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无声 作者:滺紫幽兰- 第65部分

那孩子哭过后就蜷缩在角落里，一双眼眸中没了生气。直到灯烛燃尽，直到东方放亮，他才扶着墙壁起身，踉跄地出去。楼下，一辆马车等了一夜，见男孩出来，马车上一个身穿素色长衫的人立刻出来，将男孩小心地扶上马车。
墨漓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他没有动过，可知，他又何尝动过？
他是谁？在墨漓还没弄明白自己想什么的时候，身体已然动起来，远远地跟在马车后面。
“月影少爷！”马车驶到清泠王府门外，一名身穿杏黄色罗裙的女子迎了出来，将男孩扶了进去。
原来，他叫月影。可是月影，你在清泠王府中又是什么身份？

当晚凝醉楼中，墨漓找了个靠窗的座位独酌，脑袋里想的都是那个叫月影的男孩。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断袖了吗？墨漓失笑地摇头。
海月虽民风开放，但男子独身来酒家喝酒的并不多。所以在月影进来时，墨漓第一眼就看到他了。莫明的，心悸动了……
二楼中再也没有多余的空位了，小二赔笑着问月影是否能跟墨漓拼桌。月影先是看了一眼自斟自饮的墨漓，见是个男子不由蹙起眉头。但是今夜他真的想喝酒，真的想要醉，所以也就不耐烦的答应了。
月影落座后，很是敷衍地冲墨漓点了个头，墨漓略微点头还礼，嘴边的酒杯遮住勾起的唇。
月影的酒上来后，他猛喝了半壶，两颊立刻有了红晕。墨漓按住月影要喝的第六杯酒，关心地道，“这酒可不能这么喝。”这酒可是塞外来的烧刀子，烈得很！
月影甩开他的手，“别管我！谁都别管我！”
墨漓柔声道，“好好，不管你。”拿起自己的酒杯，诱惑道，“你的酒不行，没有我的烈。想不想尝尝？”
月影此时已有些醉意，迷糊道，“你…你这是什么酒？”
墨漓故作神秘地道，“这可是好酒！烈得很，喝一杯保准你能醉。”他看出来了，这孩子今夜是来买醉的，看来昨夜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
“嗯，好。”月影接过墨漓递过去的酒杯，仰头喝下，将空杯子伸到墨漓面前，“来！再来！”
墨漓蹙眉，这孩子是一直就没有防范外人的意识吗？怎么接过不认识的人的酒就喝？心里虽这般想，但手上不停，给月影倒酒，“唉，我这酒好吧！”
“嗯…好酒…好酒……”
饶是墨漓将月影的烧刀子换成了柔和度数低的酒，在月影喝到第四壶时，神智已很是不清醒。墨漓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于是结了酒钱，扶着喝多了的月影出了酒家，到湖边让月影醒醒酒。
醉酒后的月影先是很安静，转而很是聒噪。靠着柳树，碎碎叨叨地跟墨漓说着许多事。
墨漓并不打断他，只抱臂细细地听着，忍受一阵又一阵的心痛……
原来，他自小有那般悲惨的经历……
原来，他心里爱慕的是那个把他当弟弟的清泠王……
原来，他昨日是替清泠王赴宴勾引那个男人……
月影单臂勾住墨漓的脖子，他个子本就比墨漓矮，做这个动作很是困难。墨漓赶紧低□子，让月影舒服些。
“从小，他们就知道打我。她…她是第一个肯对我好却不求什么的人，她对我笑，给我上药，让别人教我功夫，偷偷给我银子，从来不动我……”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喜欢我？一双眼只能看到姐夫。在看到我时…那眼神和看幻冰哥是一样的，弟弟，我只能是她的弟弟！”
“哈哈，我早就应该知道是这样，为什么当时还要跟着她回府？”
“姐姐虽然没说，但我知道，这次她生了好大好大的气。看到她那个样子，我……”月影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这里真的很疼。”
墨漓默默地看着他，你可知，我这里也很疼吗？
为何你命格如此？为何要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为何要这般委屈自己？
墨漓慢慢抱住月影那瘦弱的身子，低声道，“难受，就哭出来吧。”
“……”月影醉眼朦胧地看向墨漓，突然倒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墨漓轻抚着怀中人的三千青丝，声音低沉中带着诱惑，“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月影像是得到了恩赦，哭到几乎癫狂……
墨漓只是陪着他，默默地陪着他……

月影发泄完后，就睡了过去，墨漓温柔地擦干他脸上的泪痕，将他横抱起来，向清泠王府走去。
墨漓曾有过带他离开的冲动，但他知道，虽然这小东西对清泠王有太多说不清的感情，但一定不愿离开她。如果强行带他离开，反而会让小东西反感，所以只得将他再送回她身边……
月影睡得迷迷糊糊的，往墨漓怀里蹭了蹭，喃喃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墨漓的脚步顿了顿，手臂紧了紧，“因为…呵呵……我也不知道原因……”

清泠王府门外，墨漓终于见到传说中的清泠王。果然如传说般，貌美若花，飘若天仙，聪颖机敏，怪不得月影会如此着迷。
她看着月影的眼神中，更多的是疼惜，无关情爱。墨漓明白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真正含义。
月影，你这般为难自己，又是为何？
这心劫，你何时才能看破呢？
心都是糊涂的，又何苦让脑子也跟着糊涂呢？

午后时分，墨漓端着被大红袍，却没有半分品茗的心情，思索着上午打听的消息。
十多日日前清泠王自立军令状，查找海月灭门惨案疑凶，逾期若没破案，便以死谢罪。而从现状看，这位王爷一点儿没有破案成功的意思。
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墨漓用青瓷茶盖慢慢拂着茶水。从昨晚慕幻泠的状态来看，她根本没有任何紧张感，是位大气稳重的王爷。墨漓心中竟对这位王爷有了些许敬佩。
“呃……请问，您是墨公子吗？”就在墨漓慌神的空档，就觉身边暗香浮动，一个瘦弱的人已立于他身畔。
墨漓心下一动，暗骂自己，面上却不动声色，品了一口茗茶，“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月影抽抽嘴角，“如若是，月影感谢公子昨日之恩；如若不是，谅月影打扰之罪。”
墨漓并不看身边站着的人，只低头看茶水，“是，月影公子打算如何报恩？不是，公子又打算如何让我见谅？”
月影在心中骂了一句，瞥了眼一旁假装往外看风景的慕幻冰。都是他，要不是他说这位公子长的像将自己送回来的恩人，自己也不会陷入这尴尬的地步啊！事到如今，他却想置身事外了？！
月影耐下性子，毕竟这人对自己有恩，不可太过无理，端过一旁伙计上来的新茶，“无论公子是不是，月影都将这杯茶奉上，诚心感谢您的恩德。”
墨漓心中甚是开心，当下接过这杯茶。见月影要走，低声道，“不想知道昨晚都说了什么？”
月影身形一僵，快速回身，问道，“我昨晚说什么了？”
墨漓此时才抬眸，随意一指椅子，“坐下，我跟你慢慢说。”
月影心中一动，能将这个简单的动作做得如此潇洒随性，这人骨子里怕也是这般洒脱吧。可是……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墨漓见月影愣住，低笑道，“怎么，不想坐？”
月影回过神，恼怒自己失态，双颊微微泛红，“月影昨日酒后失言，还请公子将那些昏话忘了吧。”
墨漓再次叫住转身而去的月影，“那好吧，在下会和清泠王好好讨论一下那些话的。”
“你！”月影转身怒道，“公子何必欺人太甚！”
墨漓淡淡一笑，指着空着的椅子，“想听的话，那就坐吧。”
月影磨牙，想想，反正坐下听会儿话也不吃亏，就坐了下来。后来月影回忆，恨得牙痒痒，为什么当时就坐下了呢！
月影整整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厮还是不说，只是专心品茗。不过看着他那随性的动作，烦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墨漓放下茶盏，缓缓道，“那些话……我忘了。”
月影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撑着桌子道，“公子……你可真会说笑啊！”
墨漓诚实地道，“我说真的啊！昨夜你说了那么多话，而且酒醉后的话有说的不真，我也没听清啊！”
月影此时抽他一顿的心都有，咬着后槽牙道，“好，月影在此再谢公子之恩。”
墨漓摆摆手，痞痞地笑，“哦，你真想谢？那就……”
以身相许吧，墨漓将这几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月影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也猜到了些，俏脸通红，暗骂了声流氓，“既然无事，月影告辞了。”说着直接向楼梯处走去。
旁边的慕幻冰立刻跟上去，走前含笑地望了墨漓一眼。能将月影调戏成这样，高人啊！
待他们下楼，墨漓起身隐在窗口暗处，看到那个和月影差不多大的玄衣男孩在楼下和月影分开，一人向西而行。月影望着他离开，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向东而去。
墨漓心中始终放不下那道柔弱却倔强的身影，跟了过去。
如果可能，月影，请让我守护你，可以吗？

断袖之癖如何，孽情之恋又如何？这一世，能拥着你赏日出、静垂钓、品茗茶、游山水，此生足矣。又何必在意世人的目光……

“墨大流氓！”墨漓回过神来，耳畔是月影窃笑的声音。
“哎呀，小影儿，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以后不要叫我墨大流氓了！哪有这么叫自己相公的！”墨漓抗议道。
月影撅起嘴，不满地道，“刚才叫你，你没反应啊，只能叫你的外号了。”然后一脸八卦地道，“刚才想的那么入神，到底在想什么啊？”
墨漓失笑，总不能说在想和你的初遇吧，只能含糊道，“没，没想什么。”
月影显然不信，伸手拧住墨漓的耳朵，“警告你，以后不许想别人！”
墨漓赶紧凑过去，亲了口月影的脸，“那是、那是，我老早心里眼里都是你了，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月影撒手，脸有些微红，“知道就好！要是让我知道你偷腥，看我不……唔唔……”
月影的后半句话被墨漓用嘴堵回了嘴里，陷入在墨漓的柔情当中。
我知道你心中始终有她，但求你，将那份情锁在心底。我，可以装作毫不知情……

从隐居的村庄到玉昆山别院，有一个多月的路程。等墨漓和月影到达别院时，已到年关，本就阴寒的玉昆山更加寒冷。
“云烟姐姐！”出门迎接他们的是清泠王的总管——云烟。月影见到她很高兴，拉着她问东问西。
“对了，姐姐呢？”最终，月影还是问道。
云烟美眸黯淡，略带伤感道，“还在后面的梅园里。”
“我去看看她。”月影的眼中也满是担忧。
墨漓眸子微微一暗，只一瞬后便恢复正常。虽然知道，月影现在的心在自己这里，但听到他问她，不免还是有些醋意。
手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握住，墨漓抬眼，撞进月影的眸中。
“陪我一起去，好吗？”
墨漓心中一暖，用力握住那只手，“好。”
清泠王慕幻泠，因为四年前王夫的背叛而大病一场，从此一蹶不振。她避开了月影的情，却陷入了一潭更深的情殇漩涡之中。
梅园的地上还留有大量的残雪，绽放的红梅花海中，一身穿月白色衣裙的女子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手中，是一只通体晶莹的玉箫。
“姐姐……”月影轻声唤道。
女子慢慢回首，平静的脸上缓缓显出笑意。
“月影，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心动往往不需要经历惊天动地的事情，只需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足以让我心动一生。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甜言蜜语、甚至你不接受我都无所谓，我只求守在你身边，天涯海角，随君同行。月影，我会守护你一生。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墨漓







☆、除夕噩耗

三年后。
除夕，冰带着楚凝茗和楚幽怡、月影和墨漓都来到玉昆山下的别院来陪我过年，长久寂静的别院也因此而热闹了不少。
幽怡也有四岁了，机灵可爱，围着我“姑姑，姑姑”的叫，叫得我心中暗暗一疼，若是那孩子活着，如今也有这般大了……
晚饭之前，云烟先上了一大桌子茶点，冰看得口水直流，“云烟姐，这几年我就没吃过一顿好饭，没有一个厨娘的手艺能比得上你的了！”
月影在旁一脸钦佩地道，“你现在可是暗部的首领，还能说出如此幼稚丢人的话来。佩服、佩服！”
冰磨牙，“墨漓管管你家月影！”
墨漓耸了耸肩，“小影儿说的永远是对的！我永远听小影儿的！”
月影满意地拍拍墨漓的脸，众人面面相觑，月影这驯夫之道实在是有效啊！
冰本着求人不如求自己的理念，起身去追月影，月影见状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墨漓还在后面没心没肺地喊，“除了非礼我家小影儿，剩下的你随意！”
月影差点儿绊到石头上，屋里众人扶额中……
我往两人身影处望了一眼，暂不去理会两人，给幽怡嘴里塞了块玫瑰糕，招呼大家喝新泡的红茶，“关夜，跟下人们说，今夜不用伺候了，让他们多做些吃的，好好过个年。”
关夜笑道，“他们可就等着王爷您的这句话呢，好都偷懒一回。”
我假意脸色一沉，“让他们明天把欠下的工作都给本王做回来！”
楚凝茗对一旁喝茶的墨漓小声道，“我怎么有一种在地主婆家的感觉？完全是压榨啊！”
后者望了望天，表示默认。关夜一脸坏笑地跑走了，留下独自郁结的我。
自从那件事后，好像再也没有这么开心地吃过年夜饭了……
冰和月影一炷香后才回来，这顿年夜饭也就开席了，依旧是打闹声一片。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人来禀报，说皇上身边的女官蜚零来了，我让她快传。
“皇上肯定是给姐姐送东西来了，不过真巧，正赶上年三十才到。”月影笑道。
我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你们带来的东西就占了半个仓库，这回好了，仓库全满了！”
冰用筷子捅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家都想着你呢！要不回头我把东西全拉走，看你怎么过活。”
我抱着幽怡哀怨地道，“你爹爹欺负姑姑！”
小幽怡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打冰的胳膊，“姑姑别怕，幽怡帮你报仇！”
气得冰磨牙啊——那可是自己的闺女！
楚凝茗在一旁撇嘴——她闺女从小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了！
我听着这话甚是舒服，继续给小家伙喂吃的。
月影捅捅墨漓，双眼呈星星状——咱们也养只小孩吧！多可爱啊！
墨漓望天——你就是孩子！还有，孩子不是按只算的！！
此时云烟却皱了皱眉，“今年的东西怎么比前几年来的晚了？不会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