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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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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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麻城约车马行,大概太宗时就开始兴办了,信誉很不错,远至湖广,南到云南,西上松潘,北达关中延绥,都有他们的车马。早些年因战事频频,生意萎缩了些,这几年又重新振作奋发,生意向好。公事使用车马十之七八是租用他们车马行的。他们载客运货,并捎带收寄书信,生意红火得很。”独孤岳笑答。

“哦,这么说‘革新邮政’的条陈里,建言官方专营邮政,开放收寄黎庶私人信件和包裹,不得准许民间随意私营收寄邮递信件包裹业务,就是从这上面得到的灵感吗?”

雷瑾思忖着问道。

这麻城约车马行,雷瑾通过《政务简报》、《形势汇纂》等约略也知道一点它的过去史,据说因皇朝太祖实行移民实边屯垦驻军之策,湖广麻城等地有大批移民迁徙移居于四川,这些湖广移民恋栈乡土,渐渐自发形成了同乡会馆,每年同乡集会,都会公推代表,返乡探亲,这自然在去时捎带信件、礼物,回时捎带家乡特产和亲友信件、礼物等等,久而久之,在太宗时,已形成载运货物、捎带书信的帮派会社,俗称为“麻城约”。这等帮派会社的存在,自然不会受官府待见,一则官府疑惧其聚众不法,总是设法抑制、限制;二则官吏兵丁的勒索卡拿,不但使车马行积聚资本财富缓慢艰难,也使得这等车马行帮众非常抱团和排外,虽然勉强保证了车马行能继续生存,但是这也使车马行与江湖上的黑道帮派区隔模糊,有的官员甚至就视其为黑道帮派而加以打击,因之数十百年以来,麻城约车马行也不过发展到现今的规模,主要在四川、湖广等地载客运货。

雷瑾甚至也坐过麻城约车马行的马车,正是想到了麻城约车马行还收寄私人信件和零散包裹,所以雷瑾才联想到独孤岳与刘卫辰联署的“革新邮政”公事条陈上去,故有此问。

“哦,是与之有关。不过这事,侯爷还是听听何健会怎么说吧。”

雷瑾听独孤岳如此说法,默然思忖片刻,忽然又说道:“看来得与刘长史商量商量,如何将载客运货的车马船行纳入长史府的议事日程,或许应该由长史府参股其中,合营控制,单凭〈契约合约则例〉〈新订会社则例〉、〈通商则例〉、〈贸易则例〉还不足以管治疏导,还得需要〈合伙合营商社条例〉、〈商社合股法条〉制约。先生之意,这是否可行?”

独孤岳默默思索雷瑾的新想法,说道:“照理是可行,但还需商榷。嗯,先提上长史府议事日程,由众人计议一番,并与西北几个大的车马行商社通通气,有商有量,官民皆大欢喜是最好了,免得争执动荡起来,乱了大局。”

“也好。”雷瑾无可无不可,便是概然应允。

说话间,两乘驷马轻车已到何府,提着灯笼的使女引领前行,马车辚辚,慢慢驶进车马轿厅,何府家仆早已通报进去,右参议何健已携夫人、小妾、子女一行华服盛装趋迎,华灯初上,一番行礼寒暄,亦是热闹。

右参议何健是个面皮白净,风liu倜傥的儒雅之人,一身月白底子弹墨梅花皂色镶边交领罗褶子,乍见之下,令人迥乎看不出他身上有丁点的铜臭气,更看不出他因长年执掌钱粮出入,过手银钱无数而举止谨小慎微,这种在某些事务官员身上常见的痕迹在这何健身上似乎没有一点。

其人举止谈吐皆是不同俗流,洒脱自如,有种飘逸离尘的风华气度,令人一见忘俗,为之心折不已。这也令雷瑾完全无法推测何健是因何缘故,才以‘贪酷’的一语考评而被上司奏本弹劾遭到免官罢职,雷瑾甚至于有些疑心这何参议免官,仅仅只是因为官场上甲科乙榜相轻的陋习。

这何参议的乙榜举人身分,在官场仕途上向来就属于等外之选。帝国铨选官员,积久成习,有一定格式,譬如同一外选,繁要之缺,必待甲科进士,而乙榜举人仅得边远简小之缺。州县正印堂官,以上中之州县为进士缺,中下之州县为举人缺,最下之州县为贡生缺。以举贡身分进入仕途,历官虽至方面大员,一般非广西、云贵等贫瘠之省,不以处之。甲科进士即使担任同知、通判或知县,也视为仕途过渡,并不以政事为重。中央抚按诸臣遇地方州县官员,皆重甲科而轻乡举。所谓‘同一宽也,在进士则为抚字,在举人则为姑息。同一严也,在进士则为精明,在举人则为苛戾。是以为举人者,非华颠豁齿不就选’,即是帝国官场以科甲论优劣的真实写照。

雷瑾之疑心,即本于此,也许这何健经手钱粮,确有中饱私囊之事,但若是搀杂了甲科乙榜相轻的官场陋规,或许所谓的‘贪酷’之名也是有言过其实的地方。

不过,雷瑾不是一味相信眼见为实,易为表象迷惑的人,这刻虽是有此疑心,也只是藏在肚里,喜怒不形于色。

这何健到底是否堪当大用,虽有独孤岳荐举,雷瑾也不会轻率的加以重用,还得继续甄别考察;当然何健若仅仅在独孤岳手下办事,雷瑾是不会说什么的,他不太会去干涉独孤岳的用人行事。

这就是说,雷瑾虽然信任独孤岳的才能品性,但并不等于他就会顺理成章的也信任独孤岳所荐举的任何一人。

在用人选拔上,雷瑾甚至连自己都不会完全相信,他只相信长期而连续的甄别考察,表里不一之人即或能蒙蔽一时,绝不可能蒙蔽久远;即或能蒙蔽少数人,绝不可能蒙蔽所有的人,大奸巨滑之人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说话间,何健向雷瑾拱手说道:“侯爷请随我来。”

众人便跟着何健,绕过一座将门厅视线完全遮挡的镶玉瑗落地紫檀插屏,雷瑾注意到插屏中所嵌玉瑗,温润古朴,沁色天然,大方美观,应是上古之器,紫檀古玉相得益彰,仅此一物,已是不凡,帝王之家未必有此一物也,眉尖不由微微一皱,却是无人得见。

穿过长廊、荷花鱼池,步上石桥,再沿石径前行,眼前豁然开朗。

星光灯光映照之下,迎面一池粼粼,岸边垂柳,水面空阔,只池水当中茅亭孤立,不见其他屋宇,极是空阔幽静,清风时来,凉爽异常,倒是清谈消暑的一个好去处。

看来,‘贪酷’之评似乎又有点靠谱了,雷瑾暗忖。他在挥师东进四川时,在成都呆过一阵,知道象何健府第这般广大,又还拥有这宽广阔大达数十百亩之多的深水池塘之宅院,绝对称得上奢豪大宅,除了蜀王府没法可比之外,成都城中同样类似的私人宅院也只是寥寥几家而已,独孤岳的别业与这一比,简直太过局促寒酸。

领着众人走下深达水面的石阶,石阶左右泊着两条悠悠晃荡的画船。

何家仆人已经搭好跳板,众人跨步登船,竹篙轻点中,画船向池塘中央的茅亭而去,众人这时才知这片池塘名为‘钓鱼池塘’。

片刻之后,两条船先后靠上茅亭,众人拾阶而上,却是先前不觉,到得这时眼前近看,才知这茅亭实则占地极广,极具巧思。

何健在后笑道:“侯爷,先请。”

雷瑾笑道:“此等去处,吾等还是客随主便罢。”

何健也不再客套,笑着举手虚引:“学生不恭,各位请随学生这边走。”

几步便跨进茅庐。雷瑾举步行去,跨过一道青石门槛,迎面却是一道天然的鹤鹿同春大理石插屏,绕过插屏,便是数个石级降阶而下,宽敞通透的大厅分外清雅,水磨石砖铺地,四面原木栏杆,茅庐穹隆高悬在顶。穹隆顶上银灯高挂,灯光从穹隆顶上洒下;四角也立着四个雕镂着简朴神秘花纹的落地青铜灯柱,各有十盏油灯自上而下蜿蜒排列,茅亭内明光辉映,虽然今晚无月,这钓鱼池塘的茅亭大厅上竟是异常干净爽洁,明朗如昼,向四面眺望,亦是一望无隐,但雷瑾一眼看出,从外面岸上眺望过来,却是难于一下尽窥茅亭内里的情形。当初设计这个茅亭的一定是土木大师,巧妙的运用地形起伏和转折等手段,不露痕迹的使从岸边眺望过来的目光在任何角度都会遇到障碍,不能直视厅中情形。别看这茅亭看似四面无有遮拦,却是真正的遮拦得无有缝隙,的是大师手笔。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众人一一安坐之后,何健府上这场夜宴,稍后便在丝竹弦管声中开始,酒菜流水上来,水陆山珍毕陈,干货异味齐聚,众人开怀畅饮,却是暂时无语相叙。

雷瑾这时注意到何键的正室夫人北氏,除了黑亮润泽的挑心牡丹髻上插了一支长长的碧玉簪子,耳轮上坠了两粒莹润珍珠外,再无其他珠玉花钿,惊人的朴素干净。

这个女主人北氏身上外套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背子,也不奢华,却恰如其分,刚好配得上她出身官宦世家的身分,然而一张不施脂粉的清水脸儿莹润嫩白,宝光流转,尤其那种风华气度隐隐的凛然如霜,使她迥乎不同常人,乍看面相风华正茂,似乎绝不会超过双十年华,是个极之清丽绝俗,非常耐看的成熟女人,但也是无人敢于轻慢,真有分量的一个女人。

但雷瑾知道右参议何健与北氏所生的三个女儿中最大的一位已然十六,最小的儿子也已十岁,同时雷瑾还看出这北氏并非修习了什么奇功异法,只是个三十多岁的普通女人而已,然而当这样一个女人与她的女儿同时出现时,恐怕会让不知底细的人错认为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而不会认为是母女。

同时,雷瑾还注意到不惟北氏如此,何健的三个侍妾盐氏、茶氏、元氏也与北氏相类,显得青春美貌,妩媚动人,气度风华,非比寻常。

而这三个小妾据雷瑾午后查问得回的消息,盐氏、茶氏二人亦是何健早年所纳,来历并无可疑,且都已生儿育女,只有元氏是其仕宦浙江时所宠纳的青楼花魁,亦早与何健生有一子一女。这种情形就相当不寻常了,似乎这何健有鬼神莫测的通天手段可以令得女人青春常驻,容颜不老一般。

同一时间,雷瑾甚至注意到连独孤岳也仅只见过北氏,何健的三个侍妾盐氏、茶氏、元氏他也还是第一次见到。显然独孤岳已然注意到何健妻妾这一点异乎寻常的共同点,不过独孤岳老于世故,只是这时才不着痕迹的看了雷瑾一眼,彼此有会于心而罢。

但这些都是何健的家事,不劳外人动问,雷瑾自不会冒然相问,失礼于人,虽则何健这几位妻妾,相貌身材风韵气质也都算绝色,正如春兰秋菊一般,各擅胜场,很是赏心悦目,但雷瑾已是见惯繁华绚烂,什么绝色娇娃,妩媚尤物都是已然见过见多,习以为常,倒也未曾见猎心喜,平白就生出个猎艳的心思来,顶多是自然而然的多看了两眼罢了。

酒过三巡,身为女主人的北氏也上来殷勤劝酒一番,斟酒而退。

说话间,说到‘革新邮政’一事上,这何健倒是毫不憷场,雷瑾森冷如冰、锐利如刀的眼神,不怒而威如崇山峻岳般的无形重压,都不能影响他侃侃而谈。

2007-2-8

第五部 第五十卷 乱云飞渡意从容

第一章 侃侃论政 诡谲危机

时当夏令,正是公子调冰,佳人雪藕时节。

四川号称天府,诸般莲子、嫩藕、芡实、菱角等夏令时鲜,无一不有,鲜吃干用,果菜皆宜。而鲜菱、芡实、茨菇、桃仁等时鲜果品,冰镇下酒,独酌品鲜,更是无不鲜美,引人馋涎,亦是难得佳味。

何健府上的宴席,便有冰镇的莲子羹、生片雪藕、芡实等夏令时鲜上桌待客,取的只是‘时鲜’二字而已,却又别开生面,与一般奢豪势家穷竭山海奇珍之味的宴席作派有些不同。

说话间,雷瑾下箸拈起一片片得极薄的冰糖雪藕,放入口中,凉生齿颊,十分爽快,一边咀嚼,一边静听何健侃侃论政,一一阐述他的时务策论。

“侯爷,自古以来,但凡我国家对疆土的统辖,一般无外乎驻军镇戍、军民屯垦、设官分职、邮驿通达、册封纳贡、编户齐民、纳粮完赋、课税工商、关税抽分、兵役佥发、徭役派征、官设学校、国家科举、通货可兑等等国策政事。

举凡边塞穷荒,蛮夷之族是否臣服归化,划入我国家版图,端看在该地施行何政。前述诸般国策政务,但有其中一二项通行其地,便已足证其地之民是乃我皇臣民,其地之归属亦不言而自明。

世易时移,如今国家行政治理之大要,则驻军一也,屯垦二也,户籍三也,赋税四也,邮驿五也。此等五事,最为重要。学生之见,五得其一,其地归属即明明可鉴,不容辩驳。”

听着何健说出这番话来,雷瑾默然思忖,倒也确实如此。

帝国版图人言人殊,历来莫衷一是,其实华夏版图变动不定,至故秦帝国才略具‘华夏中原’雏形,其后历代沿袭,疆界仍有变动,版图大小也无有定时。华夏中国自古以来有‘天下’,有‘夷夏’,有‘中原’,却几无‘疆界’和‘版图’,普天之下,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莫非王臣,何尝真有过什么边疆国界来自限手脚?域外之国,纳贡册封,是否属于版图之内,这又是见仁见智,好比是白马非马一类的问题,难说绝对。

譬如秦琼战关公,人皆知其谬,而或信口开河,以今日版图之广大,胡乱藐视昔时版图之较小,其言也陋,却有人不以为可笑,岂不荒谬?

正所谓昔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今人空悲古人恨,古人不知今人愁,虽说是一轮明月照古今,但一个时代自有一个时代的风liu,很难类比;以今人眼光去妄自揣测古人的规范,实在怪异。

何健所说,并不是要与人辩驳什么,只不过是借此一个由头,着手切入话题而已,意不在彼,而‘统辖’与‘治理’的微妙区分,雷瑾亦了然何健如此用词的微妙心思,当下亦不作声,只听何健往下说:

“五事之中,以邮驿之事最为常人所忽视,实则大谬不然。政令通达,军令无滞,通商无碍,文而化之,甚而编户齐民,征收田赋,课征工商矿税,在在仰赖邮驿之通达,此事之重要,尚在户籍、赋税两事之上。

试问,那等不通帝国邮驿之地,即或纳贡来朝,朝廷册封,究其实,则附庸、藩国也矣,盛则来依,衰则背弃,空耗我国民之赋税物产,于国于民,利少弊多,是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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