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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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4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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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还有一种帐目簿记法,称为“四脚账”(也称“天地合”,近似于现代会计地“复式记账”),是将日常发生的所有帐目事项都要在账簿上记录两笔,即“来账”和“去账”,以全面反映同一帐目事项的来龙去脉。 这种记帐法在民间商家的收付记帐中也已经运用得相当普遍。

此外,还有一种在时下商贾中比较常用的“三脚账”序时账簿,它的格式分为两部分,即“上来下去”或“来高去矮”,以竖式方式进行登记,对非现金收付事项的收付都要记载,对现金收付事项则只记与对方债权债务的关系,不记现金的收付。

而在西北幕府治下,因为印书馆、通译馆一直在大量通译印行‘西洋百工术数’方面的书籍,算术馆、博物馆、文官学院、武官学院、天马园大学园、春秋学宫、论语学园等官办‘学府’和学校也以传授西洋历算和数学为要务,加上平虏侯收罗在幕府当中地那些西洋传教士地大肆鼓动。 从西洋传入的“威尼斯簿记法”(见注1),也很快被许多此前习惯于使用‘四脚帐’地西北商贾所了解,并迅速结合二者的优长加以改进,已经在日常记帐中较为普遍的运用起来。

“龙门帐”、“四脚帐”、‘三脚帐’,再加上西洋舶来的‘威尼斯复式簿记法’,既然在帝国商界各自都拥有数量庞大的偏爱者,那么在这个‘罢黜百家。 独尊一术’地紧要时刻,谁又愿意舍弃已经熟悉无比的记帐法。 轻易选择‘四柱清册’记帐法呢?这是需要付出相当代价地啊!

何况,“龙门帐”、“天地合”、“三脚帐”,乃至‘威尼斯复式簿记法’,虽然与“四柱清册”有许多共通近似之处,甚至是有着继承上的前后渊源关系,但是那些记帐法都有各自的优点,适合各商家在生意经营上的实际情况。 并不是官厅会计‘四柱清册’记帐法可以完全替代的,因此——都实在很难在这个分歧上退让妥协。

西北各大粮商,一个个面沉如水,对立争吵解决不了面临的分歧,他们只能绞尽脑汁,希望可以找出一个两全齐美皆大欢喜的办法。

当西北粮商们在秦王府地偏殿内争吵不休,为着选择什么样的帐目簿记方式而头痛的时候,雷瑾正在秦王府城的‘书房’内。 主持一个小小的新酒试饮酒会,这一次是雷氏大酒庄酿造窖藏五年以上的葡萄烧酒,西洋传教士称为‘白兰地’酒的第一次开窖试饮。

秦王府中原本就有好几处酒窖,雷瑾因利乘便鸠占鹊巢之后,吩咐下人对秦王府城原有的酒窖重新开凿整修,储藏各类美酒。 以之宴饮宾客。

有心人都知道,平虏侯不时会举办一些只有三五个人参加地小范围茶会或者酒会,虽然次数不多,每次能够有幸获邀参与其事的人也极其有限,不外乎是西北幕府的重要幕僚、文学侍从之类,再就是一些贤达名流,总而言之,能够获邀参加所谓‘自己人’茶会或酒会的人,身分地位都不简单,泛泛之辈自然是不可能得到这份‘殊荣’。 而无法接近西北核心权力圈的人也不会得到参与酒会的邀请。

平虏侯本人亲自主持地茶会、酒会。 虽然并未刻意守密,但也从不对外透露其中之详情。 而是顺水推舟的保持着某种‘神秘’的面纱,让人们自己信马由缰去想象,去猜测。

这事在起初被人‘泄露’出去,被外间得知其事的时候,还曾经引来各方关注的目光,只是一来二去的次数多了,也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所以,审理院都判官杨罗、堪舆署提领大使司马翰、监察院的八位‘大咨政’中的三位,来到秦王府城参加平虏侯主持的‘自己人’酒会,并没有人觉得奇怪,而且主君召见自己的幕僚也是很常见地事情,不是么?

事实是,书房中地气氛绝非悠然闲适,而是相当的沉穆肃然,只有接近核心权力圈地人才会明白,平虏侯的茶或者酒,哪里是那么好喝的?品了茶,喝了酒,那就得为侯爷排忧解难、献计献策,又或者实心实意的完成侯爷所交办的差事,总之肯定不会轻松就是了。

紫檀案几上摆着盛‘白兰地’葡萄酒的波斯银壶,剔红食盒里则是各色侯府秘制的糕饼点心,整个书房此时却没有内部酒会通常会有的那种闲暇气氛,毕竟新酒试饮只是一个理由和借口,绝不是雷瑾召集幕僚齐聚此地的目的。

虽然说,‘百鑫大当铺’插手西北的大宗粮食买卖,似乎是平虏侯自己的私事,只要其他粮商巨头没有异议,根本不需要幕僚们担心什么。

但是,粮食毕竟是兵民根本、军国要害;而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强大商业协会如果能够妥善运用,那将意味着先机、便利以及莫大的无冕权势;如果能够通过商业协会操纵商货的流通,与之相关的人们必将受其挟制、受其影响,这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而如果更进一步,商业协会操纵的还是粮食这种在乱世中近似于通货地货物。 其能够影响和挟制的将是军国大政,邦国存亡。

在这个意义上,任何与粮食相关的事情都不会是简单的私事,动辄牵涉到军国大势,不可不慎,不可不防——所以,‘自己人’酒会的在座者们。 对于粮商巨头们正在艰难进行当中的会商扯皮极为关注,几乎每一点进展。 每一点变化,都会有奴仆立刻禀报上来!

“杨先生,你怎么看?”雷瑾浅斟了一杯‘白兰地’,让酒液在水晶杯的内壁上一圈一圈地旋转,幽幽绵长的酒香扑鼻而来,那绝对是一种享受。

“侯爷,这个事不难解决。 ”杨罗显然心中早有定见。 明白雷瑾是在考虑如何解决粮商巨头们地分歧争拗,所以预先征询一下他的看法,因而从容不迫,侃侃而言,“我西北正好以此为契机,从上到下,统一官厅私人一应会计帐目的簿记格式,合四为一。 统而分用,使之合于西北法例,并与〈民法典〉、〈商事条例〉等律例法条互为表里即可。 臣下以为,〈会计条例〉及其相关施行细则,〈粮食仓储条例修订法条〉、〈常平仓章程修订法条〉、〈义仓章程修订法条〉等与粮食买卖、粮食仓储有关的律例法条,宜及早提请会商。 集议决策。 如今西北工商勃兴,修订此类法例,正当其时,宜早日定案,颁布施行。 ”

在座的司马翰听得此话,只是微笑不语,而监察院的三位‘咨政’却是暗自不以为然,眼色来回之间虽然迅速隐蔽,却也不曾瞒过在座的谁去,但他们三位亦未对此冒失多言。 毕竟儒家向有‘内圣外王’之说。 这三位虽然未必能将之贯彻始终,眼下倒也不肯在这等‘小’事上轻易置喙——那〈民法典〉之类。 可不就是杨罗一手操持其事,费时两年有余才刚刚编纂修订出来地么?这会,又在雷瑾面前提起〈民法典〉、〈商事条例〉、〈会计条例〉等等,实在大有邀功幸进之嫌,落在监察院三位素来以清流自诩的“大咨政”耳中,不屑一闻是肯定的,不以为然是绝对的,蔑视则是自然而然的。 那所谓的〈民法典〉不就是个大杂烩么?虽然名头相当响亮,堂而皇之冠以‘法典’二字,其实不就是泰西番邦的所谓〈民法大全〉之类,加上帝国律法中原本那些关于赋税抽分、田地房产、户婚继承、典当借贷、买卖契约、签押印契、仲裁诉讼的律条法例,还有东海南洋那些海匪海商所立地私法帮规也罗列编次,杂糅于一典,真以为那什么就是〈吕氏春秋〉,可以一字不易不成?

雷瑾倒是默然忖思片刻,微笑道:“杨先生此议甚好,就按你说的办。 粮商们吵吵嚷嚷,七嘴八舌,能成什么事?不就是想多赚点面子,少出点银子嘛,争来争去也翻不了天;不就是‘四柱结算’、‘龙门帐’、‘天地合’那些东西么?看来还是杨先生干脆利落,‘合四为一’,‘统而分用’,嗯,不错。 一事不烦二主,那就有劳杨先生再辛苦一下把这事办了。 本侯记得,杨先生原本就在马家商队中管过帐目,是吧?这样正好,内行人做内行事,本侯也放心。 这个事,要在今冬,最迟明春就处置妥当。 合四为一,大有可为嘛。 ”

杨罗也不理会他人心里是如何的观感,立即拱手为礼,应下此事。 他其实心里明白得很,那帮子粮商可能是对官方强制干预的可能有所忽视,或许是对他们自己的实力和游说太过于自信了。 其实,攸关粮食命脉,官方又岂肯在当下放任自流,完全不加规制?侯爷的心思,他大概也能揣摩一二分,那只是冷眼旁观,寻找最佳介入机会罢了——有意无意地让粮商们针锋相对地吵闹争持,也算是一种权术运用的外王之道。 在粮商们实在相持不下的时候,再由官府出面摆平此事,那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时机,轻易的从粮商手里拿过事情的主导权,费力既不多,而所获不少,又何乐而不为呢?只是,杨罗难免要成为唱黑脸的那一位,而被粮商们狠狠的“记”在心里了,呵呵。 身为臣僚,就要有为主君背黑锅担骂名的觉悟和心思啊。

“侯爷,会计帐目自然勿需多说。 ”监察院‘大咨政’之一地皇甫信,这位皇朝宗室旁支出身地西北大儒,“〈管子〉有云,‘明法审数’。 国政之要,其一即为‘比部’。 举凡诸司百僚俸料、公廨、赃赎、调敛、徒役课程、逋悬欠负(注:逋悬,拖欠地粮饷。 或欠缴的租税)、内外经费;仓库出纳、营造佣市、丁匠功(工)程、勋赏赐与、军资器仗、和籴屯收,皆宜周知而总勾之,其职掌则在‘比部’。

国朝虽废‘比部’之实而其职掌俱在,都察院、六科给事中分任其事,犹唐之‘比部’也。 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职责纠劾百官,辩明冤枉。 提督各道,巡视仓库,查算钱粮;六科给事中,稽查京师六部百司之事,审计钱谷帐簿则归户科。

我西北官吏薪俸禄廪、勋赏赐与、工程营建、军资器用一应开支;赋敛、赃赎、徒役等项收入;公库出纳,仓储粮谷财物地支纳给受、丰年议价和籴谷物的出入和储藏,此等稽查审计,勾覆帐目之事。 见在度支司审计科,亦即是‘比部’职掌大多隶属于度支,而且长史府其他衙署也自为审计,各立门户,如此事出多头,其中弊端甚多。 不胜枚举矣。 臣下恐官冗职滥、事权不一、经费不节等故宋弊端日渐滋生,今宜及早决策,不可迟延。

臣下愚见,一之以事权,当仿效本朝都察院、六科给事中之设,‘审计’之任,勾覆之职,宜合而不宜分,应尽归专署,不可隶属于度支司之下。 ”

这不是赤裸裸的要权么?仿效本朝都察院、六科给事中?一之以事权?嘿嘿……

雷瑾神色淡然。 不置可否;杨罗脸上露出一丝审慎之色;司马翰则是很少在这一类政事上表态。 保持着一贯地缄默;倒是三位‘大咨政’脸色各异——显然,对皇甫信会在这种私人酒会上说这番话。 另外两位‘大咨政’事先并不知情。 当然,皇甫信这番话,另外两位‘大咨政’也应是事先就有所了解的;清流大儒们议论时事,涉及到西北幕府中地人人事事,不也寻常么?

“侯爷,皇甫大咨政此言确有考虑必要。 ”杨罗的话,没有让雷瑾吃惊,倒让三位素来与他不怎么对头的‘大咨政’有些讶异了,这位审理院的都判官大人怎么会为他们说话呢?

“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如今我西北‘比部’未设,审计勾考之职任分散于各处,彼此侵夺,事权不一,政出多头,难免变动频仍、人浮于事之弊,长此以往,势必日趋混乱,重蹈故宋之覆辙。

审计勾稽,正如〈新唐书〉所云,‘明于勘复,稽失无隐,为勾检之最’,各地粮谷钱物的出纳帐簿;各处地方、诸军诸曹司的出纳帐簿;盐、铁、度支等官物支付凭证的审批注销、审核签发;各处仓、场、库务等帐簿凭证地催缴审核;诸军粮饷出纳的勾考稽核;以及诸般上计不实、隐瞒欺诈、通同作弊、假造帐册、遗失毁坏帐册印章皆在稽查核实之列。 大咨政之议,实乃徙薪曲突之论,防微杜渐之策,臣下敢请侯爷查纳之,尽早定案,俾以施行。

臣下以为,仿效本朝都察院、六科给事中设官分职虽无必要,但设置专署总理审计勾考等一应职掌,使其事权相称,不受税课提举司、度支司等官署的掣肘,应是当前要务之一,望侯爷早作决断。 此前刘长史、蒙长史等同僚请另置‘审计专署’,因故暂缓,如今既然皇甫大咨政重提旧事,臣下愚见,不妨再议。 ”

“议什么?这事就不用再议了。 ”雷瑾表情淡然,拍案而起。

雷瑾以手击案的响声,令得在座的其他几人,心中俱都是猛的一突:怎么?这事竟然让侯爷如此恼怒么?难道触动了侯爷的忌讳?难道是因为内记室?

内记室作为雷瑾纯粹的私人,职掌主要是协理机要、查察奸宄、纠劾幕僚官佐、督查军政公务等,类似于朝廷六科给事中、锦衣府等官署地混合,权力当然很大。 事实上有相当多审计勾考地职掌便掌握在内记室的手中,或者说,直接掌握在雷瑾的手中。 雷瑾拍案而起,在座的几位怎不悚然一惊?

“审计勾考,国之大政!然而此事最为繁缛琐碎,任事之人也最为招人忌恨,可谓任重而劳苦。 繁难而疲惫,辛苦而功微。 非至人而难以久于其任。 ”雷瑾一脸肃然说道,“自西北开幕建府以来,审计勾考、稽核查察之事本侯念念在兹,勿敢轻忽。 所以置官分署专责其事,实乃必由之事,不用再议。 ”

这话入耳,在座的几位大员便暗暗地舒了口气。 提在地心慢慢放到肚子里。

雷瑾来回踱了几步,重新坐回到太师椅上,对在座的几个幕僚说道,“兹事体大,本侯已经思虑再三,此等事仍不可操之过急。 ”

不仅是杨罗、司马翰两位了然新官署地设置意味着什么,就是监察院的‘大咨政’们也都明白雷瑾为什么说“不可操之过急”,原有利益格局地调整。 又有哪一次是简单或者容易的一回事?时机和方式不对,火候和分寸不对,好心都只会办坏事,这当然需要慎重其事。

雷瑾顿了顿,接着往下说道:

“本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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