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楼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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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楼雨-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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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润牙


一生死

 一生死

风和日丽的春天,充满着鸟语花香。

凰龙楼

平凡无二的王庄依旧勤勤恳恳地忙来忙去。

一绝色女人'王岚'走进楼,对柜台处正忙于账务的九娘道:“老板娘,给我一间房。”

九娘边算边回道:“计米,带这位姑娘去。”

事实上,王岚已是三十几的人了。

计米却正另招呼着。于是九娘又随口喊了一声:“家封。”

没人应。九娘抬起头来,看了看。

这时,王庄低着眉,道:“姑娘,跟我来吧。”

王岚怔了怔,但跟去了。

九娘没有去看王庄,心里却在想着事情。

一会儿,王庄下来了。

他走到柜台边,还是低语:“我想请十天假。”

九娘愣了许久,才道:“好。”

他于是收拾东西去了,好像。

一个字的回答,是那么不冷不热,任谁也听不出味来。

王庄再出现时,他是空着双手。

九娘还是看了他离去的背影,最终。

九年了,他头一回踏出这门槛。九年了,他对她说的唯一的一句话,就是这一句。九年了,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九娘出神时,鱼容对她道:“九娘,我出去一下。”显然,她是去追他去了。

九娘对另一女小二道:“冷辛,帮我计一下。”

冷辛没有言语,只照言而行。

九娘出了楼。这福州不是她的家乡。

站在海边的她,心情异常复杂。天空,蓝得让你心醉,没有风,没有云,就象大海!

人生似海,谁也不能将它参透!

漫漫长路,只有白昼与黑夜,让你孤单极了!

巧,王庄也在海边—他是要乘船。

九娘望了他一会儿,目光又转向了身后。她离开了沙滩,去了柳府。

柳家二姐妹,是她在福州的朋友。

听大姐柳蓝亿道:“九娘,有事你就说吧。”

九娘道:“我想请你帮我看一下楼。”

柳蓝亿道:“这一阵,有太多的货,抽不开身。夕梦,你去吧。”

柳夕梦点头笑道:“九娘,交给我吧。”

柳蓝亿接道:“九娘,你都三十三的人了。该想想这往后的事了呀。别…耗费了春阴啊!”

九娘只是轻轻笑着。而柳家姐妹也未多劝。也许是因为她们自己也是如此吧。

柳夕梦道:“九娘,你要回去祭你父母吗?”

九娘微微点了点头。

当她离开柳府时,已是夕阳西沉。但她没有回楼。在确定无人跟踪后,

她才来到了这乡间。

视野中的山山水水,撼动着她心弦,一次又一次。

鸟儿那么自由欢悦地飞回巢去,也就暂时忘却了雷雨来临之前的烦恼。模糊中,她只见蝴儿纷纷归入花丛青野中。

她知道,这就是归宿。

她的目光望向那院舍,也走了去。

俩孩子的轻声妙音,让她有了丝丝绵绵的感觉,幸福的。

男孩双眸如此清澈,相貌如此清秀。在软软清风中,你无法忘却那黄髫垂丝在阳光中,在微微阳光中飘动的样子。

声音甜悦美妙的女孩又是那么动人可爱。仿佛中,她就是你欣慰的源泉,你赞美的奇迹,你怀念的—女儿。

“姑姑…姑姑…你来了!”

九娘开怀地搂着两个孩子。一位九旬老妇人步履稳健地从屋舍里走了出来。面色慈祥可敬的老人手里握着一根普通的黎杖,道:“你来了啊。”

九娘轻回:“您好吗?”充满关心敬仰。

老人微微笑着。

进屋后,简陋的一切,让九娘心难忍。

九娘道:“您真的只要这样吗?”

老妇人道:“孩子啊,我老太婆喜欢平平淡淡,你给的那些银两,我都分给了乡亲们。润儿,沁儿,要下雨了,快把衣裳收进来,啊。”

兄妹俩出去了。

老妇人道:“孩子啊,我老太婆当说又得说了。我本已是绝望之人了。

你把孩子给我带时,我才活着。孩子啊,不管以前你发生了什么。我

都想说,亲情可贵。”

雨,越下越大。这时,已是晚上了。

九娘拍着俩孩子安静的坐着。突然,沁儿半爬起,道:“姑姑,你会待很久吗?”

九娘却无语。润儿道:“姑姑,我想告诉您,我和妹妹想姓凤,您能答应吗?”

九娘依旧无语。九年中,兄妹俩曾经许多次问过她,他们姓什么。可是,她却总是不回不答。

就连兄妹俩的名字,也都是老妇人起的。

九年来,她也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自己的姓氏。她想了一会儿,道:“为什么想姓凤,润儿?”

沁儿接道:“姑姑,太奶奶一直把我和哥哥,当作亲曾孙儿啊!”

润儿也道:“所以,我们想和太奶奶…”见姑姑面色很差,没有再说下去了。

九娘问道:“太奶奶姓凤吗?”

润儿道:“不是,是太奶奶的孙子姓凤,叫凤兮鸣,小名润沁。”

九娘笑道:“姑姑不会反对,今儿起,你们就姓凤吧。”

兄妹俩高兴了好一会儿,才安静睡下。九娘却怎么也睡不着。许久,她终于欣然合上眼。

她决定了。这一生,就是为了两个孩子。一切的一切,就这样了却吧。

雨后的清晨,有温暖的阳光守护孩子的笑脸。

九娘陪老人在院中,坐着。两孩子在一边玩闹。九娘却在老人的眼里,见到了忧伤,便问:“您怎么了?”

老人道:“这俩孩子,让我想起了我那孙儿。”

九娘不由问:“您能讲讲您的事吗?”

老人道:“老了,许多事也记不得了。你想听,我就说说吧。

“我从小被带到了台湾。由一户农家收养。后来嫁给了一个猎户。生下了一儿后,老伴便去了。若不是乡亲邻里照顾,也活不到今天了。儿子长大后,也是一个猎人。成亲后,就生下了润沁。可是在润沁五岁时,他和他那媳妇相继而去。依旧因为乡亲们的照顾,润沁才长大成人。

“润沁也喜欢打猎。打回来的食物都分给了乡亲们。可是,在他二十三岁那年,他…”

“他,怎么了?”九娘问。

老妇人摇着头道:“不说了,不说了。”眼神中有了伤痛。

九娘没有再问。老妇人却转而问道:“孩子啊,你的事,我从来不问。但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我老太婆一旦撒手,这俩孩子…”

九娘道:“您会长命一百二十岁!而且…而且,我决定留下来。”

老妇人道:“那你会把事情向孩子说清吗?”

九娘道:“等他们长大吧。”

老妇人只道:“孩子是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九娘道:“我还得离开一两天,您…”

老妇人道:“你放心去吧。他们我会照顾的。”

临别时,九娘走出院子,就听到了两声“娘”。兄妹俩也许早就知道了。但他们能够理解他们的母亲。

九娘心中一阵暖流,忍不住,又回过去,紧紧地揽住自己的儿女。

午后的阳光,有了风意。

回到楼中的九娘,却见到楼中空荡荡。就在九娘凝思之际,王岚从楼上轻悠走了下来,道:“老板娘是觉得奇怪吗?”

九娘道:“你,在等我吗?”

王岚道:“老板娘果然不简单啊!难怪他让我来看看。”

九娘没问“他”是谁,只道:“你,有事吗?”

王岚反问:“知道你的伙计去哪儿了吗?”

九娘无语。王岚又道:“他们都在柳府。老板娘,难道你不知道柳蓝亿出了事?那么,你去哪儿了呢?”

九娘问:“姑娘,喝酒吗?”拿酒去了。

王岚道:“你呢?”坐了下来。

九娘道:“我还有事。”将酒放在了桌上。

王岚道:“你要去柳府?”

九娘道:“应该是吧。”

王岚道:“难道你连自己要去哪儿都无法肯定吗?”

九娘道:“是你让我无法肯定。”

王岚道:“什么意思?”

九娘道:“你马上就会明白。”朝楼外走去。

王岚这时喝道:“站住!”见九娘没有,即出手拦来!

九娘没有闪,玉臂流出了血,鲜血。

王岚道:“你不躲?那好,我就要你死!”又攻来时,九娘道:“这回你明白了吧。你要杀我,我还能走吗?”

王岚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杀你?”

九娘道:“事实不是已摆在眼前吗?”

王岚却道:“我只想试试你会不会武功。”

九娘道:“这样的仅此而已,我要相信吗?”

王岚道:“我又没有让你相信。如果你不还手,那也只能怪你自己!”

又是一剑,且指心!

九娘不看,依然走她的。就当剑快触到她躯背的那一刹那,王岚却又停了下来,道:“我已不用再试了。我早该清楚,你知道我不会杀你,而且,也杀不了你,对吗?”

九娘忍着痛,没有回答。

而王岚却终究不明白这是执意寻死,还是以死来掩盖自己身上让人捉摸不透的秘密。

当然,九娘是担心蓝亿的。

原本她这番回来,也就是回柳府向柳家姐妹及仇宁作最后的道别。

事实上,她也没料到王岚会向她出手。但当时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个最佳的道别方式。

一到柳府,鱼容、家封、冷辛、计米四人全在场。还有总督千金仇宁正急问着一个个大夫。

柳夕梦已哭成一个泪人。九娘安慰她一会儿,欲进去看蓝亿时,柳夕梦道:“九娘,你手臂怎么了?”

九娘轻回道:“没事。”

仇宁又道:“谁伤了你?”

九娘笑道:“让我先看看蓝亿。”一进去,就见躺着的柳蓝亿面色苍白,浑身血迹。九娘知道是王岚伤的她。这胸口一剑与自己手臂如出一辙!不过,蓝亿又中了毒。这些大夫都说性命难保。

柳夕梦急切地问道:“九娘,这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九娘走出房间,对伙计四人道:“你们先回去吧。”

四人陆续离开后,九娘又对仇宁道:“宁儿,你再去请几个大夫来。”

仇宁道:“有用吗?”还是去了,在九娘点头又安慰柳夕梦时。

之后,九娘环视了府中,就突然离开了柳府。

等仇宁请来一位中年男大夫时,依旧不见她踪影。

这位大夫道:“两位姑娘,你们先出去吧。”

二人犹犹豫豫地关上了门,出来了。

半刻后,大夫出来了,道:“这位姑娘已无性命之忧了。”

大夫年纪虽已到中年,但样貌很精神。在仇宁送走了大夫后,柳夕梦便问道:“宁儿,九娘呢?”

仇宁道:“之先不是在这吗?”

语音一落,九娘从大门进来了。

仇宁道:“九娘,你去哪儿了?”

九娘道:“我也去找大夫了。宁儿,你找到了吗?”

于是,两个人将事情说了一番。九娘接道:“这下安心了。对了,宁儿,你也该回了,免得你爹担心啊!”

仇宁道:“九娘,夕梦姐,那我走了啊。”

仇宁走后,九娘对柳夕梦道:“夕梦,你也累了,不如去…”

柳夕梦道:“九娘,让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九娘碍不过,随她了。包扎完时,二人又回到了柳蓝亿房里。而柳蓝亿似已醒过来。柳夕梦轻轻唤道:“姐姐。”

柳蓝亿睁开眼来,缓缓道:“夕…梦,九娘。”九娘轻问道:“蓝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夕梦扶起蓝亿坐起来。柳蓝亿道:“你走的那一天,我们的船遇上了海盗。对了,夕梦,船都回来吗?”

柳夕梦道:“姐,有十来艘被劫去了。”

柳蓝亿沉默一会儿,道:“这伙海盗不像一般的海盗。他们的武功都很高,而且像是有组织的。对了,九娘,王庄回来了没有?”

九娘愕然道:“他请了十天假,就是那一天走的。他—怎么了?”

柳蓝亿道:“那天,他就是搭我们的船走的。结果,他被海盗伤了双臂,掉到海里了。”

九娘心头一震,道:“他让人伤了臂,掉到海里了?”

柳蓝亿点头道:“九娘,他为什么请假?他不是从来不踏出楼门半步吗?”

九娘淡淡道:“我不知道。”

柳夕梦接道:“恐怕会是凶多吉少啊!”

九娘不语。柳蓝亿道:“九娘,你看起来也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九娘走出了柳府。

他生死未卜,却牵绕着她整个的心。

她说不出为什么,会对他牵挂担心。

发生的事,所有的事,让她又一次陷入了难抉的处境。

大海,陌生的波涛掀起了情感的潮水。九娘目无焦距地守望海天之际。风浪里,也许有了答案吧。

九娘回到了楼中。就在这时,一寒面冷眼的男人'秦尤'走了进来。

楼中不少人的目光顿时齐聚在他身上。

但九娘没有。

听秦尤道:“伙计,给我来一坛水。”

听到的人是一惑一愣。九娘看向他,道:“家封,到井里提一桶水来。”

水提来了。九娘将一坛酒全饮后,便把桶中之水倒入坛中,端至他面前。

可秦尤道:“我要的是雨水,不是井水。”

晴空万里,和风气爽的天,何来的雨水?

九娘道:“雨水?好,稍等一会儿。”

九娘只见提起笔墨在一张纸上,写下数个“雨”,又一个一个撕下来,掉入坛中。坛中之水顿时变黑了。

九娘道:“喝吧,客官。”

谁知秦尤道:“我要天上落下来的雨水。”

九娘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今天是正月初九,是二十四节气中的雨水节。所以今天世界上所有的水都是天上落下来的雨水。”

众人惊赞不已,除了秦尤。

没等秦尤又提出条件来,九娘就又道:“不过,为了顾客,我还是可以到天上给你取一坛来。客官,帮个忙,请站等一会儿。”

秦尤以为是“暂”就没“站”起来。

九娘道:“客官,是站起来的‘站’。”

秦尤也不问,站了起来。只见九娘将桌上的碗放到地上,又将手中坛子的高度量得比他双眼稍低,就缓缓倾坛—往碗中“落雨”了

水满了。九娘道:“我不知道天有多高,可是,我知道在客官眼里,天,至多在你眼皮子底下。客官,地上的碗已接满了你要的雨水。弯起身拿起来喝吧。”

说完,便转身往柜台。

秦尤却问道:“多少钱一碗?”

九娘轻回道:“一江一湖一坛雨,一滴一滴一两金。”

秦尤拿出了一锭银,道:“可我就这么多,怎么办?”

九娘看着他,道:“此楼无河井中语,何来相犯一锭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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