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象环生，每往上踏出一步，孟小虎摇摇欲坠的身形都看得他们一身冷汗，他们不得不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当孟小虎攀爬到，还有七八米，就是与李英激战的金属平台时，他虚浮的脚步不由自主顿下。
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如血，红色的云挂在天边。
压抑但悲伤的哭泣声从上方传来。
停顿了二分钟，在身后紧跟战士担忧的目光下，咬牙，孟小虎平静的缓缓抬脚往上继续爬。
终于走回了一世都不会忘记的地点。
孟小虎呆滞的眼珠转动，他看到石头与小杰等孟家村少年，围拢在孟云天断裂的遗体前，悲伤而痛苦的哽咽。
而墨浓却已然紧紧的抱住小清冰冷的遗体，呆滞坐在冰冷的金属平面上，没有眼泪，满身是伤，黑色的长袍早就衣不遮体，露出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狰狞伤口，他的微蓝色长矛，丢弃在身边三四米的地面，上面沾满了鲜血，同样也有裂缝。
步步走向墨浓，站定，黑眸中满是痛苦与苦涩的看着他怀里的小清。
墨浓面无表情缓缓扭头看向孟小虎，低沉反问：“小清这孩子是怎么死的？”
或许早已从下属嘴里得知真实情况，同样身负重伤，坐在地面满脸苍白的龙牙，虚弱的一下子站起，不断以焦急眼神猛看孟小虎。
似乎在阻止什么。
没有理会，孟小虎咬牙低沉而肯定回答：“为了救我，为了救下在面对强大敌人，其实已经害怕绝望，已经放弃了抵抗准备闭目等死的我，她才会死！”
缓缓放下怀里小清。
墨浓突兀一把抓起地面微蓝色长矛，矛尖瞬间抵上孟小虎的脖子！
“少爷！”
石头与小杰等少年来不及继续悲伤，立刻握住天命之兵，一跃而起，满眼紧张与不安焦急呐喊。
龙牙踉跄上前两步，捂着腹部一条开裂，几乎贯穿整个腹部的伤口，焦急虚弱咆哮：“墨老爷子不要这样，你的女儿如此，我想小虎也不想，你看看他，他已经满身都是伤痕，或许被人一推就会倒，你看看与他未来息息相关的天命之兵，已经破损得几乎快要损毁，我听属下说，在她死了以后，小虎几乎疯狂的斩杀了三十多个强者，难道这些还不够？你怎么忍心迁怒于他？战场上本就刀剑无眼！”
墨浓的手一顿，已经划破孟小虎脖子的表皮，沾上鲜血的微蓝色长矛停滞，不过依旧死死地架在他脖子上不肯撤下。
“闭嘴！”孟小虎出人意料低沉怒喝，看向墨浓，平静再道：“这是我与墨老之间的事，因为死的是他的女儿，而他的女儿的确是为我而死，所以，不管如何你们都无需插手！”
企图靠近的龙牙与石头他们，都不由自主痛苦停步。
墨浓后背佝偻，如同一下子老了十岁，一向整理得一丝不乱的微翘八字胡，凌乱得如同乱草，而原本凶悍的面孔，却只剩下悲凉与痛苦，手持微蓝长矛稳稳不动，突然悲伤问道：“你知道她爱你吗？”
孟小虎黑眸中闪过深深痛苦，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回答：“知道。”
“自你来了以后，她慢慢变得快乐，与我说话十有九句都会提起你，每次提及你，不管是否与她有关，她的眼神都会在欣喜跳跃，知道你身上这一套鳄鱼皮衣服，她缝制了多久吗，每天晚上疲惫回家，她会一直忙碌到深夜，持续了整整一个月，每根手指都被针扎得通红肿胀，那套衣服才缝好。”墨浓咬牙切齿陡然怒吼，顿了一顿，老眼浮现杀气的咆哮：“该死，你知道她对你的爱有多深？你却那么冷漠决然打破她对你一切爱慕，即便如此，她还是为了你心甘情愿的死了！不值！”
“的确不值。”孟小虎悲凉轻声回答，深深地眷恋看着地面小清苍白无血色的脸，以及临死时依旧停留在脸上的那一抹温婉微笑，牙齿咬得满嘴血腥味的喃喃：“以前我不知道小清姐会这么爱我，可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如果有来生，我希望可以早早的找到她，然后全力追求她，让她再给我一次机会，用一生弥补的机会。”
“狗屁来生！”墨浓焦躁低吼，顿了顿，眼神沉沉的尖锐再问：“那么，现在让你下去陪她，好吗？”
这一句问话立刻让所有人紧张了起来，不仅是龙牙与小杰他们，就连并肩浴血战斗到现在的一个个十八区战士，也同样眼露杀气握紧武器，死死紧盯墨浓。
沉默，但很快孟小虎的脸上，再度浮现上平静与淡然。
其实死，有的时候是一种不错选择。
石头陡然分开前面阻止他的小杰与龙牙，满眼愤怒与担忧的高吼：“少爷，你必须要活下去，否则云天叔与小清姐都为了你白白失去生命，你知不知道，家里有多少人在等你回家，你若没了，他们怎么活？”
身体一震，孟小虎平静的眼神再起波澜。
身体不自主微微颤抖。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去陪小清姐。”最终混乱的眼神变得清澈，孟小虎痛苦而坦然低声回答：“墨老，因为还有从我一出生起，就为我而活着的一些人在等我回家，如果我死了，会有更多人因我而死，尽管有的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眼神变得凶猛，墨浓低沉再问：“这样的结局，如果从一开始你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你会如何选择？”
孟小虎一怔，缓缓低头。
如果重头来过，或许等候时机，在最混乱时候凭借墨浓与他的能力，冲出重围逃离这片战场，可能小清她不会死，云天叔也不会死。
当脑子里划过这一个想法时，一张张陌生但充满痛苦与绝望微绿的脸浮现，还有那整个洞穴浓到如永远也冲洗不干净的血池。
“墨老，这世界上不存在如果。”痛苦地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重新抬头时黑眸一片坚毅与平静，还有淡淡严肃：“但倘若真有，我想我的选择依旧是一样，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么多无辜者失去生命而无动于衷，却只想着一味自保，到现在，扪心自问我从未后悔当初的选择！”
静静聆听的十八区幸存战士，同时红了眼眶。
一声长叹，墨浓突然收回微蓝色长矛，猛然向地面一掷，矛尖大部分深深刺入坚硬的金属表面，尾端，狂乱颤动。
重新走回小清的身边，将她小心翼翼重新抱起。
半晌，慈祥凝视小清苍白的脸庞，墨浓淡淡的道：“幸好你最后的回答让老夫满意，至少小清用生命救回的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过这个答案让我明白了一件事，若真有来世，请你离小清远一点，不要再让她为你迷失原本人生轨迹，你这样的混蛋，身边的女人不应该是一个只希望平静生活、与世无争的普通女人！”
缓缓向小清抬起的手，在听到墨浓的这句话后，孟小虎呆滞了半晌，默然慢慢地垂下了手。
或许墨浓说的话没错。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似乎危险就从未离开他的周围。
身体向后一倒，龙牙与小杰在左右，立刻眼明手快接住他。
疲惫至如同快要死掉，背靠一块坚硬金属条坐下，孟小虎身体的肌肉不断颤抖，眼睛却平静无波看向天空。
冷风面无表情却动作轻柔的替他包扎伤口，严重的烧伤与冻伤，就连同样也身负重伤的冷风看上去的时候，都有些不忍的频频转移视线。
莫英豪已经哭到眼眶红肿如桃，除了哭，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半晌之后，龙牙磨磨蹭蹭靠近，半蹲到孟小虎对面轻声问道：“小虎，现在我已经占据整个出口，接下来怎么做？我听到远处似乎我娘与强大敌人还在战斗。”
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孟小虎依旧抬头怔怔地看着天空。
石头眼睛一瞪，愤怒无比骂咧：“没看到我们少爷伤势这么严重，怎么办？你自己没脑子，不会自个想？”
龙牙满脸尴尬。
想要反驳，嘴巴张合了几次，却最终紧紧闭上。轰！轰！轰！远处依旧有不间断的巨大对击声，不断传入耳朵里，金属堆四周的水面依旧未曾平静。
第一百六十三章自残好不好玩
习惯与信赖孟小虎判断的龙牙，开始咬牙切齿冥思苦想后面行动。
片刻，龙牙站起身，一脸严肃的下令：“立刻安排一批战士，前往金属堆二十米远的干净水域取水，在他们腰上绑上绳索，以免他们被水拖下造成不必要伤亡，还有，所有幸存弓箭手立刻分布到金属堆的每个角度，一旦有陌生人企图靠近，不管是谁给我射箭，不允许再有任何人靠近这里一分距离！”
“是！”
所有十八区的疲惫战士，挺胸，坚定整齐回应。
不过在这坚定之外，他们的眼神又有些游离，时不时将眼光悄然飘向孟小虎。
短短的三天，他们已经习惯于听从他的命令，更是亲身体验了他条条命令后的重大胜利，没有孟小虎的参与，已经承受了太多苦难的他们明显有一些信心不足。
可惜，孟小虎没给出任何表态。
尽管他们按照龙牙的吩咐开始行动，但始终还是有些不安。
平静地为呆滞中的孟小虎处理肩膀上伤口，冷风突然冰冷低语：“我一直很想挑战你，可现在我已经打消了这个主意，因为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不如你，不管是实力还是能力，已经走到了这里，那么多人无条件信任你，你因为痛苦就要辜负他们的信任吗？虽然我承认我的痛苦，可能比你现在承受的小百倍，但是，其实忙碌也可以减弱几分痛苦，是不是？”
石头与莫英豪古怪的震惊看着冷风。
天，冷风平日惜字如金，这回居然一次性说话远超过十个字，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半晌，孟小虎呆滞的眼珠一动，叹息，缓缓重新低头。
艰难站起身来，看向龙牙，沉稳而淡漠的低语：“刚才的命令很不错，不过还有一点要补充，我们的动静尽量小些，暂时不要惊动仍旧拖出李家强者的十八区强者们，因为目前我们伤亡惨重，倘若李家幸存强者临死反扑，我们将无力反击，不仅要喝水，尽量找些食物，在一个时辰内让所有战斗力尽可能恢复体力，还有，准备一些可以勉强作为漂浮物用的物体，一会咱们会用上！”
龙牙灿烂无声微笑，大力点头。
随着孟小虎开口，一片压低的欢呼声响起，各自承担任务的十八区战士，脚下不由自主快了三分。
沉默片刻，孟小虎沉沉的请求：“龙牙，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龙牙右手用力一拍胸膛，却痛得石化了二秒，然后干脆的回答：“说！”
黑眸看向天边，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狠厉，孟小虎低沉轻语：“帮我找一个人，他的名字叫王子安，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应该藏身在金属堆的角落。”
龙牙点头，认真追问：“他有什么特征？”
“太大特征没有，不过，他可不是咱们的一路人，从最初到现在他就没有参与过战斗，所以其实他与普通战士最大的不同处，他没有受过什么严重的伤势！”嘴角挂上一丝玩味冷笑，孟小虎平静详细回答：“找到他后不用客气，若他不配合，只要不杀死他，运用任何方式我都没意见。”
有一丝明悟，眼中杀气一闪而过，龙牙大声下令：“听见了没有，帮小虎找人，找出没有重伤的人，不管是谁，给我押着送过来！”
“是！”
绝对整齐划一的大声回应。
金属堆在短暂混乱之后恢复正常，孟小虎给冷风递了个眼神，冷风一怔，旋即弯腰凑到他的身前，孟小虎低声对他耳语。
当听完了孟小虎的耳语，再度重新站直的冷风，千年不化的冰冷脸庞上，居然挂上一丝古怪之色。
旋即，他拉上几个金戈王朝的武者，快速走向金属堆的远处。
走了至少百米远，冷风轻声自语：“真狠！”
“所有空闲的战士都排开，寻找没有受重伤的人，不管是谁，哪怕认识也要送到孟小虎大人那里一圈！”
“都精神点，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已经有另一队人马从另一边开始搜找，哪一队人马先找到可是立了大功！”
“对，孟小虎大人这么尽力帮我们，若这么一点小小的忙都帮不上他，咱们也没脸见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整个金属堆以及附近水域，哪怕一只没受伤的老鼠都别放过！”
人声喧闹，个个搜寻队伍为首的战士，都极其严肃与热血的下令。
远远地，离最近搜寻队伍还有几百米的一个赤裸身影，在听到这些叫喊声后，陡然身体一震。
深深埋下苍白的脸，这人不是王子安又能是谁。
不论如何，他不敢在混乱的水域里呆上太长时间，体力不允许，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游过整个遍沼泽水域，抵达密林，然后悄然逃回金戈王朝。
这本事就算地下王朝的原住民都没有。
况且，还有一个无法离开的重要原因，他的天命之兵，在被切掉手指时，遗落在战斗现场，无论如何危险，他也想试着找回。
听着越逼越近的搜寻战士声音，王子安的额头渗出越来越密汗珠，低头看向身体，他就是所谓没有受过重伤的人。
不能被找到！
一定要报仇！
王子安脑袋里只剩下这两句不断交替的潜意识，陡然，他的眼睛里浮现上一丝狠厉，右手一摸腰际，抽出一把随身佩带的匕首。
匕首寒光四溢。
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流，王子安持匕首的手在不断颤抖，僵硬了十几秒，他突兀一下子闭上眼睛，噗，右手向内一转，匕首直接刺入他的腹部。
痛得脸庞上肌肉扭曲成一块。
王子安右手再度猛然一拉，一道长长血口在腹部被自个切出。
深吸了一口气，王子安手握还在滴血的匕首，再度用力刺入左胳膊，深深刺入后再度拉扯，整个左胳膊被拉出一条长长伤口。
嘴角流出鲜血。
不是内伤，而是他因为忍痛咬牙，硬生生咬破口腔流出的鲜血。
颤抖将匕首重新插回腰间刀鞘，痛得全身颤抖不止，王子安痛苦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得色，低声喃喃：“这回我也是受了重伤，哼，我看你如何找到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