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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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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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帅说的极是。”

……

北风呼呼,天色阴沉。

驻马山冈,雷瑾俯瞰下方,身后旌旗漫卷。

功封三等伯、提督西宁行营、总理四川贵州军务的狄黑从四川北调,镇守关中,这时已经带了亲卫营从长安前来军府行辕述职,即将抵达。

以雷瑾之显爵身份和地位,使用全副仪仗卤簿盛大出迎自是于礼不合,但是以兄弟之谊迎出十里之外专候狄黑大驾则并无不妥,因此上雷瑾并没有穿戴朝服,也没有穿戴蟒袍,仅是便装而已——火红的狐腋箭袖,外罩貂鼠斗篷。

自有随从的护卫亲军到前头一路打探狄黑行程,流星探马穿梭也似往来飞报。

最后一骑快马飞驰而来,探马斥候滚鞍下马,禀道:“狄爵帅已经到了三叠岗!”

雷瑾眺望远处,果见前面三叠岗的驿道处转出一彪勇武剽悍的骑士,应就是狄黑的卤簿仪仗了,但人数却是出乎意料的少,以狄黑如今‘总理四川军务’的头衔,及其在平虏军中的地位,他的直属卫队可以达到三千骑。

走马前导的是两百亲卫骑士,一色的铁甲红袍,一色的羊毛毡披风,全着帝国重甲骑士的武职服色,长漆枪、弓刀、皮盾,衣甲鲜明,器械精良,一望即知。

中间便是狄字大纛,后面是同样的三百重甲护卫骑士,骑着高头大马,只是区区五百骑而已,对于平虏军中坐镇一方的大将,这点随从显得实在太少了。

雷瑾怔了一怔,一举手,军府行军司马立即传令:“放炮鸣号!”

顷刻间号炮一声一声轰鸣,画角呜呜,在山鸣谷应的回声中,马队缓缓而来,随即两边一分,狄黑催马,小驰出队,迎了上来。

雷瑾细看,这位口盟大哥头上戴着朴实无华的铁胄,高高的红缨随风拂动,身上披着坚固的鱼鳞铠甲,披玄狐大氅,两把强弓盛在弓袋之中,两个牛皮箭筒不过是一般锐士常用的制式装具,一口弯刀,几把小手斧都或背或挂在身上,一条马鬃夹杂细牛皮制成的套马索则挂在马鞍上,除了盔甲上的徽记和绶带花结表明了他的高阶身份,舍此之外,这身衣甲顶多就是平虏军中一个锐士的常见配备。

狄黑也打量了一下雷瑾的变化,甚至还看到了在雷瑾身后的两员平虏军大将——白虎军团的白玉虎、苍狼军团的魔高,还注意到两人都骑着矮小粗壮的蒙古马,而不是较高大的凉州大马或西番马,心下暗忖这俩马贼头子不会也是来述职的吧?

接下来的一通见礼寒暄也不消多说,于是乎两队合为一队,并辔而回。

又是一个阴冷的冬日,随着年关岁尾一天一天迫近,雷瑾也忙碌了许多。

宽大敞亮的行辕签押房里,火炉的木炭烧得红亮红亮,暖烘烘的。围着火炉,刚从后面暖阁过来的雷瑾正忙着接见西北幕府各衙署前来述职的官员吏员,与各重要幕僚会议大小军政事务,也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架势。

已经将近年末,西北各军政衙门的官员吏员时常一批一批络绎不绝的请见述职,雷瑾毫无架子,品级以下官吏一概便装坐谈,以示随意不拘,从钱粮田赋收支,到各府州县官吏俸禄股利收入,地方民情习俗,等等,海阔天空漫无边际,不象是述职,倒象是随和平易,如同家人般的夜话家常,甚至还有平凉府本地的士绅名流也在其间予以接见,诗文书画风花雪月无所不谈。

狄黑下了马,让亲卫在外边牵马候着,独自一人一脚跨进行辕门厅时,便见行辕之内将官军吏都是一片无声忙碌,没有人有空闲,却是忙而不乱,有条不紊。

在行辕签押房前设置得有让来客等候的厢房,其实就是一个侧厅,狄黑看去,其中等着候见的人还不少,武官一色的正襟端坐,虽然房中汤茶点心皆备,甚至还有烟草预备着,但武官们如同泥塑菩萨一般瞠目而坐,烟不吸茶不啜默然不语,就是文职官吏也肃然端恭,偶尔吃点心,点汤点茶,也是用毕即归原位,绝不交头接耳,等候的厢房中一片寂然。

狄黑也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以为自己也应该在这侧厅中等候,便一脚踏进侧厅,厅内的武官们立时齐刷刷起身,双手胸前交叉躬身行礼,狄黑的阶级比他们都高,这些武官虽然来自不同的军团,按军律自当敬礼。

而文职官吏则作揖为礼,狄黑亦一一还礼,一番忙乱,这时便有军府属吏奉命过来请狄黑到签押房内坐候。

签押房内,除了雷瑾,还有长史蒙逊、暂设四川执政府执政独孤岳、白虎游骑军团节度白玉虎、苍狼游骑军团节度魔高以及新任参军张宸极、曹文诏、曹变蛟几人在座。

雷瑾虽然与这几位说着军政事务,却不时有内记室和军府的官吏递进手折条陈来启禀请示,有的说调防进军,有的说驻节关防,有的说何处该架桥,有的说何处道路要修整,有的则说火yao防潮,装具更换,驻军水粮肉蛋奶果蔬衣甲器械怎样供应诸般琐碎军务,有时说的却又是灾馑赈济河渠水利道路修整春耕农具一类预先着手措置,纸上谈兵的来年之计,总的还是以军务较多,旁及政务则主要是内记室职掌着相当大的监督责办之权,这必然涉及到西北幕府长史府、审理院、监察院、四川执政府的官吏和地方府县官吏所办理的事务。

狄黑走进签押房时,雷瑾正在口述指示:“造火yao,现在长史府兵曹、军械司监制着,开矿所用、火器枪炮上所用的火yao,俱已有定式,依样做去,品质很好,向受将士们称赞。你处上报雨季火yao受潮坏掉极多,虽经翻晒炒干,炸力也大弱等情事,经该管衙署派员核实无误,现责成长史府各曹司署该管衙门如工曹等即调派优良工师刻期改良。你既勤勉公事,宜按律记功以资表彰。转长史府存档。”

蒙逊一旁笑道:“如今长史府工曹管得太宽,举凡河渠、水利、塘堰、河防、城池、船政、矿冶、陶瓷,什么屯垦、营作、修缮、柴炭、桥梁、渡口、渔猎、河运、舟揖、军器作坊、铸银造钱工场……民生国脉,鸡毛蒜皮,但沾一个‘工’字儿就和工曹干连。长史府的官吏还在文官学院、吏士学校治学时,就大抵要在这个衙门里磨炼,磨得什么都懂一点,出来才能选到各府院或地方府县衙门任事,河渠漕运、屯田水利、火yao工场,一应这些琐碎,都是一把抓,都要管一点。”

“呵呵,”雷瑾笑道,“这工曹确实是管得太宽。不过,在两位长史的运筹下,我西北的‘工曹’与朝廷的‘工部’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实质却已大有不同。如今西北的‘工曹’,疏节阔目,总其大纲而已,一应细务多半已经分到其他新设司署衙门之中,譬如水利署、商贸署、堪舆署等。

嗯,记下这一条,这长史府工曹职掌条例也是时候该修订修订了。”

雷瑾这是顺便在向诸如参军张宸极等不太谙熟情况的新进之人解说西北‘工曹’职掌与他处的异同,但也只解说完这一句,马上接着说道:

“下一件。嗯,等等,这眼看着年关越来越近,本侯说一句,从现在起,这军中兵士们过年的米面、肉菜、果蔬、鱼蛋、被服、春联、军械军需、防治冻伤头痛脑热瘟疫时症腹泻肚疼的一应药丸膏散、防寒取暖的油脂手套柴火石炭等物,还有历次战事伤残的兵士、家境困难的兵士家眷、寡妇孤儿,该用银子的,都应该尽快准备着,要责成各相关衙署拟出条陈名册上报,一边内记室、监察院要尽快核实名册,一边长史府这边就要拟出汇总大概所需的银钱额度,该调运的调运,该采买的采买,双管齐下。还有各衙署文职武职官吏的年货,也都统由长史府统筹一体采办,公开扑买,各农庄、牧场、商家、矿场,无论是不是西北本地商贾,都可进场竞投扑买,凡扑买商货,首先要货好,再求价廉,不要怕花钱,这里头也俭省不下多少,就不要俭省了。总之这年一定要过好,平平安安皆大欢喜。嗯——说完了。”

雷瑾这边一头说,下头记录的书办女官和吏员一头记,说完了也记完了,等转录成正式公牍,雷瑾过目无误后,就可盖印签押下发知照各衙署办理了。

狄黑虽然戎马倥偬,其实与雷瑾时常有书信往来,他是知道从雷瑾开始,自上而下的西北官吏僚属们,都在期盼着能有一段比较安稳的时日,可以内则整肃内政,外则扩张实力,譬如长史府,长史、参政们想做的就是修河渠水利,修道路城池,疏浚河道塘堰,修储水的水窖,沿边墙大植林木,屯垦田亩等等,这些若能做成,对西北幕府而言无疑是万世不朽利国利民的大功业。

据狄黑所知,雷瑾的幕僚中甚至囊括了不少涉洋东来的西洋传教士,其中就颇有几个精于西法火yao火器者,又有精于西洋历算书画、精于西洋巧器者,这些人藉着为雷瑾出谋划策,也取得了在西北建立基督教堂传道的许可,只是西北佛道儒清真喇嘛诸教并立,信仰基督者不多。但这些西洋人的机巧玩意,在狄黑看来,实用可取,有利经济民生的地方不少,用于军事战守更有特别的威力,皆可为我所用焉。

如今见雷瑾处置政务心思日显缜密,狄黑心中也是喜欢,暗自高兴。

众人正说着话间,签押房外面忽然一阵欢呼喧哗,这在严肃紧张的军府行辕是极罕见的事情。

“侯爷,红旗报捷!郭爵帅已经拿下哈密城,从哈密发八百里红旗报捷!现正调兵遣将追搜残敌。”

众人正疑惑间,一个军吏笑逐言开的进来报喜,也揭开了外面喧哗的原因。

雷瑾接过郭若弼三天前发自哈密的八百里捷报文书,无动声色。

实际上这个消息雷瑾早已经通过绝密的旗号灯号号炮烽火接力和飞鸽接力传讯知悉了,秘而不宣完全是故意要给西北军民一个大惊喜,以振奋民心。

雷瑾看完了郭若弼的捷报,心中想的却是马启智在己方伤亡极大,西宁军团上下群情汹汹叫嚣着要杀俘虏泄愤的紧要关口,没有把持不定,而是力排众议,对于这一点雷瑾非常赞赏,这便是独当一面的大将才干,异日可堪大用之能者帅才也。

“哈密即下,随后的设县守土,琐事繁多,诸般细务,本侯已与长史府商议妥当,交由长史府派员接管。此事诸位若有建议,即可上折本言事。这事且先放过一边。”雷瑾并无多少喜色,忧虑似更深,说道:“本侯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拿下哈密,雷瑾仍然忧心,这不能不让在场之人打叠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是什么样的事呢?

“本侯担心的是明年西北粮食够不够吃,西北一千多万民口,另外这一百多万军口,加一百五十万佥兵,一军至少当三民,若耗用豆麦粟米喂养马牛,则一马耗粮至少可当五口,西北大略总有两三千万口要吃饭,饿肚子就是大问题。这战马所耗豆麦草料虽然以冬春为多,也不能马虎,明年马粮储备从现在开始预储,前此刘卫辰长史建言,马粮储备要比往年再增加三成。本侯之意,宁多勿少,这贼老天,谁知他明年什么光景?马粮预储要比往年增加五成才是。西北这么多军民男女、战马牲畜,嘴一张就是不得了的大事,虽则表面看来如青海蒙古、吐蕃、土人,还有康巴,等等,都不需要西北幕府供养,然则一旦缺粮,其心不稳,切不可轻忽。

今年天时不正,入秋雨水不多,冬雪更比往年大大见少,明年最怕一是旱,二是蝗,那年我们担心蝗灾,结果虽然有,不大,这是我们的运气。但明年这蝗灾是小还是大,不好说得很,我看还是得未雨绸缪,多想想应付旱灾蝗灾的法子。

关键的是我们从现在起,就得多方筹集粮食,人吃马嚼,应付战事、赈济,在在需要粮食。多准备几手,就真有什么急难,我们应付起来也有底气。

另外,南方的南洋战事打到如今,已经渐现反客为主的态势,可能用不了多久,什么北郑南阮都成昨日黄花了。这南洋战事暂时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当下与我们有关的则是现在已经有四十余万安南战俘将从广西取道贵州驱赶北来,这些奴隶如何安置?我看,四川贵州方面要尽快准备几十万套冬装应用!

怎么着手,四川执政府要预先筹谋了,这些奴隶如果大批冻饿而死可不行,这些奴隶久处南洋,不惯北方苦寒,这个独孤先生要考虑,冬装之外是不是每人再加一条毛毡子?要考虑一下,至于口粮,仅让他们有力气翻山越岭就可以了,不能让他们吃饱。

还有西北律例法令如何配合?各衙署都需要早早谋划,呵呵,修路修渠耕田劳作各种苦力活,有了这批安南奴隶,西北青壮劳力不足之弊就可以大大缓解了,而且有一就有二,后面还陆续有大批安南奴隶到来,长史府又将不得安生,大大忙碌了。”

蒙逊只能摇头叹息,道:“没有别的法子,只有咬牙硬撑了。现在关中延绥是一大堆事情,四川是一大堆事情,眼见贵州、云南还有西线哈密都是有一堆忙也忙不完的事情接踵而来,现在就是再多一百万奴隶也不过如此。只是这人手还得增加,层层分权负责,倒也不是很繁难。谁让侯爷麾下的兵将一个赛一个的剽悍猛锐呢?”

只听不说的张宸极这时插话道,“这才是宰相之才,总其大要,纲举目张啊。”

狄黑看众人会议,雷瑾居中侃侃论政,缜密细致,显示出在雷霆铁腕之外,这平虏侯治民理政的另外一面,心下暗叹:玉磨成器,古人不谬也!

久坐无聊的魔高嘟囔道:“左右不过是奴隶罢了,又是冬装,又是毛毡子,比待我帝国民众还宽厚,这算个什么事?”

蒙逊哈哈笑道:“魔将军谬也,这批奴隶,已经是西北财产,岂可轻易使之折损?这里面,魔将军也是有份的,奴隶多死一个,魔将军能分到手的红利就薄一分呢,怎么可以不当回事?”

雷瑾也笑道:“你们两个马贼头子在塞外逍遥惯了,不耐枯坐,怕是满肚子怨言了。也罢,本侯这就分派你们的应分职事,这其一,你们俩这次回去以后,注意多掠取些牛羊牲畜、乳酪、干肉等一应吃用之物回来,粮食不够肉来补,你们自己也要多些储备,应付可能的饥荒;这其二,四川还留着白虎军团、苍狼军团各五千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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