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待天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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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待天倾-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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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足支撑地面,全身成了个拱形,右手向腰间摸了一摸,取下个大葫芦来,拔去塞子,往口中便倒。不想葫芦嘴对得不正,酒水流出,溅得满脸都是,却一口也没喝到。

众人见他张口扬脖,舌头伸出老长,均想:“这人看着像个醉汉,但既然敢来嵩山胡闹,也不会是等闲之辈,倒不可低估了他。”

凌入精站在一旁,这时方看清此人面目,只见他一头乱发虽已斑白,脸上却红扑扑闪着光亮,一双小眼睛半睁半闭,好似陶醉在酒国仙乡,鼻子较常人大了一倍不止,鼻尖好似着了颜彩,活像个小丑模样,心中暗想:“这人装傻充楞,我适才已然着道儿,若再与他争斗,他不知又要使出什么腌肫赞手段?我今日已在各派面前出丑,不能再与这厮纠缠,给众人留下笑柄。”想罢向地上那红脸老者瞪了一眼,悄然移步,走回桐城派人群当中。众弟子见掌门人悻悻而回,嘴上不敢言语,心中却觉窝囊。凌入精为掩窘态,又取出扇子扇了起来,扇不几下,自己也觉没趣,擎扇在手,一时说不出的尴尬。

那红脸老者喝了几大口酒后,将葫芦又掖在腰间,两手胡乱抹了抹嘴,醉眼迷离地道:“桐城派那个小王八羔子在哪呢?他刚才踢了我老人家一脚,差一点把我踢出屎来。现在我老人家又有了点力气,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一语未了,便听不远处有人接话道:“这位老爷子,你老这一脚算是白挨了,桐城派凌掌门早躲到他徒弟身后去了。你老便是用八头老牛拽他,他也不会出来。”众人听了,轰地大笑起来。

那红脸老者打个饱嗝,又用手搓了搓光着的脚掌,醉醺醺地道:“这小子倒还知趣,一看不是我老人家的对手,便赶紧躲了起来。像他这种活法,在江湖上确能多活几年。”又似想起了什么,咕噜从地上坐起,向四下人群问道:“这小子躲在他弟子身后,这些弟子当中,可有女弟子么?”只听不远处那人又道:“他那些弟子虽都穿着男装,可离他最近的几名弟子,个个臀满胸高,怎么看都像是娘们儿。”

众人明知此人是在胡说八道,但听他说得活灵活现,仿佛真的一般,仍不由向凌入精身边几名弟子望来。那几名弟子俱是龙精虎猛的汉子,哪有半点妇人之态?眼见众人目光都在自己前胸、后臀扫来扫去,直气得眉锋倒竖,眼睛瞪得似铜铃大小。

那红脸老者向周遭胡乱扫了一眼,连凌入精站在何处也没瞅见,却大笑着仰倒在地,手舞足蹈道:“不错,不错!他身边几人果是小娘们乔装改扮。你看人人丰臀巨乳,腰细腿圆,一定妙不可言,妙不可言!要是换做我老人家,可不甘心躲在这几个美人身后,反正都是丢脸,不如一头钻入她几个怀中,乘机揩些油水。”说罢哈哈大笑,十根指头在空中摸来摸去,模仿登徒子好色之态。

众人初见此人戏弄凌入精,尚觉得开心可笑,这时见他忘乎所以,做得十分过火,心中都起疑团:“这人行事毫无顾忌,绝非借酒逞风,图个痛快。他话里话外,浑没将几大派人物放在眼中,莫非有人在背后为他撑腰,故意让他跳将出来,羞辱几派?”想到此节,心头都似压了一块巨石。慕若禅与徐不清面上布满阴云,相互看了一眼,几乎同时叹了口气。

岳中祥、顾成竹、赵崇等人站在这红脸老者近旁,唯恐惹祸上身,暗中示意门下弟子,纷纷向后退开。凌入精当众受此大辱,反而压住了火气,寻思:“这厮表面上是在羞辱我派,其实锋芒所指,并非只我一家。我今日不能忍耻,必然招祸,且容他狂吠一时,说不得别派有人看不了他这份张狂,会挺身出来,替我出手。”

忽听一人高声喝道:“兀那老儿!你身为丈夫,却躺在地上做此丑态,难道不知羞耻么!”这一声异常宏亮,犹如平地雷响。众人听了,齐在心中叫好。华山、崆峒、点苍几派人物更是如饮甘泉,胸襟大畅。

凌入精暗暗欢喜,知有人气忿不过,要出来抱打不平,忙顺声音望去,只见南面人群中大步走出一人,怒气冲冲,直向那红脸老者走来。与此同时,只听这人背后有人喊道:“师弟不要多事!”凌入精虽不认识走来这人,但见他背后喊话之人正是峨嵋派冲霄道长,立时了然:“原来此人是峨嵋派的人物。”他平素与峨嵋派极少来往,对冲霄更无好感,谁料此次蒙羞,峨嵋弟子却不计利害,仗义而出。他虽是奸滑之人,也不由生出几分感激之情,暗想:“峨嵋派行此义举,大是难得。待此事过后,我倒要与此人好生交往。”眼见走来这人剑眉朗目,十分英俊魁梧,心下更生好感。

那红脸老者正躺在地上恣性胡闹,忽听有人高声喝斥,笑容登时僵在脸上,故意不向来人看去,却向别处望了望道:“哪来的叫驴?动静可真不小!这样的畜生,一天得吃多少草料?”众人虽听他说得热闹,却谁也不笑,都目不转睛地瞅着来人。只有东面那红衣人和身后几十名黑衣人勉强笑了几声,算是为那红脸老者捧场。

周四站在人群当中,轻声叹道:“还算是他,还算是他!此人大有血性,着实可交,只可惜与燕雀为伍,埋没了有为之身。”盖天行从旁问道:“走出这人,教主认得?”周四点头道:“此人乃是峨嵋派的壮士,姓陈名先楚。日后你等与他见面,须以良友视之。”几人见教主对此人这般看重,不觉纳闷。叶凌烟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这小子当年在昆明败在教主手上,武功么……虽然比属下高些,可比起老木、老盖,那便差得远了。教主何必将他放在心上?”周四摇头道:“武功高低,决于机缘悟性;忠义之质,却是与生俱来。此人为义所驱,不畏凶险,常人万难做到。我今观此仗义之举,方信他所说同生共死之言,并非欺人之谈。”

几人不知他曾在临汾与陈先楚相遇过一次,听后都疑惑不解。周四笑了一笑,也不多说,拍了拍应无变的脑袋,示意他不要在胯下乱动。应无变缩在教主胯下,反似得了多少宠爱一般,悄声道:“教主,属下也愿与您老人家同生共死。这句话您老人家可得相信。”旁边几人见他献媚于胯下,都含笑摇头。

陈先楚大步走到那红脸老者身边,忽然扭头向东,瞪视那红衣人道:“足下包藏祸心,有目共睹。今日各派都在,足下若有雄心,便将我峨嵋、桐城几派都灭在嵩山!何须派这种醉汉出来,污我正派名声?”此言一出,满场死寂,各派人物无不心惊。凌入精更吓得面色惨白,发立身僵。冲霄在远处顿足道:“先楚休得胡言,快些回来!”跑出人群,欲将陈先楚拽回。

陈先楚冷笑一声,望向四周道:“各派明知大祸将临,仍不思齐心合力,共抗强敌,难道等着他人骑在我等头上,作威作福么?丐帮梁帮主、华山派慕掌门、崆峒派徐掌门、青城派吕道长、衡山派冯师兄,你们可听到我说的话么?”冲霄听他愈说愈是激动,急得连连跺脚,岔了声地喊道:“先楚,你……你真要给本门招祸么!”

陈先楚转过头来,望向冲霄道:“师兄只求自保,其实都是妄想。江湖上有人张牙舞爪,野心比天还大,你我躲又能躲到哪去?今日大伙围攻少林,无异于自毁长城。各派掌门若听我言,便请速离少林。如有人血性尚在,陈某愿舍了性命,跟随他与此辈周旋。”说着手指那红衣人,露出决死之意。冲霄见他直指其人,直吓得面如土色,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竟不敢再向陈先楚靠近。

那红衣人背手而立,始终不向陈先楚看上一眼,悠然望天,好似在听一件极可笑的事情。他身后几十名黑衣人却目射残光,如同几十只凶猛的野兽,只待那红衣人一声令下,便要齐扑上前,将陈先楚咬成碎片。

众人见陈先楚横眉冷对,凛然不惧,心下无不钦佩。少林僧多半不认得此人,但听他一番言词,大有维护少林之意,均生感念:“各派人物若皆如此人,我少林哪有今日之危?”有两名僧人被陈先楚言词感动,大步出队,便要与他站在一处。天心见状,忙将二人喝住。二僧不情愿地走回,面上皆有怨色。天心假作不见,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眉头又皱了起来。

忽听那红脸老者躺在地上道:“你这小子凭什么爬了出来,硬充好汉?难道仗着你师父渺道人那几套稀松平常的剑法?来,来,来,你把你背上那口破剑拔出来,咱爷俩比划比划。”说罢撑地欲起,不期手臂软绵无力,身子刚离地面,又斜斜跌倒,右腿微曲,压在左腿之上,左脚单脚撑地,头却枕在左臂。

陈先楚听他污蔑先师,心头火起,反手拔剑,同时飞起一脚,向那红脸老者胯上踢去。那红脸老者见他踢来,也不躲闪,左脚微一用力,身子已撑离地面。陈先楚这一脚正踢在他胯上,不知为何,力道却被他一撑之势卸去。那红脸老者咕噜一下,就势向陈先楚腿上滚来。陈先楚脚上蹬弹的巧劲虽失,尚余下向上勾提的直力,这一来反变成他以一腿之力,将那红脸老者身躯挑起。

众人见那红脸老者歪歪斜斜地站起,正自纳闷,不料那红脸老者尚未站直,又懒洋洋地向陈先楚怀中靠去。陈先楚右手已拔出长剑,怎奈对方腰胯极是灵活,刚一起身,便撞入自己怀中。他一足飞起,下盘本就不固,那红脸老者一经入怀,更似一条软软沉沉、装满沙土的麻袋,压得他身倾体斜,手臂不灵。他长剑挥刺不得,只恐对方肩贴肘靠,暗中发力,忙气运胸腹,向后飞去。那红脸老者早料到他要后跃,腰腿猛一用力,随着他向后跌扑。陈先楚倒飞而出,与那红脸老者几乎叠在一起。他身体被对方连靠带撞,重心已失,落地后仰面跌倒,那红脸老者顺势压了下来。

陈先楚见他压来之际,双肘藏于肋下,肘尖忽隐忽现,均指向自家前胸要害,知他这一式肩扣背挺,周身蓄满暗劲,一旦作于己身,五脏六腑皆要受到重创,急忙向旁滚出,长剑上挑,连刺五剑。他剑法居峨嵋派之冠,确是非同小可,虽在慌乱之时,每一剑仍是法度严整,去意飘忽。五剑分袭五处,那红脸老者肩、肘、腰、胯顿时罩在他剑光之下。众人见他后跃倒地,都疑他言大实夸,忽见他连环刺出五剑,剑剑神妙无方,如虚似幻,不禁暗暗称奇。

那红脸老者往后仰倒,形醉意醒,身子向旁颠斜,躲闪来剑。陈先楚出手几剑,皆被他跌跌撞撞地闪开,一时也乱了方寸。待要撤剑换式,那红脸老者突然直挺挺倒了下来,好似石碑坠地,正压在他长剑之上。陈先楚一惊,急忙用力抽剑,不意那红脸老者体重身实,死死压住剑身,不容他将长剑抽出。陈先楚大急,右腕一抖,一股大力传上剑身,那口剑虽压在对方身下,受他内劲震荡,仍发出嗡鸣之声。他内力大是不弱,只想一震之下,对方定然如遭电击,向上蹿腾,谁料运劲过后,那红脸老者浑如不觉,反平展身躯,压得更实。陈先楚一试不成,正要再摧大力,那红脸老者却惊呼一声,一下子弹起老高,落地时大呼小叫,两手在后腰上摸找,似丢了心爱之物。

陈先楚跃起身来,横剑当胸,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招。那红脸老者在腰间摸了两把,不见了喝酒用的葫芦,急忙蹲下身去,在地上搜找。待见那葫芦碎成几块,散落在地,心疼得哎哟一声,险些坐在地上。原来陈先楚运劲震剑之时,虽未曾伤他分毫,却将他腰间的葫芦震碎。这葫芦他一直视若珍宝,朝夕不离,转眼间变成碎片,他自然十分心疼。

冲霄见二人动手几招,陈先楚始终处在下风,而那红脸老者明显未施全力,料这般再斗下去,师弟必然吃亏,忙叫道:“先楚,你二人胜负未分,何不就此罢手,交个朋友!”他知这位师弟性情孤傲,愈是碰上强敌,愈不肯善罢甘休,故此以言宽解,盼其速回。

陈先楚虽明师兄之意,却不退避,坦然笑道:“此人武功高我甚多。陈某明知不是他对手,却要与他痛痛快快地斗上一场。”众人见他自承不敌,斗志仍不稍减,都被他豪情所感,心想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褒人贬己,实属难能,这份磊落胸襟,常人万难企及。

那红脸老者蹲在地上,正哭丧着脸捡拾碎片,听陈先楚说出这话,突然蹦了起来,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渺老道教出的这帮狗屁徒弟,一个个动真格的不行,只会拿着破剑毁老子的宝贝葫芦。今天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配和我痛痛快快地斗上一场?”将手中碎片扔在地上,趔趔趄趄地向陈先楚走来。

陈先楚见他一步三晃,腰似柳摆,两脚落地时颠三倒四,不可捉摸,心道:“此人看似酒醉,实则上体摇荡,下体却虚中有稳,诡异难测。他武功较我为高,再动手时,我须盯住他腰腿变化,运剑攻其下盘。”主意一定,双目自然而然地盯在对方两腿上,长剑虚指向下,伺机出招。

那红脸老者晃晃悠悠地走到陈先楚面前,醉眼朦胧地看了看他手中长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晃着脑袋道:“你用剑指着老子两腿,便以为老子不能将你如何么?实话告诉你,老子这套拳法伸可成曲住亦能行,屈如伏虎展似腾龙,无形无迹,而又随势潜踪。其中有摔剪、跌脊、抢背、靠肘诸法,哪一样都能要了你的小命。你要不信,老子便做给你看。”右脚突然抬起,蹬向陈先楚小腹。陈先楚于他说话之际,一直全神戒备,防他偷袭,不料那红脸老者出脚极快,不容他长剑刺出,脚掌已抵在他小腹。陈先楚全身一麻,长剑递出一半,不敢再向前送,深怕对方脚上发力,震碎自家脏腑。

那红脸老者偷袭成功,忽缩回脚来,说道:“你是后辈,老子这么赢你也不光彩。不如你用剑抵在我身上,那样斗起来还有些乐趣。”说着踏上半步,不待陈先楚撤剑,胸口果然抵在剑尖之上。众人见他如此托大,又惊又疑。陈先楚恨其挟技自炫,肩臂一抖,长剑疾刺向前。

那红脸老者见他肩头微动,便即向后跃开,哈哈大笑道:“峨嵋派老老少少,都是这般无耻!见了便宜,便不顾脸面么?”原来他武功虽较陈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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