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之后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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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之后的葬礼-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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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不要他吗?我干吗要跟你说?”莫兰一边把刚刚做好的香肠菜饭盛在一个崭新的青花瓷碗里一边说。自从莫兰妈妈回来后,家里的餐具都已经换成了价格昂贵又漂亮的青花瓷。

“妈的,你到底说不说?!再啰唆,我就不让你吃饭。”乔纳不耐烦地抢过她手里的饭碗嚷道。

“你这粗人!好吧,说就说,他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他在对面马路上干呕,看上去很可怕,脸色苍白,人都站不稳,好像要昏倒一样。”

“那你就袖手旁观?你真不是个东西!”乔纳责骂道。

“难道我要破窗而出去救他?我又不是你,我对他没那感情,也没那武功!”莫兰怒道。

“后来呢?”乔纳忍着气问道。

“我本来是想去帮他的,但他马上坐出租车走了。你那么关心他,干脆给他打个电话吧,省得在家里折磨人。”莫兰说完把饭碗抢了回来,走回客厅,又折回厨房去端热气腾腾的黄豆骨头汤。

她做完这些,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家里电话,拨通了郑恒松的手机。

“喂。”郑恒松的声音有气无力。

“松哥,你怎么样?我昨天看你好像不太舒服。”莫兰一边跟郑恒松通话,一边回头看乔纳的反应。乔纳站在原地看着她。

“没什么,我胃出血,现在在医院里。”郑恒松似乎笑了笑。

“你胃出血?”莫兰故意大惊小怪,“听说这病会吐血。”

“嗯。对。”

“死亡率还是10%。”莫兰道。

“看来你了解得很清楚。”郑恒松温和地说。

接着,两人同时陷入沉默,郑恒松没挂电话,仿佛在等待什么,而莫兰则看着乔纳,用眼神示意她来接电话。

乔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

莫兰听到乔纳在那里说:“喂,现在好点了吗……吐了几面盆血?屁,你又不是大象!吐了几脸盆,现在还能说话……我当然关心你,你是副局长……”她沉默了一阵,随后说,“好啦,全是我的错,行了吧……我道歉……我不应该亲你,即使亲,也不该往死里亲……我现在都成民工了,卖了力气还被人嫌……好了,我今天有空去看你!要吃什么……豆腐……老的还是嫩的……还要加葱花、虾皮,你真他妈讲究……挂了!”

郑恒松要吃豆腐,莫兰在一旁听得快笑翻了。

“你笑什么?”乔纳挂了电话后问她。

“他要吃豆腐?”

“他说这是医生说的,胃不好的人要吃豆腐。说那好吞咽。”乔纳觉得这很合理。

莫兰笑道:“嗯,这医生肯定被他塞过红包了。”

乔纳没理会她,从厨房里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香喷喷的菜饭出来。

“你什么时候去看他?”莫兰道。

“吃完饭就去。我还要去买豆腐呢。是不是生吃的豆腐叫绢豆腐?”乔纳一本正经地问道,“如果加了葱花和虾皮,是不是很像我们平时吃的豆腐花?”

你不就是快要被吃的豆腐花?还是麻辣豆腐花呢!莫兰想到这里又笑起来。

“笑什么!豆腐花是很好消化。”乔纳白了她一眼。

“你不用买,家里冰箱里就有一块绢豆腐,是我爸早上买的,他说晚上要拌小葱豆腐,你先拿去吧。要不要我帮你拌呢?”

“那也行。”乔纳似乎对这主意相当满意。

“不过,如果他不是表姐夫的话,不是白白浪费了我家一盒豆腐?”莫兰笑道。

乔纳横了她一眼没作声。

“你帮我带一个问题给松哥,如何?”莫兰道。

“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他那年给朱倩写的信有没有亲自去寄。”莫兰说。

乔纳眨着眼睛瞅了她两秒钟,然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问他的。”

不一会儿,两人便坐到客厅的电视机前,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乔纳的心情明显大好,吃饭速度极快,饭量惊人。莫兰想,乔纳跟郑恒松一起吃饭,恐怕有点龟兔赛跑的味道。只是这只兔子看到乌龟慢成这样,早晚会抓狂。

“你看的这是什么玩意儿?”乔纳瞪着电视机好奇地问。

“这部电视剧叫《海之恋》,是白丽莎演的,那个演大少爷的就是宋恩。你看过吗?”莫兰认为比她大四岁的乔纳很可能看过这部电视剧。

“没,现代人说古代话,假得不能再假了。你看这个宋恩,我最讨厌这种随便在哪里都好像在找镜子照的男人。恶心!”乔纳说着忽然转过头问道,“胃出血真的会死人吗?”

真是个急转弯。

“嗯,死亡率10%。”莫兰答道,随即也来个大转弯,“不过这个宋恩在这部戏里面,好像有越轨行为呢。我刚刚看到他把手伸到白丽莎的衣服里去了。”

“啊?!不会吧?在哪里?倒过去!倒过去!”乔纳立刻激动起来,急不可待地抓过了遥控器。

莫兰把遥控器抢了回来,放在自己身边。

“我看的好好的,你不要乱动,好不好?又没有什么劲爆场面,只是露馅了而已。”

“是什么内容?快说,快说。”

“是上一场戏,老爷子重病,在床头训话呢。一堆人站在那里,宋恩跟三姨太站在背景里面,我看见宋恩站在白丽莎后面,偷偷把手伸到她的衣服里,就放在肚子那里。其实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莫兰笑起来,“他们两个肯定是在拍那部戏的时候好上的。”

“你今天一上午都在看这个?”

“不,我刚刚在看《花满楼》,就是白至中临死之前唠叨的那部电视剧,我发现他说得全不对,这部电视剧根本不是他说的那个剧情。”莫兰一边吃菜饭一边说,她的胃口小,只盛了一小碗,没几口就吃完了。

“啊?还没听说,念悼词还有造假的,那这部戏说的究竟是什么?”乔纳对《花满楼》已经全无印象。

“《花满楼》其实说的是一个卖花姑娘的故事。”莫兰给自己盛了一小碗黄豆汤,随后一边喝汤,一边娓娓道来,“卖花姑娘的母亲是个著名的女演员,她母亲生她的时候,还没有出名,只是剧团的小配角,在那时候,她跟剧团里的一个男演员相恋生下了卖花女。女孩生下不久,她把这孩子遗弃了,因为她无法跟孩子的父亲结婚,对方早已经有了家室。若干年后,这个女演员成了大明星,在她大摆宴席的那天晚上,她的私生女在饭店门口卖花,却被人强奸了。这个女孩因此怀孕,并在不久后自杀,当演员的母亲最后知道这件事后,非常后悔和痛苦,最后她在女儿的墓前作了忏悔。整个故事就是这样。”

“妈的,听上去挺像白丽莎和朱倩的事呢。”乔纳瞪大眼睛,嘴里含着半口饭说道。

“是啊,我想白至中唠叨那半天,就是为了说明这个。”莫兰一边喝汤一边说,“其实他那天的悼词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他提到的那几部电视剧的内容与原剧根本无关,全是他编造的。”

“他为什么要胡编乱造?”乔纳很困惑。

“也不一定是他编的。”莫兰说。

“除了他还会有谁?”乔纳把最后一口饭往嘴里一扒,然后把碗“哐当”的一声放在茶几上问道。

“你先听我说电视剧的剧情好不好?”莫兰看了好几天的烂电视剧,终于有机会发言了,所以她的兴致特别高。

“快说,快说。”

“白至中一共提到过四部电视剧,先来说第一部,1989的电视剧《爱与火》。这部电视剧说的是一个女演员的一生。大致内容是,一个女舞蹈演员受伤后告别舞台,不久后又因为怀孕被男友抛弃,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只好嫁给了男友的朋友,一个看上去很不正派的个体户。我想这里影射的也是白丽莎。”

“那个骆平好像就是个个体户。高竞叫我查过他的档案。”乔纳提醒道。

“再来看第二部,白至中没有提起这部电视剧的名字,只是说,那是1992年拍的一部50集电视连续剧。当时50集的电视剧很少,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了它,名字叫做《苦情花》。”

“听这名字就知道这部戏是歌颂苦菜花的。”

“差不多啦,这部戏说的是一个女工人跟老公离婚的故事。具体内容,我也不多说了,反正这个女人的命很苦很苦,老公又不争气,好赌好色又好酒,她忍气吞声度过了好多年,最后终于摆脱了这个男人。但谁知离婚后,这个男人仍然不肯放过她,老是纠缠不清,总来向她要钱,她看在孩子的份上一次次拿钱给这男人。最后的结局是,这个男人因为抢劫而逃到她家躲藏,这个女人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报了警。我觉得这肯定也是在影射白丽莎的家事。最有趣的是,这部戏里根本没有白丽莎,倒有宋恩,宋恩扮演的是后来跟女主角结婚的男人,正派形象。”

“他就是典型的香蕉型男人,口味甜,入口快,可惜软绵绵,时间短。”乔纳鄙夷地说,虽然她根本不认识宋恩,不过莫兰也同意,宋恩应该就是“香蕉男”。

“种香蕉的农民伯伯听到你这句话会气疯的。”莫兰笑着提醒道,接着她又说了下去,“你知道《海之恋》说的是什么吗?”

“想说就说,你这么问,好像我很想知道似的。”

“《海之恋》说的是一个大家庭里,老爷子疑心病很重,他非常疼爱自己年轻时跟女佣生的一个私生子,这个儿子在几年前突然死了,他一直疑心是家里的某个人干的,但就是不知道是谁。”莫兰注意到乔纳从一块大汤骨里抬起头,认真地瞅着她,“后来,他趁自己60岁生日宴的时候向所有家人发了话,威胁亲人中的一个,说自己已经知道是谁了,他打算对这个人进行惩罚,结果当天晚上这老头就病重了。你猜这里的凶手是谁?”

“是谁?”

“就是宋恩扮演的大少爷。”莫兰兴致勃勃地说。

“那这个白至中,难道是想说,宋恩是凶手?”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我觉得这里面的情节跟白丽莎的生日派对上发生的事很吻合。”莫兰意味深长地说,“可是你知道,白至中根本没去参加那个生日派对。”

“那肯定是白丽莎找机会跟他说的。他们是姐弟嘛。”

“我觉得这些剧情,白至中这个局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得那么详细,我认为是白丽莎面授机宜的。”

乔纳忽然停了下来,歪头看着她。

“喂,如果悼词是白丽莎教的,那照你这么说,白丽莎难道是自杀?”

莫兰朝表姐笑了笑。

“对,我认为白丽莎就是自杀。为了让别人认为她是他杀,她做了很多事,但我认为她就是自杀的。”莫兰很庆幸表姐没有因豆腐事件而变傻。

“啊,子宫癌晚期就这么可怕吗?我要好好保护好我的子宫。”乔纳紧张地说,莫兰发现粗鲁的表姐其实非常怕死,于是她拍拍表姐的肩。

“我支持你,你还要用它来培育郑局长的后代呢。”

“废话少说,快说下去。”乔纳瞪了她一眼。

“好吧,我继续说。我认为白丽莎很可能就是因为得了绝症才心生绝望最后寻死的。她把那些人找来,既是为了看看那些人的反应,也是为了泄愤。她可能是突然发现那个害死女儿的人就在她认识的这几个男人中间,但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所以那天,她的情绪特别不稳定,一会儿春风满面,一会儿又拍桌子骂人。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到头了,可能已经来不及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了,所以觉得特别沮丧。这时候她又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可能也觉得非常失败吧,于是万念俱灰,决定了断自己的生命。我估计她在跟白至中面授机宜的时候,可能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她怀疑自己的丈夫施永安。看她在生日派对上说的话,我也觉得她似乎是在暗示施永安害死了她女儿。”

“她说什么了?”

“别以为装一个笑脸,伸手扶一下,就能够洗干净你曾经做过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噢,太可怕了,噢,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那么信任你……你们这些猪!猪!”莫兰模仿着想象中的戏剧腔调说道。

乔纳看了她一眼,随后大笑起来。

“这是她的原话吗?”她问。

“是我爸复述给我听的,是施永安告诉我爸的,应该差不多算是原话了吧。”

“真他妈的腻味啊。我看以后春节不用蒸八宝饭了,你就来段白氏评书算了。哈哈哈!”乔纳大笑。

“喂,我复述这段不是让你欣赏艺术表演的,是让你听里面的话。别以为装一个笑脸,伸手扶一把……这很明显说的是她丈夫嘛。在她的生活中,最可能跟她装笑脸,扶一把的人就是她丈夫了。而且婚姻失败对女人来说本身就是个致命的打击,更何况她以前一定认为她的丈夫好像还是非常不错的人。白至中在葬礼上躲着施永安,到处跟人说话,就能说明这一点,如果不是他姐姐说过什么,他应该不会做得这么明显。”

“可是,那个白至中难道眼看着自己的姐姐自杀也不阻止?这不太可能吧。”乔纳提出了异议。

“这很简单,白丽莎只要跟他说‘弟弟,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按照我写的这个去念’。白至中恐怕根本不知道白丽莎被查出患了癌症,他以为那只是姐姐的玩笑而已。”莫兰顿了一顿继续说,“这些剧情不一定是在写白丽莎,但白丽莎是特意找来了跟她的人生相似的剧情,来说明自己的人生。所以,我认为是白丽莎精心策划了这个悼词。”

“可是他念那悼词,怎么知道有人会注意到里面的情节?要不是你特意去翻旧片子,谁会知道剧情不同?”

“有一个人肯定知道。宋恩。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那她老公也可能知道,他不是写剧本的吗?”

莫兰一惊:“被你这么一说,我得翻翻演职人员表了,搞不好有一部还是他写的呢。”

莫兰起身从自己房间里拿出另几部电视剧的录像带,一部接着一部查看演职人员表,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啊!《花满楼》的编剧是施永安,就是那个卖花女的故事,天哪,怪不得白丽莎会怀疑他。”莫兰愣愣地注视着荧光屏。

“喂,我问个问题,光是凶手听见这些剧情,有屁用?”

“她有可能本来是想念给我爸听的。”莫兰说,“因为她相信我爸,而且我爸好像跟不少女演员都认识,她认为我爸应该能听出什么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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