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 第215部分

武寒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

她从来与别人不同。

她从小就明白，如果把目标只设定在父亲身上的话，那就永远无法超越父亲。

武天照就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无论是他的武学，还是他的声名。

大小姐从来都知道，想要看到更远处，走到更远处，就必须有更高远的目标。

任何事，都是一样。

父亲在山巅画了一条线，于是就成了人们心目之中的天人界限，这些神侍，再无法越过。

——他们的目标只是这一道线，又怎么可能看到线背后的风景？

而大小姐此来，根本不是为了天人界限，而是为了超越天人界限！

“跨过……”

天无月浑身一凛，仿佛恍然大悟。

他回头瞧了那些七零八落的神侍们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弥补了。

在一开始，天无月就提出了天人界限这个目标，那道刺目的红线，印在所有人的眼中。

眼中的线，也就是心中的线。

从看到那一道天人界限开始，许多人就已经自己给自己画上了一道不可能的线。

连武天照都只能走到那里，我们岂能跨过？

顶多……只能更靠近一点，就已经足够荣耀。

尽管他们有着坚定的信仰，有着强横的力量，但是没有突破一切的信念，又怎么可能突破天人界限？

而大小姐心中，从来就没有这道线。

或者说，这道线对她来说，从来都只当作一个起点来看待。

“我明白了！”

天无月深深弯腰，向大小姐致谢，“多谢大小姐的指点。”

他被众人拖累，导致自己也停滞不前，如今心态一正，虽然未必能够穿过最后天人界限，但至少有了希望。

“哼！”

大小姐冷哼一声，并不理他。

“我们走！”

她转头对着李淳点了点头。

李淳礼貌地对天无月笑了笑，深吸一口气，拉着吉祥再度往前几步，从天无月身边擦身而过。

“是新科状元李公子么？”

天无月起初并没有把李淳放在眼里，但见他拉着一个人向前，不由得心中一动。

“在下农神庙天无月，见过李公子。”

李淳脚步一顿，苦笑回头，“天司铎你好……”

神侍都是些很麻烦的家伙，李淳从某种角度上认为他们跟太监差不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以他现在跟随太子，与宰相为敌的情况下，实在没必要处处树敌，对他们客气一点也好。

“在科场曾见李公子风采，不想今日凤鸣山，李公子竟也能走到此处！”

天无月的语气很真诚，表情也很诚挚。

他们神侍也会派代表观礼殿试，大约天无月也曾到场，但在科举考试之中，只有进士们才是主角，李淳压根儿没注意到了。

“哪里，哪里……”

李淳也不知道天无月要跟他说什么，只好随口寒暄，同时慢慢地往前前行。

“李淳，跟那种人有什么好说的，快走！”

武寒烟走在前面，大声催促。

“我辈用剑之人，心无旁骛，尚且担心无法登临绝顶，哪里还在乎这种区区小人！”

看来……她对这个天无月还真是没什么好评价。

李淳只好歉意地对天无月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先上去了，下次再聊，大小姐脾气不好……”

他耸了耸肩膀，做了个“你懂”的表情。

天无月微笑点头，“李公子请便，在下随后跟上。”

他瞧了瞧那些零散的神侍，微微叹了口气，只怕他们是无法实现他们神祗的愿望，突破天人界限了。

但他天无月不同！

瞧着武寒烟和李淳的背影一前一后，向着那道红线艰难地前行，他也握紧了拳头。

“真是越走越难走啊！”

李淳赶到了武寒烟的身后，只觉得空气稀薄，巨大的压力从天而降，每走一步，都仿佛要花千钧之力，膝盖和脚踝都咔咔作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堪重负。

“天人界限，你以为那么简单么……”

武寒烟一字一顿地开口，瞧着仿佛近在咫尺的红线，也是咬牙不已。

即使是她，也要付出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够保持向前的态势。

距离那道红线，还有五丈的高度。

在这峭壁之上，几乎已经不能立足。

倾斜角度至少也有六七十度，若他们不是强大的修者，甚至没有办法在这里站稳脚跟。

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坠落下去，到时候再想上来，那可就千难万难了。

李淳的脚跟，深深陷入山壁之中，才能够勉强借力。

他和武寒烟两人，都事先受伤，拿不出全部的实力，但是在这里，实力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重要。

走到这一步，更多依靠的就是意志。

“不……不远了！”

李淳咬牙切齿，仿佛一伸手间，就能够到那条红线。

但是再往前一步，就像是要拼了性命一般。

五脏六腑，仿佛完全在燃烧，那种痛苦，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

第四百六十四章　凤鸣山的伤痕

“再往前！”

武寒烟面色如霜，将手中长剑狠狠地刺入岩壁之中，借力又向上了一大步，旋即面现红晕，喷出了一口白气。

李淳也是照方抓药，同样是一剑刺入山壁，只觉得坚硬逾精钢，剑锋竟是只能刺入三寸，也勉强将自己拉到了与武寒烟平齐的地步。

“吉祥，你行么？”

他回头对吉祥询问，只见吉祥咬牙点了点头，双掌往岩壁上狠狠一拍，竟是以小飞星掌力硬生生地吸紧了岩壁，向前攀援。

到了这个时候，李淳也没法拉住吉祥，想要前进，只有靠她自己。

“我没问题！”

吉祥紧跟在李淳身边，一步也不肯落后。

武寒烟回头瞧了她一眼，也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姑娘难能可贵，已是突破了她的命格……”

这句话，已经不是她第一个人说了。

之前毒心药王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李淳当时并没有在意，此时再度听到，倒是愣了愣。

“突破命格？”

他有心再细问几句，武寒烟却是摇了摇头，“命格之事，虚无缥缈，不是我能轻易置喙，不过只是这么一说罢了。”

“如今，还是当心眼下吧！”

虽然只是差不多提升了一丈的距离，岩壁都陡峭的程度却又提升了许多，这时候几乎是直上直下，让人根本无法保持平衡。

李淳单手掉在剑柄上，双脚都已经悬空，在空中飘飘荡荡。

吉祥则是像蜘蛛人一样，吸附在岩壁上，小脸憋得通红。

“还差不过四丈了……”

武寒烟缓缓地收缩右臂，身子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提了上去，随后轻叱一声，运起全力，竟是一指戳在岩壁上，硬生生地插入了半个指节！

“金刚指力！”

这是极为厉害的一种外门功夫，手指头经过严格的淬炼，可以开碑裂石，这凤鸣山的石头虽然格外的坚硬，却也在武寒烟的指力下裂开些许。

——她借着这半指之力，又前进了一步。

李淳目瞪口呆。

“我可没练过这种外门功夫啊！”

他没有武寒烟的金刚指力，无从借力也就无从向上的途径，当下皱了皱眉头，忽然双目茫然，进入了剑魔之境。

——如果，岩壁上有裂缝的话，或许他也可以加以利用。

“嗯？”

才进入剑魔之境，李淳就发现了岩壁上几处浅浅的痕迹，似乎是剑痕。

只是，裂缝极小，就像是原本被刺破以后，又开始渐渐愈合的伤口一般。

“难道说，这凤鸣山还是有生命的不成？”

李淳脑中浮现出一个胡思乱想的想法，他微微摇头，也学着武寒烟的样子，提升自己的身体，同时一指刺出，正扣住岩壁的一处裂缝！

切口光滑，肯定是剑痕，只是已经缩小到快要愈合了。

他同样是借着半指之力，也上升了一步。

“咦？”

大小姐瞧了他一眼，微微蹙眉。

“你能看得到凤鸣山的伤痕？”

“啊？”

李淳倒是愣了愣，微微点头，“大概吧……”

剑魔之境算是他的杀手锏，又是得自琅嬛玉库，除非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轻易暴露。

大部分人，也知道他有一种可以看破别人破绽的能力，但到底如何实现，并无人知晓。

“……那就需要你指点我一下。”

武寒烟倒也并不客气，她指了指头上。

“在我上方，有哪里可以借力，麻烦你指给我。”

“嗯。”

李淳点了点头，这点小忙他完全可以帮。

剑魔之境的扫描之下，山壁裂缝都无所遁形。

他伸指一弹，用一颗小石子敲在武寒烟头上半尺处。

这就是之前有剑痕的地方。

武寒烟点了点头，身形暴起，拔出刚刚插在岩壁上的长剑，直刺入那剑痕所在之处！

嗤！

这一次，剑锋入内，只有一寸而已！

即使是本来就有剑痕的地方，都无法更加深入。

“好硬的石头！”

李淳为之咋舌。

武寒烟出剑之稳准，对他的信任，都让人惊异，但是更让人想象不到的，是这岩壁的坚硬。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普通的岩石，一剑下去自然能够直末至柄，也不用花费太大的力气。

刚才那一剑，剑锋刺入只能三寸，这还能用坚硬这两个字来涵盖。

但是到了这里，却已经全然不能理解。

再硬的石头，也不能硬成这样。

这只能说是高级世界的规则。

巨大的压迫力，无从借力的山壁，加上剧烈的罡风，这三样，已经足以让大多数人望而兴叹，根本无法越雷池一步。

头顶上，“天人界限”四个血红色的大字汁水淋漓如此鲜明，就像是一道冷冷的嘲笑。

吉祥艰难地继续用小飞星掌力吸附身体，慢慢地挪了上来，她要承受的力道极大，但小姑娘还是坚持了下来。

李淳深吸一口气，长剑拔出，也是同样在一处剑痕上一刺，缓缓又上了一步。

“你们上得好快，果然不愧是当世的英杰。”

背后传来天无月的苦笑声，他距离三人大约还有一两丈，但已经把其余的神侍甩开。

武寒烟压根儿没有搭理她，再靠着李淳石子的指点，再进了一步。

她的速度也明显放慢了下来，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是惊才绝艳的大小姐，也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李淳这时候也没空搭理他，他咬了咬牙，硬生生地又提升了一步。

距离天人界限，还有两丈！

“能走到这一步，果然不是凡人啊……”

遥想当日武天照的风范，李淳也不由为之心折。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原本就已经受伤，再这么巨大的压力之下，完全靠着坚韧的意志所坚持着。

——平时的他，并没有表现出这种坚持。

但李淳从来都明白，自己为什么能获得今日的成功，有琅嬛玦固然是原因，但更多的是依赖他的坚持。

三年苦修基础剑法，他被视为资质中平，若不是从不放弃，根本不会等到琅嬛玦开光的机会。

就算开光，他也不可能怎么快理解高级剑法。

他也绝不可能走到今天。

坚持！

一定要坚持下去！

即使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他仍然是向着凤鸣山的伤痕，勇敢地刺出一剑！

第四百六十五章　需要一个奇迹

嗤！

李淳的剑插在山壁上，大约只刺入了一个剑尖，而他的身体飘飘荡荡，只觉得仿佛随时可能会坠落下去。

“小心了！这里的风也不简单！”

武寒烟低声提醒，自己也再往上了一步。

在艰难的跋涉与冒险的突进之后，他们距离红线的差距，大约只剩下一丈。

吉祥咬牙跟随在他们俩人身后，竟然是一步都不曾落后。

她细嫩的手掌已经冻得发白，指缝中渗出鲜血，传来钻心的痛楚，但她却一声不吭，也没有向李淳求助。

——不管如何，也要跟上！

她要在李淳身边，是为了保护少爷，而不是为了成为累赘的。

在他们三人身后，天无月高举着散发绿色神光的禅杖，口中念念有词，也是一脸狂热地追随着，并没有被他们拉开太远的距离。

而此时李淳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

大小姐皱起了眉头，她也被巨大的力量压得无法保持身形的平衡，就像是秋千一样在空中摇晃，但她仍然准备好了要继续前进。

“前面，凤鸣山没有伤痕了。”

李淳叹了口气。

面前的山壁，一片光洁，再无可以借力之处。

即使是以剑魔之境，也是一丝裂缝都看不到了。

“没有了？”

武寒烟怔了一怔，旋即苦笑起来。

是了，在此之前，或许还有许多人登临过，但再往头上一丈，却只有她的父亲武天照曾经上去过。

或许他也在山壁上留下了剑痕，但山壁本身就会自己愈合，想要再借力上行，已经没有机会了。

到了这个时候，只有靠自己了。

吉祥咬了咬牙，向上一步，但是她的小飞星掌力在这光滑如镜面一般的山壁上终于吸附不住，反而是向下略略滑了几寸，李淳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这里的山壁不简单，不可轻举妄动！”

吉祥稳住身形，脸色微红，点了点头。

“这里，就是绝望崖了吧？”

背后天无月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摇动着身躯，也是艰难地凑了过来。

“绝望崖？”

李淳愣了愣，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吉利。

“不错。”

天无月终于与他们平齐，瞧着头顶上那一片光滑而直立的岩壁，轻轻叹了口气。

“历代神侍，也不是个个都像我们这一代这么不中用的。”

他回头瞧了瞧匍匐在十几丈下的那些神侍们，表情似笑非笑。

“以前也曾有不少前辈神的信徒，走到过这里。”

没有人能够像武天照那样跨国绝望之崖，但走到这一步而废然折返的众人，却并不少见。

神侍之中，也颇有几个了得的人物，以无比坚韧的意志力，走到了这一步。

但是到了这里，却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向前一步。

这是一片坚硬到根本无法留下痕迹的岩石，光滑到任何人都无法在其上借力，而从天而来的强大压力，让修者的飞腾之能，完全无用。

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向前一步。

这片山崖，只能让人绝望。

在这山崖之上，或许就是凤鸣山真正的核心，但除了武天照以外，没有人能够前进一步。

就连武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