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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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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楷帐下听用。田楷任为伪青州刺史,他就当了伪平原令,后来又升为平原相。”

朱灵说到这儿特意看了看乐进,没人插嘴捣乱他都有些不习惯了,“其实这是公孙瓒往脸上贴金,他们不过占了平原国的几个县,就胆敢称平原相。”

“公孙瓒蠢材,为了区区名号封了太多名不副实的官,这么干能不招人怨恨吗?”曹操冷笑道,“刘玄德之流庸庸碌碌见识不广,栖身公孙之下岂能有所作为?”有些话曹操当着手下人不能说得太清楚了。刘备这个人借求学而立名声,借名声而谋起兵,借起兵而得功名,借功名而攀附他人,又靠着攀附他人而混到平原相。一个小小卖草鞋的,打仗又稀松平常,能爬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遍观自己营中诸将,哪个不比他出身高?可又有哪个比他混的官大?这些话曹操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可不能说出来叫手下这帮武夫听了长心眼。

乐进还是急性子,即便不准多嘴,他还是忍不住骂道:“将军说得对!刘备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就在战场上较量较量,打不过老子,写什么战书都是扯淡!”

见这个矮子上蹿下跳,曹操不禁感到好笑,并不理他,低头把刚刚扯断的竹简又拼了起来:“不过……刘备既然敢拿一万杂兵挡路,我就赏他一个面子,规规矩矩给他回封书信。他带一万军,我也用一万军,这也不算我欺负他。明天对阵,你们谁敢去擒刘备?”

“我去!”乐进与夏侯渊同时站了起来,生恐叫朱灵抢了。

“好。你二人同去,谁能生擒刘备,我重重有赏。”曹操提笔回书,边写边道,“我倒很想见见这个人。”

朱灵微微一笑,心道:“擒刘备?想都不要想。只要一打仗,这个刘玄德跑得比兔子还快呢!”

第二天清晨,敌我两军对圆,曹操只派夏侯渊、乐进领一万精兵出战,自己带着大队青州兵屯在不远处一座小山上观看战局。放眼一瞧对面的阵势,曹营诸将顿时就泄气了。这一万人可惨到家了,有陶谦拨来的丹阳兵,有公孙瓒处来的幽州骑兵,有的一看就是乌丸杂胡,更多的则是连长矛都举不稳的饥饿百姓。

这样的杂牌军别说冲锋打仗,能令行禁止就不错了。凭乌合之众抵挡横行无忌的曹军,这简直是拿性命开玩笑!

乐进是越见怂人越压不住火,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带着他的五千兵马就杀了过去;夏侯渊怕他争功,忙催动兵马抢着往前冲。敌人见状也赶忙冲锋,可两军刚一交锋,刘备的阵势便乱了。丹阳兵是扬州人,完全是陶谦凭借家乡的老关系招募来的,根本没心思为徐州存亡舍生忘死,往后退的倒比往前冲的多。那些幽州铁骑和乌丸倒是骁勇善战,无奈人数太少。至于当地百姓凑出来的队伍,勇气可嘉战力不足,又缺乏操练全无章法,一个个冲上来就是送死。

没一会儿工夫,丹阳兵就差不多尽数脱离战场,剩下人则继续与曹军奋战,但寡众悬殊强弱分明,他们已经是勉强招架了。乐进打仗从来都是一马当先,掌中画戟舞得跟风车一般,扫出去就倒下一大片,带着亲兵朝向中军大旗就杀,意图生擒刘备;夏侯渊也不示弱,督着大队军兵与敌人短兵相接,沙场上喊杀阵阵倒也热闹。

但曹操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那些瘦骨嶙峋的徐州百姓虽是螳臂当车,却宁可丧命战场也不后退,一个个勉强挺枪而上,至死高呼保卫徐州的口号——看来屠城把徐州百姓都杀怕了,也杀怒了,他们真是要跟曹某人玩命了。

曹操的心情变得矛盾起来:为了报仇真的需要杀这么多的人吗?就算把整个徐州扫平,父亲与弟弟也不能复活了。如果有人为了找我报仇而屠杀兖州百姓,那我会怎么办呢……杀人固然可以立威,可也把我的仁义之名杀没了……可阙宣、张辏Ф急惶涨耍獬鹞抑挥姓姨涨ǎ∈乱阎链司鸵绦毕氯ィ灰テ欺俺窃琢颂涨患椅揖桶帐帧涨簧毙熘莶黄轿矣涝队泻蠊酥恰卑伞绦卑伞换倜鹨膊换嵊行律

就在这个时候,山后一阵混乱,有十几个幽州骑兵悄悄绕到后面,妄图冲上土山刺杀曹操。可是曹军兵层层甲层层,凭他们这点儿人,再勇猛善战也只是以卵击石。今日的战斗虽毫无凶险,却是曹操生平从未经历过的奇事,他平过黄巾、讨过董卓、战过袁术、屠过徐州,但还没跟这种自讨苦吃的军队交过战,他觉得有些可笑,从杌凳上站了起来,回头张望那一小队“奇兵”。

只见这十几个人尽皆奋勇,面对大军毫无惧意,催动战马就往里闯,所至之处尽皆披靡。这队人为首的似乎还是个部曲长官,相貌格外扎眼。此人身高足有九尺,顶盔贯甲,外罩鹦哥绿的战袍,腰系鹦哥绿的战裙,下有护腿甲,足蹬虎头战靴,胯下一匹雪白的战马。面上观看,此人生着一张赤红的宽额大脸,丹凤眼,卧蚕眉,唇若涂脂,不似河北之人,倒像是关西大汉。莫看他二十出头年岁不高,却留着一尺多长的五绺长髯,一动一静潇洒飘逸,好似天上的力士下凡。他手中擎着一口大刀,长有丈许,刀头形如偃月,刀尖闪着冷森森的寒光。此人大显神威,一刀一刀舞起来,血光此起彼伏,天灵盖斩得满天飞,折胳膊断腿的兵丁扯着脖子惨叫。

而此人所带的十几个勇士,个个舍生忘死有进无退,杀人如刈麦一般往上闯,转眼间他们未伤一人竟冲到了半山腰!

曹操从未见过这样的勇将,眼睛都看直了,似乎忘了他杀的是自己人。其实曹操要是坐着也不会有危险,可是他自杌凳上站起来,身边立着大纛旗,加之头戴的红缨兜鍪格外醒目,这可就为自己招祸了。

“过来啦!将军快躲避呀!”楼异这一嗓子几乎是从后脑勺喊出来的,抢步横刀把呆立的曹操护到了身后。

就十几个人竟然杀了上来,山头之上的兵将可全慌神了。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挺枪的挺枪,曹洪、于禁、朱灵等几个将领都来不及上马,就把刀枪举了起来,急匆匆拦在曹操身前。

一阵尖利的马嘶声响彻云霄,那红脸大汉丹凤眼都瞪圆了,擎着刀出现在曹操面前。眼瞅着他凶神恶煞一刀斩过来,所有的将领亲兵都疯了,什么刀枪剑戟一拥而上——锵啷啷!好几样兵刃砸在一处直冒火星子,那声音响得振聋发聩,好在这一刀总算被大伙抵挡住了。

“放箭!放箭!快他娘的放箭啊!”曹洪虚晃着刀赶紧传令。

为了保护主帅,这会儿也顾不得敌我的兵卒将领了,虎豹卫士一同搭弓放箭。曹操只闻头顶上嗖嗖直响,飞蝗般的箭枝便射了过去。眨眼间就有四个突上来的敌人中箭落马,挡在最前面的几个亲兵也被射倒,连曹洪背后都中了两箭。

那大汉掌中光闪闪的大刀耍得满月一般,颗颗箭枝拨打在外,却连油皮都没伤着。亲兵将领全把命豁出去了,举起兵器往前拥,真是仅靠一道人墙保着曹操。头上的嗖嗖声响个不停,曹操都傻了。

三射两射,敌人就伤得差不多了,那大汉也顶不住了,把大刀横扫出去,将涌过来的兵丁打了个趔趄,驳马就往山下逃。亲兵卫士顾不得追,赶紧围上来抚慰曹操。虎豹卫士继续放箭,那大汉将刀舞得风不透雨不漏,前砍拦路之兵,后拨飞来之箭,一眨眼的工夫又撞下山去突出重围,带着剩下的三骑纵马而去。

“他娘的!”曹洪气哼哼拔下钉在铠甲上的箭,破口大骂,“你们他娘的都是死人吗?就这样让他逃了!”

曹操见那人已逃远了,顾不上追究过失,憋着的一口气总算缓了上来,瘫坐杌凳之上擦了一把冷汗:“险丧吾命啊……”

身边众将面上尽皆无光,这么多兵将却叫十几个人杀到眼前,脸往哪儿放啊?于禁缓了缓心神,转身看了看战场,不禁诧异道:“大家快看呀!”

原来刘备兵马死走逃亡,几乎没人了。却有一小队幽州骑兵兀自抵抗,隐隐约约见一个黑袍小将拿着件兵器乱比划,又是砍又是刺又是扫又是砸,全无章法路数,看得人眼花缭乱,半天都瞧不出他使的是什么玩意!而恰恰就是他带着这几十人奋战,自己这边的兵多之百倍就硬是拿不下,眼瞅着他们且战且退最后作鸟兽散去,就是一个都抓不着。那个黑袍小将脱离阵地,停下兵刃,这才看出是一杆长矛。他快马急催绕过郯城,一会儿工夫就逃得无影无踪。

“那穿黑袍的就是刘玄德吗?”曹操急渴渴问朱灵。

朱灵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绝对不是……我恐那刘备早就混在丹阳兵里逃得没影了。”

曹操心头大撼:那红脸大汉,还有这黑袍小将真万人敌也!以乐文谦、夏侯妙才之骁勇比之逊色三分,我怎么就没得到一员这样的部下呢?这样的奇人竟然会在织席贩履的刘备帐下,真真可恨可恼可惜可羡……若是他们兵马练熟再做抵御,岂非劲敌?想至此他赶紧起身传令:“马上出兵端掉刘备的营寨,绝不能叫他们再集结起来!”

军令迅速传下,连战场上的兵带山头观望的人马都黑压压向东挺进,曹军势不可当直摧刘备大营。

可是根本不用打了,刘备早带着人逃得无影无踪,残兵败将一个都没回来,粮草辎重全都扔下不管了,完全等着曹军接收。曹操又好气又好笑,还从来没打过这样的糊涂仗呢!其实也不错,有了刘备的这座大营,却省了曹操立寨运粮等不少事。此刻已经杀到郯县城边了,除了一道厚厚的城墙,陶谦再没有其他的屏障了。

曹操抬头仰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郯城,两丈高的城墙,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军兵和百姓,弓箭密排、滚木堆积,他们已经做好誓死护城的准备了。杀父之仇、弑弟之恨,还有西进河南的后顾之忧,到了这一刻就要彻底解决了。这座大城必定难攻,就是再搭上一段时日也要拿下它,要将陶谦这一派势力彻底铲除。

他方要下令围城,就闻身后一阵欢声笑语——卞秉从兖州来了,正与乐进等将说说笑笑走过来。曹操有点意外:“你来这儿做什么?”

卞秉笑呵呵道:“荀先生派我来慰劳慰劳。”

“有什么好慰劳的?”曹操又转过头去望着城墙,“这一仗恐怕不好打呀,可能会有很大死伤。”

卞秉笑着嚷道:“大家都各归各处忙自己的吧,我有几句私话跟我姐夫说。”

大家听他这么说便不再纠缠玩笑,各自去了。卞秉凑在曹操耳边低声道:“我怕军心溃散不能当众说,这仗不能打了。”

“怎么了?”曹操一愣。

“兖州造反了,我带兵送信差点被叛军截杀。”

曹操叹了口气:“唉……半载征战前功尽弃,杀父之仇不能得报……究竟是哪个郡反了?”

卞秉抠了抠鼻子,兀自镇定道:“张邈、陈宫带头作乱,引吕布前来,现在整个兖州全反了……咱们就剩三个县城了。”

曹操感到胸口似乎被大锤猛击了一下,五脏六腑全碎了,但是硬挺着转过身:“楼异!”

“诺。”楼异走到近前抱拳施礼。

“郯县城高墙坚,敌人死守难攻,传令收兵回师——吩咐大家要唱着凯歌高高兴兴地走!”曹操说完这句话,感觉沉痛的心情反倒轻松了,徐州没有占领,兖州也突然没有了。

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了……

【濮阳之战】

曹操心里似油煎火烧一般,但撤军的步伐却绝对不能仓促。一旦让军兵知道他们几无家可归,就有哗变的危险。有一个人带头跑,就会有一千个人跟着学,尤其是那些青州兵,本就在兖州没什么根基,军心浮动立时间一哄而散,说不定还会有人想取下他曹某人的脑袋找吕布、陈宫投诚呢!

一路上曹操召集了好几次会议,慢慢将兖州的局势渗透给众将。当然,他故意把形势比实际情况说得乐观了一些,而那些将领告诉部曲队长的时候就说得更乐观一点,一级一级地转述,传达到军兵那里时,他们所知道的是兖州有一股土匪闹了点儿小乱子。大家唱着凯歌耀武扬威,带着从徐州劫掠的辎重,甚至还在半路上轻而易举击地破了追击堵截的徐州部将曹豹。

别人可以蒙在鼓里,但是心腹兄弟们却不能隐瞒,曹家哥们全都面如死灰,毕竟要面对的是整整一个州的叛乱啊。曹操的心中除了焦急,还有悲伤,还有恐惧。悲伤的是,挑头叛乱的竟然是自己多年交心的好朋友张邈,还有帮自己入主兖州的亲信部下陈宫,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恐惧的是,他们竟然搬来自己最忌惮的人——吕布!

每当曹操回忆起屈居洛阳的那段日子,吕布杀气腾腾向他敬酒的情形就会印入脑海。那双蓝隐隐的眼睛、那杆阴森森的方天画戟,都五次三番在噩梦里纠缠他,每次他都会惊出一身冷汗。曹操实在不敢多想了,看看士气高昂的得胜之师列队而行,心情平复了一些:“阿秉,除了张邈、陈宫,造反的还有谁?”

卞秉骑着马紧紧贴在他身边,小声道:“张邈、徐翕、毛晖、吴资举郡皆叛,陈宫偷袭东郡,夏侯元让几不得生,仅以孤军突出,半路上又叫诈降的兵卒劫持,多亏部下枣祗相助才得脱险,现在已经保着您的家眷到了鄄城。许汜、王楷率部叛迎吕布,李封、薛兰当了人家的治中和别驾。”

“程立、毛玠如何?”曹操又问。

“程立急中生智,与薛悌联手,帮您保住了东阿县,还游说范县的县令靳允。毛玠带着张京、刘延那帮人都已经到了鄄城固守,徐佗也逃出来了。那个袁绍封的豫州刺史郭贡差点趁火打劫,多亏荀文若单骑前去游说才躲过一难,但是戏先生……”

“他怎么了?”曹操格外紧张。

“戏志才被张超带人掳走了,不过他身染沉疴没被杀害。”

“我一定要把志才兄救出来……”曹操说到这儿似乎意识到此刻的无奈,“若不是当初派荀彧到鄄城,这次真是无家可归了。不过事到临头辨忠奸,我还得了不少人心……魏种如何?他可是我举的孝廉,他绝不可能弃我而叛吧。”

“将军,魏种也跟着陈宫他们……”卞秉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好啊!真好!又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曹操脸一红,不禁恼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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