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纷?不可能,我的员工们彼此关系和睦,不可能有什么大的争执。”
“不存在什么大金主。顾客都是上帝,我们竭诚为每一个客人提供最好的服务。”
“是的,苏俪的尸体不见了,但绝对不是诈尸。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之说!”
“我对两人的意外死亡深表遗憾,我会通知他们的家属。”
第二位:马如,调酒师。
“我认识她们,经常聊天,两个都是不错的女孩。”
“苏俪可是大学生,别看我们是这……种地方,很多人都崇拜高学历的。大家都很服她,她懂很多。”
“杨芸?还好,没见她们俩有吵过架。”
“尸体不见了,谁知道?也许人真的是有灵魂的吧。”
“她们都是可怜的女孩。”
第三位:郑盈盈,女公关。
“我和她们不是挺熟,知道的不多。”
“不过有一点,杨芸挺崇拜苏俪的,她脾气可傲了,只听苏俪的话。”
“有什么不对劲?苏俪死前几天,两人大吵了一架,好像蛮严重的。争金主?有这回事?可能吧。”
“苏俪的尸体去哪了,我这种小人物怎么可能会知道?”
“死因?谁知道呢,苏俪莫名其妙就死了,现在杨芸也跟着去了。下个会轮到谁?呵,说不定就是我咯。”
……
连番问了几个人,宁萧与徐尚羽在会馆内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一楼大厅有很多被高板隔开的座位,两个人坐在里面,即使有人从二楼往下看,不注意也看不到他们。
宁萧一屁股坐在厚厚的沙发垫上,松了松衣领,才觉得喘过一口气来。
“收集完毕。”
他道,打了个响指。
“现在,开始构建证据链!”
、夜莺与玫瑰(五)
宁萧铺开一张白纸,问:“我先,还是你先?”
“我。”徐尚羽高高举手,“我要求先发言,不然等你全说完,我就没得说了。”
“请便。”
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一下,徐尚羽坐正。“首先,这里面一定有人在说谎。”
废话,宁萧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徐尚羽笑一笑,继续道:“据流传在外的言论,外人普遍认为两人的死亡是争风吃醋引起,但是当我们询问会馆内部人员时,得到的却是截然相反的答案。”
徐尚羽看了眼二楼,压低声音:“按照会馆里的说法,苏杨二人并没有太大争执,相反感情还很好。那么,外面的流言是谁传出去的?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这是一个疑点。”
“还有,会馆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苏俪的死有蹊跷,却没有人愿意多谈。为什么?我想不是他们不愿意说,而是他们不能说。那么就是有人故意要掩藏苏俪的死亡,想要大事化小,他必定有足够的身份。”
“来的了这所会馆的人,谁没有身份?”宁萧冷冷地插了一句。
徐尚羽苦笑。“好吧,我知道这句话也是废话。说实话,我目前想到的只有这么多,毕竟我只是正常人。”
宁萧转了转手中的笔。
“不是因为你是正常人所以办不到,而是你看问题的角度不对。徐尚羽,你有没有发现,在分析这几个人的证言时,你用的完全是第一人称。”
“这有什么不对?”徐尚羽不解。
“非常,不对!”宁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如果破案的时候总是沉浸在当事人的情感里,用一般人的思维去想事情发生的过程和结果,你能得到什么结论?无非是一些感性的结果。你是刑警,徐尚羽,在侦查的时候需要的是理智,不需要对死者的同情。”
徐尚羽沉默几秒。“好吧,请示范。”
宁萧打开笔盖。
“鉴于你刚才说了那么多话等于没说。”
“……”
“我现在画一个简单的关系图。”他在纸上写了三个人名,分别是陈琼,马如,郑盈盈。
“他们三人,一个是苏杨二人的雇主,一个是无竞争关系的同事,一个是有竞争关系的同事。”
宁萧在陈琼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首先,陈琼,他的话可信度最低。作为会馆的经营者,他会将一切不利于会馆的证言保留,坦白的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所以陈琼的话剔除百分之八十,但是有一点,在提及苏俪尸体失踪的时候,他平静的语气里第一次有了起伏。打个比方,就像是在一大段以句号结尾的对白中,只有那一句是加上了感叹号。他对此有不寻常的反应。”
“不过陈琼很就快收拾好了情绪,他弥补了自己的破绽,根本不留漏洞。这种老奸巨猾的人,是不愿意说实话的。”
说着,他毫不客气地在陈琼的名字上打了个大叉。
“其次,马如。作为调酒师,又身为男性,两位死者与他的关系应该不错。”
“等等!男性这一点我还可以理解,为什么调酒师这个身份,也能算做关系不错的原因?”徐尚羽提问,见宁萧面露不爽,连忙举起右手。“老师!请指教!”
宁萧挑了挑眉。“服务行业隐形原理,听过没有?”
徐尚羽老实地摇头,听起来够高端的名字,好像很神秘。
“不怪你孤陋寡闻,这也是我刚刚命名的,你第一个知道。”
“……不甚荣幸。”
“餐馆、茶座、酒吧,在这一系列可以由客人自助式活动的地方,服务者提供食物、饮料,但却常常被客人当做背景板。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一般人在这些公共场合与朋友聊天的时候,总不会那么在意周围正路过的、打扫的、为你上菜的,或默默站立的服务员。顾客会将这些服务业人员也当做他们所享受的服务的一部分,并不将至排斥在外。”
宁萧总结道:“所以,从事这种行业的人员,不是当个彻底的隐形人方便顾客自得其乐,就是也融入到顾客的交际圈中,与他们打成一片。马如明显是后者,面对我们的询问时他虽然紧张,但是表现正常,证明即使是面对陌生人,他也有高于一般的交际能力。”
“这样的一个人,与同事相处,关系自然不会差。”宁萧看向徐尚羽。“明白了没?”
徐尚羽连连点头,举一反三道:“明白了,你肯定就是被当成是隐形人的那种。”
“禁止扯题外话。”宁萧语气不佳,“现在,话归正传。马如既然对会馆掩饰苏俪的死亡而感到不满……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打断我?”
徐尚羽放下高高举起右手,作好学状。“我只是有疑问。”
“说。”
“你怎么看出他的不满?”
“请注意,他在提起两个死者时并不吝啬赞美,但是在提及两人的死亡时却只有寥寥几笔。对于苏俪的死以及尸体的不见,甚至是用嘲讽的口气来表述。最后一句则暗示了对这两个女孩的同情。明显,他知道苏俪死有蹊跷,也正如你所说,这是一个知情但是不敢言之人。”
“对于马如。”宁萧道:“我们可以把他当做后续着重取证的对象,他一定还藏着什么没有说。”
“最后,郑盈盈。”宁萧给这个名字画上圈。“不得不说,遇到她是一个惊喜。从她的言语中,可以这么判断:有一个存在于苏杨二人之间的人或事,暂名为X,她们因X而产生摩擦,破坏了原本的关系。一般案件,在日常N中,如果产生了死亡因素D,那么排除合理因素,确定异常因素A。异常通常是导致生活由日常走向死亡的催化剂。列个公式,N+A=D。”
“在这个案子里,可知唯一不正常因素,就是苏俪二人案发前突如其来的争执,那个被藏匿的X。因此,A=X。毫无疑问,这个X百分之百就是导致此案的罪魁祸首,X可能是凶手,也可能是某个导火索。”
“只要找出这个X,这个案子就算是告破。那么X藏在哪里,它会是什么?我们现在手中的唯一的证据,就是杨芸以及杨芸留下来的匕首。我们要找出的,是导致苏俪死亡的X。”
宁萧讲述完,纸上已经被他列上了满满的公式。“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徐同学。”
“有。”徐尚羽似笑非笑,道:“我想知道的是,宁老师,为什么你从头到尾都只着重苏俪的死亡,对于杨芸的死,你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宁萧放下笔,看向他。“你知道还问我做什么?杨芸,她的死,根本就没有凶手。”
“她是自杀。”
两人同时出声,宁萧与徐尚羽相视一眼,徐尚羽笑道:“你明明看出来了,还故意藏起匕首,又误导老刘和陈琼,你打的什么坏主意?”
“和你一样。”宁萧捏了捏放在怀里的那把匕首,它曾经也在另一个人怀中趟过,感受着那个人的体温逐渐变得冰冷。
“割喉并不会直接导致人死亡。”
早在观察杨芸伤口的时候,宁萧就发现,她不是死于窒息,而是失血过多而死。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她的身上没有淤青和擦伤。伤口虽深,却不但没有触及动脉,也并不是立即致死。如果是犯人割喉,在死亡前杨芸有足够的时间挣扎呼救,弄出声响将醉酒的人们吵醒。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那夜,她只是静静地死去。伤口是她自己割开的,不呼喊,不引人注意,就等着血液流干,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宁萧闭上眼睛。“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一个人愿意这样折磨自己,是什么逼得她只能这么做?我只是想要弄明白这点。”
因此,即使明知刘警督阴差阳错的判断是正确的,明知杨芸真的只是自杀,宁萧并不愿意就此结案。
杨芸杀死自己,用流满了一地的鲜血,做出最刺目的控诉。
她不惜献出生命去吸引世人的目光,究竟是想要告诉这个世界,什么?
【玫瑰树对夜莺说:
你需要在胸口j□j一根尖刺,为我歌唱,整夜地为我歌唱。那刺插入你的心窝,你生命的血液将流进我的心房。
到时候,玫瑰才能再次绽开。】
【用死亡来换一朵红玫瑰,代价可真不小,谁的生命不是宝贵的?】
【但是小夜莺愿意。】
、夜莺与玫瑰(六)
但凡一个有尊严的女人都不会甘愿卖身。
奉献上肉体任人玩弄,伪装出笑脸相迎,厌恶却要装作欢喜,对着贪婪好色的男人作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但是让她觉得恶心的却并不是那些男人,而是自己。明明深陷于欲望泥沼之中,偏还要装出一副清高模样。
你以为你还配拥有尊严吗?
你以为你还能正大光明地走到阳光下?
哪怕是街上的老鼠,都能比你更理直气壮地活着!
旁人贪婪的目光对于她来说是折磨,旁人的怜悯也同样是折磨。她已经没有勇气正视自己,只能在欲望的世界里慢慢腐烂。
然而,她却看了另外一个女人。她沉浸于声色,却总能保留住一份清醒;身处这淫靡的世界,却仿佛置身事外;从容地走进欲望丛林,也能全身而退。既不自甘堕落,也没有自命可怜。
为什么她还能保留这份尊严?
“不为什么,我只是在工作。”那个人对她道:“哪怕是再卑贱的工作,也是靠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和家人。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好好地活着?”
为什么不好好活着?一句话,将深陷于泥沼中的人拉了出来。
原来,即使是再丑陋的花,也可以有自己的生命。
但是为什么,说出这样话的人却不在了。
被人杀死了。
宁萧往后一仰倒,揉了揉太阳穴。
徐尚羽看着他。
“你好像很累?”
宁萧用鼻子哼了一声。
“也难怪,连续卷进三起命案,还总有人与你争锋相对,是挺倒霉的。”
“别忘记这里面也有你的份。”宁萧提醒道。第一次的案子,是谁一直用放大镜将自己当做嫌疑人观察,最可恶的是还出口戏弄,不安好心。宁萧暗道自己算是早早勘破了,才没有被某人戏耍。
徐尚羽摸了摸鼻子,“我也是职责所在,而且那次我说的话,也并不全是……”
不全是什么?
说到这里突然没了声音,宁萧正竖着耳朵听着,怎么没下文了?
“说话说一半,你倒是说清楚啊!”
他不耐烦地坐起来,却看到徐尚羽正转过身,眼睛直直地盯着二楼,表情严肃到可怕。
“怎么了?”宁萧问。
“我刚才,看到季语秋带着他的人上去。”
“……你喊他来的?”
“没有。”徐尚羽道:“所以事情才糟了。”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从沙发上跳起来,急急就向楼上跑去。徐尚羽两三步就大跨步地上了楼,宁萧腿没有他长,就被那跨栏一样跨楼梯的猛人甩在身后。
“我说,你等等——!”
“啊,小心!”
可却在上楼梯口的当儿,宁萧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手推车。他抓着楼梯扶手旋身躲过,可也把推车上的一大堆坐垫床单之类的撞掉在地上。推车的小哥眼见宁萧要摔下楼去,一声惊呼。
宁萧手臂用力,在半空中稳住身子,才算是把自己稳在了二楼,没有摔到楼下。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推车的年轻人连忙过来和他道歉。“我刚才没注意,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
“没事。”宁萧冲他摆了摆手,抬头再看时,徐尚羽已经跑过了走道的转弯口,不见了身影。
他叹了口气,弯下身帮推车小哥收拾东西。
“也是我上楼太急,我帮你捡吧。”宁萧捡起一个坐垫,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这是……小哥,你在打扫包厢?”
推车的年轻人点头道:“是啊,我本来在楼上收拾的,经理要我下楼来,说一会有个包厢要让我赶紧收拾,我就来待命了。”
宁萧心头一跳。“是210?”
“你也知道?”清洁小哥微讶,随即嘀咕道:“说起来那个包厢也邪门,这都是第二起意外了。上次出事后经理就收拾了一番,估计这次又要重新装潢了。”
“上次?”宁萧看着他。“苏俪的那一次,也是在210包厢出的事?”
为什么之前竟然没有告诉他们这一点?
“我、我什么都没说!”清洁小哥脸色一变,飞快收拾好地上的垫子床单。“我还有工作,先告辞了,再、再见,先生!”说完,这人已经推着车跑远,那奔逃的速度就像是身后有只猛虎在追赶。
宁萧一直看着他,直到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走道尽头,才收回视线。他在原地站了两三秒,随即转身,追上徐尚羽而去。
等到宁萧赶到210包厢门口的时候,一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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