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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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残天-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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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题下“开元乐”三字,其势劲健、逼纸而出。
北宫千帆欣喜而吟:
“心事数茎白发,
生涯一片青山。
空山有雪相待,
野路无人自还!”
吟罢,竖起拇指来赞道:“不啻为当世才子。钟隐居士若到朝中为官,作个翰林学士可是当之无愧!”
周晓娥佯嗔道:“凭从嘉的才华,仅仅才是个翰林学士的材料么?”
北宫千帆讥道:“难不成还是人君之才?你看他,一目重瞳、口生骈齿,怕是亡国之兆。作人君还了得——非成西楚霸王不可!”
梅淡如失笑道:“你不怕辱没客人,还不怕晦气了自己么?怎么说这种话?”
李玉也不介怀,笑道:“项羽虽然目生重瞳,而以武亡国,其拔山之气盖世无双,我一介酸儒,不过喜好些摇头晃脑、吟风弄月,岂可与其相提并论?”
北宫千帆见他并不恼,更加得寸进尺起来:“霸王以武败,若李公子以文亡,一武一文的重瞳人君,倒真可谓千古绝唱、文武风流呀!”
众皆大笑。眼见天色不早,便各自散去。
第二日稍作休息整理,第三日一早,北宫千帆便嘱咐迎风、追风带上“风”字巾帼令,送二人下山,再一路护送往金陵而去。
李、周二人大概是平日里俗礼教条束缚甚多,也难见山庄中这般阵势,故交上北宫千帆这个刁钻的朋友,竟然十分投契,心中甚是不舍就此离去。
“琵琶弹尽相思调,知音少!”
周晓娥听北宫千帆吟唱这一句,不觉笑道:“周朝使臣兵部侍郎陶谷的典故,你也知道?”
北宫千帆笑道:“秦纳兰智取《风光好》制陶谷,乃是尔朝韩熙载大人的杰作,我岂有不知?借一句来馈良朋友,再加上我的一句‘万世封侯何足道,经年粪土帝王家!’寥慰骚人!”
李玉叹道:“我们私自出游已有月许,此番回……回家,必被罚以禁足,不知明年今日,可能如此逍遥?”
周晓娥恋恋地道:“不如仍以一年为期。明年中秋,最迟八月十六,我们想个法子再溜出来会你!”
李玉笑道:“水寇、山贼都遇到过了,也不知道什么更好玩?”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假醉扮晕、装神弄鬼、夜闯官府、伪造信函文书等等,任何以前想也未曾想过的事情都亲身经历了,新鲜刺激之外,又结识了一群武林高人及山庄中的绝色佳丽,这半年来的遭遇,比自己从前二十多年的日子加到一起还要过瘾,当下心一横:“好罢,以一年为期。明年中秋,采石矶‘太白楼’见。跷家的法子,多动动脑筋,总会想得到!”
北宫千帆也叹道:“我也要被禁足三个月,奉父母之命,跟顾叔叔学习高丽、契丹等异国文字,也逍遥不得!”一念及练功习文,不胜烦恼。
至此别过,迎风、追风送李玉、周晓娥返往金陵;白妙语回黄山;梅淡如则随同门北上,欲回少林。
匆匆过了五个月,已是宋建隆二年二月。
北宫千帆学了三个月异族文字,仗着聪颖天份,倒也不为难。顾清源一番调教,转眼间翌年元宵一过,顾清源便与北宫庭森、斐慧婉同返逍遥宫,吩咐她好自为之。
这日,吩咐“临风居”中侍僮侍女替自己打点好了行装,北宫千帆便开始盘算如何出山庄厮混,以解无聊。
黄昏,北宫千帆逛到西院与西门逸客一同晚餐,又踱到南院去察看郁灵病情,百无聊赖,又遛到了“天石精舍”,打算找人喝酒。
她轻轻踱到门边,戴上一个面具,正欲跃进去吓厅中众人一跳,忽听宋南星道:“果真是那位李公子,没打听错么?”
北宫千帆心中大奇,双足轻蹬,一个“倒卷铁帘”,倒吊檐下,欲听究竟。以她的绝顶轻功,便是绝顶高手也难以轻易发现,故此神不知鬼不觉地隐于檐下,厅中各人又是在酒酣耳热之中,更是不察。
只听过中州道:“哪里会假,好‘木子’之李,名‘遭遇’之遇,与‘玉’字谐音,此李遇上有兄姐,排行第六,气质儒雅,年纪二十三、四岁,不是他是谁?”
宋南星奇道:“按理说,风丫头带他拜访过一趟白帮主,托义帮岂有不认识的?”
易东流道:“听风丫头说,李公子曾直呼侍御史李承波的名讳,做儿子的岂会如此不敬?”
郑西海叹道:“焉知他不是因为不齿其父为人,故此不敬!”
宋南星又道:“即便真是李承波之子,毕竟罪不及妻儿,怎会掉崖呢?李公子曾入山庄为客,托义帮当不致于连一封书函也不写来解释,就这样对付了风丫头的客人罢?要知道,这风丫头可不比大姑娘的息事宁人、三姑娘的善解人意、四姑娘的言行谨慎,就是二姑娘也比她讲理,施懋观那小子再少年气盛,也该知道风丫头是个惹不得的主!”
北宫千帆头顶“嗡”地一声,几乎跌下来。她微一定神,屏住呼吸,继续听越北极道:“早觉得这李公子气度不凡,原来果然是个官宦子弟。听说李老夫人姓周,他若是李承波的六公子,那位周姑娘想必真是他的表姐了。”
宵练却道:“也不该全怪托义帮,他们本欲掳李氏父子为人质,逼他写信给朝中同僚,为人平反,岂知李承波竟会惊吓而死,李遇公子乃是惊吓之中失足掉崖的,其余家仆就此一哄而散。虽然此事由托义帮而起,然而也不能整笔帐全记在这上面,有失公允。”
越北极又道:“即便如此,李遇公子曾为山庄贵宾,与白姑娘也算有点同行之谊,出了此事,托义帮怎么不遣一个人,带封信函上来说明原委曲折。五姑奶奶的个性……唉!”
承影道:“不过是十多天以前的事,也许托义帮的人正往山庄这边赶呢。”
含光道:“听说,侍御史李承波乃是朝廷教他自行告老辞官、赐第宣州,途中遇上托义帮拦劫的。大概是朝中人君虽对其行为有所知晓,又恐就此惩办于他,会显得以往数年来用人不查,失了颜面,便暗示李承波自己辞官,含混了事,也算向朝中官员、堂下百姓有所交待。只可惜了李公子,一别不过五个月,好好的倜傥才子便这样粉身碎骨、尸身难觅了。”
越北极点头道:“五姑奶奶和他们表姐弟十分投缘,还约好了今年再见面。闻此噩耗,恐怕要难过好几天了。”
宋南星忽道:“不忙回禀风丫头,静观几天动向,且看托义帮有何交待再说。”
越北极急道:“她这几天吵着要出门,正在打点行装呢。”
郑西海道:“那就想法子拖她十天半个月,等托义帮有了交待再说。北极快回去绊住她。”
越北极一点头,踉踉跄跄起身,推门而去。北宫千帆闻声,早已飞出丈许,脚不沾尘,片刻即回卧室。
待更衣之后,北宫千帆执着一卷剑谱,装模作样地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越北极的叩门声,便道:“还没就寝,进来!”
越北极推门而入,捧了一盏西湖龙井奉上,赔笑道:“姑娘下山之后,如何安排行程?”
北宫千帆漫不经心啜了一口茶,淡淡道:“你很想让我下山么?有何图谋?”
越北极赔笑道:“哪里!不过姑娘要出去,自当打点好行装,多做准备。况冬去春来、乍暖还寒,最易感染风寒,北极担心……”
北宫千帆悠悠打断他:“我也正这么想,江湖上又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既无热闹可凑,急于出门做什么?”
越北极心中一宽,忙道:“那是那是!若是江湖上有什么纷争,下山去凑热闹才有趣。”
“所以我打算去‘凝慧庐’暂居数日,领悟一下数月所学!”北宫千帆依然漫不经心:“明日午后我去‘凝慧庐’,各院姑娘来找,你就回禀说,我去静坐去了。”
越北极连声应下,欣喜而退。
第二日,越北极赶往各院通传,又见北宫千帆果然径直前往“凝慧庐”,这才放下了心头隐忧。
至第八日,方见北宫千帆从“凝慧庐”出来,自行回“临风居”与客北斗下棋,不见有任何异象。
当夜,镂云、展云自外间回返山庄,均道:“了不得,江湖又成了多事之秋,难以宁静啦!”赶到“摘星阁”,乃向仲长隐剑禀告,众人听了,皆是一惊。
原来,五日之前入夜,托义帮总坛黄山遭人暗施迷药,放火烧了总坛兵刃库。帮中二位护帮长老被倒悬于厅中梁上而不自知,帮主白心礼首徒、总坛留守施懋观,则被人以墨汁在脸上绘了个乌龟王八……待白心礼携女儿白妙语回去,早已是满目狼藉。
展云道:“虽未伤及性命,但堂堂江湖大帮的总坛遭此大辱,却比伤了人还要严重。托义帮若不追查出元凶,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也不知谁敢如此造次!”
镂云沉吟道:“出事当夜,据说帮中无人潜入,莫不是内奸?胆子也太大啦!”
仲长隐剑默然与南郭守愚交换了一个眼色,并不加以评论。
南郭守愚则漫不经心地道:“妙语与风丫头感情不错,这番托义帮受此大辱,风丫头想必也会同仇敌忾了?”
北宫千帆似笑非笑地道:“这几日在‘凝慧庐’择静室辟谷思过,现在有些乏了,倒想不出是什么缘由会酿此变故!”
西门逸客淡淡道:“辟谷思过,可想通了些什么道理?”
“长篇大论倒是没有,不过却明白了善恶有报、因果循环的至理名言——可见先贤高见。日后该当多读圣贤经典,才能明辨是非!”说罢,北宫千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告辞而去。
仲长隐剑当下即遣观星、数星请诸葛兄妹来相询。
诸葛审异回思道:“七日之前,临风前来借静室辟谷思过,只吩咐慧灵、慧意备下清水,便反锁静室石门,直至今晨才出关。清水她倒是全喝光了,不见有异……”
余东土掐指算道:“以临风的轻功,从山庄至托义帮总坛,来回三日绰绰有余,她却闭关七日。那么,则必有两、三日是易容混在了托义帮之中,窥见众人不备,偷施迷药迷倒众人。迷烟迷药,她可有的是。”
游西天忽道:“李遇失足坠崖之事,是谁走漏给临风知道的?”
易东流道:“我们得知此事的第二日,她便去了‘凝慧庐’。按理说,即便我们向各院姑娘私下禀告,她也不曾在场,亦无从得知。何况当日,我们还私下商议要隐瞒她几日,怎么会禀告于她?”
余东土忽地皱眉道:“那日,她先逛‘邀月馆’,再访‘饮雷轩’,一西一南,‘天石精舍’正在两院夹角处……难保她不是在你们高谈阔论时前去造访、无意中得知。况且以她风丫头的轻功,往返各院来去自如,便是听了你们的谈论再悄然而去,也无人知晓。”
宋南星跌足道:“我正奇怪,她头几天还嚷着要出门,嫌自己已发了霉,怎会忽然间那么神出古异、辟谷安坐。”
东野浩然摇头道:“她怕你们用计拖她,反而声东击西,将你们稳住。她真是鲁莽,却也够刁钻!”
游西天道:“虽说临风所为欠妥,总是未伤人命。可李承波吓死、李遇落崖,却是实实在在的两条人命,托义帮想赖也赖不掉。李遇曾为我山庄贵宾,又与白大小姐有同行之谊,算下来还是他们理亏,且先看托义帮的反应如何,我们再行应对之策。”
南郭守愚点头道:“不错,即便查证出是风丫头所为,托义帮也未必理直气壮,毕竟牵扯了两条人命。他们来问罪,我们赔罪便是,想来不致于大动干戈。风丫头虽是莽撞了些,我却更惋惜李遇的盖世才华!”
星、云、月、雷四女既已商定,也不再担忧,只等托义帮遣人来问。
岂料至此又过了两个月,托义帮中仍无丝毫动静,既无人来解释缘由,亦无问罪之人前来寻衅生事。也不知是查不出北宫千帆下手的实据,还是另有它图。
正文 上——第十回 天教心愿与身违
玉楼春
——李煜
晚妆初了明肌雪,
春殿嫔娥鱼贯列。
笙箫吹断水云闲,
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
醉拍阑干情味切。
归时休放烛花红,
待踏马蹄清夜月。
江南五月
风醺醺,雨绵绵。
一个少年正在太湖岸边按辔徐行。
细雨霏微间,湖中那雍容明艳、冠绝群芳的夺人倩影微微漾开,似梦非梦、示幻亦真。
“真是日所思而夜所寐,连水上都冒出幻像来啦!”他正自嘲间,忽见湖上的倩影非但挥之不去,反而越来越近。一揉眼,身后有人走近,他便蓦然转过头去。
“梅公子,余东土有礼!”盈盈然站在面前的女子,艳质逼人,可不是东诸葛么?
梅淡如忽然大觉尴尬,忙跃下马来还礼。
余东土落落大方地笑道:“奉东院二姑娘之命,下山来办事。梅公子独游太湖,好兴致呀,我可真是羡慕。”
“哪里比得上山庄各位仙驾,世间俗人,浑逛罢了!”梅丹如忽地想起一事,问道:“梅某听说李公子失足坠崖之后,托义帮遭人夜间放火,这可是五庄主的杰作?”
余东土正色道:“此事查无实据,连白帮主也不再追究,梅公子请谨慎言语!”
梅淡如一呆,恍然道:“是了,帮中弟子喝醉酒,一个不查、自焚其所,也不无可能。可惜的却是那才华纵横的李遇公子!”
余东土点头:“此事实属天妒英才、造物弄人,也是无奈得很。我们各院的姑娘都为此惋叹了好些天!”
话既至此,梅淡如又不擅言谈,也只好点头附和。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余东土循声望去,见湖中扁舟轻轻划过,吟诗的是一个站在舟头的青年书生,二十多岁,羽扇轻摇、意态悠闲。
“丘逸生!”余东土眉头微蹙,隐忧更甚。
“丘少堡主?”梅淡如见她蹙眉,忽地想起,丘逸生的母亲白珍珠乃是白心礼的堂妹,丘逸生往江南而来,若有所为,或许会牵扯到北宫千帆,便不再详问。
“上个月在徐州,一帮不知好歹的小贼意欲拦路打劫,曾蒙丘公子出手相助,省了我的许多力气。”
那青年书生转头看看岸上二人,似是听到了二人的对答,神色颇为诧异,也显见他听力非常、内功不弱。他不过与梅淡如四目相交片刻,便去打量起余东土来,多端详了片刻,似觉不妥,又转回头去摇头晃脑自顾吟哦,不理他们。
余东土沉思了一会儿,忽道:“梅公子意欲何往?”
梅淡如摇摇头,本想说自己浪迹江湖,并无目的,又不好意思邀她同行,便默然不语。
余东土生性明畅爽朗、机智敏捷,见他木讷无趣兼之期期艾艾,也不愿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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