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回首你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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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回首你还在-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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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愣愣地看了好久,突然想,如果没有十三年的羁绊,如果她没有经历那两年,如果所有发生的一切庄生、孩子都不曾有过,那么是不是他们就能少走很多弯路,就能少一点磨难,就能……不会这么辛苦……

可是这一切的如果只是假设,时间涤荡早在心里刻下了难以抹除的沧桑印记,她早已不是五年前单纯美好执着快乐的顾双颜,而他,也已不再是她记忆深处“远山水迢迢”的清隽男孩。

他们都不是当年的曾经。
却执着地想找回当初的模样。

可是,这张照片是如何到他手里的呢?她记得,这照片是当年师兄毕业时候说要留下点什么作纪念,于是不常拍照的她特意借来照相机让小洁在树下为她拍的,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皮夹里的呢?

将照片从夹层里面取出来,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掉下,弯下身去捡。当看清薄薄一寸照里面容秀丽恬静的小女孩时,整个身体僵硬的再动不了分毫。

适才起身带来的晕眩让她不得不扶住一旁的床架,手里紧紧捏着他的钱夹、她的相片,闭着眼睛感受着如潮汐般一阵接一阵的暗黑无力。

这张照片是什么年份的她毫无印象了。单从表面看亦是推算不出一个大概,因为保存照片的人很有心,在外面套了一层薄薄的塑膜,时间久远的物品,连泛黄的印记都不曾留下。晕黄的灯光下,她看到上面还留着钢印,字迹模糊不清难以辨认,翻到背后,上面印着黑体的字红色的章,像是从什么地方匆忙撕下来的。

她笑一笑,眼尾的褶皱在光下闪闪发亮,细细一看才发现那是泪光闪烁。

一滴泪落在透明塑膜上,凝着光,像宝石。

她抖一抖手,那泪珠顺着平滑的塑膜表面掉在地上,氤氲开去。很快又有一滴,又有一滴,止也止不住地掉落下来,在地板上,氤氲成最繁盛的花事。

棉质拖鞋踩在老式木构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迟暮老人发出的呻吟。

打开窗户,月光铺洒进来。

望下去。
天光如水,遍地似银,广袤空寂的雪夜,宁人的冬日。

从她的房间一眼就能看到他家的院落。此时被银银新雪覆盖。

那里已有很久没有住人。

因有人定期看护,夏春日里院内草木从不曾有衰败的迹象。

很多年前有一天,她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拦住那位从他家院里走出来的中年男人,连弯都没拐的直接问道,“你是他家里什么人吗?”

那位牵着自行车被一个姑娘家莫名其妙拦在路口的大叔奇怪地看着她,告诉她他是别人雇来看护他家院落的。

她单手托着下巴,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深陷在回忆的泥淖里无可自拔。

静谧的夜晚,起伏难安的心绪慢慢平息。

屋前门的那棵大树,隔着石墩的矮坡,积着白雪的叶曼,一年四季脆青欲滴,风一吹,“哗啦“一下,大片的白皑掺着冰晶从树杈间滑落,掉在路边、石缝里、和在泥里,与没有融化的白雪一起,在透过树杈缝隙洒下来的月辉之下,慢慢融成更多的冰晶或水状。

又一下“哗啦“掉雪声将她的思绪重又拉回,放在外面的手已经冻的僵硬,虚虚握拳置于唇边暖气,然后合上窗户,将月华挡在窗外。

小心将相片重新放回夹层里,心底某一处柔软到极处,彷如有猫咪的爪子轻轻抓挠,痒痒的却无限柔和。

她想,爸爸说的对,别说现在那刘先生看她不上,如若有朝一日真看上了,她这里也不见得看的上他的……因为,她看上的那个人,比那位刘先生却不知好了几千万倍……

此生只此一位,她的心本来就只有那么点,再多,无处安放。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当年(二)

乡村的清晨早早到来。隔着薄薄的床板,鸟儿觅食的欢叫声在梦里也听的这么清晰,双颜下意识屈起眉心,痛苦地抓起一只被角蒙了头翻身继续睡。

一线阳光穿过床板缝隙在房间地板上打下一道道波纹状的光影,晨曦的光束中细小的尘埃轻扬飞舞。
朦胧中听到楼下母亲大着嗓门叫父亲把院前的积雪清扫成堆,然后是踢踢踏踏凌乱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妇人耳语声,院子里清扫积雪的声音,夹杂着陌生男音的交谈声,一时之间,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连阳光也加入到扰她清梦的队列中来了,光线从桌旁边的地板上悄然移向她的床上,她被这一束光刺的不得不睁开眼来,眼睛张开的刹那,看到满屋子的亮堂,一瞬间才惊觉原来已经回家。

躺在床上,仿佛做了一个长长久久的梦才刚苏醒的样子。梦里她真的考上了F大,然后毕了业,去了西藏支教,再然后出国去伦敦,失忆以后和自以为喜欢的人度过了幸福美好的两年,那人入狱,她的生活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刺激之下部分记忆恢复,接着就回了国,与他重逢,分分合合,坎坷辛路直到梦醒都未曾走至尽头。

有些累,才知回忆最伤。

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梦该有多好啊!

起身下楼。

楼下果然有客。是婶婶和堂哥。

知她回来,两人脸上也没多现惊讶之色,倒是她这个堂哥已有些许年未见,因着双颜就这么一位哥哥两人年龄又相近加上她以前的性格本就居男孩多点,两人的关系在其他姊妹中算是最好的,所以这次见面不觉分外亲热。

双颜的堂哥叫顾凤宝,顾是姓,凤取自婶婶的小名,这宝就是宝贝的宝。当时并未多想,觉得这名字省事又叫的响,不想日后常常让人误以为是个女孩家的名儿。
小时候每当与堂哥拌嘴时双颜便常以此名笑话他,拉眼皮扮鬼脸,“凤宝,这不是女孩的名吗?哥哥明明是个男孩呀?是不是投错胎,错投成了一个女胎,呸呸呸,不对不对,应该是男胎。哈哈哈!”气得那顾凤宝吹胡子瞪眼睛追得她满院子跑。

现在说起当年调皮事,双颜只会抿着嘴笑,再不似当初那个无论什么场合只觉得好笑便不分轻重的“咯咯”笑个不停的疯丫头了。
晨光逗留在她的鬓角处,细软的发丝泛着淡淡微光,薄光之中风瑟瑟吹,愈加显出几分清冷,几缕乱发拂在面上,她自然地伸手别在耳后,抬起头,逆光中望着哥哥,嘴角的笑影还在,却在末梢渐渐凝固。顾凤宝望着她,眼睛动了动,心也跟着动了动,就在刚刚,在她举手投足之间他才恍然发现面前这个女孩,他的妹妹,再不是十多年前那个跟着他满村跑的少不更事的小女孩了。

她已经长大了。
他们都已经长大了。

良久,他才轻轻问她,和着风呼啸在耳畔,他的声音也在耳畔,“隔壁那小子,你有没有联系了?”

她喜欢顾溪的事情,哥哥是知道的。源于一次打赌事件,具体为的什么事情打赌,双颜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的赌约是输者要接受赢者开的任何一个条件。双颜当时没想太多,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会输,就算是输了他也开不出什么过分的条件,因为在那时哥哥家家境还算不错,他看上去也不愁吃穿的样子,单纯的顾双颜没往坏处想。

可想而知结果她输的彻底,然后讨饶地巴巴望着哥哥求他给她一次洗心革面重新来过的机会,保证下次她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输了的。顾凤宝不傻,更不可能就此放过她,想来想去想到一个,让她分享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其实当时想时也只觉好玩,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秘密值得分享的,无非是小时候干的一些蠢事罢了,只当是无聊闲暇的笑料罢。

谁想到她真的就很认真的想了很久,再抬起头来时眸子里闪着灼灼的光,表情认真严肃的说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包括洁妮,但是我憋了太久有点难受,今天是个好机会,就对哥哥讲了吧,但是在讲之前,哥哥要举双手对天发誓,如果你泄露了我的秘密就马上变成小狗吃不到骨头。”

于是,就这样,他便幸运地成为了知道顾双颜秘密的第一人,就为了他的那句誓词,怕变成小狗,怕吃不到骨头,一直完好无损地将他们的秘密保存至今。

她怔了怔,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再点点头,最后摇摇头。

顾凤宝被她搞的糊里糊涂,受不了她,“你别点头摇头的了,看的我头晕,语言,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就在语言,你这么摇头点头是有意要证明现在和你交谈的是动物不是人类吗?”

双颜抿着唇不说话,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踱着脚步走到另一边,短靴的鞋印镌刻进还没完全干涸的泥里,像是长队一排排,格外明朗清晰,脚步在黄色泥墙根旁停驻,那里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青色苔藓,为这万物枯槁冬日里带来的零星绿意。

她用脚轻轻拨开一段残雪,裸露出的黄泥伴着污水在鞋底下发出阵阵的摩擦声,像上了年纪的老人浓重的鼻息声,刺耳又磕心。

她停下脚上的动作,仿佛经历了从外太空转了一圈回来,终于抬起头来,没怎么笑,看向哥哥,逆光眩目,自然地眯起眼睛头避开光朝一侧歪着,“他人在美国,你找他?”

顾凤宝背着手走到她面前,明显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身材遮去了一小半光线,但是还是能看到阳光罩在他的头顶,泛起淡淡的金色光圈。

乡野人家的院落,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刻印进薄暮晨光最美好的时光之中。

可惜不是他。
再美好也不是他。
此刻的他又在哪里呢?
在地球的另一边,风姿卓越,谈笑风生?

她突然有些伤感起来,半阖了眼睑垂下头去盯着那两道影子发愣,哥哥的声音在风中回荡,“我又不是你找他做什么?我只是尽一个哥哥的责任适当了解一下妹妹的私生活而已。”

什么时候听说了解妹妹的私生活也是哥哥责任的一部分?刚才好不容易筹聚起来的文艺伤感风被这句话打到神形俱灭,完全破功的顾双颜狠狠瞪一眼顾凤宝,扔下“有病”两个字,头也不回地进到屋里去。

回到屋里,母亲正跟婶婶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着,父亲背对她坐在堂里的藤椅上吸着烟看早间新闻。双颜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总不至于跑到偏屋去和母亲婶婶拉家常,于是拉一把椅子过来陪着父亲看新闻。

这些新闻昨天她在手机上便已略有浏览,只稍稍看了几分钟便是呵欠连连,父亲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些关心道,“昨晚上没睡好?”眼睛却还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荧幕。

“好的,”她回答道,“只是生物钟还没来得及调整,过几天便好了。”

父亲似有若无地轻轻“嗯”了一声,注意力完全在电视上。

这家里的清闲日子要再这么过下去,人都要憋坏。她叹口气正准备起身去看看哥哥在干什么时,父亲轻“欸”了一声,她顺着电视荧屏望过去,原本离开的念头在这一刻打消。

电视里正举行交接仪式新闻发布会,镜头一一滑过,陈元培、老姚等SCILI所有高层全都悉数在场。镜头正中的男子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风采卓然,举手投足间从容淡然和优雅,引人注目。

镜头画面替换时定格在他脸上做了一个特写,似有一股巨大的磁力将她的目光牢牢锁住,再移不动丝毫。
恍惚中父亲的声音缥缈若离仿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这个人我在哪里见过的……”

她撇头看向父亲,眉目微蹙,陷在思索里。

画面已经跳转到下一个新闻,她轻叹一声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沿着穿透雾气的晨光缓缓踱至院内。

哪里见过的?

哪里见过的。

爸爸,你可曾是忘了。

就是他呀。

也只能是他了。

能让她心动到如此的人。

哥哥不在屋里,院内也见不着人。移开篱笆门,下矮坡,经过那棵枝繁叶茂的树下,微微停滞脚步。
在村口见到了顾凤宝,他一个人沿着溪边散步,连日来的大雪,水势涨出高许,流水湍急,双颜脚一伸,一颗鹅卵石掉进水里,“哗”的水声四溅而起,引得顾凤宝回过身来。

“你一个人在这里看风景吗?”双颜指着一亩亩荒田枯草问他。

顾凤宝没有回她,跃至高坡上,遥遥望向下面的宝田肥美之地,深呼吸一口,感慨道,“斜阳疏竹上,残雪乱山中。美哉,壮哉!”吟罢,从坡上下来,指着流水深深,拈指又是一首,“曲曲溪水流,东折复西转。潭底一何深,滩面一何浅。人心亦复然,何从测夷险。”

“穷酸劲,”双颜弯下身,随手拾起一颗半掌大的卵石扔进溪中,跳开几米,溅起的水花湿了站在溪畔自顾文艺的凤宝的半个裤管,见他又狼狈又捉急的模样,双颜再忍不住,掩嘴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了半天。

顾凤宝卷起裤管,拖着两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她家里,紧随其后的顾双颜强忍着笑的脸抽搐的有些变形,两位母亲见此情景,免不了一顿责骂: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像小孩一样闹腾。骂归骂,总不见得让他冻着,上楼替凤宝取了双颜父亲的裤子换上。这场闹剧总算停歇,凤宝换好了裤子,两人去堂上继续吵吵嚷嚷,吵的父亲无奈,只好把地儿让出来,自己进了偏屋里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人们的天聊的好好的,父亲突然一拍大腿,似想起来什么要紧得不得了的大事,一脸郑重的问双颜,“颜颜,刚才电视里那个人是不是你认识的?”

双颜只觉得脑袋“彭”地一声随时等待炸裂开,爸爸怎么会……还是……怔忪茫然之间,父亲得不到她的回应,继续说,“刚才看那张脸,熟悉的紧,就是记得在哪里遇上过,想却是想不起来了,刚刚我就一直在想这事,现在才记起来,前几年那小伙子来过家里一次,说是来找你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嗯……你毕业那年,冬天,也是这段时间……”

世界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杂乱纷呈的信息,脑袋“嗡嗡“作响……

“我真不明白你还要回来干什么?!”他的眸光冷绝,语气冷绝。
……

“好好说?你现在终于知道要好好说了?”
……

“好,那么我问你,四年前我回国找你要跟你好好说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美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你的答案,等到的又是什么?”
……

“顾双颜,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的够清楚了!你还要我怎样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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