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待天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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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待天倾-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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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不止。

易朝源全身酥软,早已昏厥,任那长须男子如何喊喝,哪还听得入耳?慕若禅见弟子命操人手,不得不出面来救。刚走出人群,那长须男子突然大喝一声,将易朝源掷了过来。这一掷力道大得惊人,恍如信手抛出一块卵石,去势劲疾无比。

慕若禅大吃一惊,想要出手硬接,只怕抵挡不住,当众出丑,待要退避,弟子飞入人群,又势必头破血流,丢了性命。微一迟疑,易朝源已然飞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将他衣袍吹得向后飘摆,胸口一阵憋闷。慕若禅无暇躲避,只得双臂圆撑,挡在胸前,左腿曲膝后撤,以卸来力。哪知双手刚触到易朝源身上,猛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撞击过来,脚下顿时失了根基,身不由己地向后滑去。众人见他倏然后滑,毫无阻遏之能,俱是一惊:“慕若禅为一派之长,怎会如此不济?难道那长须男子生具神力,人不能抗?”顷刻之间,慕若禅已滑出三丈之遥,堪堪撞入人群。

忽见一人飞身跃出,出掌抵在慕若禅背上。慕若禅得此人之力,正要拿桩站定,不想来人一臂撑之,收效甚微,大力袭上其身,三人竟一同向后滑来,直滑出一丈多远,才摇摇晃晃地立住身形。慕若禅面色惨白,连连喘息,眼见相助之人正是崆峒派掌门徐不清,心中一阵发热。

徐不清明为救人,实则随着出丑,直羞得满面通红,垂首无言。二人均是一派掌门,合力一处,仍不能与他人一掷之力相抗,大庭广众之下,除了尴尬之外,确是无话可说。

众人观此一幕,内心皆疑:“慕若禅出手救人,反被人救,明摆着技艺平常。他怀中那名弟子武功再高,也高不过乃师,为何撞在那矮壮男子身上,却生出骇人威力?难道他适才飞入人群时,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想到此节,都向周四适才立身之处望来。周四等人早已离开原地,此时站立的是几名中年男子。这几人心思不慢,也猜出其中大有蹊跷,见众人都向这面张望,忙不迭地摆手道:“不……不是我们,那……华山弟子是……是被另一人掷回的。”四处寻找,却不见了周四影踪。

那长须男子见几人神色慌张,大起疑心,上前揪住一人道:“你说什么?”那人武功原本不弱,被他揪在手中,却全身发麻,动弹不得。那长须男子试出他武功深浅,冷笑松手,突然暴伸双臂,又将旁边二人揪住。这二人武功俱高,并不慌乱,起足来踢,欲图脱身。

那长须男子不闪不避,忽将二人高高举起。他身高臂长,远逾常人,那二人四足蹬踢,竟尔难及其身,腿法固然精妙,但招招落空,不免滑稽可笑。那长须男子见二人武功逊己甚多,绝难私下捣鬼,伤害自家兄弟,将二人顿在地上,大步走回。他出手制住三人,如同儿戏一般。众人见了,不由倒吸冷气。

那长须男子回到场中,疑恼不定,俯身问那矮壮男子道:“五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矮壮男子吐血逾升,已不能讲话,听他问话,目中淌下几行热泪,嗬嗬地叫了两声,忽向那瘦小僧人望去。那长须男子恍然大悟,起身瞪视那瘦小僧人道:“原来是你这妖僧做怪,害了我家五弟!”一语未了,长须无风自起,一股煞气弥漫周身。

众人见他二目圆睁,满脸的厉色,也都省悟:“不错,华山弟子能有何本领?那矮壮男子被害至此,必是这瘦小僧人暗中施为。”众人本疑心人群中有人借华山弟子之身,暗伤那矮壮男子,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撞之力,何以将人残害至此,听那长须男子厉声质问,都豁然开朗,认定那瘦小僧人是此中罪魁。那矮壮男子见兄长剑拔弩张,即刻便要出手,心中一阵高兴。他身受极苦,却不知此事根由,只当体内如割如裂的痛楚,全是那瘦小僧人与己争斗时施暗劲所致。此刻兄长要为他报仇,他自然十分欢喜,不想心波涌荡,气血随翻,哇地一声,又喷出一大口血来。

那长须男子再难抑胸中怒火,欺身上前,挥拳击向那瘦小僧人面门。一拳击出,拳风席卷八面,连站在数丈之外的人也觉劲气袭面,隐如刀割。那瘦小僧人不及开口,来拳已到,心中一阵烦乱。他双腕被铁链所束,本就不便,那长须男子壮猛之极的一拳,偏又取法老成,寄意遥深。他一瞥之间,已看出对手大是劲敌,远非那矮壮男子可比,便不敢向旁闪避,被其占先,当下斜身沉臂,压住来拳,真气充达上体,凝神防变。二人手臂相碰,都觉对方体内似蓄满了汩汩流动的水银,轻荡荡而又沉甸甸,忽隐忽现,极为难测,不由得各吃一惊。

那长须男子拳势受阻,只恐真气不续,为人所乘,连忙抖臂撤身。这一抖劲气飞漫,不但自家袍袖片片碎裂,连那瘦小僧人的僧袍也破了几道口子。布片飞上空中,好似几十只款款舞动的蝴蝶,煞是好看。众人见此情景,连连吐舌,心想这般斗法着实险恶,他二人内力之深,满场鲜有人及,刚一动手,便如此骇人心胆,一会儿斗在酣处,更不知要有何等惊心动魄的场面。

那长须男子抽身而退,心下暗惊:“这僧人内力好深,竟似在我之上。看来五弟受伤,必是此人所为。”他适才运劲抖臂,本想将对方袍服震碎,以求先声夺人。岂料发力之时,对方臂上忽生出一股柔和的力量,罩护如墙,自家用尽全力,只能将他僧袍震破,再要深透,已然不能,劲力一撞而回,反将自己衣袖震碎。旁人不知,还以为他有意显示功力,方震碎自家衣袖。

那瘦小僧人小胜半招,不喜反忧:“此人功力之强,生平罕见,而拳法深稳老练,造诣更是不凡。他一击不成,随后必以凌厉杀招来攻。我欲胜之,实费心力,稍有不慎,便要失手伤人,岂不自增罪业?”眼见那长须男子又要出手,忙道:“施主且慢动手,贫僧还有话讲。”那长须男子怒声道:“你伤我手足,还想抵赖么!”那瘦小僧人合十道:“施主认定此事乃贫僧所为,贫僧也不自辩,但令弟伤已至此,我二人斗狠争强,又有何用?贫僧浅陋无学,于通经护脉之法尚有些心得。现不如将令弟抬入敝寺,贫僧愿倾尽全力,为之疗解创痍。”

他虽不曾伤那矮壮男子,但料必是有人在暗中相助少林。此人既对少林怀有善意,他若当众申辩,不但给此人带来麻烦,更显得少林僧蒙恩不感,冷漠了情义。

那红衣人从旁观瞧,不禁生疑:“这僧人既怀悲悯之心,又怎会将岳家老五害成这样?听他言语,倒似在包庇某人。此人是谁?为何深藏不露,暗中捣鬼?”他前时听了那红脸老者临行警告,已知人群中藏了少林派的强援,但周四抛人过后,随即隐形,谁也不曾注意。

他难寻真凶,暗生忧惧,表面上假作不知,冲那长须男子道:“岳三侠休要听他伪善之词。此僧暗伤令弟,我看得一清二楚。岳三侠切不可被虚言所欺,放他归寺。”他说出话来,自然大有份量,他既说看得清清楚楚,便不由那长须男子不信。

那瘦小僧人闻言,冷冷望向那红衣人道:“施主挑拨是非,不觉汗颜么?”那红衣人笑了两声,一时语塞。妙清见状,走到那瘦小僧人近前,合十道:“恭喜师兄,终于练成了魔教‘明王心经’的内功。”众人听到“明王心经”四字,心口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那瘦小僧人骤然变色道:“什么‘明王心经’?”妙清叹息道:“事已至此,师兄何必隐瞒?魔教‘明王心经’的内力,俱是走阴毒狠恶的路径,与我少林派内功势同水火,一旦相遇,立时撕扯咬斗,残害人体。岳五侠虽非少林弟子,但岳氏一门承祖上荫惠,所习皆是佛家内功。师兄见胜他不过,便暗施魔教邪法,岂不太过狠毒?出家人造此罪孽,贫僧也觉脸上无光。”又向四外人群道:“贫僧所言,诸位或许不信,但天下除了魔教邪法,试问还有哪门技艺,能将人害成这样?”说话间眼望地上那矮壮男子,不住地摇头叹息。

众人经他提醒,不由得信了大半,心想:“这五台僧说得不差。世间害人之法,无过于魔教邪技。那矮壮男子痛状惨绝,大异常情,必是魔功施虐所致。这瘦小僧人既已习了邪技,余僧亦不能免。昨夜他寺内异声大作,分明是众僧习技有成,肆无忌惮地向各派示威。各派自恃人多,轻易陷入罗网,此番怕是有来无回,都要毙命嵩山了。”想到这里,人人自危,偌大的场上,顿时被恐怖气氛笼罩。

妙清言词收效,喜忧参半。实则他所言之事,倒也非凭空捏造,有意诬陷那瘦小僧人。须知他随乃师空信偷习明教心法多年,其间种种不合症状,所知甚详,自家便常年受其毒害。尤其当年空信暴毙时的情状,更深印其心,终生难忘,比较之下,那矮壮男子伤后痛状竟与空信临死前的惨况全无二致。他早知岳氏内功得自少林,略一闪念,已猜出个中情由,因此怀疑那瘦小僧人习了“明王心经”,原是合情合理。但他素有野心,一直想窃据少林方丈之位,如若少林僧邪技在身,这愿望便永难实现。他多年来在江湖上散布谣言,说什么少林僧偷习邪魔武功,其实连他自己也将信将疑,不能肯定,此时既认准确有其事,自是又恨又惧,私欲难平。那红衣人见妙清神色变幻,知他生了惧意,忽然大笑起来。这一笑十分放肆,笑声在场上回荡不绝,震得众人心烦意乱。

那红衣人见众人目光皆聚拢过来,收住笑声道:“近年来风传少林僧图谋不轨,在下尚还不信,今日证据确凿,始信少林派不除,江湖确无宁日。诸位初有所疑,此时也该猛醒,若再有姑息,或是因惧思退,只怕其势渐大,各派再无容身之地了。”说着向梁九等人望来,又道:“丐帮的朋友从旁观斗,自以为做事聪明,却不知少林派蓄谋已久,一旦露出原形,第一个便要找你丐帮下手。各位朋友不趁此机会铲灭强敌,日后只有等着毁帮灭群,做人阶下之囚了。”

群丐听得此言,相顾失色,都有些不知所措。梁九故作镇定,心下揣摩其言,大是忧虑。他初见那矮壮男子倒地,虽也惊诧不解,但既决意观望,也便见怪不怪,不去细想。及听妙清与那红衣人陈说利害,心绪竟被搅乱,暗想:“我初到少林,尚以为众僧行事清白,不会与魔教同流合污。目下看来,这念头是大错特错了。难怪我前时要与天心联手抗敌,他面存讥讽,不予理睬,原来是仗着魔教的武功,全没将我帮放在眼中。今日之事,纵是有人在背后唆使,也并非无端嫁祸少林。众僧包藏祸心,已是昭然若揭,他寺中又好手如云,这可如何是好?”他愈想愈是心惊,先前种种设想化成泡影,念及满场人众也未必能与少林派抗衡,愈发谨小慎微,不敢出言触怒群僧。各派人物与他想在一处,都知闹得不好,便要齐齐葬身少林,故此人人思退,谁也不敢再正视群僧。

天心见众人神色慌张,皆有退缩之意,心中一阵欢喜。他虽得周四允诺,毕竟各派人多势众,非借几人之力可退,一旦大打出手,寺内不知有多少僧人要死于非命,即便周四出场,逐退了各派,可这私交邪魔之名,从此却再难洗刷。他昨夜万般无奈,方视周四为合寺救星,这时眼见机会难得,只要再出严词,便可惊走各派,于是拿定主意,甘冒偷习邪技的恶名,也不要魔教人物出面相助,被各派抓住把柄。想到此处,精神一振,遍视众人道:“各位既已知道我少林派底细,何不为自家谋一条生路?此番各派来人虽多,却无必胜之算,难道定要拼个鱼死网破,使我少林成毁灭武林的罪人么?贫僧乃佛门弟子,一向以宽忍为怀,如各位知难而退,贫僧决不会计较今日之事。但若有人一意孤行,定要与我少林为敌,贫僧护寺心切,也只好犯戒破规,对其施以重惩。”这番话软硬兼施,咄咄逼人,言下之意,自是承认了偷习魔教武功一事,口气中更流露出十足的自信,似乎各派都是网中之鱼,唯有少林派网开一面,才能活命下山。

众人句句听得真切,直似掉入了陷阱之中,人人胆战心惊,向后退去。数百人一阵骚乱,直退出几丈开外,场上顿时显得格外空阔。

天心暗暗高兴,面上却冷若冰霜,二目寒光闪闪,在众人脸上剜来剜去。众人纷纷低头,只恐少林僧猝然发难,性命不保。站在后面的许多人已做好准备,只待一有不测,便即逃之夭夭。众僧见状,喜疑不定,都不知方丈为何自冠秽名,妄言欺众。那瘦小僧人微露不快,转而叹息摇头。

那红衣人见众皆胆丧,心中也七上八下,没了主意。回头望去,只见几十名黑衣人战战兢兢,如临刀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众黑衣人见他回头,强打精神,做出悍然不顾的模样,但斗志既消,先前那一股狠恶之气已荡然无存,几十人昂首示威,目光却闪烁不定。这一来非但全无气势,反倒显得外强中干,怯懦可笑。

那红衣人暗暗叹息,已知事不可为,心道:“少林派势强,此番怕是要无功而返了。但若就此离去,错失良机,日后再要招集各派,谁还敢冒死前来?少林派一战扬威,从此无人能制,若乘机称霸江湖,形势确是不堪设想。”他难定去留,心烦意乱,无意间瞥向那长须男子,不由闪出一个念头:“这岳家老三一向性格刚强,嫉恶如仇。我何不用言语激他?他若逢强不屈,敢与少林僧相斗,或许能激发众人斗志,另生枝节。那时我审时度势,再定去留也不为迟,若连他也惧怕群僧,无心报仇,我只有率众下山,远避少林派锋芒了。”

他虽生此计,也不敢在少林久留,示意众黑衣人做好离去准备,随即迈上两步,冲那长须男子道:“在下幼不读书,古来人物多疏于听闻,惟有二人自小便知,每每思及,常为之唏嘘动容。”众人见他这时还有心谈论古人,心中暗骂:“这厮不知死活,祸在眼前,还有这份闲情。一会儿少林僧发了凶性,头一个便要了他性命。”

那长须男子闻此闲言,脸沉了下来,手抚须髯道:“不知阁下说的是哪二人?”那红衣人提高声音道:“在下平生所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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