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物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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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物语3-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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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桃姐奇怪地说,“我好像没看到她出来啊。这个小姑娘,风风火火地抱着一个白匣子找到我,恳求我无论如何要对匣子,把她写下来的一句奇怪的话倒着念一遍。我看她这么急,就念了,然后她就跑了。咳,我看她年纪还这么小,该不是感情受挫神志不清了吧?唉,我见她老半天不出来,就过来看看。怎么这地方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啊,还这么乱七八糟的,皮包公司是吧?”
    “太晚了,都下班了嘛。”我窃笑,拉着桃姐走出了满室凌乱的花月佳期。
    “你怎么还在这儿呢?”门口,桃姐又问我。
    “哦,我手机白天的时候丢这儿了,所以过来找。”我随便撒了个谎,马上将话题一转,“另外还有一个事儿,要拜托桃姐你。”
    “又要找我干奇怪的事儿?”桃姐一挑眉,“我一把年纪了,可不跟你们小年轻们疯。”
    “不是。”我笑道,“我是开店的,以后每个月我店里需要的水果,都找你买。”
    “真的啊?”桃姐顿时喜笑颜开,“怎么对我这么好啊?咱们也不是很熟啊。”
    “虽然不熟,可我喜欢你这种性格的女人。”我笑着抱住她,“我代表所有人谢谢你。”
    桃姐被窝弄糊涂了:“你谢我干啥?!”
    “谢谢你一直没有放手,谢谢你一直在他身边。”我拍拍她的背脊,“再见。”
    “啊?!”
    不等她回过神来,我转身一把撕下了花月佳期门口的“对联”,撕个粉碎,才安心下楼去。
    爱情里最需要的,就是“飞蛾扑火”,这是老板娘我说的。
    16
    这个年底,可能是月老遇到的最忙的年底。
    在九厥的督促下,他以情起箭为引,做了十枚绣花针十把小剪刀交给月老殿的诸位红娘,按照我们找到的花月佳期的客户名单,凡是绑错了姻缘线的,剪断;凡是受不了爱恨煎熬自断情腺的,修补。能救多少是多少。
    这段时间,稍微有些眼力的高人,应该经常看到有漂亮的仙女在不同的人家出入。
    一场不大不小的灾难,就这样被悄悄地化解了。
    永欢在不停里住了几天便告辞了,临走前的那个下午,她跟我一道坐在阳光温暖的窗边,说:“我一直以为绑在一起,寸步不离,就是爱了。原来不是这样。老板娘,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到底怎样才是真正地爱一个人?怎样才能不让我心里的箭伤到别人?”
    “好难啊这个问题。”我窝在沙发里,喝了一口茶,“也许,玄机就在放手与不放手的时机吧。”
    “我不明白。”永欢很困惑,“一面说要努力争取,一面又说要放手,到底要怎样?”
    “定言说过,爱情是世上唯一不能靠努力得到的东西。”我看着窗外午后的阳光,“他这句话我是同意的。我的建议是,当你已经清楚地向对方表达了心意,但仍然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就放手,不要做任何穷追猛打飞蛾扑火的傻事,自己不好过,别人也难受。至于不放手,你想一想端午就明白了,就算被你讨厌成那样,他都不曾对你放手过一次,一直陪在你需要守护与拯救的时候。”
    永欢一愣。
    “算啦,不要费心去想这些事情了。这个俗气的话题被无数人讨论了无数年,都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你我也不必纠结了。”我伸了个懒腰,“沈子居也好,微澜也好,想必都是情腺没有长全的家伙。而且我相信,世界上绝对不止一个沈子居与微澜,当然,也不止一个你跟端午。我不能像童话书里那样跟你讲,世上每个人都是有爱的善良的正常的,这世界从来不是童话。所以我只能跟你说,遇到了不对的人,这并不是什么灾难,遇到了不对的人还要在他身上反复循环,那才是灾难。”
    “所以说,烬弯并不仅仅存在于你们的匣子里。”定言悄无声息地从门外走进来,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每个人的这里,都有出现烬弯的危险。”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跟葵颜两口子一起去帝都吗?”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那天回到不停后,倦极的他住了一夜,翌日一早便与葵颜离开了,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就留下了阿松这头到现在还在骂我的野猪。
    “明天就启程了。”他在我身边坐下,打量着我的店,笑,“在里头待了几百年,这世界已变得与从前大不一样,连妖怪都能堂而皇之开店谋利。”
    “这就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我瞪着他,“我开店三年,从来没有做过这么亏本的生意!拼了老命不说差点连老公都搭进去,居然连个谢字都没。”
    “亏本?”定言哈哈一笑,“十二块神石尽入囊中,你还说亏本?”
    “这有什么用?能换成金子吗?”我恨恨地说。
    “你已经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了。”定言耸耸肩。
    “呸!”我跺脚,“你到底来干什么?”
    “我其实是来看看阿松的。”
    看吧,我就知道好心没好报,在这个混蛋心里,猪比我重要……
    我用金刚锁链把这个顽劣的家伙,拴在了后院里,为了表示我没有虐畜,我还专门给它买了一个大型犬用的十分华丽的犬舍为它遮风挡雨,花了五百块钱呢!顺便它还特别能吃,赵公子每天给它做饭都要用最大的锅。
    每次一看到我,它就龇牙咧嘴地冲我喊:“滚开!老妖婆!”
    所以我每次都要忍住叫赵公子把它做成猪肉香肠的冲动。
    此刻,它一看到我身后的定言,瞬间就发起疯来,“呼”的一下朝他奔过来,被锁链扯得打了几个滚,爬起来继续冲,不顾一切想要挣断锁链咬死他似的。
    真正的深仇大恨哪。唉!
    我真得远远的,看他如何跟这只恨不得他灰飞烟灭的野猪话别。
    “你这么恨我?”定言顿在离它不到半尺的地方。
    阿松不说话,嘴里发出愤怒的呼呼声。
    “扯平了不是吗?”定言看着她的小眼睛,“我断你红线,你囚我百年。智巍成了飞灰,微澜化回白骨。你还是这么愤怒吗?”
    阿松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咬牙切齿:“是的!我依然恨你!”
    “好吧,那你继续恨我吧。我并没打算来跟你讲和,说完我想说的,我就会离开这里了。”定言笑笑,“到今天,我也没打算跟你到钱。”
    阿松的呼呼声又变大了。
    “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当年我说,我不能纵容一条长错的红线。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话,但我没有说出口。”他顿了顿,“我本想说,你这次能长出红线,那么下一次也能,这个男人,配不上你这样的姑娘。”
    我一愣,阿松的呼呼声也戛然而止,小眼睛里第一次投出不适愤怒而是错愕的视线。
    “可当时没有情腺的我,并不觉得这句话有多重要,所以没有说出口。”我起身,“嗯,就是这些了。你也不必总是骂老板娘了,如果当初你遇到的是她,情况会比遇到我好一百倍。所以,好好留在这里,重新开始吧。”
    “你就这么走了?”大厅里,我叫住他。
    “不然呢?”他站定。
    “我想知道,如果你再掉进烬弯,是否还会循环百年?”我问他。
    “不知道。”他回头,“不过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以你们如今的感情,若敖炽有一天也要以人肉为食,你会如何?”
    “亲手杀了他。”我平静地回答,“若换作是我,他也想同。”
    “真话?”
    定言似乎不信,连一旁的永欢都透出疑惑的眼神。
    “作为一个已婚的妖怪,虽然活了这么多年,看过了这么多人世沧桑,但我依然无法定义究竟怎样才是最正确的‘爱’。”我看着他们,回想着我与敖炽的点点滴滴,“但我觉得,最好的爱,一定是不伤人,也不伤己的。沈子居,微澜,阿松,甚至你,都不在此列。人,但凡将自己困在或求而不得或贪新忘旧或私心占有或仇恨不息的烬弯里,只会离爱越来越远。”
    “不伤人,不伤己?”定言仔细揣摩这六个字。
    “爱应该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如果一段感情里出现的痛苦大于快乐,便是该反省是否掉进烬弯的重要时刻了。”我朝他眨眨眼,“啧啧,你这个前月老啊,断情腺真是最傻的行为啊,无爱之人怎么可能做有爱之事,再遇到有爱之人呢?世上不是只有一个微澜,大把好姑娘,何必做这么亏本的生意?”
    “你在宽慰我?”定言一笑,“一只妖怪,指点曾经的月老要如何去爱?!”
    “是提醒你不要再摔进同一个坑。”我“哼”了一声,“看在你把‘情起箭’给我的分上。”
    “好吧。也许我应该跟葵颜他们一道,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然后重新学习如何做一个民间的月老。”定言想了想,“就这么办吧。以后你若需要我们锦绣缘帮忙,我们半价收费。”
    我脱下拖鞋就朝他砸过去:“滚!你咒我跟敖炽离婚是吧?你个缺德的!”
    “我意思是你是我们的贵宾!”
    “谁要当你们那个破店的贵宾?滚!”
    “好吧好吧,代我跟敖炽说声谢谢,还有,这个药市专治刺伤的,他现在应该比马蜂窝好不到哪儿去吧。”定言扔给我一瓶药,一溜烟逃出了大门。
    我接过药,突然想起一件事,赶紧又喊:“给我站住!”
    定言停下,回头看我:“我已经滚了!”
    我拿了一瓶浮生扔给他,说:“好歹在不停里住了一夜,给你个赠品,拿回去仔细喝。”
    他接过瓷瓶,笑:“谢了。有缘再见,早生贵子!”
    我看着他消失在不停门口,不禁摇头一笑,一瓶浮生,已经是我能给他最大的祝福。
    这时,永欢走过来跟我告辞。
    “你也走?”我怀笑,“不等九厥回来吗?”
    “不了。”永欢不好意思地笑,大眼睛里浮出另一个期待,“我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什么事?”
    “我想把当年那架鲛骨琴找回来。”她笑,“顺便,多走一些地方,多认识一些人,也好多琢磨琢磨你的话。”
    “也好。”我点点头,伸出双臂,“那就抱抱吧。但愿你不会是世上最后一只蓝鲛。”
    “以后也许我会再来,希望那时我不再是个让你们头疼的家伙。”她抱住我,“至于那件东西,就有劳你保管了。”
    “放心。”
    踏着午后的光线,永欢就像传说中的美人鱼一样,消失在光线形成的海洋里,她留下了那个装着无尽悲伤的匣子,带走了一瓶浮生。
    我想,后者更适合她。
    不过我特别后悔的是,在告别这种泪点密集的时刻,我居然没有让她感动到泪流满面,这样,她留下的可就不止是那个匣子了……失策!!
    拿着那瓶药,我上楼进了卧室。
    定言说的不错,敖炽现在跟马蜂窝也差不多了,他身上的刺,我跟纸片儿加上赵公子,三个人人手一把拔猪毛的小夹子,拔了三个钟头才清理干净。现在他浑身都是红肿的圆点,整天都窝在床上装死不见人,还经常以自己是伟大的伤病员为由,对我呼呼喝喝,还总是吵着要吃草莓奶昔,并且必须我亲手喂食。
    所以,你们经常可以听到如下对话——
    “你拿什么往我身上糊?好臭!”
    “定言刚刚给的药。别吵,不然弄破你的伤口我不负责的!”
    “那废柴越来来过了?除了这个臭药,他就没别的表示了?不是他我怎么会这样?!还有那头野猪!天天骂人!饶它一名火气还这么大,让赵公子给它弄点巴豆泻泻火!哎哟!轻点!还有你是不是没缴网费?!我从昨天起就打不开网页买不了东西了!”
    “你想买什么?”
    “花衬衫啊!那家店又出了一个新系列!还有扫地机也有新型号了!”
    “你知道吧,我现在特别遗憾那些刺没能扎死你。”
    “切!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呢。反正我死了你又不会殉情,我可不干这亏本的事。唉呀,你怎么往死里掐我?”
    好吧,我忍他。谁让我们试吵了千百年都吵不散、整天互殴却还能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在一张床上打呼噜的夫妻呢?最要紧的是,我们给予对方最实在的尊重与自由,但从不曾对彼此放手。也许听来矛盾,但这的确就是我与敖炽的“相爱之道”。
    撇下浑身糊满药膏、骂骂咧咧地拿着手机玩游戏的敖炽,我走到阳光充盈的窗前朝外看。院子里,赵公子正忙着把新鲜的萝卜铺到竹筛里,最近他很迷恋制作麻辣萝卜干儿;甲乙往大门口搭了把梯子,正站在上头贴春联,纸片儿坐在他头上指指点点地说往左往右,十三个月工资的力量就是大啊,连这个家伙也稍微变勤快了。不过回来之后,我们谁都没有提“我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这件事,我跟敖炽一致认定,那时当时的阿松故意使出的离间计。毕竟,我从这个帮工身上从来看不到他对我的“爱意”啊!!除非,他是个习惯用讨要工资来表达爱意的奇葩……
    不管怎样,看着这群在冬季的暖阳里忙碌的家伙,我再次确认,没有“循环”的日子果然才是最幸福的。只可惜,我能封禁蓝鲛的烬弯,却封禁不了所有抓住曾经的伤与失去的人死不放手的家伙们。世上诸多苦痛折磨与不得解脱,不外是你自己给自己建造了一座悲哀的“烬弯”罢了。
    我不是神,更加没有普度众生的情怀与能力,我的心里曾经也有过一座烬弯,也差点陷入无尽的循环,所以,老板娘我能提供并且亲身实践过的解决之道只有六个字——
    “往前走,莫回头。”
    爱听不听,爱信不信,我只能帮到这里了。善哉善哉!
    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从短暂的感慨回到亲爱的显示世界。过不了几天就是春节啦,一年的幸劳到了这里,基本上可以画上一个比较圆满的句号了吧?!
    承载希望的绝里花,懂得欣赏的绡狐眼,一生自豪的枝上雀,永不自满的桃园槛,勇敢坚定的破天斧,平和温柔的月隐娘,坚信不疑的金乌翎,乐观开朗的鱼王舌,慷慨大方的千钟黍,诚实不欺的冥王冠,恻隐良善的天绯盾以及善恶未定、可悲可惜、可暖心也可伤人的情起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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