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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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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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粉妆玉琢般的年轻人并不谙识武技,但那穿直裰的中年人可是非常的不简单,竟然是武技超凡,难测深浅的隐世高手,杨罗敏锐的感觉到,这中年人其周身数步之内,环绕着千丝万缕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机,每一缕气机都蕴藏着凌厉的煞意。

杨罗以前走南闯北,眼力何等犀利,瞬间已判断出这个中年人武技纯走阴柔狠毒一路,是个能杀人于无形的宗师级高手,不由又多打量几眼,自忖光是此人已非自己所能匹敌!

那年轻人虽然是此番约见杨罗之人,但这一位随从而来的隐世高手却是杨罗必须要谨慎应付的危险人物。

那年轻人见杨罗一直打量那人,便嫣然微笑,很随意地介绍道:“这是宫里的张凤张公公!”

声音清脆悦耳,恍若有磁性一般魅惑,乃是女声。

杨罗不以为怪,因为他早就知道约见自己的人,本就是女子之身——皇宫大内圣眷正隆的皇贵妃展妃!

果然是绝色尤物!连着男装时,也是如此婉媚,如果被京城那些喜好男风之辈偶遇窥见,怕是非举城轰动不可。

杨罗在脑海中转动着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侮慢倨傲的只作了一揖,不甚恭敬地说道:“草野之人杨某拜见皇贵妃娘娘凤驾千岁!”

一旁的张凤冷笑,喝道:“大胆!即知是皇贵妃凤驾在此,还不大礼参拜?”

展贵妃微微挥手,示意张凤稍安勿躁,轻轻说道:

“张公公,本宫既然易装微服,不在大内,这些个礼节也就不要讲究了。本宫倒是想听听,这所谓的草野之人,为何要煞费苦心,非要把本宫娘家兄弟们干的那些事传进宫里,非要让本宫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帝妃嫔私自出宫,罪名很大,难度极高,一般妃嫔根本是想都不敢想这事。

只有极得皇帝宠爱,又与宫内太监、女官们联成一体,权势极大的后宫宠妃,才有可能在太监、女官们的掩护下私自离宫外出,平时妃嫔只有两个途径离开大内:一是陪同皇帝出巡或者到京城郊外祭祀;一是到寺庙上香礼佛,这些也只有那些圣眷正隆的妃嫔才可能享受的一点点自由,舍此以外,绝无可能。

这展妃能在太监、侍卫的护卫下微服出宫,显示其在后宫的权势,已经凌迫于皇后之上,受宠至深,显然对皇帝的影响力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杨罗也知道,皇帝近年越来越沉迷于长生之术,经常和道士们混在一起,在宫外的丹房里炼丹,一连呆上三五天是常事,十天半月不出来也不稀奇,大概除了展妃和另外两个妃子享有伴驾炼丹的‘殊荣’之外,其她妃嫔们都完全被冷落下来,如果不是皇帝沉迷于炼丹,经常在丹房里不出来,这展妃也未必能有那么多时间,随心如愿的离开大内宫廷较长一段时间。

展贵妃一双秀目中射出凌厉的光芒,接着说道:“展家的国舅爷虽然跋扈了一点,但是又岂能影响到本宫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就算你把这国舅爷的把柄,交到他人手上,皇上怕也罪不到我的头上来吧?但是你把这些消息传进宫里来,本宫还是感激的。说吧,你的用意是什么?”

展妃娘家的几个兄弟因为展妃的受宠,都恩封了显爵,寄名于鹰扬卫,做了领干俸的指挥使,平时不免嚣张跋扈,横行不法,象什么鱼肉百姓,欺男霸女,强占田地的勾当没少干,甚至于侵夺了御用皇庄的大量田产。当然这些事儿,长年在深宫禁内的展妃是无从知晓的。

这些个罪名在展妃受宠时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花无百日红,如果一旦她恩宠衰败,其祸患不在小也,久在宫廷的展妃虽然不太关心国家大事,这其中利害如何不知道?更何况她至今还没有诞下皇子,又没有皇子做保障,她的地位总是不稳固的,一旦宠衰,必定岌岌可危。

因此她一知道了这个由杨罗蓄意透露,辗转传给她的消息,就马上想法子,命人去摆平她娘家兄弟们搞出来的纰漏,同时她也很好奇,这人为什么煞费苦心的把消息传进宫里?有能力把这些消息传进门禁森严的宫里,显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用意又何在呢?肯这样做,绝不会毫无目的!

她指示亲信太监,秘密约见这传信入宫的幕后主使。

杨罗原本只是下一步闲棋,并没有太多想法,但是想不到这展妃竟然出人意料的展示了她鲜为人知,颇有胆识的一面,使他观感大改,暗叹能够在宫廷中巧妙地攫取权势地位,博取皇帝欢心的女人,绝不仅仅是个花瓶那么简单,遂萌生了一些其他想法,打算更好的利用这尊贵的皇贵妃,达到刺探掌握宫廷动向的目的。

杨罗呵呵冷笑,回答道:“如果贵妃娘娘不知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又怎么会迂尊降贵的暗中约见我这等草野之人呢?贵妃娘娘现在还没有诞下皇子,地位怕是不那么稳固吧?而且皇帝现在服食的金丹、红丸,多是虎狼之药,戕伐身体甚巨,难道贵妃娘娘就一点都不担心自个的将来吗?”

展贵妃眼中异芒闪动,杨罗这句话恰好击中了她的要害,她现在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多么的虚幻啊!

而且皇帝的身体是一天天虚弱下去了,虽然在那些道士真人的金丹、红丸刺激下,外表看起来仍然是那么雄壮亢奋,但是她却知道,皇帝如果没有那些金丹、红丸,临幸爱妃都是力不从心了,想生下皇儿不过是自己虚妄的幻想吧。

沉默了半响,此前虑不及此的展贵妃,有些无力地问道:“如此,则如何是好?”

杨罗瞥了默不作声的张凤一眼,道:“需得内外皆有援应,可保贵妃娘娘无虞,地位稳如泰山!现在贵妃娘娘在宫里强援不少,宫外却是一个也无,非常危险啊!”

“难道要我接交外臣吗?后妃不得干政,这可是犯大忌的事情!”展贵妃的心神已经被她自己对自身命运的忧虑占据,完全忘记了自己原先的意图,甚至连‘我’也说了出口。

“帝国还有豪门大族,尤其是帝国四大家族,贵妃娘娘难道忘记了吗?”杨罗笑了笑,提醒道。

“哎呀,我怎么给忘了?”展贵妃失声说道,笑逐颜开,妩媚鲜润一如鲜花盛放,令人摇魂荡魄,杨罗慌忙移开自己的目光。

“最近就有一个好机会嘛!啊——谢谢杨先生提醒!对了,杨先生到底有什么要求?”展贵妃这才省悟,自己都快把约见这杨先生的用意给忘了,眼前之人的背景绝不简单。

“杨某别无所求,但求能够在宫廷采办的物品中占少许份额足矣!”杨罗知道,如果说毫无所求,这贵妃娘娘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杨先生是商贾?嗯—?”展妃话里的弦外之音,明显是不很相信杨罗只是个商人,商人都是和气生财的,哪有象杨罗这样侮慢无礼的商人。

杨罗灵机一动,收起了先前的倨傲无礼,言辞突然变得谦卑起来:

“不瞒贵妃娘娘,草民平常做些珠宝生意,同时也兼做丝绸、茶叶生意。草民此番还准备了一点小礼物,准备敬献给贵妃娘娘。”

他已经临时决定再给自己做一个商人的掩护身份,当然他那个锦衣千户的身份,他是绝不会向眼前这两个人透露一点点的了。

杨罗象变戏法一样,从宽大的袍子里取出一个包袱,打开看时,只见里面是一副金累丝攒珠项圈,那珍珠粒粒皆是径寸之珠,乃无价之宝;又有一盘佛珠,俱是由产自辽东极北之地的上品东珠穿掇,珠光圆润,价值亦是巨万。

展贵妃虽然见过的内廷奇珍不知凡几,但仍然不免被杨罗拿出来的两件珍宝深深吸引,连那太监张凤也大感意外,暗道:这人竟然把宝物随便就揣在身上,真是想不到啊。

展贵妃意味深长地笑道:“你生意能做进大内禁宫,能力很不小啊,和哪个家族的关系深厚啊?——哦,顾家和司徒家,还有雷家!啊,杨先生的生意,真是不简单也!也罢了,本宫就收了你这两件礼物,绝不让你吃亏就是!宫里采办时自然会照顾到你。张公公,你说是不是?”

“是!娘娘千岁说的没错!”张凤忙回答道。

“起驾!回宫罢!”

杨罗前倨而后恭,此时连忙恭谨说道:

“草民恭送娘娘凤驾回宫!”

等到这幢院落的护驾高手和随行人员全部走得干干净净之后,杨罗再打量了一下这幢被展妃的人临时借用的宅院,记牢了主人的名字,这人和展妃的关系,也许会有用得着的那么一天。

微微一笑;杨罗转身走出庭院;消失在肆虐的风沙中!

第二章 只身入京

入夏不久,陕西北部,有王嘉胤、王左挂、飞山虎、大红狼等纠合流民,相继揭竿而起,聚众造反;

延安府一带,有紫金梁、闯塌天、射塌天、李老柴、扫地王、红军友、独行狼等农民军先后蜂起,攻占堡寨,颇具声势,这已经和一般意义上,吃大户,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单独事件大大不同了。

但是,此时西北三边居中协调总揽军务的陇右总督乔行简却奉诏离任,返京述职,西北的帝国军队群龙无首,又走回自行其事,各不相援的老路,统兵将官全无斗志,一心只图自保观望。

对于关中的雷氏族裔来说,在河西幕府的多番劝说下,已经开始陆续将粮食和金银细软房产田契等浮财转移到河西一带,一部分女眷也开始送往河西,以暂时避乱。

这只是出于以防万一的心态,没有人能预料未来的情势将如何发展。

事实上在进入初夏之前,西北地面因为钦差府上供金珠大劫案,致使陕西地方上的文武官吏有大半去职,皇帝又懒得让吏部委派官员补上这些官位空缺,反正钱粮征收有钦差府办事太监督办,在皇帝心目中这些个官员可有可无,因此吏部的奏请,皇帝未予批准,致使整个陕西省地面,上自巡抚、布政司、按察司、都司,下自知县,十缺七八,政事瘫痪;

军将官校因为大劫案被牵连撤免的也有一些,不过有提督三边四镇军务的陇右总督乔行简曲意周全,加之军官的任免不经吏部,而归于兵部(军兵佥发营操、军械甲仗马匹粮秣的配备等则归天下军马都督府管辖),因此军将官校是由兵部拟订上奏了补选委任的军将名单,内阁阁臣会同秉笔大太监张保会商审定之后,奏覆请旨。

皇帝虽然翼求长生,耽于炼丹,但在权力上一点也不糊涂,倒还保持清醒,对权力抓得很牢,虽然懒怠于上朝听政,但仍然不时过问朝廷政务,批答奏章,决定国家重大事项;或者通过司礼监传达圣旨,命内阁执行。即使他置身丹房,大臣们无法面奏,但奏章却要一件也不许少地送到丹房之中,至于皇帝是否批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吏部的奏请,皇帝虽然不曾允准,兵部的奏请却是批复照准,西北边防军将基本还算稳定;

但不久,皇帝召还乔行简,又谕令乔行简精选三边四镇的边军锐卒番上宿卫,乔行简先乘驿传回京,精选的边军精锐随后由各带兵官陆续统带到京。

陇右总督之职在乔行简离任之后,再次呈现空缺之状,无人接任,加之边军锐卒又调走近八万人番上宿卫,陕西地面三边四镇的边军精锐顿时去了大半,余者多是缺乏操练的老弱疲懒之兵,精壮能战的兵马,除两大行营合共不足五万的精骑之外,所剩无几。

整个陕西因此居然出现了一般人难以察觉的军政两方面的权力空白——

地方政务由于各级官员的大量空缺而瘫痪,尤其以关中地区为甚;

而边防军务则由于甘肃、宁夏、延绥、固原四军镇的精锐士卒,被不同程度的抽调到北直隶,加上原来被抽调去北直隶番上宿卫的边军士卒,由于粮饷拖欠,行粮不足等原因致行期拖延,仍然还在陆续返回途中,尚未归还到各军镇戍所的建制中,陕西地面的帝国军队,实际上的作战能力下降到了最低谷。

此消而彼长,帝国官府管制力量空前衰落之时,陕西北部的流民乱事却在不经意间一点点壮大,蓬勃发展起来,许多地方豪强都自行拉起了自己的民团乡勇以图自保,乱世之象重新萌发!

而此时,黄绫加身的雷瑾已经快要抵达京师。

帝国京师,乃天下中枢,北倚山险,南控江淮,右拥太行,左挹沧海,既得地利之便,加之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又有京军、边军重兵戍守,可谓固若金汤!

蒙古鞑靼多次侵略,吉囊汗的鄂尔多斯万户(汉译或译称阿尔秃斯)、俺答汗的土默特万户,小王子的土蛮部(即蒙古左翼察哈尔万户)、辽东的女直诸部虽然屡有入掠,叩关来袭,但帝国京师凭借坚固无比的城防,令得塞外游骑虽有数十万众,数百年来也只能望城兴叹,而无可奈何,每每饱掠京畿远郊一番,就撤兵北走。

锦衣府督主陈准挥动手中的精致马鞭,轻抽了一下跨下坐骑,他这马鞭是用细皮条巧妙编成,雕花的象牙柄非常精美,还带着白马鬃做的缨子,价值不菲。

瞥了并鞯而行的雷瑾一眼,陈准呵呵笑着,举鞭遥指巍峨耸立的城池,向雷瑾卖弄着他的学识。

象陈准这样的太监,其实即使他学识再精深,武技再强,权柄再大,也仍然会被上层社会的士人看不起,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鄙视。

类似陈准这样掌握着大权的办事太监,皇帝自然当他们是奴才,而皇帝以下,即便位至公侯的勋爵,位列三公的高官,多半都是出于害怕和畏惧,当面恭谨地称他们为‘公公’或者‘督主爷’之类;不怕死的则当面骂他们为阉竖、阉狗、阉奴、阉宦,没有一句是好听的。不管其他人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痛恨,何尝有人会把他们当作一个普通正常人对待?

只有雷瑾似乎全然不当回事,这一路上,居然称陈准为仁兄或者兄台,‘受宠若惊’的陈准不免更加看重和雷瑾的关系。

雷瑾可是货真价实的功封子爵爷,又是出身雷门世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尊称他一声‘兄台’,简直快让他找不到北了,陈准因而也就越发对雷瑾亲善!

其实即便是太监也渴望得到别人的尊重,在求而不得时,变态也就可以想象了!一旦掌握了权柄,其畸形的残虐报复心态,对他人而言是非常可怕的!被迫害的奴隶一旦有机会作了主人,有时比原来的主人还要残忍刻毒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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