等奖;坏消息,是一等奖的第二名。”
李然本来确信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可是,看到她,看着她一无所知的微笑,就像剜他的心那么难受。第一次
,看着她,看着她的微笑,他不觉得可爱而是可怜。
“你怎么了?干吗直直地瞪着我!”
周围的同学都在看他们,周蒙非常不好意思。
他拉着她从侧面的楼梯下去,在楼道大门的背后他掩饰地吻她。
“想你。”
周蒙心里甜甜的,还非要她来上课,又这么想她。
他想她,可是比想念,还多得多。
她还在他的怀抱里,可是李然清楚地知道,他失去她了。
他失去她了,不是从今天才开始,只是今天才知道。
只是今天,他才知道是这么痛。
而真正的痛,还不是此刻能领会到的,真正的痛是跟着日子一起走下去的,只有在岁月的不断流失中你才能明
白什么叫做失去的空虚。
周蒙最不愿意回忆的是那个下午。
本来说好找小宗李越去玩儿的,可是李然说他忘了打电话,过了一刻他又对她说:“蒙蒙,我谁也不想见,我
只想看着你。”
她也是啊。
昨天照的照片洗好了,他一张张地翻看,可这一次他没有留底片。
中饭他们在外面吃的西餐,轮到李然只喝水,他说,因为秀色可餐,他已经饱了。
她看得出来,他有心事儿,她以为还是为了昨天的事。
电影院里在放旧片子,《宾虚传》,太长了,他们没有看完就出来了。
然后,回到家。一进门,他就告诉她,他今晚回拉萨。
周蒙第一个反应是感动,那么,他不辞职了,为了她的缘故。然后,她是不舍,既舍不得他走,又舍不得他为
她放弃了另一样式的他更向往的生活。
她又觉得他未免太狠心了,今天早上他没有她还像活不下去似的,可是到了晚上,说走就要走。
“明天吧,明天再走。”
李然明白蒙蒙指的是什么,昨是而今非,他庆幸的是他们还没有。
明天?他不能,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变成对他的一种折磨。
现在是五点十分。
明天早上九点多有从上海到拉萨的飞机,今晚,去上海的火车最后一班是八点五分。
李然的解释听起来再合理不过,报社要他马上回去。
虽说有几分被情欲冲昏了头脑,周蒙还是属于讲道理的女孩子,她从来不缺乏理性。
对着他,她慨然地点了点头。
很长一段时间里,李然只要想到她就是这个样子:她对着他,沉静慨然地一点头。
是对着他的,也是对着命运,虽然不知道可有几分猜到,那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是周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勇气。
她只是点了点头。
“到了拉萨给我打电话。”
“嗯。”
连这个电话他都没有打。
暮色四合,落日的碎金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她在黑暗中无可救药地吻他,他也无可救药地吻着她。
“别走了别走了……”心里这么一遍遍地求着他,却说不出来。
说了,他就不走了吗?
也许,他就不走了。
她要送他去火车站,他坚持不要她送,理由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
“再说,”横下心来,撒谎也不难,“春节我不是还要回来吗?”他这样对她说。
“春节我可以跟你回西安,如果我妈妈的手术没问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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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式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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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会有问题吗?”
“不会吧,进的是最好的医院,找的也是最好的医生。”
“蒙蒙。”他欲言又止。
周蒙理解,人在取舍中自然会矛盾的。
是取舍,可不是周蒙以为的那个结果。
李然看看表,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还不到七点。
“火车是几点的?”
“八点的。”
“那你该走了吧,还没买车票呢。”
像一切不惯出门的人,周蒙总担心赶不上时间。
李然是出惯门的,八点的火车,七点半走都绰绰有余了。可是今天,他要早走一点儿。
“我送你到所门口,看你上了出租车我就回来。”
李然不能再拒绝了。
汽笛长鸣,火车就快开了。
“李然李然——”
声音远远地传来,极不真实,李然先疑心自己是幻听,是因为他正想着她的缘故吧。他踱到窗口张望——
真的,是她——蒙蒙!可是,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她还没有看到他,眼睛匆忙地在一个个窗口寻找着。
“蒙蒙!”李然把窗玻璃推了上去,她向他奔了过来。
火车已经缓缓开动。
“我——”她站定在他面前,说了一个字。
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脸,实际上,流泪的不是她,而是他。
“我跟你去云南!”这句话她是冲他喊出来的。
她喊完了就爽朗地笑了。
他却再也止不住眼泪。
火车去得远了,周蒙才转过身。
原来男人也会流泪,周蒙想,李然一定是太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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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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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萨,李然一见到杜小彬就说:“我们结婚吧。”
终于轮到杜小彬呆住了,如果不是她听错了就是李然疯了。她是想过她会赢,没想过赢得这么容易——别的不
说,李然可是知道她的底细的。
如果仅仅是因为她怀孕了——
“李然,”杜小彬顿了顿故意说,“对不起,我又去医院作了次检查,我没有怀孕。”
李然眼里有什么东西快速一闪,又不见了:“我说的是咱俩结婚,跟你怀不怀孕没关系。小彬,我已经决定了
。”
这回,杜小彬笑了。
他们坐在杜小彬工作的出版社的仓库里,四周堆满了一捆捆的书,墙角拉的布帘,还是李然在临江县看见过的
柠檬黄格子布,布帘后面是杜小彬的床和杂物。李然是第一次来,没有椅子,他们都坐在书上。
“走吧。”李然站起身来。
“去哪儿?”
“结婚不是要买戒指吗?你还要给你家里打电话,让他们把你的结婚介绍信尽快开来。”李然彬彬有礼地拉开
门让杜小彬先走,“我们在拉萨结婚你没有意见吧?”
杜小彬缓过神来了,口气也自然了。
“买戒指急什么?我自己去打电话,你累了吧?就在这儿睡会儿,我把电热毯给你打开,不会冷的。”
她说着就去铺床,由始至终,杜小彬处变不惊,自有她的一套。
李然还真是累了,他一天一宿没睡了。
至少有一点他没看错,杜小彬不难侍候,她会是个体贴的妻子。
最便当的还是,他不需要向她承诺什么。
李然结婚的消息,是小宗通知李越的。
圣诞节的上午,李越正在中外合资的郊区温室花房采访,左右开弓忙得不可开交。
“结婚?蒙蒙不是还没毕业吗?李然跟谁结的婚?怀孕了?谁怀孕了?喂,听不清楚。”李越对着手机吼,“
小宗,我现在没空,中午回报社我给你打过去。”
中午,李越刚回报社,不等她坐稳,小宗的电话已经追了过来。
李越一听完,冲口而出是三个字:“不可能!”
小宗回答:“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还告诉你,我早算准了有这么一天。”
“那个叫什么杜小彬的,她不是你的情儿吗?”
“乱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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