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杖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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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杖门生-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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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名大汉也随声附和,说:“咱们赶两步,到前面庄子里找食物充饥,天色尚早,村民定然尚未就寝,找食物当无困难。” 

不久,村影入目。疏落的果林,池塘一弯垂柳,只有六七户人家。 

先前所看到的灯光,原来是一座略具规模的庙宇,走近了便可看清庙门外灯笼上的字,写的是“玄天大帝庙”。 

妙手天君大喜,说:“妙哉,不必惊动村民了。” 

三头猛犬在村口迎客,张牙舞爪极不友好。庙中出来了一名香火道人,喝退了猛犬。 

妙手天君上前行礼说:“道友请了,贫道偕施主们途经贵地,暂借宝殿歇息片刻,尚请道友方便一二。” 

香火道人不住打量众人,堆下笑说:“道友客气了,请入内待茶。” 

“谢谢道友方便,打扰了。” 

香火道人在前领路,踏入庙门。按理,妙手天君该先至大殿向神行礼,但他却向西廊的客厢走。 

殿门外阶上,站着两名小道童,目迎所有的人进入客厢,方入殿而去。 

客厢是进香施主们安顿洗漱的地方,须在此净手方可至殿堂进香拜神,设有客厅、厢房、与女眷梳洗的内间。 

香火道人肃客就座,目光落在上了铐镣的右粯身上,脸上居然未露惊容,淡淡一笑向内叫:“小龙小虎,快与施主们奉茶。” 

妙手天君取出一锭银子奉上,笑道:“道友,不瞒你说,这几位施主腹中饥饿,请道友张罗些酒食,愈快愈好,谢谢。” 

香火道人接过银子,向后院走,在走道口转身笑道:“诸位先不必急于进食,你们有几位朋友要来与诸位叙旧。” 

妙手天君脸色一变,戒备地问:“道友,你说咱们有朋友要来?” 

香火道人向门外一指,说:“瞧,这不是来了么?” 

厅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五个人影,当门而立的人,赫然是白天站在轻舟的舱面上,与货船水夫打交道的船夫,打扮依旧,但腰间多了一把分水刺。 

后两人皆是年届花甲的老人;一穿灰袍,佩剑;一穿青袍,佩刀。两人手中皆点着一根山藤杖,相貌凶猛,红光满面,鹰目炯炯有神。 

右面的佩剑老人阴阴一笑,向同伴说:“沈贤侄说他们不敢走黄盖湖,要到洪湖去等,却被老夫料中了。在此地却等到啦!哈哈!瓮中捉鳖哪!” 

妙手天君一眼看清了船夫打扮的人,便知要糟。 

五个人谈笑自若,跨入厅门。 

佩刀的老人冷冷一笑,说,“沈贤师侄也够精明的,一听说黄盖湖闹匪,便猜出是这几个小辈,因此赶来相候,果然不出所料。” 

妙手天君拔剑迎上,沉声道:“诸位为何而来?” 

佩剑老人用杖向老道一指,说:“为你而来。” 

“前辈是……” 

“老夫姓韩,名轩。” 

“老夫杨松。”佩刀的老人接口。 

妙手天君大骇,脱口叫:“虎牙双煞!” 

大煞韩轩鹰目一翻,沉声道:“知道老夫的名号,还不丢剑?” 

“前辈……” 

“说!是你们杀了乘风破浪?” 

妙手天君骇然道:“老天!贫道根本不认识乘风破浪。” 

“什么?你敢否认?” 

“贫道可以发誓……” 

“住口!” 

“老前辈……” 

“哼!乘风破浪到虎牙山老夫的住处,拜求老夫出面,助他对付一个姓印的小辈。他乘船先走,老夫召集子弟晚到两天,到达石首,方知你们杀了乘风破浪与他的一众弟兄,劫走了印小辈。” 

“老天……” 

“叫天没有用,有人亲见你们在兴元寺劫人。说!对不对?” 

“贫道在兴元寺擒捉印小辈……” 

“那就对了。” 

“可是,兴元寺内根本没有乘风破浪的人……” 

“闭嘴!你们叫酒狂在码头截杀乘风破浪,带人到兴元寺劫人,还敢否认?说!酒狂为何不在?” 

大煞韩轩咄咄逼人,根本没给对方有申辩的机会。 

一名中年人反而贾勇上前,大声道:“老前辈明鉴。咱们是雷家堡的朋友,接到雷少堡主的手书,助他擒捕对头印三与令狐楚,为朋友两肋括刀,义不容辞。那酒狂乃是咱们黑道朋友的死对头,凭晚辈几个不成气候的江湖末流,怎请得动那老酒狂老匹夫?老前辈见多识广,当知这是决不可能的事。咱们到兴元寺擒人,确是不见有乘风破浪的弟兄,不然岂敢同类相残?据晚辈所知,乘风破浪也是……” 

“他也是为雷家堡出力擒捉姓印的小辈,你们不该如此对付他。”大煞韩轩仍然声色俱厉地说,但口气已不如先前凌厉。 

妙手天君已听出转机,收剑欠身道:“贫道天胆也不敢在老前辈面前撒谎,目下印小辈在此……” 

“拖他出来。” 

“是,贫道遵命。” 

一阵铁链响,右粯被推出。 

两煞不住打量萎靡不振的右粯,惑然问:“这嘴上无毛的小辈,竟然是雷家堡传书天下要捉的人?怎么一回事?” 

“这人艺业了得哩!”妙手天君说。 

“了得?他能飞天遁地?有三头六臂?” 

“他胁下挨了一剑,伤势甚重,老前辈不可小看了他。”老道讨好地说。 

“呸!”大煞一口浓痰,吐在老道的脸上,怒声道:“滚你的蛋!你插什么嘴?” 

妙手天君拍马屁拍错了地方,拍在马腿上挨了一记,悚然退后两步,不敢再插嘴。 

大煞用杖搭在右粯的天灵盖上,沉声问:“小子,你说,老道的话是真是假?” 

只要右粯加以否认,妙手天君一群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妙手天君心中叫苦,暗骂大煞该死,哪有这样问口供的?简直是岂有此理,存心坑人嘛。 

可是,老道白担心。右粯不是个无赖小人,也看穿了大煞借刀杀人的诡计,不理睬大煞找借口的阴谋,站直身躯摇头道:“在下不知道牛鼻子的话是真是假。不过,兴元寺中,的确没有乘风破浪的人,在下也不是私盐贩子的俘虏,而是被朋友所卖,不幸落在妖道手中的,凭他们这几块料也擒不住在下。” 

他口中在说,心中却大喜欲狂。他的恩师酒狂来了,带给他一线生机。 

但听大煞的口气,他却又不希望酒狂前来。听大煞的口气,似未将酒狂放在眼下,万一两煞真有把握,恩师酒狂岂不糟了? 

大煞神色一变,收回杖冷笑道:“好小子,你很有种。” 

“夸奖夸奖。”他故作轻松地说。 

“你知道你日后的遭遇么?” 

“当然知道。” 

“你不想找人垫背?” 

“找人垫背,不能违背良心,是么?” 

“好,老夫看得起你。”大煞嘉许地说,转向妙手天君喝道:“老道小辈,给他除下铐镣。” 

妙手天君惶然道:“老前辈,这人是雷少堡主……” 

大煞将杖伸出,老道大惊,话咽回腹中,悚然后退。 

大煞哼了一声,说:“你们十六个人,把兵刃缴了。” 

“这……” 

“跟着老夫走,等查明乘风破浪的事水落石出,的确与你们无关,老夫方能释放你们。” 

“老前辈……” 

“住口!不许你再多说话。印小辈由老夫带走,由老夫带至武昌,叫雷家堡派人来接。” 

“这……” 

大煞举手一挥,门外鱼贯进入八名青衣人,领先的中年人喝道:“解兵刃,百宝囊也取下来。” 

妙手天君岂敢不遵,十六个人惊惶地缴出兵刃和百宝囊。 

右粯的铐镣也除去了,脱身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大煞向一名中年人招手,说:“修良,你与修平负责看管印小辈,不要难为他,这小辈是条汉子。当然,如果他想逃走,又当别论。” 

“小侄遵命。”修良欠身答。 

“好,人交给你两人了。” 

修良走近右粯,沉声问:“小子,你答应不逃么?” 

右粯淡淡一笑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只要在下有一口气在,便得设法逃脱。” 

“你……” 

“你瞧着办好了,反正在下已手无缚鸡之力,上铐上镣点穴道,在下不在乎。” 

“你还敢逞强?” 

“你要印某摇尾乞怜?算了吧,在下早晚是死,死也要死得光彩些,乞怜,办不到。” 

修良大怒,举手一掌拍出。 

“住手!好没规矩。”大煞沉叱。 

修良乖乖收回掌,讪讪地说:“小侄知错。” 

蓦地“啪”一声暴响,大厅一暗,东西两盏明灯,东面那盏突然爆炸熄灭。 

二煞一怔,举目四顾叫,“咦!灯怎会自爆?” 

大煞一闪不见,出了厅门。 

轻笑声入耳,似从梁上传下。 

二煞抬头上望,上面梁桁清晰在目,哪有人影? 

“是女人的笑声。”一名大汉叫,抢至东窗下。 

“出去搜!”二煞怒声叫。 

众人纷纷抢出,二煞却冷然戒备。 

不久,大煞飘入,凛然地说:“人已走了,是个年轻女人。” 

“师兄看见了?”二煞问。 

“看见了,在西窗下,愚兄出去她刚走。” 

“没追上?” 

大煞脸一红,摇头道:“身法奇快,为武林所罕见,只看到黑影冉冉而逝,比咱们高明。” 

“那……师兄怎知她是年轻女人?” 

“愚兄嗅到香粉味,猜想是年轻女人。师弟,今晚须严加戒备,敌友不明……” 

“她敢戏弄咱们,是敌非友。”二煞愤然地说。 

“很难说。咱们一未闻声,二未见影,灯火便被击灭,如果她是敌非友,恐怕咱们已有人受伤了。” 

一名正在检查灯座的大汉,举起一段寸长的指大树枝,叫道:“是用树枝击毁明灯的,树枝贴在壁上而未损墙壁,高明极了。” 

大煞哼了一声,说:“咱们赶快安顿,她会再来的,咱们等她。哼!老夫倒要看看她是何人物。” 

三更天,庙右半里地的一座荒林中,两个黑影相对席地而坐。林下虽黑,但仍可看清轮廓,是两个女人,一穿劲装,一穿衣裙,都带了剑。 

坐在下首的女人,赫然是九尾狐沈丽姑,低声问:“柯小妹,真的不是雷少堡主?” 

柯小妹是穿衣裙的少女,笑道:“不是。听口气,姓雷的仍在武昌。” 

“既然不是他,那……咱们去救右粯,可好?” 

“不行,你我两人成不了事。” 

“只要姓雷的小畜生不来,怕什么?” 

“那两个叫虎牙双煞的老鬼,很难对付。” 

“老天!是虎牙双煞?” 

“是牛鼻子老道说的,他们自通名号,一叫韩轩,一叫杨松。” 

“哎呀!正是他们。” 

“咱们不能冒失,画虎不成那就糟了。哦!沈姐姐,你与那位姓印的很要好么?” 

“是的。他……” 

“可是,他比你年轻哪!” 

“好朋友并无年龄之分,是么?” 

“你们要好,仅止于朋友?” 

“真的,不骗你。” 

“哦!你那位朋友确有男子汉光明磊落的气概。” 

九尾狐噗嗤一笑,说:“柯小妹,你喜欢他么?” 

“啐!你胡说什么?沈姐姐,先到舍下歇息,好好商量打算,急不在一时,今晚不能去了,他们正在守株待兔呢。走吧,时光不早了。” 

东行里余,水色入目,竹林围绕着一座广约十余亩的池塘,平静的池面,反映着点点星光,微风过处,光影摇曳,情调幽美。 

小径通向池边的一栋茅屋,透出一丝柔和的灯光。 

远处,零星传来三五声犬吠,打破四周的沉寂,可知附近必定另有村落。东西里余,是数座小土山,草木葱茏,黑黝黝杳无人迹。 

少女领先而行,向灯光一指,说:“这就是寒舍,快到了。” 

九尾狐笑道:“尊府好幽静,确是隐居享清福的好所在。” 

“是的,这里一年中,极少有人前来打扰。” 

“生活太单调,不嫌清苦么?” 

“本来就是隐居嘛,不是很好么?” 

距茅舍尚有百十步,顶门上空突传来飒飒风声。少女吹了一声口哨,娇喝道:“大金,不可慢客。” 

风声徐敛,一个黑影从顶门上空一掠而过。 

九尾狐笑道:“令堂仍然养鹰,不怕被仇家发现么?” 

少女轻掠鬓脚,微喟地说:“这是家母从关中带来的大金和小金,它们随家母十余年,忠心耿耿不肯离去,家母也难以割舍。好在它们白天远至山区猎食,晚间返家栖息,神禽通灵,不会引人注意,一向平安无事。” 

前面,传来三声弹指声。 

少女急步而进,娇唤道:“娘,你猜谁来了。” 

门外暗影中,传来微愠的语音:“娘不管谁来了,你知道我们已谢绝一切应酬,不与外界往来么?” 

“娘……” 

“娘只知你进城购物,该在日落前返家的。” 

九尾狐急步趋前,向站在竹影内的老妇行礼道:“柯姨,还记得丽姑么?” 

老妇哼了一声说:“你还没死?” 

九尾狐笑道:“我刚四十出头,还有两个四十岁好活。你比我大几岁,要死的话,你该死在我前面。” 

“哼!你……” 

“柯姨隐世五六年,无人知道你的下落,要不是在嘉鱼县城小妹认出我这个沈姐姐,我还不知你已跑到江南来隐居呢,多年不见,想不到你仍是这副阴阳怪气德行,好教人失望。嘻嘻!不请故人入室小叙么?” 

老妇向柴门走,冷冷地说:“像你这种人,最好不要上门。” 

“嘻嘻!我就这么不受人欢迎?” 

“欢迎?哼!你比瘟疫还令人可怕。而你那位师父,更可媲美洪水猛兽。” 

九尾狐突然跟上,附耳笑道:“别忘了,你曾经和洪水猛兽相好过一段时日。” 

老妇大怒,猛地一肘后撞。 

九尾狐却鬼精灵,先一步跳开了,娇笑道:“柯姨,要不要我说给小妹听?” 

柯小妹急急接口问:“沈姐姐,是什么事?” 

“住口!”老妇怒叱。 

“娘……”柯小妹惶然叫。 

老妇一面推门,一面向九尾狐厉声道:“沈丽姑,你小心我剥你的皮,不信你试试看?” 

九尾狐却格格笑,挽住柯小妹笑道:“柯小妹,我在说你娘当年的英风豪气,碰了一鼻子灰,你们潜心归隐,不愿旧事重提。” 

“这……这为什么?” 

“嘻嘻!小妹,俗语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咱们江湖人闯荡一生,得意时青云直上,失意时花落水流。有些事回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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