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对城中的打击依然是不紧不慢,按班就步地进行,城内的军民越加慌乱,开始有人冒险逃离投降城外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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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之间这场闹剧终于在王泽和完颜宗弼双方私下交易中,以有得有失的方式,还算是在平和的环境内落下戏剧性的帷幕。
完颜宗弼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河中府河津、万泉、荣河三县并两处战略要塞,百万镐军钱,并王泽亲自送到大河的殊荣,唯一条件是河中三县的百姓愿南下者,由两国官员认定,金国派驻官吏不得强行扣留。宋朝这边保住了卫州和滑州这两处战略要地,用百万钱彻底解决西北战事进入决战前,来自北方的干扰,虽然差强人意,但在张邦昌、王庶、王渊、张所等老辣官员看来,强兵压境之下能争取到这个结局,还算是可以接受,毕竟沿河一旦开打,对西北影响是不可预测的。终于以最小的代价,送走了完颜宗弼这座瘟神,大家都是松了口气。
但来自朝野的反对声亦是不小,河中三县的割让,使很多士人回味十年前割地的屈辱,对于百万镐军钱,士人的反对声倒是出奇地平静,本来送还上皇梓宫,多少也得给几个赏赐,不过是多了一些,比割地要容易接受的多。
当然,还有另一层没有对外公开的绝密协定,只有王泽、张邦昌等沿河最高等文官知道,那就是即将再次开打的西北,由宋、金两国公平竞争,金国绝对不能给夏国任何形式的援助。
王泽亲自相送的另一层意思,也是为了完颜宗弼使团的安全考虑,既然是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最后一步是绝对保证完颜宗弼异性的安全,绝不能出现当年张通古使团的事件和这次驿馆刺杀的事件,绝不能进一步刺激女真贵酋南侵的欲望。
送行的队伍中,有开封府与京畿路都巡检司的缉捕使臣,也有留守司的司礼官吏,更多的是王泽的中军卫卒和拱圣侍卫大军精悍的禁军将吏。
数千人的送别队伍浩浩荡荡地护送,规模排场之浩大,令回避的路人为之咂舌,当然更多的是鄙夷的侧目。
傍晚时分,送行队伍行至大河渡口,根据双方约定,一支金军马队在宋军两翼的监视之下开进滑州北岸迎接,当晚就在大河边上宿营,有禁军将吏设下警戒线环绕金国使团驻扎,将吏分成三队轮流护卫,待明日一早过河,由金军马队护送快速回到金军控制地。王泽与完颜宗弼二人并没有单独相处,而是在随行官员陪同下,一同饮酒畅谈半夜,夜深之后,他们二人各归帐中休息。
次日,王泽方才送完颜宗弼过河,二人相继无语,只是默默地站在船头。到了对岸,早就有韩常摔十余名剽悍的金军马军骑士,在数百宋军的监护下相侯在岸边。二人下了船后,趁着左右随从还未下船之际,完颜宗弼笑道:“该走了,日后多多保重,待我向朱影问候。”
王泽眉头微挑,风淡云轻地道:“放心吧!我一定送到,不过你年纪不小了,可多加注意身子。”
“怎么——要我活到你北伐的时候,也好、也好——既然你希望,那我就好好活着,做一个称职的对手!”完颜宗弼笑眯眯地看着王泽,口气丝毫不服软。
王泽并不为这话所动,此时他心中全然没有算计、计谋,完全是隔世老友之间恓恓相别的伤感,他有一种预感,今日一别之后,或许他们之间日后见面的机会真的不多了。完颜宗弼的话令他感到一阵酸楚,看来二人今日一别,下次相见十有八九是重逢在战场上,想想上天真是有趣!让人在用尽心机之后,又不得不面对今生的知己兵戈相见。
眼看着一员金军独眼大将大步走了过来,王泽却不认识,只感到此人的气势似乎很熟悉,自己好像对此人没来由地产生一种亲近的好感,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怎么称呼。
“元吉,快来见过王德涵王相公。”完颜宗弼饶有兴致地看了看王泽,正中的介绍道:“这位是大金龙虎上将军韩常韩都统,号称我大金汉军第一悍将。”
王泽一怔,迎着这位韩常独眼中发出的炯炯有神的目光,他忽然心中一动,眼看着韩常向自己行礼,笑着温声道:“久闻韩元吉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幸甚、幸甚!”
韩常饶有兴致地凝视王泽,目光中闪烁,抱拳道:“下将亦是久闻相公雅名,今日方才有幸得见,方感相公乃人中翘楚英杰!”
王泽稍稍一怔,不想在他印象中的金军猛将,竟然谈吐文雅,当真出乎意料之外,当下笑道:“韩太尉言过了、言过了,虚名而已,终究不比太尉驰骋沙场来的快意。”
片刻间,他想到了韩常号称完颜宗弼太子军中第一悍将,在金史上上却没有立传,这有些不合情理,其中缘故却不得而知,这勾起了他无限的兴致。
完颜宗弼含笑道:“好了,我也该走了,你多多保重吧!”
王泽的目光转向完颜宗弼,二人的目光交汇处,都能读懂对方惜惜的心情,话不便多说,即便是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心中都明白对方的遗憾和抱负。
“郎君,时辰不早了,该起程了!”韩常不经意地看着二人,淡淡地道了一句。
完颜宗弼斜了一眼韩常,深深叹了口气,目光紧紧盯着王泽,沉声道:“告辞了——”
王泽流离出散乱地目光,脸色沉凝、缓缓拱手道:“一路保重。”
第九章
西北前线,由于宋军的频频调动,渐渐打破了战场上平静的景象,使战场上诡异的平静变的更加让人读不懂。
宋军中路大军的云骑侍卫大军配属云捷侍卫大军一部,越过盐州北部快速东进,殿前司拔隶三军经过短暂的整编后,自云涧城两路北上,步曲侍卫大军也有七个建制较完成、历经实战考验的营所暂时归殿前司节制,被高平补充到各军镇中。
东路徐徽言亲率骁骑侍卫大军一万五千人在萧合达部一万马军的引导下,迅速向西南挺进,骁骑侍卫大军是一支重铠马军,战斗力是相当强悍的,比起夏军擒生军马军毫不逊色,又有萧合达的夏州契丹族马军配合,自然是如虎添翼。而王择仁的长捷侍卫大军分成两部,一部万余人北上地斤泽,其余部众缓缓向宵州进发。
李彦仙的胜捷侍卫大军团结吴玠的云翼侍卫大军的第一军,并三万乡军,向溥浪城方向进发,一路上大造声势,郭浩的射羽侍卫大军一部亦是快速北上支援,对溥浪城形成夹击的态势。
宋军大规模的调动不可避免地被夏军所知,但行军作战,今古相同在于对时间的要求,宋军各路大军调动的方位,行军路线,很难长时间地保密,时间对宋军来说非常宝贵,干系到战役的胜败,所以两翼调动的几乎全部是马军。只要两翼马队能够在夏军判明宋军意图之前,到达铁门关西部与北部,对于宋军来说就已经算是胜了一半。
曲端在对各军部署调动后,才给诏谕制置司发出大军改变兵力部署,先行寻歼夏军主力的塘报,封元对此持支持的态度,他毫不犹豫地在塘报上曲端名讳后副署自己的名字,并单独给王宣上了一封密折,专门道出此战的意义,在经曲端过目后,同塘报一同发出。
随着时间的推移,宋军各部行踪地塘报不断汇集在夏军哪里,但这又给夏军将帅乃至李仁孝摆了个乌龙阵,宋军真正的目标是高澄,还是埋伏在铁门关以备的夏军主力。
任敬得与高澄在战略上发生了很大的争执,高澄认为宋军中路新败,对军心造成的影响不小,可能是以中路大军一部会同高平、徐徽言执行关北方面的突破,沿水草地自省嵬城迂回兴庆。此正好把其侧翼暴露在擒生军的打击之下,自己只须在溥浪城与耀德城之间,用少量兵力和李彦仙的大军周旋一阵,待擒生军出动截断宋军粮道,致使宋军主力败退,必然可以在溥浪城全歼李彦仙的偏师。
任敬得却对高澄判断不以为然,他认为由于萧合达的叛乱,关北各军司实际上已经处于一盘散沙的状态,而萧合达镇守夏州多年,深知关北地势,擒生军主力在白池城与大沙堆附近,必然不能隐蔽太久时间,宋军三路夹击的进军姿态已经昭然若揭,其意图不在于拿下铁门关与白池城,而是已经发现擒生军主力位置,集结兵力与之决战。夏军应当集中兵力保住西南战线,使宋军用兵有所顾忌,何况擒生军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打败的。
二人之间发生激烈的争吵,所部大将亦是分为两派,他们各自上书指责对方,令李仁孝颇感为难左右难以定断。
就在夏国前方大将之间吵闹不休,李仁孝左右为难不能决之际,邵兴的云骑侍卫大军闪电般地东进,其前锋董摩坷率云骑第二军选拔的三千轻骑马队,已经越过盐州到达铁门关西北百里之处,兵锋直抵关北。徐徽言的大军在萧合达指引下,更是进展神速,在万井口的守军没有反应过来时就被解除了武装,他的二万余人和云骑侍卫大军形成了东西夹攻之势。高平亦是不断催促殿前司各……
军加紧前进,越过宵州的时候,夏军惊恐不已,但他问也不问就直接越过,而是在长捷侍卫大军与夏军交战地南面快速推进,前锋已经过了柳泊岭,由于长捷侍卫大军在侧,龙州、洪州的夏军兵力单薄,只能据城自守,不敢枉然出战拦截。
即便是如此,曲端还是嫌宋军进军速度太慢,深恐各部无法牢牢地钳制住夏军主力,从而丧失了这次蓄谋已久的大好时机,他不断催促各部加紧进军,引的邵兴私下暗骂他不近人情,连高平亦是暗自不悦,说他有点不近人情。但兵贵如神的道理,做为侍卫大军都校的他们当然明白,曲端做法着眼于整个战略的考虑,除了苛刻之外,并不算过份,换成他们面对如此战机,也会这么焦躁地催促加快行军的。
云骑第二军前锋乃是由党苍率领的第二军第十六镇轻骑八百人,他们一行在越过铁门关后,党苍却变的小心翼翼,此时他已经被告知这次作战的意图,面对夏军主力,他不能不小心一点,免得自己这几百人一个不小心,撞上了夏军主力,那可就冤枉了,毕竟擒生军他不陌生,强悍的战斗力记忆犹存。悲壮
在行军一个时辰后,在一个沙地小溪的旁边,他传令马队停止进军就地休息,除了派出的警戒哨骑外,大家两两三三地在河边洗漱、饮水,把水袋盛满水,吃着干肉和面饼,一些好事者趁机逃入清澈的溪水中冲洗一番,当然这要快速解决战斗,被军法官看到了免不了一顿皮鞭。
平时行军,做为镇一级的中级军官,都会有随行亲兵与服侍他们的随军杂役,虽不能与在驻地相同,却也不会感到过于艰苦。这次进军做为前锋的云骑第二军是轻装前进,一部分骑兵与全部的辎重转运部队全部跟随大军行进,三千骑完全是自备干粮饮水,一个闲杂军卒也没有,所以一切都不能讲究舒适。
党苍做为十六镇副统制官,他的亲兵虽然跟随,但随军杂役却留在大军之中,休息时各人拿下自己的酒水和干粮,各自吃着。再说他和一些出身世家的军将不同,他是从军卒干起来的,对于风餐露宿早就习以为常,并不感到什么不适,在大口喝水、啃着面饼和干肉后,自己到了溪水边灌了满满一袋水放在马上,又在返回前洗了洗脸面,这才坐在溪水旁休息一阵。
望着几十名在溪水中扑腾的青年军卒,党苍疲乏的脸上露出乐笑意,这八百骑兵中很大一部份年纪都在二十余岁,正是好年龄,却要马上投入一场生死未朴的险恶厮杀中,不能不令人感到忧思。历经残酷的溥浪城之战,目睹许多朝夕相处的弟兄,一个又一个地倒在血泊中,他感到自己真是有些变了,胜捷第三军的教训不仅让他变的谨慎,而且让他从一个急切地、不惜任何代价地夺取更高荣誉的人,变的更加珍视身旁将吏,珍惜部下每一个人的生命,不然他也不会每隔一个时辰休息一阵,也不会允许临近战场时,悄悄地和军法官商议之后,以默许的方式允许一部分人下河清洗连日来的灰尘。
长途行军中,每次当他静下来时,想想由董摩坷传达的大军作战意图时,在担忧部下性命的同时,还是会涌出阵阵地兴奋。捕捉夏军主力决战,也就是说捕捉擒生军,想象擒生军马队强悍的战斗力,这必然是一场空前的大战,建功立业的机遇就摆在眼前,他又岂能无动于衷。
“大人,前面发现小股马队——”
正当党苍想要传令休息完毕,准备整队继续前进时,一名斥候飞马而来,扯着嗓门对他高声呼喊。一小股马队——前面并没有宋军部队,必定是夏军游骑无疑,想想目前已经接近、甚至可以说进入夏军的隐蔽集结地,可能几万夏军就在他的前面,禁不住心底有点发虚。
“全军集结,准备应战。”
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宋军骑兵,飞快地分享自己的战马,河里洗澡的将吏也顾不得湿淋淋地身子,纷纷上岸披甲上马。
不消多时,宋军马队集结完毕,而党苍早已经率数十骑前去查看敌情。
远远地,党苍看到上百名夏军马军奔驰而来时,他眉头微蹙,面色沉凝,手紧紧地握住了骂道的刀柄,因为他从这支小部队的装束与旗帜上看出,他们是夏军的主力——擒生军。
“看来都司诸位太尉高见,西李主力果然在此。”党苍忽然大笑道:“弟兄们,冲上去,把这帮叛贼斩尽杀绝,咱们弟兄去立个头功——”
数十名马军骑士眼看着上百夏军骑兵冲了过来,并不感到胆怯,他们身后和两翼有数倍于骑兵,这时候正是在上级军将面前展示自己勇猛的机会,他们岂能让这个大好几乎白白流失。
夏军显然也发现了宋军马队,但由于宋军主力骑兵还没有扬起尘沙,在夏军眼中,宋军不过这数十人的骑兵,既然他们主动挑战,自己上百人岂有不还手之力,上百名马军成散队向宋军包抄而去。
党苍完全不像是镇副统制官,更像是一名营指挥使或是队将,他冲在队伍最前面,手中持有一把精巧的钢臂弩,弩机已经张开,弩箭已经放入了箭槽。
当夏军正在冲锋的路上,突然发现这支宋军小部队后面,和自己的两翼出现了阵阵烟尘,做为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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