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南宫青城默然无语了。
“喜欢一个人,或者爱一个人,得做什么才是恰如其分?我不清楚,也不想去弄清楚,很多时候,女人的沦陷是毫无条件可言的,究竟自己是男人心目中的一颗朱砂痣,还是床前的一抹白月光,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牵着的是那个人的手。但世事纷繁,很多时候不是你想牵就可以牵的,离别也许是两个人最好的结局。但你知道吗?最痛的,不是离别,而是离别后的回忆。”纳兰葬花哀伤着一张倾国容颜。
“嗯,回忆的确很烦人,有时令你嘴角上扬,有时也能让你潸然泪下。”南宫青城轻声道。
“我很喜欢《佛经》里的一句话: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纳兰葬花苦苦一笑,仿佛一张陈年的旧报纸,被岁月侵袭,撩开嘴角的一丝秀发,轻声道,“有时候,一个人,走进你心里,不知不觉。无数次偶遇,你假装毫不在意,只有等他走远,你才有了长久的注视。这种注视,不是爱情的甜蜜,只是默默的咀嚼,滋味苦中有涩,只能一个人品味。”
“你放不下他?”南宫青城两道浓眉微微弯起。
“我是青衫的未婚妻。”纳兰葬花顾左右而言他地回了一句。
“你回避了我的问题,也就等于回答了我的问题。”南宫青城微笑道。
纳兰葬花眸光潋滟,盯着一只穿过云雾掠过水面的飞鸟,无奈道:“如果没有当初,就好了。”
南宫青城勾起一个完美笑容,淡淡道:“其实要忘记一个人,挺简单,不要见,不要贱。”
纳兰葬花霎时惊颤。
宴会已经结束,大厅空荡得有些寂寥。
苏孤飞还端着一杯烈酒站在那里,神色严峻,旁边的满江红始终低着头颅,像是做错了啥事。
忽然,一阵轮椅滚动声打破了沉寂。
“孤飞,还不睡?”苏子夜由纳兰禾慢慢推着,刚从外面进来大厅,大腿处放着一个小箱子。
“家里闹贼了,你知道吗?”苏孤飞冷声道,像刚从冰箱里掏出来的奶油,粘着一层寒霜。
“啊,是吗?我刚回来,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抓到人了吗?”苏子夜着急问道,显得惊讶。
“跑进竹林,不见了踪影。”一旁低着头的满江红愧疚道。
“继续派人去搜索啊,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这个人来!”苏子夜斩钉截铁道。
“现在有一百个人在那,还有10条狼狗。”苏孤飞脸色乌云密布,像一场暴风雨就要到来。
“这就好。”苏子夜放心点头,然后回头,吩咐道,“纳兰,明天加派人手,确保安全。”
“嗯。”纳兰禾轻答道。
苏孤飞冷冷看着,眼睛里闪着阴险而又狡猾的光芒,轻声道:“这么晚了,哥还要去哪?”
“听说萧云醉了,我给他送点醒酒药去。”苏子夜拍了拍大腿上的小箱子,回答道。
“那不打扰你了,老满,咱走。”苏孤飞冷笑着离开了。
苏子夜对苏孤飞恶劣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了,摇摇头,然后示意纳兰禾往电梯走去。
笃笃笃。
敲了三下,半晌,萧云房间的门就打开了,开门的是穿着一身卡通睡衣的仙子,倾城微笑。
纳兰禾推着苏子夜走进去,萧云已换上了普通衣服,正坐在沙发上煮水泡茶,仙子选择回避。
“今晚有收获吗?”苏子夜看着对面那个似乎永远噙着一抹清净如竹微笑的年轻人,轻问道。
“有……”萧云抬头,但那个“吧”字还没出来,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
苏子夜很诧异,见他眼神空空如也,纳闷问道:“怎么了?”
萧云没有回答,刷地站起身来,几个跨步走到苏子夜跟前,一把抄起了他抱着的那个小箱子。
小箱子不大,骨灰盒般大小,浑身黑亮通透,完整无暇,没有一丝刮痕瑕疵。
“哈哈,萧云,你难道有透视眼?这里头装的是钟天师视频电话的录像。”苏子夜笑道。
“这个小箱子从哪里得来的?”萧云还是一副魂不附体的状态,像观赏古董一样看着小箱子。
“我母亲送给我的,有十来年了吧,怎么,你感兴趣?我可以送给你”苏子夜大方道。
“不用,因为我也有一个,而且是一模一样的。”萧云细眯起了眼睛,回想起母亲送给自己的那个黑盒子,还有那一段跟母亲没有答案的对话,“妈妈,钥匙在谁那儿?”“当你找到钥匙的时候,你就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自己一直在苦恼,这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秘密,而那条开锁的钥匙又是在哪里,没想到今天会在这找到一个孪生的黑盒子。
“哦?”苏子夜显得相当吃惊。
“为什么这个表情?”萧云皱眉问道。
“因为我听我母亲说过,这样的小箱子,天底下一共只有六个。”苏子夜轻声道。
“详细讲讲。”萧云捧着小箱子爱不惜手,坐回了原位,纳兰禾则自动自觉地去泡茶。
“当年刚刚改革开放,我们江南四大家族和张家还有京城的皇甫家斗得很厉害,不管是在官场和商界,几乎都是水火不容,给整个国家的经济发展秩序带来了很多的阻滞,后来经过国家调停,就握手言和了,而半日仙就采用了这种用于航天飞船的材料做了六个黑箱子,送给六家人,同时给了六把不同的钥匙,寓意有什么矛盾,都像这个箱子那样,装在里面密封起来。”苏子夜讲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萧云则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纳兰禾冲好了两道茶,才去喊了声怔怔出神的萧云。
萧云回了回神,一口气喝完一杯茶,然后让纳兰禾打开箱子,取出那些录像,仔细研究起来。
“你可以看到,这是钟天师在新疆乌鲁木齐一家酒店的视频通话,我想你跟我有着一样的疑问,这个视频是不是提前就录好的,又或者是就近找了一个摄影棚充当背景。但我后来叫人去现场查过,将房间的所有细节都与视频里的地点比对过,确认是同一间房子,而且他当时也将镜头转向了窗外,景色也如出一辙。而且他与我母亲的对话,没有一句是刻意套上去的,很自然,与普通聊天无异。”苏子夜在一旁做着补充介绍。
萧云没搭话,只是将整一段视频一遍又一遍拉回,在反复看了二十遍后,黑亮双眸倏然一惊。
“想到对策了?”苏子夜喜出望外道。
纳兰禾也是满怀期待。
萧云点点头,依然抱着那个黑盒子,嘴角笑容鬼魅:“要拆穿他,只需砍掉他的右手。”
第四十一章 把戏
十月二十七日。
苏老太君八十大寿。
今天,老天爷也特别给面子,连绵阴雨了好几天的杭州终于放晴,阳光普照,万里无云。
占地100亩的苏家庄园分外热闹,增加了很多装饰品来点缀,极有喜庆气氛,一大早就已经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了,一辆辆动辄上百万的豪华轿车鱼贯而入,来的全都是举足轻重地位超然的大人物,横跨政界、军队、商场、娱乐圈,甚至也有不少一杆笔天下知的文化界人士,在这样的背景框架底下,你没个几斤几两都不好意思久留。
苏家掌门人过生日,这种红色炸弹的威力,自然不是一般平民百姓可比的,那些来宾恨不得将天下的名贵之物都搜刮一空,搬到这里来,其中包括辽宁抚顺的琥珀藏蜂,黑龙江雪地千年难得一见的双尾雪貂,以夔龙纹紫檀木为框的金桂月挂屏,林林总总。其中,以苏孤飞送的乾隆年间的金錾花如意最为珍贵,用黄金作胎,累丝镶嵌绿松石,柄中央有“万年如意”字样。而在清末,末代皇帝溥仪也曾经送过一枚如意,作为贺慈禧老佛爷的礼物,柄中央有“圣寿无疆”词,苏孤飞此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相比起来,萧云的礼物就显得寒酸不少,只是胡适先生的一帧手书,《鹫峰寺》。
大宴设在了宽敞平整的草坪上,上铺一层红毯,拢共摆了120桌,名副其实的千人宴。
苏老太君带着苏子夜、苏孤飞和苏妙然等二十人坐在主桌上,同席的还有她两个姐姐的后代。
想当年,宋家三姐妹曾经闻名全国风靡天下,一个嫁给了孔祥熙,一个嫁给了孙中山,一个嫁给了蒋介石,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关于她们的故事,一本书也讲不完。但苏老太君三姐妹的故事其实也不算逊色,在江南一带也是家喻户晓,却不是因为她们嫁得好,而是因为她们的父亲,这个曾经带出了宁州四将军的老校长,苏怀古,一个据说是苏东坡后裔的杰出军事家。
可惜,苏老太君两个姐姐先后在前年撒手人寰,满堂的儿女留也留不住,一捧黄土雨泪纷纷。
今天看着她们这十个已经能够翻云覆雨的后代,苏老太君不仅思绪万千,甚至有些老泪纵横,骤然回忆起了七十多年前,在上海的一个早晨,幼小的三姐妹在公墓前玩耍嘻笑,尔后父亲带她们参加了爱国游行,街上群众队伍高喊“抵制日货”,焚烧舶来品的情景,接着,“七七”事变就来了,大半个华国开始沦陷。
弹指一挥间,岁月就绕到了今天,早已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了。
今天的寿宴规模宏大,除了主桌可以坐20人之外,其他只坐10人,其中苏家占去12桌。
也不知是下人们的无心之失,还是苏孤飞故意使坏,萧云被安排在了第27桌,同桌的还有南宫青城、沈独行、夏洛书、邱式、魏娜、谢鸳鸯、邵灵台、陈道白和庞丹彤,光看这溜名字都让萧云觉得头大。而仙子那娘们在关键时刻不讲义气,临阵脱逃,窝在房间里看动画片,还美其名曰免得被满江红有所怀疑,陷入孤立无援境地的萧云只要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尤其旁边就是口无遮拦的邱式,更如坐针毡,那神色,就像几天没打扫卫生的天安门广场。
“唉,没想到这老太君八十大寿的宴席还比不上往年,规格降低了。”邱式忽然叹息道。
“怎么说?”谢鸳鸯摇晃着一杯价值上万的帕图斯红酒,不时凑到鼻尖细嗅着,幽雅。
“因为有些无关痛痒的人也能出席啊。”邱式耸耸肩道。
谢鸳鸯会心而笑。
“邱式,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人家可是某个大人物的干孙子。”庞丹彤含沙射影道。
“所以只能装孙子啊,哈哈。”邱式猖狂道。
几人笑得更欢了,只有夏洛书没像其他人那样落井下石,只是很同情地注视着萧云。
“你们好像在说我吧?”萧云摸了摸鼻子。
“胡言乱绉而已,别对号入座。”谢鸳鸯瞥了他一眼,轻轻一笑,恍若一株罂粟绽放。有人说,女人选择高跟鞋的高度,通常和她内心的欲望是成正比的。坦白说,不无道理。你瞧谢鸳鸯那双纤细高跟鞋,高得直让人替她忧心忡忡,走几步路会不会就崴了脚,又或者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萧云,大家伙串串闲话,就是在说你啊,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邱式一脸的不屑一顾。
“没有没有,在您老人家面前,我只是一只吱吱喳喳低头找虫的小麻雀而已。”萧云谦虚道。
“嗯,这话我爱听,哈哈。”邱式开怀大笑,敌对情绪也弱了几分,看来是个好戴高帽的人,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敲了敲桌子,继续穷追猛打道,“其实我呢,也不是那种口无遮拦的人,只是太TM讨厌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了,看不惯,丫的没那么大的脚还穿那么大的鞋,走起路来屁颠屁颠的,不伦不类,真想大嘴巴抡丫的。”
“牛逼。”萧云竖起大拇哥,没有还嘴骂人。
“所以说啊,萧云,你丫就是个乡巴佬,吃惯了大蒜,学什么城里人喝咖啡?”邱式冷声道。
萧云面对这样辛辣的讽刺,竟然微笑依旧,谢鸳鸯不禁皱了皱眉,而南宫青城还是一语不发。
“今天能够在这坐下的,都是有头有脸、身份显赫的人物,再排资论辈你也不该在这出现,更别提在第二十七桌坐了。知道在这桌坐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比马云和牛根生这些企业老总的地位都要高,他们还得坐在后几桌呢。瞧你这连被人家骂了都不敢还嘴的出息,说文雅点,叫缩头乌龟,说粗俗些,就叫窝囊废。所以啊,我觉得你要是没啥事呢,就遛遛弯去吧,别跟这瞎参和了,丢人。你要知道,有个词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得清楚自己是啥人,跟啥人呆在一块才合适,懂不?”邱式一发不可收拾了。
萧云还没来得及回话,成林就从主桌急急忙忙跑过来。
“萧公子,老太君让我通知您上主桌坐去。”成林跑得太急,有些气喘吁吁。
一鸣惊人。
邱式那眼睛睁得,要是牛瞧见了,肯定得自卑上好几个星期,谢鸳鸯他们也是错愕不已。
“这合适吗?”倒是当事人萧云还能保持平静。
“嗨,老太君都发话了,有啥不合适的?”成林纳闷道。
“我一直说要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这下不得让人眼红死啊?”萧云故作为难道。
“这是大好事,谁敢眼红啊?快上长寿面了,咱快过去吧,别让老太君等着。”成林催促道。
“好吧。”萧云勉强道,站起身,向几位微笑拱手,“不好意思啊,本来想陪陪你们的,回见。”
几人见他一扫阴霾、有些得意忘形的模样,心中不悦,还是只有夏洛书微笑着向他点头回应。
萧云走开了几步,又折回身,凑到邱式耳边道:“我不骂人,是因为我动手能力比较强。”
仍然沉浸在无比郁闷中的邱式一怔,愣愣看着那个似乎总是能够出乎意料的年轻人逐渐走远的背影,一脸茫然,什么玩意儿啊?但没几秒,他就幡然醒悟了。因为他坐的那张凳子的两只凳脚不知因何缘故,啪地就突然断了,没有任何准备的,他就失去了重心,重重摔了一个仰面朝天,疼得他呲牙咧嘴,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周围那一片笑声,着实让他面子全无,丢脸丢大发了。
主桌上的苏家后人看到成林领来了一个对其背景情况只是一知半解的年轻人,深深皱起了眉。
“成林,你什么意思?”苏孤飞黑着脸,扬声问道,那股愠怒的神色就像条泥鳅,忽隐忽现。
“这……”成林被吓得不轻。
“我来主桌凑凑热闹。”萧云微笑着替成林解围。
“你算哪根葱,也想来这里坐?没病吧?”苏黄历就没有那么深的城府了,拽得二五八似的。
可以说,除了苏子夜和他的两个女儿外,其他人都带着同仇敌忾的目光死死睥睨着萧云。
“是我让他来的。”今天打扮得相当喜气兼贵气的苏老太君轻声道,�