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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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4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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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磨着现在混沌不明地情势,冲和子仔细盘算着怎么与魔道宗门出面的人,交换彼此手里掌握的线报,哪些可以透露,哪些可以暗示,哪些可以误导,哪些必须紧守机密打死也不能外泄。 都在在需要他打好腹案,仔细拿捏其间分寸,才能有的放矢——虽然武当是名门正派不假,与魔道诸宗向来对立仇视也不假,但是这一切都不妨碍武当一派在必要的时候,选择与魔道宗门的线人互通有无沟通消息——无论是绝对机密。 还是小道消息,又或者道听途说,任何消息,过期自然作废,所以就该在它们还能发挥作用的时候,尽量卖出个好价钱,为己方赢取最大地利益,作最大限度的运用。

与敌对势力互通、互换某些消息,达成某种默契,看似荒谬。 却是实实在在、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事情。 以前有,现在有。 将来也必定还有——至少,掌控着大量线人的冲和子就不止一次的干过这样的事情,这一次仍然是在重复他以前多次做过的事情而已——他亲自出马,旨在尽量限制和缩小此等事情的知情范围;再则魔道宗门其心难测,武当方面经手承办之人,地位低了不行,艺业低了也不行,又还得经验老到且遇事能做得了主,他更不能弱了武当地名头,小心些,无大错。

悬崖绝壁,怪石突兀。

具体而微的假山,山势雄奇,谷幽洞深,水雾蒸腾,气象森森。

李逍一袭锦袍,独踞孤峰之上,炁转脉轮,沟通天地,牵引着天地元气灌洗淬炼浑身的气血经脉,温养着每一缕精粹的气机。

半路出家的李逍,由于修行了小雷音洞府最为诡异玄妙的法门——‘十日录’,以本身先天寿元命基为代价,冒万千之险,激发人体潜力,得以筑基功成,修为一日千里勇猛精进,在小雷音洞府一干实力强悍地同门中,一身武技修为也足以跻身于前列,此前更是远行往返于异域极北之国——阿罗斯,万里关山的历练,‘十日录’得以功行圆满,更使现在的李逍拥有了傲啸江湖的足够本钱和实力。

倏然,李逍睁开微微瞑合的双眼,向下望去。

这座假山,乃是时下最负盛名的园艺家张南阳精心布局,全部是采自浙江的武康黄石叠垒而成,重峦叠嶂,山势高拔。

从山顶孤峰望下去,下面是一池荷花水,对岸两层水阁,楼下仰山堂,楼上卷雨楼,可谓是山左萃秀,依山傍水。

曲槛回廊之间,一泓溪水穿花墙而去,不知尽头何处,李逍的长随家仆正脚步匆匆,穿过复廊,绕池而来。

李逍微微一笑,心知他等的人已经到了。

冲和子随着一个小厮进了园子。

眼前的园子,据武当派秘密眼线地说法,是对方通过牙行,在几天前才临时租下来地——园子本身是淮安府某大户人家所有,本住着一大家子的人,并未荒废,魔道中人居然在数天之间,让主人家‘自愿’搬到乡下田庄暂住,腾出了偌大地一座大宅院。 魔道宗门租下来这么一座大园子,这其中的因由就耐人寻味了——不过,这不关冲和子什么事,更不会深究其中是不是有强租霸占的情事。 如今这年头,还行什么侠。 仗什么义?行侠地,反被诬;仗义的,入了狱;官也昏,法也乱;这世道,深可叹;黑与白,不分明;好心未必得好报,到头来各人顾各人。 彼此都安逸舒坦了,只可惜见义勇为官司上身者。 便无端端多着许多烦劳,心焦神乱怎生是好?

园子里雕梁画栋,斗拱翘檐,气度不凡,必定是造园名家的手笔。

冲和子微微赞叹着。

下人打扮的小厮,表面看起来很单纯,举动也完全符合其小厮的身分。 但是冲和子阅历多年的毒辣眼力,还是察觉了小厮的底细——指掌之间并不明显地茧子,那是常年把握刀剑的手,而非奴仆之手;举手投足间含气敛劲,这是一个实力绝对不可小觑地年青人——当然小厮本身也没有刻意地掩藏自己身分,魔道宗门的人虽然行踪诡秘,习惯于隐踪匿迹,但也自有其骄人自傲之处。

在冲和子暗自揣测小厮师出何门的时候。 李逍已经回到了临时的书房——主人家的书房‘玉华堂’,等候着客人的到来——没有在花厅候客,只是因为书房这里更隐秘一些罢了,毕竟整座园子里,还有许多主人家留下执役的仆从小厮。

冲和子被小厮引进书房时,游目四顾地刹那。 连见多识广的他,也不由暗自赞叹一声,这一家想必在淮安府也是个人物,魔道真是懂得选地方,好享受啊。

书房宽敞明亮,一架黑漆描金柜式多宝格将书房分隔开来。

西墙放着紫檀木插肩画案,配铁力木四出头官帽椅,旁侧另有紫檀木裹腿罗锅枨书画案子,案旁置有紫檀藤面扶手椅。 另外一张紫檀条案贴墙放着,垒了各式法帖。

无论书案画案。 都搁着鸡翅木都承盘。 置放笔筒,又有数方砚台、笔架、笔筒、笔海等。 都插着搁着挂着大大小小的各式毛笔,如树林子一般,想来原本的主人家都是极为嗜好书画丹青之道了。

至于紫檀木躺椅、花梨木琴桌、红木书几、紫檀木南官帽椅等家什,也都用料考究,典雅华贵,不消细说。

离垒了很多法帖的紫檀条案不远,摆着一个紫檀木书架,层层叠叠堆满了书,旁边三角高几上还设着一个汝窑花樽,插着满满的几树花。

李逍、冲和子也不多话,两人现在都不是真面目,彼此都不认识,也就不需要那些客套的东西,彼此点头示意,验看了信物,也便在紫檀木书架前的官帽椅上坐下。

冲和子先拿出一叠毛边纸,这是抄录地武当方面近期线报的总汇。 李逍拿在手里略一翻看,也从袖筒里摸出一叠绵纸,递给冲和子——显然都在事先有所准备。

很快,纸上抄录的东西,两人都是一目十行,很快看完。

从各种途径得到消息,武当派、魔道诸宗各自已经到手的消息线报,因为各自习惯和视野的不同,都可能有所偏重,也都可能挂一漏万,然而当双方的消息拼合在了一起,能够互相比较地时候,尽管双方能拿出来交换的消息都是经过筛选和梳理过的线报,冲和子和李逍仍然窥视到了某些令人兴奋的东西——掌控线报的人,绝对需要比狗还要灵的惊人‘嗅觉’,以及天马行空般的惊人想象力,才能够从一点点迹象中追寻到根本,从纷繁芜杂的世象中剥离出真实,从表象中看到内幕。

“是这样的吗?”

冲和子有点狐疑,目光重新落在纸上,在脑海里翻江倒海地再过一遍——

一直以来,消息灵通的武当派就怀疑江南各地相继发生地劫掠大案与平虏侯有关联,甚至就是这位当朝侯爷幕后指使地,但问题是,做了如此多的‘案’,劫掠了数量巨大地秘藏金银,那么这些金银又是通过什么路径运回西北的呢?

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不解决,武当派要想痛痛快快地出口恶气,让雷瑾好看,这个目的只能是竹篮子打水,怎么都是妄想了。

在武当派所缺少的线报消息当中,正是因为缺少着几个关键环节。 因此没法串起整个事件,没法将前因后果的枝叶脉络梳理清楚。

现在,从这个魔道宗门地门徒弟子手里得到的几张薄薄绵纸上,却恰好补上了其中的一个关键环节。 正所谓,一通百通,冲和子立刻将此前许多难以推测的疑点串联起来,豁然开悟。

李逍默不作声地瞅着大皱眉头的冲和子——冲和子现在的相貌打扮。 使得李逍难以判断眼前这位普普通通的‘商人’,到底是武当山地哪一位高人。 同样的。 本就名声不显地李逍,也不是魔道宗门里的名人,任是冲和子翻来覆去,也猜估不出李逍到底是哪一位‘成名’的魔道高手改装易容。

“是的。 所有的消息串起来,只能有一种判断——”李逍沙哑着声音道。

“那即是说——”冲和子急急接口说道,“如果平虏侯的人,确实如我们原来所判断的那样。 劫掠了大量地金银,从现在我们交换的消息来看,西北根本就没有将那些金银运回去,甚至可以说,连一两银子都没有运回去。 这些金银,根本就没有离开江南。 ”

“对。 只有这一种可能。 ”李逍眼中闪过一缕狠厉的光芒,冲和子心中一动——难道这人与雷瑾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怨不成?

李逍的声音,不疾不徐。 带着森寒冷酷的气息,在书房中回响:“那些秘藏金银,肯定是暗中存入了五大钱庄的秘密银库。 西北只需要办好汇票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费时费力的将金银运回西北。 也只有五大钱庄,才有那么大地本事,在天下纷乱的年月。 一口吃下这么大笔的金银。 说不定,西北劫掠所得的金银,已经有一部分,从五大钱庄在西北的分号中提取了出去。 ”

“有道理。 这些金银,都不是正道上来的血腥银子,我们之前只考虑到西北该怎么将那些金银运回去,根本没有想到,西北打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劫得地金银运回西北。 更没有想到五大钱庄会与他们合谋。 ”

冲和子神色冷峻,这么一来,即使武当方面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也无法从截断西北的金银运道上下工夫了。

说不定。 在平虏侯还没有从西北动身时,五大钱庄已经将大笔金银从帝国各地抽调到了西北的分号中囤积。 只等西北方面在五大钱庄的江南各大分号中存入金银,开出如假包换的汇票,就可在西北兑现提取同等数额的金银。

帝国朝廷早就无力也无能去插手货币流通之事,此事积重难返,而平虏侯和五大钱庄正是利用帝国无力监管规制银两流通的漏洞,合谋起来,大肆劫掠,并将血腥的银子在不动声色之间,‘运’回了西北——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担心那些金银的去向会被官府追查,帝国朝廷地密探是查无可查,毕竟五大钱庄地帐目簿记,复杂枯燥,又岂是锦衣府、鹰扬卫、刺史部那些秘谍能够弄明白的东西?再加上有顾剑辰这样地封疆大吏遮掩庇护,而西北更是雷瑾说了算,整件事情真正是天衣无缝,就算世上聪明人能想到了这一步,又有谁敢这样做?又有谁有能力做到呢?

雷瑾以前在江南就得罪了不少的人,现在更是勒索、盗墓、抢劫地下钱庄、私铸团伙,摆出黑吃黑的血盆大口,肆无忌惮,也不怕人在背后捅刀子,还不就是仗着手下众多势力强悍嘛。

目前帝国的形势,是已乱,但还没有到大乱的境况,朝廷也好,官府也好,军队也好,商贾也好,仍然都在顽强地运转着。 如果不是这样的形势,象雷瑾、顾剑辰这样的封疆大吏,象五大钱庄这样财大气粗的商号,又怎么们能浑水摸鱼,乘乱而取?

李逍、冲和子相顾无言,捅破了那层让人怎么都看不清楚的窗户纸,其实事情很简单,然而谁又会想到西北幕府完全是在利用时间上先后的差别呢?果然是谋定而动,事无不成,很漂亮的完成了这一手‘收官’。

“西北幕府,绝对不仅仅是我们现在已经看到的这一招。 ”李逍幽冷说道,“江南向来是帝国的财赋之地。 虽然天灾人祸,空前破败,这所谓破船还有三斤钉,江南数百年地积累,平虏侯仅仅靠劫掠,所得金银再多,也不过是刮走一层皮而已。 ”

“他应该还有别的策划。 ”冲和子完全同意。

本来已经在生意场上。 将厚黑神功练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境界的海贵,在雷瑾说出刚才那一番话的时候。 还是胖躯一震,浑身上下散发出王八之气——成功的商人在面对赚大钱的机会时,都会流露出类似的强烈气势,对金钱地热衷和渴望,使得他们在那一刻,爆发出志在必得舍我其谁的强大气势,虽然未必能令天下苍生尽皆俯首折服。 倒也不差多少。

丁应吉地亲笔信函,再加上海贵又是丁应吉小舅子的身分,这就使得海贵在抵达淮安府的第二天,相当轻松地拜见了雷瑾。

雷瑾在王家宅第的西花厅会见海贵。

“呵呵,丁家大哥的信,本侯看过了。 嗯,既然丁家大哥说海兄弟可以信得过,那就一定是信得过了。 ”雷瑾根本没有费话。 直截了当对海贵说道,“西北幕府有一批戍边债券,已经在江南找好了几个可靠的大买家。 海兄弟想做的话,也可以参与。 ”

“戍边债券?这是?——莫不是和辽东军需金券差不多?也是用盐税作保吗?”海贵在临事镇静上,也还把持得不错,稍微失态之后。 马上恢复了他一脸招牌式地憨笑。

“呵呵,差不多——”雷瑾淡淡一笑,事实上这种戍边债券,已经由元亨利贞大银庄在江南的几家秘密分号牵头,与五大钱庄合作,秘密向江南富户出售,利率上不如高利贷,在高利贷盛行天下之际,确实需要找大买家包买包卖——这也是‘梁山决策’的核心内容之一,就现在的情形来说。 至少在雷家、顾家、司徒家、令狐家、孙家等沾亲带故的大家族小家族都卖得不错。 并不比辽东军需金券卖得差。

如果海贵愿意包买这种‘戍边债券’,雷瑾倒也不在乎多他一个买家。

海贵的消息也极为灵通。 雷瑾近来搞的那些‘名堂’,他当然收到些风声——自然,他也不好冒失开口,也就是非常快的看了雷瑾一眼——既然是到江南筹银子,怎么又唱了这一出血雨腥风地连台大戏呢?

对于商人,自然是什么都有得谈,只要你出得起那个价——海贵也因此,一下没想通其中的关节。

海贵的动作,落在雷瑾眼里,却也马上就明白海贵的疑惑是什么了。

“呵呵,形势不乱,不把人逼上梁山,谁来买咱们西北的债券?”雷瑾一笑,“这只是一笔生意。 对你们商人来说,任何人世间的变动纷乱,都意味着可能地大生意,而对本侯来说,变动纷乱本身,就是大生意!”

雷瑾话里的未尽之意,令得海贵心头一凛——

雷瑾这一类人,大概就是所谓的乱世枭雄了,他们不会在乎生命,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将杀戮和鲜血展现在天下人面前。 他们这些人,是要把整个天下撕成碎片,彻底颠覆的。

阴谋、反阴谋,背叛、反背叛,世事纷乱如麻,瞬息万变,局内人,局外人,其实都未必能看清天下形势,兜兜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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